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氏看着心疼。一把搂过儿子,对春荼蘼抹泪道,“你大哥这个人,你还不知道吗?心是好的,一点防人之意也是没有。”

嗯,我只知道,我来府第一天,他就想摔我个嘴啃泥。表面上,他还一脸云淡风轻。这样的人,无论如何想象不出会全心全意信任一个外人。整件事,都透着股诡异感。

但,这种疑惑不能说出口,只能忍下去。

不过这番谈话倒引出不少事实和疑点,她回去想一想,定能抓到些线索。可惜啊,拓拔已经随海难而死。他是最重要的证人,也是所有矛盾的焦点,人就这么没了,公堂上打起官司,真不好办。

“六丫头,你一定要帮帮你大哥啊。”葛氏心机重,而且以己渡人,总觉得春荼蘼这么平静的模样,是因为没有真正尽力帮助。却不知越是这样的事,就越要冷静才对。

“我知道,你大哥以前有做得不对的地方,但一笔写不出两个白字。遇到大事,还是自家亲骨肉才靠得住的。”

“您放心,我一定会尽心尽力。”春荼蘼说着,心中不禁有些厌烦,再看葛氏还一脸担忧的样子,心头火蹭一下冒出来,情绪根本控制不住,笑着就说了一句,“自家亲骨肉,自然是要互相帮忙的。可是,大哥早知道罗斐然是大公主的入幕之宾,我帮着春老将军的儿子春村打和离案时,大哥居然能一声不吭,不肯提供半点证据啊。”

葛氏和白毓秀的脸,瞬间都涨得通红。白毓秀嗫嚅着说不出话,只一揖到地,“妹妹原谅哥哥,是之前哥哥糊涂,这次还请妹妹不记前嫌。”

“自家人,没有隔夜仇。所以,二伯娘和大哥不必再说客气和拜托的话,不然,反倒让我无所适从了。我自然会想办法让大哥脱罪,至少是轻判,请二伯娘和大哥放心。”

说完,春荼蘼向葛氏施了一礼,“还有不少事要调查,我先走了。二伯娘不用焦急,有了任何消息,不管是二伯父的也好,大哥的也好,祖父一定会通知的。”

出了彩云映日,春荼蘼深呼吸好几次,才把胸中的郁闷一扫而光。

她烦死了这个案子,一文钱不赚就算了,还得让人种种怀疑。真想甩手不干,可是又不能。

第九十五章 庭外合解

到都水监找了朱青大人,询问有关海运的事宜。

“行商多半会走西域那条线,到东瀛去的,客货两用船较多,却也有少量纯商船。”朱青很耐心的给春荼蘼解释,“正像春六小姐所言,东瀛贫困,新罗好歹还有些山参,东瀛却真没什么特殊的货物能在大唐卖上价钱。商船去那边,返回时的装载,多半是原木。他们那边,木材有些还是很不错的。”

以奢侈品换自然资源,这事现代日本经常对中国做,没想到在大唐,情况正好相反。

大唐威武!

“可是,若是装原木的船沉没,木材飘浮,就算当时的风向不是向大唐方向吹,但总会有些顺流而行,冲上陆地吧?”春荼蘼问。

“没错。”朱青点头,“这件事非我经手,但白家出事后,我因与你二伯父交好,私下问了同僚。据负责此事的人说,此船进行海运的各种书证,之前全是杜、罗两家办理,后来是大公主府的管事来,以白家郎君毓秀的名义接办。加上文登通难波这条航线,甚少这么大的海难事故,所以特意派人到当地详查,确有沿海渔民发现有原木被冲上海滩。”

春荼蘼皱眉,心中有思量:原来,海难真的有么?再者,朱青与白世林交好,白毓秀插手海运的事,朱青却没有听到风声,可见之前也是做了保密工作的。白毓秀是怕他爹知道了不同意,还是有什么隐秘的心思呢。

这些念头在她心里一闪而过,好好保存,却没有停留。她只是接着问,“那么海难,是怎么确定。又是谁通报的呢?”

