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叶“哦”了一声,珠华在车里听了,也没当回事,车夫换就换了罢,反正都是车马行的,一般用。

半个时辰后——她冷着脸,用力掐着掌心。

大意了。

这种北风卷地的天气,人上了车都是把厚厚的车帘放得好好的,不会想起掀开来吹冷风,等到发现不对的时候,她再掀开看时,只见她们走的是一条全然陌生的道路,两边人烟稀少,想喊都没处喊,而青叶小荷两个在车厢里东倒西歪,已经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珠华昨晚睡得早,中途起来用了点晚饭后又爬回床上睡了,她的睡眠太充足,于是这当口倒能撑得久了一些。

两截被掐断的迷香丢在地上,珠华盯着它,试图用最后一丝清醒来分析问题出在了哪里。

她想不通。

不应该啊。

万阁老已经选择让此事经官,那又怎么会采取这种鸡鸣狗盗的手段呢。

把她绑走能有什么好处?

想来想去都想不到。

这个世道,想用一个女人来打击男人其实是不大能办得到的,男女社会地位的悬殊决定了这件事,且她身处的不是乱世,而是一个平稳的政局,在这种时期发生的官员之间的政斗,没有谁会傻到靠绑架政敌的妻子来实现,假如做到这一步了,那还不如直接绑架政敌算了。

可如果不是万阁老,而是别人的话,她就更想不明白了,她根本没和谁结下过这么严重的梁子,除万阁老之外,想找个嫌疑人都找不出来。

掌心的痛楚渐渐钝了,珠华再用力掐也不大能感觉得到了——因为她的力气也随不断上涌的睡意在流失,要不是肚子里有宝宝,她还可以和那车夫拼一把,至不济跳车也不能随着他的意走,可她现在什么也不敢做,脑子里只剩下了最后一丝游丝般的念头。

苏长越可一定要快点发现她不见了呀。

她其实还挺害怕的……

**

话分两头,苏长越接到梁伯求一个小内侍带进来的口信后,踯躅了一会,在太子听讲的间隙里去寻他告假。

家里叶明光再聪明毕竟还是个孩子,珠华又有着孕,他实在不放心由他们去应对孟家。

太子问道:“你家里出什么事了?”

他和苏长越年纪实在接近,与他说话便也随意得多。

孟家选择告官,那肯定是要往大了闹,这事很快会传扬开来,没有隐瞒的必要,苏长越简略直接说了,只是暂时隐了万阁老幕后指使的事,毕竟没有直接证据。

太子兴味地扬了扬眉:“还有这等事——行了,你去罢,孤这里没什么要紧事,你不用着急来,把家事处理好了再来不迟。若有什么为难处要孤援手的,也可以来寻孤。”

苏长越忙躬身谢过,他这时候只把太子的话当客套话听了,没有当真,但等到下午之后,他不得不又奔了回来。

因为他回家之后珠华不在家,照着苏婉的话到县衙附近,把那邻近一条街的店面全部找遍了,也没有见到珠华。

他额上都跑出了密密的汗珠,然而手足处皆是冰冷一片,心脏不断不断地往下沉。

他深知珠华性子,她不是办事没有条理想一出是一出的人,她给他留了话说去了哪里,那就一定是去了哪里,假如需要离开,那就算不能让丫头留下传信,也会托给店里的伙计,不可能不声不响就没了踪影。

而更奇怪的是,小荷和青叶两个都跟着不见了。

茶铺包括邻近店铺的人都表示,没有见过同珠华一般形貌的人来过。

苏长越挤到县衙公堂前围观的人群里,旁人的议论声已经全然入不了他的耳了,他旁若无人地把叶明光拉出来,问了他一声,已然微弱的希望随即跟着熄灭了。

叶明光也慌了,拉着他问:“姐夫,姐姐怎么了?你找不到她了?”

苏长越勉强笑了笑:“没事,她可能走到半途身体不舒服,又回家了,我再回去看看。光哥儿,这里我暂时顾不上了,你自己可以吗?”

