谢瑶没闹和离时,母亲来了她都不来看看,如今谢瑶有求于他们,该尽的礼数一点都没落下,就是不知回到杭州后,谢瑶会不会马上翻脸。

“哎,你娘这么客气做什么,阿菱来了就够了。”李氏不想要谢瑶的礼金,知道方菱做不了主,将封红递给刘嬷嬷,小声道:“你们姑娘好好的,这礼我肯定收,现在她自己过了,还带着女儿,该省还是省吧,都是一家人,不用讲究虚礼。”

刘嬷嬷知道主子不差这点钱,而且出了礼在蒋家住着就有底气了,说什么都不肯接。

李氏沉了脸,盯着她道:“给你你就接着,把我的话转给你家姑娘,难不成你还能替她做主?”她忙得很,没空陪一个嬷嬷浪费功夫。

挨了训,刘嬷嬷不敢再拿乔,接过封红,叮嘱方菱听话别乱跑,她回去复命。

蒋氏看向小女儿,“澜音照顾阿菱吧,你们姐俩别淘气,老老实实在后院等着。”

又把哄孩子的事情推给她……

谢澜音埋怨地回视母亲,被母亲用一个鼓励的笑容敷衍后,只能认命。

表哥们去邻县迎亲了,天色尚早,道喜的客人还没来,谢澜音想了想,领着方菱去逛花园。

“五表姐,大表哥娶完亲咱们就走吗?”方菱仰着脑袋问。

谢澜音刚折了一根柳枝,闻言心中微动,低头看她,“姑母让你问的?”

方菱年纪小,藏不住事,脸上马上露出了破绽。

谢澜音笑笑,不想为难一个孩子,摸摸她脑袋道:“等姑母养好身子再走。”

月底谢瑶还没出小月子,她们坚持走,街坊们八成会说三道四,便推迟到了四月半。

方菱嗯了声,视线投向了家那边,想到以后再也见不到爹爹了,眼睛发酸。

谢澜音看出来了,却没有说什么。

谢瑶的女儿,往后极有可能成为另一个谢瑶,她可没想过要同她当真的表姐妹。

一大一小在园子里逛了两圈,正房那边客人陆续抵达,渐渐热闹了起来,谢澜音就领着方菱去陪客。日上三竿,门外迎亲的队伍回来了,马车才拐进巷子鞭炮便噼里啪啦地响了起来,谢澜音站在院子里,望着外面腾起的烟雾,顿时忘了那些烦心事,由衷地替大表哥高兴。

表嫂都不嫌弃大表哥的八字胡,肯定是很喜欢大表哥了。

很快,谢澜音就在新房见到了新娘子林萱。

林家是做绸缎生意的,林萱自幼聪颖,跟着女先生学了诗词歌赋,私底下也学了一手算账的好本事。有次蒋济舟去进货,林老爷算错了账,林萱故意没有提醒,躲在后面观察蒋济舟,见蒋济舟主动指了出来,就有些喜欢了,蒋济舟再来的时候,她故作无心地与他偶遇。她生的温婉秀丽,又比普通闺秀多了灵慧气韵,蒋济舟一见动心,眉来眼去几次,姻缘就成了。

看着明艳动人的新娘子坐在八字胡表兄旁边,谢澜音忍着笑,稳稳托着两小碗糖水走了过去,甜甜道:“请大表兄大表嫂喝糖水,婚后夫妻恩爱,甜蜜如意。”

小表妹吉祥话说得好听,蒋济舟赞许地点点头。

林萱被众人围观,脸红红的,低头端起碗。

晌午陪新娘子吃席,晚上小两口洞.房花烛,谢澜音躺在自己的床上,忍不住也幻想自己的未来夫君。容貌肯定要好,一来她看了赏心悦目,二来能保证她生的孩子也漂亮,家世呢,也必须好,不能让人看低了……

胡思乱想着,渐渐睡了过去。

翌日新人要敬茶,谢澜音没敢睡懒觉,鹦哥一叫她就醒了,收拾完毕去了前面。

新人还没到,长辈们在里面说话,谢澜音见三表哥朝她眨眼睛,她心里好奇,跟了出去。

“昨天没看到迎亲,是不是有点失望?”蒋怀舟摇着扇子问表妹。

谢澜音努努嘴,没办法,谁让她是姑娘啊,不能如男子那般无拘无束。

蒋怀舟笑,用扇子挡住半边脸,同她说悄悄话,“我跟你说,城外三十里有座僮山,咱们娶亲得三媒六聘,僮山里女人挑夫君是要对山歌的,谁对得上来就选谁,怎么样,澜音想不想去看热闹?”