“在预计返航的时间内没有返航,再超过三个月,即可认定为海难。”朱青道,“但大多数时间用不了这么久,因为行驶在同航线上的其他船只会认定。或者是搜寻到落水者,或者看到沉船的残骸。也有时,沿岸军民会看到残破的船身。都说,残船就像大海吃了鱼,吐在岸上的鱼骨头一般。”

朱青大人说这话时。很是悲天悯人。春荼蘼对海难者也很同情,尤其是为了生存而冒险去远海捕鱼的渔民,当他们把生命还给大海,家人是怎样的心痛与心碎,想想就觉得残忍。

可是。她的理智却促使她问了别的问题,“那艘失事的船,没有船员能活着回来吗?听说是两船在海底逆流和海上大雾的双重影响下相撞,而后造成海难,那么另一条船如何了?”

“之所以很快确实满丸号遇难沉没,就是因为顺水号在相撞后,损伤较小。一直坚持到沿海的一个渔村附近才沉没。船员们游上了岸,亲口证实了此事。但是,满丸号的船员,却无一幸免。当时海上浪急雾重,根本无法营救。”

“满丸?顺水?”春荼蘼好奇。

“两艘船的名字。”朱青道,“满丸号就是你大堂哥损失的那条船,顺水号是也它相撞的那一只。幸运在。顺水号虽然货物损失了,人却安然回来了。满丸号就……”

怎么叫这个破名字啊!春荼蘼简直哭笑不得。什么什么丸。确实是日本船爱起的名字。可满丸?大约想有个满谷满仓的彩头,却怎么听怎么不吉利。满丸?满完!全部完蛋。

又跟朱青大人聊了半天,春荼蘼得到了两个结论。一,满丸号无人生还,船只残骸也找不到,所以具体情况如何是说不清的,只能按常理推论。也就是说,理赔。二,拓拔即死,当初是不是威逼利诱众小商户入股,最后导致人家血本无归,还背上巨额债务,双方各执一词,谁也没有切实证据。但对方可能会有部分人证,占微弱优势。三,这个案子翻不过来。

但,真的没有漏洞吗?

回到凌花晓翠,春荼蘼静坐了整个下午。晚饭后,又连夜奋战,写了个案件分析。

第二天,叫了大萌和一刀来。

“我有件事,想拜托你们,”她对这两个最信任的“调查员”说,“可能有点远,也有些困难和危险,时间还有些长,不知你们愿意不愿意做?”他们原本是贤王府的侍卫,韩无畏的嫡系,后来送给她用,最后直接跟了她。

忠诚,勤恳,勇敢,是非常非常得力的帮手。

“请小姐随时吩咐。”大萌和一刀表示,非常真诚。

一刀说完后,还瞄了眼过儿,其心意,昭然若揭。

小凤和过儿,似乎都有了归宿,虽然还没有挑明。小凤的选择比较江湖,过儿的就比较家宅化。但两个丫头全是奴身,就算她给了她们放良文书,除了奴籍,地位上也有点高攀。

锦衣现在不起眼,保不齐将来就是突厥的高官。一刀也曾是官宦子弟,只不过后来家族没落了而已。好在这二位都是上无高堂父母,自己是可以做主的。不然,这样的姻缘,只怕也难。

春荼蘼带着两个心腹手下,两个贴身丫鬟足足研究了一上午,才算把所有事情理顺。最后她又说,“这件事情需要保密,对外要有个借口。”

“正好,我家娘子是闽人,这么多也没回过娘家,一直跟我抱怨。”大萌说,“我就请假带她回趟娘家。泉州就在闽地,我到那边去,神不知、鬼不觉。”

“我老家在辽东,绕那边一趟也方便。再说,眼看到清明了,我提前回去,为祭祖做准备总成吧?”一刀也有计划。

“只是,你这趟会有点风险。”春荼蘼道,“配合你的人,我有安排。但你自己要小心,要跟我保证,会平安回来。”

一刀看看过儿,后者正极力表现得满不在乎。于是他很认真的点头,“小姐放心,我还要跟着您风风光光,名利双收哪。”

“你是想让某人放心,等着以后娶妻生子吧?”春荼蘼笑道,有些凝重的气氛登时放松了下来。当然。某人和某人都闹了个大红脸。

“过儿,小凤,带着两位身负重任的壮士到长安最好的馆子去吃一顿,我请客。等他们回来,咱们再去大吃大喝。”春荼蘼站起身道。

她是想让过儿给一刀践个行,但单独让他们出去,过儿必定是不肯的,所以由小凤和大萌作陪。但这两人都是稳重型,却极为内秀。定然明白这里头的意思,到时候会想办法离开,给一对小鸳鸯独处的时间。