叶明光道:“谁还管他们,我和你一起去找姐姐——”

苏长越打断他:“不行,你在这里稳住人,我私下想法子,先不能往外说,我怕……”

万一珠华已经落入别人手里——这其实可能性很大了,珠华出门不会孤身一人,这当口连着丫头一起没了下落,很难让人乐观下去。那么越早发现越好设法,此时对方未必安排妥了,二则恐怕逼急了对方,狗急跳墙,无论如何,现阶段不宜立刻张扬开来。

叶明光明白过来,重重点头:“我可以!你快去找姐姐。”

苏长越想再安慰他两句,然而脑中过度紧张而一片空白,想不出语句来,顿了顿,只能抹把脸,对着堂上的县令歉意地拱拱手,然后扭头就走。

“……”

县令原来正要发作,见他穿着官服,又很快就走了,只好莫名其妙地算了,继续审起案来。

下一个人证就是红樱了。

叶明光目光冰冷地望着她窝着肩膀,低着头,慢慢走上前跪下。

☆、第176章

苏长越一路寻回家中,仍旧不见人后,在庭院中呆立片刻,不再犹豫,大步出了家门,直往东宫而去。

家里还有下人,但寥寥几个人往京里一撒,根本如杯水车薪,于事无补,目前最靠谱的只有向太子求助,为此欠下多少人情之类的不是他现在能考虑的事了,除了把珠华找回来,他现在什么也不想。

他狂奔寻到现在,再到东宫时已是下午了,配殿里不但太子在,还多了个晋王。

晋王现在每逢双日的下午就要被太子拎来读书,苦巴得不得了,跟太子求饶和跟皇帝求救都不管用,他越不乐意读书,太子越热衷压着他,而皇帝见太子一改之前的冷淡,主动总把弟弟招过去,乐见其成还来不及,哪里管晋王的反抗。

见到苏长越满头大汗地进来行礼,眉目间皆是焦灼,一看就是个揣事的样子,晋王眼睛一亮,忙把书丢了,跳起来道:“苏翰林,你这行色匆匆的,是有什么事啊?”

苏长越努力维持着平稳的嗓音:“回殿下,内子今日出门后,就没了音信——”

他把事说了说,又说了想借人搜寻的请求。

晋王一巴掌拍在桌案上:“这还了得!光天化日之下,官员妻眷竟能无故失踪,苏翰林,你不要着急,本王这就点齐人马替你去找!”

要论人手,太子还真不如晋王方便,第一个他住在宫里,晋王住在宫外;第二个他多的是人使唤不错,但他是国之储君,身份贵重,一举一动皆有无数双眼睛看着,假如任性妄为,劝谏的口水能把他淹没。晋王就无所谓了,他一个藩王,不离了大格就行了,谁也懒得拿太子的行止标准去衡量他。

“那你就帮苏翰林这个忙罢。”

太子发了话,但不等晋王眉飞色舞地要冲出去,他紧跟着就补了句,“传话让你的人动起来就行了,你不用去,多你一个又于事无补,你不如在这里,有什么消息让人及时报来就是。”

“……”

晋王垂头丧气地又坐下了,一时跟他的护卫统领被传进来,苏长越同他说了究竟,这时他也不瞒着背后可能有万阁老的事了,怕错过什么,一五一十全说了出来。

晋王吃惊地凑过来:“你是说你媳妇很有可能叫万永绑走了?”

苏长越摇头:“臣觉得应该不是,这不像万阁老首辅之尊会做的事。但若说跟万家没关系,再想别人臣又实在想不出来,只能提出来,给统领做个参考罢。”

在政斗过程中使出绑架女眷这一招,对万阁老这个身份地位的人来说太掉价也太狗急跳墙了,就目前形势来说,他全无必要这么做,隐于幕后操控孟家将苏家拖入泥水才更符合他一贯的为人。

当下护卫统领离开去寻人,苏长越要跟着一道去,太子把他留了下来,道:“多你一个一样也是没多大用处,这事至今不知道谁下的手,假如外面找到了些头绪,你就在这里守着,我们好商量着做出对策。”

这是正理,苏长越按捺住焦急的心情谢过太子,站到殿边去等候。一时又想起叶明光来,忙请个人去大兴县衙那边看看怎么样了,结果梁伯跟着来回了话,说孟家的事解决了,叶明光已经回了家,让苏长越不用担心。

这就奇了,孟家搞出那么大声势来,人证一个接着一个,结果雷声那么大,雨点都没落下几滴来?