“还有这样的?”谢澜音新奇地问,“哪天去?”

“这月二十五。”蒋怀舟笑着道,就知道小表妹喜欢热闹。

谢澜音连连点头,还想仔细打听打听,就见远处走来一对儿新人,男的高大俊朗,女的小鸟依人,只是不管谢澜音怎么看,都觉得有点别扭,好像哪里不对劲儿。

身边蒋怀舟突然发出一声闷笑,转身提醒她,“胡子。”

谢澜音立即看向大表哥,果然发现了怪异之处,那两撇八字胡没了!

怕自己忍不住笑出声,谢澜音学三表哥那样,急急转了过去。

蒋济舟见了,轻轻捏了捏妻子的小手,“都怪你,害我被他们笑话了吧?”

昨晚急成那样,她竟然说什么不刮胡子便不许他亲,他能不刮吗?

林萱脸颊通红,飞快挣开了他手。

怪谁啊,他自己选的,她可没逼他。

☆、第16章

僮山在城外三十里,坐马车太慢,谢澜音想一天内赶回来,必须得骑马。

学骑马之前,谢澜音先拉着表哥去求母亲恩准她出门。

得知表兄妹俩的来意,蒋氏有些走神。

她与丈夫,就是在僮山认识的。

她出阁前跟小女儿一样,喜欢热闹,僮山对歌她去了好几次,最后一次,便遇到了谢徽。当时谢徽还是个清冷的少年郎,只领着长随来这边游历,两人人生地不熟,走着走着迷了路。哥哥乐于助人,邀他同行,谢徽却道貌岸然,眼睛总往她身上瞄……

回忆与丈夫的初遇,蒋氏眼里不自觉地流露出温柔甜蜜。

谢澜音眨眨眼睛,忍不住笑了,娘又想爹爹了,每次提到爹爹,娘就会这样。

蒋怀舟也看出了姑母的异样,忽的一扇子敲在掌心,“我想起来了!姑父姑母就是在僮山遇见的,我记得小时候听母亲提起过。”

往事被侄子捅了出来,蒋氏很是尴尬,想揭过去,谢澜音不依不饶,央母亲讲给她听。蒋氏怎么好意思说,努力转移话题,谢澜音趁机讨价还价,“娘不说也成,不过娘小时候去过僮山,那我去也没关系吧?外祖母那么开明,娘可不能输给外祖母!”

被女儿抓了把柄,蒋氏这个“身不正”的母亲没有底气约束女儿,而且僮山风景秀丽乃游玩的好去处,并无危险,蒋氏就点了头。

得了许可,谢澜音兴奋地扭头,跟表哥商量下午就去骑马。

蒋氏好笑地提醒女儿:“先去买两双靴子,男装你有了,骑马的靴子可不能少。”

谢澜音看看脚上的红缎绣鞋,仰头笑了。

上午兄妹俩去铺子里选了几双马靴,逛完回来,谢澜音同表哥商量好出发的时间,回了邀月阁,鹦哥提着东西跟在后头。

“姑娘,夫人派人送来了这些,让你骑马的时候换着穿。”桑枝将几条裤子摆在榻上,示意姑娘看,“大腿这里特意加厚了,说是骑马的时候不容易摩着,夫人真细心,想来路上听姑娘说要学骑马,那会儿就让人做好了。”

谢澜音摸摸加厚的地方,再提起来看看,对着镜子嫌弃道:“是不是太臃肿了?”

鹦哥听她不太想穿,忙劝道:“夫人会骑马,她既然准备了,肯定是为了姑娘着想的,姑娘不听,回头屁……大腿擦伤了,耽误出行怎么办?”