等这四个人走了,她先是找了趟封况,说明大萌和一刀最近都有家事。要离开一阵子,自己身边的安保情况要封况费心加强。夜叉目前在突厥那边折腾得天翻地覆,她对自身的安全相当谨慎,不给任何敌对势力留空子。

随后,估摸着白敬远午睡时间过了,才来到大书房。

这几天,外祖父没问一句与案子有关的事。但这并不是他不关心,而是怕分她的心。如今她有了决定,自然要及时通报一声,免得他老人家心里惦记。别看外祖父表面上云淡风轻。却只有身边亲近的人才看得出,他内心焦灼难安。

不过,难免的。到底是嫡长孙,疼了二十多年。

“来找祖父。可是有法子了?”她才进门,白敬远就从书上抬起眼睛问。

春荼蘼自己倒了杯茶。自然又随意,这种恭敬中又亲近的态度,令白敬远非常舒服。

“法子是有,可以全身而退,但付出的代价不小。”

“不惜一切代价。”白敬远很平静,因为明白此事的破坏力,能不闹大就是万幸了,“具体要怎么做?”

“庭外合解。”春荼蘼说出四个字,却是一种法律态度,也是很多不涉及根本利益的案件的解决办法。无论在古代还是现代,她都很提倡这一点。她认为除非杀人放火,诸如此类重大刑事案件,矛盾不可调和,其他民事案件都适用调解,不用斗得乌眼鸡似的。

但调解,其实也是谈判,要达到双方满意,也是不容易的。古代案件和律法中也有这一手段,不过不太系统,并没有明文规定罢了。

“庭外合解?”果然,白敬远有些不解。

“祖父,这件事我调查研究过,是个说不清的案子。”春荼蘼坦言,“但是对方却是弱势的一方,到底是死了人的,而且是用那么激烈的方式。所以,无论如何,白家的赔偿是必须。”

“人们都会同情弱者。”白敬远点点头。

“不仅如此。”春荼蘼认真的看着白敬远,“我们白府先伸出同情之手,民众对白府的坏看法就会转好。毕竟,是否威逼他们入股,是否是大哥做的,双方各执一词。关键,是看最后的态度。我们白家要表现出一种不管谁的错,宁愿自己损失,也要安顿好他们的身后事及家事的善良。错,不怕,关键是错之后的反应。傲慢没有用,低头反而是上策。”

“以退为进,好。”白敬远点头,“不仅要赔,还要多赔。咱们安国公府宁愿自己日子过得紧巴,也要做出表态。”

“想必,会被高官贵族们嘲笑。”

“还有流言。”

“祖父怕吗?”春荼蘼问。

白敬远傲然一笑,“我若怕,也不会带着白家这么多年,不管什么风浪都安然渡过。”

“所以,我最崇拜祖父了。”春荼蘼大拍马屁。

第九十六章 对啊,她使手段了

其实,就算嘲笑,就算流言,也只是会一时。忍过去,后面就是好名声。高门贵族们总是不喜欢示弱,认为那是丢脸,面子上挂不住,岂不知低头有时候是才是骄傲。

和白敬远又聊了会儿,春荼蘼回了自己的院子。她需要养精蓄锐,因为下面的事,主要是她来承担了。

第二天,她正式求见大理寺卿康正源。

她这样大张旗鼓,康正源虽然心有疑惑,却不得不见。然后当着他身边下官的面,春荼蘼正式的、书面的提出要堂外和解。

“堂外和解?”康正源略皱了皱淡色的长眉,“字面意思,本官懂。可实际的操作上,却无先例。”

“先例是由人创造出来的,大人。”春荼蘼道,“我知道本案定于六日后由大理寺开审,但因为其中涉及到了生意上的秘密,银钱的数量,本方申请不要公开,只把结局告知民众就可以了。而不公开,更利于双方进行协商。毕竟,本案虽然有七条人命在,但到底是自尽,为的不过是财物、是生存。大家坐下来好好谈,说不定能得出最好的结果。苦主也不是为了让我安国公府中人偿命,不过求个公道,求个身后妻儿能活下去。就算是为对方着想,也请大人三思。”

康正源沉吟了半晌,终于点头道,“本官会派人找苦主过来,春状师亲自和他们说说。若对方同意,谈得拢,本官同意堂外和解。”

“行。”春荼蘼点头,“请大人告知他们,我们愿意积极赔偿。人,不会白死。但道理,一定要说明白。另外。最好把所有苦主家里主事的都叫来,大家一起谈。”

康正源应下,立即发公文,派人手。等人都走干净,他才对留下的春荼蘼道,“荼蘼,你有把握吗?”回复朋友模式。

“我打每一个官司前,都没有把握,但必会尽力而为。”春荼蘼目光坚定,“我相信。其中定有捣乱的。但所谓情理法,情理摆在前头,应该说得通的。”

“当日那个孩子吴非的邻居郑有为。就很可疑,是个挑事的。”康正源皱眉的样子最好看。

春荼蘼笑笑,“大人帮我盯着他哪?”