梁伯道:“哥儿也是才回来,听说大爷问,怕大爷着急,也是心急大奶奶,赶着让我就来了,没说究竟。”

苏长越暂也没心情追问,便罢了,让梁伯回去休息,看好了叶明光不要出去乱跑,自己继续等候。

傍晚时分,护卫统领匆匆进来回话。

运气非常好,居然有了线索。

说来到底是人多好办事,护卫统领领着百多号手下分了十来队散在京里,骑马四处打听,最终没找着人,但是找着了车。

苏长越提供了苏家附近那家车马行的地址,护卫统领去实地看过马车的样式——车马行的掌柜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呢,派出去的车夫和车一直没有回来,他以为苏家仍在租用。

这种车马行里提供的车马说名贵是谈不上,但一定都有其独特的徽记,护卫统领便以此为目标和起点,率人沿各条道路查找问询,最终在城西的一处市场上找到了正在谈价出售马车的车夫。

这个“车夫”当然不是车马行掌柜形容的那个了,护卫统领一看不对,当即拿下来先一顿好揍,揍完了再问话。

“车夫”晓得自己干的事利害,起先被揍了还不肯说,只是嘴硬,没想到护卫统领跟晋王混的,不怕事,手还黑得不得了,直接往死里打,大有“打死你白打”的气势,这什么人扛得住哪,“车夫”满口血地求饶不迭,一股脑全招了,唯恐说慢了一个字真叫打断了气。

这“车夫”本身属于下九流道,诨号李飞鼠,平素就不干什么好事,这回收买他的是个陌生人,年纪不大,但是出手非常阔绰,像个富贵人家小厮的模样,好几天前就找上他了,说他主人看中了苏家那个小主母貌美,想把她弄到手。

李飞鼠先不敢,那小厮就不断加价,李飞鼠这种人,见钱眼开为了钱娘老子都敢卖的,很快动了心,就把这笔生意接了下来。人这会儿恐怕已经送到买家手里去了,那小厮叫他驾车直接出城,在外面呆几个月避避风头,李飞鼠嫌带着马车累赘,丢又舍不得,就拖来这里卖了,不想就这一耽搁,让逮住了。

苏长越用力掐着掌心以保持冷静:“‘恐怕’是什么意思?”

“因为那李飞鼠始终没见着真正买家,他驾车到了城西西郊事先约定好的地点后,便有那小厮驾另一辆马车来接了人,然后他就拿钱走了。”

不是万阁老。

苏长越烦躁地排除了最大的嫌疑人。

万阁老只是没必要办这事而已,不是他办不成,如果他有需要出这个手,手底下能用的人多了,绝不至于临时去找个李飞鼠这样因贪财而露马脚的货色来——想想章二姑娘就知道了,她很有可能为万阁老所害,然而至今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护卫统领继续说,见再问不出什么来,才暂时把那李飞鼠捆起来着个人看守了,顺带一提,原本真正的车夫着了道,让捆在一处死巷的角落里,护卫统领一个手下找着他的时候,他已经快冻僵了,好悬捡回一条命来。

晋王敲敲书案:“别说这些没用的,苏翰林的内眷呢,再没消息了?”

护卫统领迟疑片刻:“苏翰林说内眷失踪的事可能与万阁老有关,末将顺带着也打听了一下,知道了一件事,不知有无干系。”

晋王忙道:“快说快说。”

“万阁老的公子万奉英,前些时日不知哪日悄悄回了京,他的行迹有些鬼祟,不像因公务进京。”

“他有个屁的公务!”晋王立时嗤之以鼻,“一个混日子的小小同知,去了大半年不知道自己的衙门认不认得清楚呢,肯定是自己偷溜回来的,他干这事又不是头一回了!”

太子皱起眉:“别吵,西郊——西郊风景好,京里好些人家在那里建了别院,孤没记错的话,万家在那里也有一座——”

他让晋王别吵,然而晋王一听,听出了点头绪,忍不住更激动地嚷嚷:“万奉英那小子是个好色如命的色鬼,对上了!”

他的结论下得简单粗暴,殿内诸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发现:这个简单粗暴的结论很可能是对的。

真相就这么简单。

这桩事要是出自万阁老所为,那很不合理,万阁老搞阴谋不可能这么掉智商;可要说是万奉英,那真的还就符合他的为人。

他能撑到最后没有露面,让李飞鼠无法直接指证他,都算是在他有兴趣的事情上超常发挥了,好比张兴志为了钱,能一刀捅死比他聪明十倍的张兴文一样。

护卫统领道:“末将也觉得很有可能,但阁老别院,末将不奉令实在不敢擅自搜寻,所以只有先行回来,请殿下的令了。”

殿里一时陷入了沉默。

不单是护卫统领不敢,太子和晋王同样也没这个权限。

若是一般官员,晋王粗莽,拼着不怕得罪一把,但万阁老是一国首辅,他是藩王,动这个手不单单打的是万阁老一人的脸,乃是全体文官的脸,效果好比捅了马蜂窝,到时候搜出人来还好,搜不出来,以晋王之尊也难免要吃不了兜着走,皇帝都很难护住他。

苏长越沉寂片刻,拱手:“多谢太子殿下和晋王援手,如今有了线索,臣可自去设法了。”

他转身要走,太子喊他:“苏翰林留步,孤都不好出手,你去寻什么法子?不要动傻主意,你若不慎陷进去,你妻子更救不出来了。”

晋王烦得拿起本书乱翻:“这老贼,养个儿子是个小贼,一家子不要脸,哎——我是没证据,要有证据,别说什么别院了,就是万家本家本王也照冲不误,真憋屈,皇兄,你天天压着我看书,看这么多书有什么用,这要紧时候它就是派不上用场。”

太子没好气瞪他一眼:“你才学了几天,就好意思说‘这么多书’了!”