她险些说出粗鄙的词儿,谢澜音笑着瞪她一眼,再看看镜子,“我先试试吧。”

说试就试,命桑枝去取男装,从上到下全都换了,白色圆领长袍,同色中裤,脚上穿鹿皮皂角长靴,就算看得出来是个姑娘,也透了几分英气。谢澜音很是满意,扭头瞧瞧,发现看不出裤子的厚,不影响身段,歇完晌就穿这身去见蒋怀舟。

小表妹一脸讨夸的模样,蒋怀舟笑着夸了她一顿,带谢澜音去了蒋家在郊外的马场。

“先去选匹马吧,”到了地方,蒋怀舟望向马厩那边,“我倒是有几匹好马,可惜你个子矮,骑不来,我给你选匹温顺的。”

谢澜音对这些一窍不通,全都听他的安排,跟在表哥旁边东瞧西看。

这一看,就看到了一对儿主仆。

萧元正领着卢俊挑选马匹,他在京城时有匹神驹,可惜太招摇,带出来容易泄露身份,就让它跟随仪仗进了王府。路上他连续换了两匹,都不怎么满意,今日比较闲,听说蒋家这边养的全是塞外良驹,便亲自过来挑选。

马鸟这等活物,他都是自己选的。

远远听到熟悉的娇软声音,萧元疑惑抬眼,就见小姑娘一身男装随她兄长说笑着走了过来,他才看清人,小姑娘也看到了他,惊讶地停在了那儿。马场辽阔,天高地远,她一身白衣,似朵随风飘来的玉兰花,娇美又清丽。

原本因为没寻到良驹而生出的失望,这一刻忽然烟消云散。

“三公子,五姑娘。”

萧元朗声招呼道,步履从容地走了过去。

见是他们,蒋怀舟又惊又喜,迎上前道:“袁兄是来看马的?”

萧元颔首,“听闻西安良驹都出自贵府,便过来看看,三公子也来选马?”

蒋怀舟瞅瞅小表妹,笑道:“是啊,舍妹贪玩想要学骑马,我先给她选一匹。袁兄来了多久了,可有遇到中意的?”说话时飞快看了一眼跟在主顾身边伺候的马场管事。

管事不易察觉地摇摇头。

萧元已经客气回道:“刚来不久,既然三公子也要选马,不如咱们同行?”

蒋怀舟当他是客气,不愿在他面前坦诚这里没有入他眼的马,心里反倒有些歉疚,不好戳破,就做了个请的手势,边走边询问萧元对马匹的要求。

女人爱衣服首饰,男人爱骏马宝剑,谈起来就容易忘了旁的。谢澜音默默陪两人走了一排马厩,见表哥只顾得讨好客人忘了她,有点不高兴了,但又不能坏了马场的生意,就自己盯着马相看,走着走着看到一匹雪白的骏马,全身没有一点杂色,顿时喜欢上了。

“三表哥,我想要这匹。”谢澜音轻轻扯了扯表哥衣袖,欢喜地道。

她一开口,萧元动作比蒋怀舟还快,立即站定了,转身看小姑娘相中的马。

“这马对你来说,是不是有点高了?”蒋怀舟走到马厩前,摸了摸白马脑袋,有些犹豫地道,马场的马都是好马,小表妹只是偶尔骑骑,选哪匹都成,挑的就是马的身量与脾气。

谢澜音站在他身边,摸着白马柔顺的雪白毛发,再看看那双水汪汪的美丽大眼睛,越看越喜欢,撒娇地央求表哥,“三表哥先让我试试,不试你怎么知道我够不到马镫?”她腿长着呢,当着外人的面不好告诉表哥罢了。

蒋怀舟还是觉得白马太高了,劝表妹再去看看旁的。

谢澜音就想要这匹,扯住他袖子,边晃边甜甜地喊表哥,一声一声如风吹雨敲窗,动人心弦。

蒋怀舟有些动摇了,旁边萧元随意般抬手扶上栏杆,只觉得两腿发软。

“既然五姑娘喜欢,三公子就牵出来让她试试吧。”稳了稳心绪,萧元帮着谢澜音道。

他喜欢听她说话,也远远听过她与亲人撒娇,但这样近的听她连续娇求还是第一次,萧元都没料到那声音对他的刺激会这么大,大到他必须假装扶住马厩栅栏微微俯身才能掩饰衣摆那里的异样,所以他再喜欢听,为了避免丢人,也必须打断她。

男人替她求情,谢澜音探过身子,感激地看了他一眼。

萧元淡淡一笑,在小姑娘之前移开了视线。

谢澜音再次讨好地看向表哥。

蒋怀舟拿她没辙,看看白马温顺的眼睛,侧身对管事道:“去配马鞍吧。”

管事笑着应下。

萧元调息地差不多了,退后几步,让开地方。

管事进去牵马,谢澜音目光追随白马,猜想表哥还要继续陪这位袁公子挑,她不耐烦听,三两步追上管事,倒退着走路,笑着同蒋怀舟道:“三表哥,你们先忙,我去看他们配马鞍!”