“这是作为朋友的帮助,堂外和解的事,我必不会让他掺和进来。若有苦主。比如那个叫吴非的孩子去问他,我也会留意,断不能让他破坏此事。”康正源并不否认,微笑道,“但在公堂上,我必不会循私的。”

“那当然。”春荼蘼也笑。“若你循私,我还胜之不武呢。”

她像往常一样,做正事时穿着男装。但此时笑容明媚。一双眼睛清澈无比,自然带出几分俏皮来。

康正源端起茶喝了一口,借机错过目光。

这个姑娘,真是非凡。当年他和表哥与她相遇,如何能预料到她有今天这番作为。居然为皇上的治国之策做了先锋。他们,一直没有改变。因为身份地位摆在那里,从出生就高高在上的。但她不同,她一步步走在万人之上,那光芒,即便他把心意死死按在不为人知的角落,即便他定下亲事,却仍然有时掩藏不住。

阿苏瑞王子何德何能?将来,会把这朵大唐盛放得最艳丽的牡丹移栽到自己身边。皇上虽然没有明说,但他心里明镜似的,只要阿苏瑞不死,荼蘼就会属于那个绿眸男子。

“你有没有想过,若堂外和解成功,外头会怎么说白家?怎么说你?”他强行拉回自己的思绪,问道。

春荼蘼点点头,“所以我要公开、透明。因为若就这样悄悄和解,会有人以为我们安国公府仗势欺人,打压得苦主不敢说话。有心的人,还会诬蔑我们拿钱买命呢。本来,大部分人都以为是我大哥逼死人命。但,所有和解事项和过程,最后请你都公布出来。”

“你既然想得通透,我就不多说了。”康正源道,“我也想这事能平顺解决,因为白相为国为民数十载,劳苦功高。而那些小商户的行为虽然激烈,倒也有值得同情之处。”

“双赢。”春荼蘼伸出两指,“我会争取做到。”

犹豫了一下,又问,“无畏,还好吗?”

从前,是多么亲密的朋友,可现在,他却一点消息也不给她。她又不敢送点东西过去,虽然惦念,却怕勾起不必要的心思。她很愧疚,因为迟钝得没有早发觉,没能早斩断。同时,也很怀念快乐的相处。但,终究是牵挂的。除了爱情,亲情和友情也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部分。

“他会好的。”康正源说得意味深长。

会和他埋葬得一样好,虽然只是心底祭奠的坟墓,却是他们最初的心动,总会偷偷拿出来缅怀,永远也不会忘记,却不会影响日常的生活,终也可以安静的面对。

春荼蘼回去后,只等了一天,大理寺就派人来通知她,苦主们答应谈判,日期定于三天之后。而且,大理寺外的告示牌,也已经放告,向长安百姓说明,七尸自尽案,双方愿意坐下来解决。若谈得妥,就不必上公堂,搞到两败俱伤。

“果然是仗势欺人哪。一定是安国公府威逼,苦主们才肯和解。”

“不能吧?若是威逼,犯得着还公开这件事吗?”

“这你就不懂了,这是做出公正的姿态呢。”

“我觉得白相不是这样的人。咱们在长安住了一辈子,哪曾听过白府欺压良民来着。”

“你们不知道,我听苦主亲口说过,他是迫于威胁,不然,一家子别在长安过活了。就算跑到天边,还能逃过权贵们手掌心?”

“我不信你说的。如若不然,当初那七个人跑到人家安国公府门前自尽,白相可没捂着盖着。若是把这事私下处理了,你还能发觉不成?”

“你们啊,全被这些虚名蒙蔽了。知人知面不知心,天下当官的、有钱的。哪有一个好人?”

长安城最热闹的坊间,众人议论纷纷。不久后,有人发现一个书生拿着纸笔,就站在人群中,一边听,一边奋笔疾书。

有人好事,问他:你这是做什么?