“……”晋王没趣地把书丢开,冲苏长越道:“你读的书多,你想个主意来,本王不怕出头,就是得有个理由,不能凭白闯人家的别院去吧。”

他和太子一个十八,一个二十,正是精力充沛浑身是劲的时候,太子早年独自在京,先帝一心沉迷修道,连亲儿子都撵在外面不在意了,何况他这个孙子,太子在京就活得像个小透明,祖父不疼,亲爹不在,只能战战兢兢老老实实的,及到翻了身被封为太子,也只是闭门读书,没操办过实务,故此他遇了事,就正经很有热忱。

至于晋王,能不关在太子这里读书就极好了,能搅些事出来就更好。

苏长越开了口:“……只是恐怕要殿下担些风险。”

晋王极有兴趣地:“呦,你真有主意啊?快说来我听听。”

“请殿下借我些人,我不说内子失踪,只说家里进了贼,偷了件要紧的东西,我领着人一路追,追到了西郊,闯进万家别院,假使内子不在,我只说是追贼误闯,天色那时肯定已经黑了,分辨不出谁家是谁,看错了也是情有可原,殿下咬定了什么都不知道,只说我问殿下借人去寻贼去的,万阁老如有不满,只管参劾我就是。但虽然如此,殿下也不是全无风险——”

“这点风险本王担得起!”晋王立刻道,“本王的人不过误闯,他能拿我怎么着,还能扣下本王的人不成,至多转头往皇爷面前告我一状,皇爷做做样子训斥我一顿罢了。”

“不妥。”

太子却摇了头,道:“夜晚时分,万家别院肯定关门闭锁了,苏翰林怎么进去?撞门硬闯吗?那就不是误闯能解释得了的了,寻着人还好,若人已经转移,那你这桩罪过大了,绝不是受一二弹劾便能了结的事。”

苏长越当然知道,但是珠华怀着身孕失踪,很有可能为万奉英掳走,不知现在遭遇什么,他每一想到心火如焚,哪还顾得上其后结果?他若有足够人手,此刻已直掀别院而去了。

太子盯上晋王:“孤有一个更好的主意,只是二郎,你要担上更大的风险,苏翰林多半早已想到,只是不好说。孤这个兄长来请你办,你答不答应?”

晋王:“……”他有点怂,不是怕风险,他老觉得不知道这个长兄心里在想什么,他在皇帝面前毫不留情地吐槽太子,说他这样不好那样不好,其实真见了面他是有点发憷的,声音就低了八度,“皇兄,你要我做什么呀?”

太子道:“你先说答不答应。”

晋王犹豫了一下,手有点抖地拍了拍胸口,勉力撑出了气势:“皇兄头回找我办事,你就说吧!我再不说一个‘不’字!”

太子满意地笑了:“——好。”

其实太子的主意很简单,就是把苏长越那个主意里的领头人换成了晋王而已,再把丢失的东西换成了丫头,然后说看见疑似万奉英的人掳走晋王府出门买花的丫头走了,晋王为此领着人追到了别院。

晋王的身份当然比苏长越要能扛事,但这个主意只能太子或晋王本人提出来,苏长越问晋王借些人还罢了,给晋王扣锅就过头了。

他此时便忙要拒绝,但太子不容拒绝地道:“救人如救火,不要耽搁了。”他又望向晋王,目光头一回温和起来,补了一句,“二郎,你不用害怕,放手去做,此事是孤提出,如果有什么不妥,孤会出面承当。”

☆、第177章

珠华醒来的时候天色已近黄昏。

她第一个动作是捂住了小腹,然后检视周身衣裳,发现除了皱巴了点,别的都齐整着,微松了口气,才抬头打量周遭环境。

桌上点着灯,这是一间布置得还不错的厢房,小荷青叶两个都不在,窗前倒是站了一个不认识的陌生妇人,背对窗扉,目光有些失神地不知望着什么,似在发呆。

这妇人穿戴极好,但身量极瘦,厚厚的锦裘裹在身上,她的肩膀支棱着,显得撑不大起来,不知是烛光的原因,还是这妇人本身的脸色就有这么差,几乎是无一丝血色,却也不是白,而是蜡黄。

珠华昨日才见过的孟夫人也像个身子不好的样子,这妇人的年纪比孟夫人要轻,但病容却比她还重。

……这跟珠华想象里醒过会遇见的场景一样也对不上。

她缩了缩脚,怕刺激着妇人,努力放缓了声音:“你是什么人?为什么绑我过来?我的丫头呢?”