蒋怀舟发出一声轻笑,朝她摆摆手,“行了,好好走路,仔细摔了。”

谢澜音马上转了过去。

蒋怀舟目送小表妹走了会儿,边请萧元往前走边无奈道:“舍妹是家里幺女,被宠着长大的,规矩上就散漫了些。”

萧元遥望前面的碧蓝天空,“能无忧无虑地长大,是五姑娘的福气,将来我有女儿,也会有求必应。”

蒋怀舟意外他会这般感慨,笑着问道:“袁兄风度翩翩一表人才,想来登门提亲的人络绎不绝,为何也至今未娶?”

“先立业吧。”萧元回答地云淡风轻,说完不知为何想到了谢澜音拽着兄长衣袖撒娇的样子,再联想几次偶遇表兄妹俩都在一起,萧元意味深长地朝蒋怀舟笑,“看三公子与五姑娘相处融洽袁某先提前恭喜了。”

蒋怀舟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话的意思,失笑出声,“袁兄误会了,在我眼里澜音就是个孩子,她也只把我当哥哥,绝没有旁的意思。”

萧元忙自责,“是我想左了,三公子勿怪。”

蒋怀舟岂是那等小肚量的人,继续陪他看马,再次走完一排,见萧元依然没有中意的,思忖片刻,蒋怀舟忽的敲了敲扇子,同萧元道:“上个月刚从塞外运来十匹良驹,其中两匹还没完全驯服,我命人牵出来给袁兄看看?”

萧元凤眼里浮现兴趣。越是有大才的人,越不会轻易屈服于人下,驯马也是同样的道理。

“将那两匹牵到跑马场去。”蒋怀舟转身吩咐另一个伙计,他也领着萧元主仆去了跑马场。

作者有话要说:

谢澜音:怎么走哪都能遇到你?你是不是在跟踪我?

秦王爷:你想太多了。

谢澜音:……如果下次再遇上,你就是心怀不轨!

卢俊:我家主子才不是那种人!

秦王爷:让你说话了吗?

☆、第17章

谢澜音的马已经配好马鞍马镫了,蒋怀舟不在她不敢冒然骑,就先牵着乖马慢慢地溜达,走出一段距离再折回来,就见表哥领着那对主仆过来了。自家表哥穿了一身宝蓝色的锦袍,那么风流倜谠的一个人,并肩走在只着深色锦袍的袁公子身侧,竟被衬得像个管事。

可他们怎么一起来了?

谢澜音隐隐不安,等人走到近前,听说萧元要亲自驯马,谢澜音悄悄瞪了表哥一眼。

跑马场是挺大的,但是驯服马匹,马四处乱跑,不可能萧元在那边驯马,她还可以心无旁骛地学,表哥领人过来,明显是得先照顾客人,又得让她等。

小表妹瞪起人来不害怕,但里面的委屈让蒋怀舟莫名内疚,刚要将小表妹叫到旁边哄两句,萧元上前一步,对谢澜音道,“五姑娘放心,袁某最多耽误你一盏茶的功夫。”

他凤眼平静,胸有成竹,谢澜音念在那瓶玉莲霜的情分上,没有出言质疑,客气笑道:“袁公子多虑了,我并不着急,你安心驯马吧,祝公子马到成功。”

声音好听,话说得也让人受用,萧元却记得刚刚小姑娘明显不高兴的俏模样。

还挺圆滑。

“借五姑娘吉言。”目光在她小小的鹿皮皂靴转了一圈,萧元守礼地退到蒋怀舟身侧。

马场伙计牵了两匹高头大马过来,两马体型又有不同,略高的那匹遍体墨色,在阳光下乌黑油亮,较矮的正是汗血宝马,同样威风凛凛,宛如两个桀骜不驯的将军同时登场。

如此出众的骏马,谢澜音突然来了兴致,将手里马缰交给管事拿着,她紧张地站到表哥身边,等待看一场驯马好戏。

“袁兄想先试哪匹?”蒋怀舟好奇地问。

萧元平静的目光投向黑马。

伙计牵马过来,卢俊犹豫片刻上前,正色请求道:“公子,我先试?”