这书生答:我在纪录那位的议论。手一指,直对一直说安国公府坏话的人。

“他言道,曾亲耳听见苦主说受到安国公府的威逼,我把此事记下。若春六小姐想告他诽谤。这就是证据。各位乡邻友好,也要给做个见证。”

那人一听,脸都绿了。想要溜走。哪成想,那书生居然直呼他的名子。

“杨五,你别跑。诽谤案属于刑事案,不涉及**,是要公开审理的。到时候把苦主叫上堂来。你当堂跟人家对质,看到底是你胡说八道的诬蔑人,还是苦主真的这么说了。”

“我瞎说的。”杨五立即求饶,“有人给我一两银子,让我这样说的,可真与我无关哪。”

众人发出“哦”的一声。鄙视的目光送杨五飞快的离开。

只听那书生又道,“我听说,苦主和安国公府和解的事。不只是他们坐下谈,而是由大理寺主持呢。若白家欺侮人,大理寺的康大人自会给做主,这有个名头,叫做调解。若事情顺得解决。官府会把调解时所有的细节公布,包括双方说的什么。如何达成协议的。”

围观百姓越来越多,听到这话,都不住点头。

“咱们大唐百姓,受圣人教化,与人为善。能好好解决的事,没必要你死我活。”那书生继续道,“而且,我相信皇上,相信皇上制订的大唐律,一定会给死者一个公正明白。”

几个案子之后,韩谋在民间威望空前高涨,再加上古代人本来的忠于皇权的思想,此时韩谋的名头被抬出来,登时令满街的人信服。

而就在此处不远的一辆马车里,春荼蘼放下车帘。

对啊,她使手段了,抵毁白家的杨五是她雇的,其他几个说坏话的人也是。但她当然不会露面,是封况的江湖朋友代劳。那杨五还以为确实有人给他银子,让他黑了安国公府。

其实,他只是个道具。此类道具,在长安其他热闹的坊间也有,甚至冷清的乡间也配上了。

有人骂,被揭穿是假的。下回再有人说同样坏话,就没人信了。她先下手为强,主导的舆论方向。幕后暗害的黑手还没伸出,就已经没机会了。

群情是多么重要的事啊,可惜古代人意识不到

那书生,是她打算要开状师事务所后,招聘的一名秀才,如今住在白敬远在城外一处无人知晓的小庄子里。姓祝,名助。虽然从没有当过状师,却口才好,特别会说服人,春荼蘼打算重点培养的。这不,先出来演练了。

“祝助表现不错,吩咐下去,晚上给他加菜。”春荼蘼目的达到,心情又好,自然大方。

而约定好进行公堂调解的那天早上,高公公送来一把奇怪的钥匙。春荼蘼一见,本能的就知道是干什么的。于是二话不说,立即打开夜叉送来那只盒子。

盒子中,没有贵重的东西,只有一块碎布,看起来是从衣袍上割下来的。

细看,是战袍的衣角。

春荼蘼把那衣角贴近胸口。

夜叉,我会像你一样战斗。你在战场上,我在公堂上。

第九十七章 小少年

但凡做正事,春荼蘼都穿男装。倒不是她看不起女人,而是古装中,男装更利落方便。但公堂调解这天,她却穿了女装。清爽而能令人心境平和的淡蓝色偏衽短袄,下系象征和平的浅绿色宽幅百摺裙。梳着大方又简单的元宝髻,端正的插了一只金镶红宝的宝相花簪子。

打官司,不仅是体现在公堂上的唇枪舌剑,很多时候,功夫在堂外。而她进入法学院时的第一课,就是上法庭的着装。别以为这是细支末节,却是给人第一印象的关键部分。

而第一印象,是非常重要的。

之所以穿女装,是因为女性一直是温柔和顺的代名词,令有敌意的人感觉威胁不大。但穿什么,怎么穿也有学问。在此案中,她即不能穿得太朴素,令对方以她有意装穷。那样,会得到反效果。但也不能穿得太华丽,引起对方反感。他们会说,怎么着?炫富啊。

她并不怪那些苦主,家里死了人,还是以极其惨烈的方式,亲人们自然特别敏感,她当然也会特别小心注意。在古代人的心目中,横死是要下地狱的,要受很久的罪才能再投胎。

所以她选了富贵端庄,绝不会刺眼或者过度引人特意的打扮。鉴于年龄不能显得太小,老气的元宝髻就派上用场,不然人家会说:找个小姑娘来对付我们,诚意不够。尽管,她已经是名满大唐的女状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