妇人如梦初醒,眼神晃了晃,她明明面对着珠华所在的床铺,但竟是此刻才发现她有了动静。她先没有说话,用那种没什么神采的目光望了珠华好一会,才有气无力地开了口:“你有孕在身?”

女人大概对这些有天然的敏感,从一些下意识的小动作里便能觉察了。

珠华警惕地更加护紧了小腹,点了点头。

这妇人看上去没什么威胁,也不凶恶,但她能出现在这里,就绝不是一个良善无辜之辈。

妇人并不把她的情绪放在心上,兀自缓缓道:“我要是也有个孩子就好啦,这日子,就不会这么没意思了。”

珠华试探着和她聊道:“你年纪也不大,把身子调养好了,应该还是可以生罢。”

妇人摇摇头:“不成了,我知道我是好不了了。”

她望着珠华又发呆了一会,主动问道:“你生得这么好,你原来的丈夫一定待你很好罢?”

珠华觉得她的形容莫名其妙,丈夫还有什么原来不原来的,好像她有几个丈夫似的,心下觉得不对,顺着道:“是待我很好,不过可不是因为我的相貌,是我们性子合得来。”

妇人眉尖蹙起,拿帕子掩了嘴,咳了两声,才继续道:“唉,再好你也不要想了,往后你就安安分分的罢,只要你不闹,哪个男人也不舍得待你太差。”

“……”珠华觉得这妇人有点神神叨叨的,但是她也明白过来了,忍着心慌把先那个问题又问了一遍,“绑我过来的到底是谁?”

妇人这回回答了她:“是我丈夫,过不多久,就要变成你的丈夫了。”

什么玩意儿!

珠华恶心得差点吐出来:“你们到底什么人?我夫君是在朝官员,此刻一定已经在外面找寻我了,我劝你最好还是乘着他没找过来前把我放了。你放心,我一个妇人,也是要名声的,不会把被人掳走的事说出来,你悬崖勒马,此事我就当没发生过。”

才怪,她回去肯定找人来把这贼窝掀翻了!

妇人愣了愣,问道:“你丈夫现居何职?”

珠华忙说了。

妇人却又平静下来:“你不要多想了,一个小小七品,与内阁首辅比,又算得了什么。横竖等他来了,你自会知道,我就与你明说了罢,这里是万家别院,我丈夫是万阁老之子,他在外面见过你两回,慕你美色,惦记多时,终于从他的妾室那里知道了你是谁,为你布出了这个局。”

这要说到万奉英带着孟钿往高邮州上任的事了,高邮本身也算得一个不错的州府,但与相邻的扬州比起来就相形失色了,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这是连不学无术的万公子都知道的,他到高邮以后,成天假借了公务之名往扬州跑,孟钿独守空房,有时能连着半个月都见不着他,便见着了万公子也多半喝得烂醉,偶有清醒时,就是跟她点评扬州各大青楼的各色美人,孟钿能从京城跟到任上,算是受宠的一个妾了,但毕竟是妾,万公子并不尊重她,跟她说起这些来毫无顾忌。

孟钿憋闷得不行,她是贵女出身,有自己的脾气,有一日万公子再说起那些美人时,孟钿便以嘲讽的语气说起了珠华,说这些人连给珠华提脚也不配,若往她旁边一站,什么美人,不过一个个烧火丫头,嘲笑万公子没见过世面,拿野鸭当凤凰。

她不是无故把珠华拖出来当枪,以万公子的大嘴巴,在元宵灯会上遇到一个魂萦梦绕的绝色美人之事当然也跟她念叨过的,孟钿当时就知道他说的是谁了,只是一直装不知道,及到离开了京城,到了外任上,她觉得隔了这么远,万公子跑扬州风流还罢了,总不能再跑回京城去,所以一时生气才说了出来。

孟钿虽然与了万公子为妾,但她真是不了解万公子。

万公子有个包擦屁股的好爹,擅离职守这事算什么,他一听美人有了下落,抬脚说走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