主子千金之躯,不容有任何闪失。

“不必。”萧元声音清冷,接过马缰,朝跑马场对面走了过去,免得在这边惊马伤人。

卢俊紧随其后。

望着主仆俩的背影,谢澜音疑惑地问表哥,“他能行吗?”这位袁公子瞧着身形偏瘦,清冷的眉眼也更似天上不问世俗的仙人,光凭气度容貌,谢澜音怎么都无法将他与驯马联系到一起。

“袁公子绝非等闲,澜音仔细看就是。”蒋怀舟轻摇折扇道。如果没有自信,谁会以身试险?这位袁公子对美貌的小表妹没有任何特殊关注,提出驯马应该只是爱马,而非那种在美人面前逞强的无能纨绔。

谢澜音盯着他瞧了会儿,期待地望向对面。

离得远了,看不清男人的神情,只见他忽的翻身上马,动作利落简洁,深色袍摆翩飞还未落下,他人已经跨上了马背。仿佛只是一个眨眼,骏马陡然高高抬起上半身,愤怒嘶鸣。眼看着男人随时都有可能被甩下来,谢澜音情不自禁攥住了表哥的手臂,说不清是怕男人坠马出事,还是怕野性难驯的马朝她奔来。

骏马跳跃怒鸣,男人始终紧攥缰绳,稳如泰山,白皙如玉的脸庞随着骏马的癫狂时而呈现在阳光下,时而背光,就在谢澜音看得背上冒出冷汗时,男人不知做了什么,骏马突然停止了跳跃,风一般朝前跑去。

“袁兄好本事!”蒋怀舟看得热血沸腾,扬声喝彩。

萧元闻声回望,视线却落在了那道白衣身影上,感受着胯.下骏马雄健的身躯,心中豪情顿生,他策马朝兄妹俩跑了过去,隔了二十来步勒住缰绳,徐徐停在二人身前,低头问她,“五姑娘,不知袁某有没有超时?”

男人居高临下问话,谢澜音仰头看他,却在看清那双隐含戏谑的凤眼时,失了神。

这是一个俊美脱俗气度出尘的男人,是个看似文雅实则拥有惊人力量的男人。看着他被暮春明媚阳光照得越发俊逸逼人的脸庞,脑海里重现他策马疾驰的矫健身影,谢澜音心跳忽然有些不受控制,扑通扑通,是她从未领略过的陌生感觉。

但她听得出男人话里的那丝张狂。

归根结底,也是个喜欢炫耀的人。

心里再欣赏,谢澜音也不愿让他太得意,敷衍地赞道:“袁公子骑术精湛,令人佩服。”

萧元笑了笑,没再看她,翻身下马,摸摸黑马脑袋,同蒋怀舟道:“三公子开价吧。”

蒋怀舟朝他拱了拱手,诚心道:“那么多人都驯服不了此马,今日它臣服于袁兄,说明袁兄是它命定的主人,宝马赠英雄,袁兄认我这个朋友的话,就请不要推辞了。”

萧元欲言又止,与他互视片刻,笑了,回礼道:“好,怀舟以诚相待,袁某也不再客气,从今以后,怀舟有任何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开口。”

谢澜音听了,悄悄撇了撇嘴。舅舅家是陕西首富,他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人,顶多有些钱财,再多也比不上舅舅家,何德何能让表哥去求他办事?说话倒是挺不谦虚的,果然跟初遇时一样傲慢自负。

蒋怀舟却不是那么想的,没有惊人背景,养不出这等身手和气度,用一匹马换份交情,绝对划算,更何况即便对方只是普通人,凭今日驯马的一幕,他也真心想要结交,当即约萧元晚上一起喝酒。

萧元爽快应约,瞅瞅旁边白马,道:“怀舟指点五姑娘吧,我刚得了良驹,借你这儿跑两圈。”

蒋怀舟点点头,“那好,袁兄自便,最好多跑几圈,稍后咱们一道回城。”

萧元不置可否,朝兄妹俩拱拱手,转身上马。

人走远了,谢澜音随口问表哥,“那匹马卖的话,得多少银子啊?”

蒋怀舟当小表妹舍不得银子,低笑道:“这个没准,驯服不了一分也卖不出去,驯服了……澜音不用心疼,咱们家还缺一匹马的钱?我告诉你,这份交情绝对值,你三表哥我从来没有看错人过。”

谢澜音嗤之以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