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白毓秀气得面色青绿,袍袖下的手紧怕成拳,恨不能立即掐死眼前的人。

但是,他不敢。

对父亲,他是没什么感觉。但对祖父,积威仍在,他怕。另外,春六那个会武功的丫头就在一边虎视眈眈,还有白卫守在外头……

“是春村和大公主和离的事。”一直没说话的白敬远慢吞吞的道,声音里听不出喜怒。

“没错。”春荼蘼点头,“祖父,您才是真的聪明。春村和大公主和离,纵然是他们夫妻多年感情不合,大公主还弄死春村身边人的缘故,但其中,少不了有人推波助澜。春村忠厚,自然不会说出那个人是谁。只是有句话说得好: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只要做了,就能找出蛛丝马迹。到底大哥和春村喝喝酒,听他发发牢骚,顺便鼓动他不再忍耐,而是打官司和离,就得到酒楼去。我自从心中有了疑点后,到酒楼打听一下,并不难知道。想大哥和春村,可都是长安城的名人哪,多少人过目不忘。这也就罢了,就连公主突然对春村在意的身边人下毒手,拓拔管事也没少利用大公主身边喜欢穿绿衣和红衣的宫女吧?拓拔管事英姿雄伟,就管脱了奴籍,却仍然常出入于公主府,所以在两个宫女那儿吹吹枕边风,是多么容易的事啊。”

拓拔管事又是一个头磕在地上,豪不含糊。仍然,是敬佩之意。他这一生,出于卑贱,却告诉自己只遵从聪明者。

他以为白毓秀是,但今天知道春荼蘼才是。时运如此,命数也!

“一条人命啊!”春荼蘼在白毓秀面前竖起水葱样的食指,“为了独霸财产,所以要甩掉罗斐然。为了甩掉罗斐然,必须要让春村和离。为了让春村和离,就是伤害他人性命。生命,对你来说到底是什么?草芥?脚下的泥尘?还是无关紧要的踏脚石!”

白毓秀不想退的,但看到春荼蘼咄咄逼人的目光,就像那黑白分明的眼睛中射出一团团锋利的箭簇,刺得他就是控制不住腿脚。

“你知道我在公堂上的本事,所以撺掇春村来找我。我帮他打赢了官司,自然揭出罗斐然的事。于是皇上震怒,罗斐然被扔出了长安城,到现在生死未卜。但算他活着找上你们又如何,船已经沉了,血本无归!”

满室寂静,只有春荼蘼变得沉重的呼吸声。她是有职业操守的人,可是她今天犯规了,因为她生气了。此处不是公堂,却一样是控诉之地,她不应该在诉讼进行的时候被情绪控制。

可是她忍不了!贪财没关系,耍心机可以理解。但不能为此杀伤人命,不能利用亲人,不能借机掏空自己的家,来掩盖他闷声大发财的真相!这世上,别人动什么都没关系,唯有感情不能碰,亲情、爱情、友情,利用这些的的,她若遇到,绝不手软。

“还有,这是一条人命的事吗?”春荼蘼继续道,“不是!是八条人命。八个人的死,就为了满足你微不足道的野心!那些小商户参与到生意了中,是为了掩盖海运的目的,若只是杜罗两家的海运买卖,都水监说不定会产生怀疑。你明知道沉船的结果会令他们寻死,可却放任这些事发生,只为了逼迫咱们安国公府。你算准祖父仁善正派,为了你,会掏空家底,安抚那些小商户,同时也救了你。现在的白府就是个空架子,但凡有点大风浪,这条大船也会沉没。那时,你在外头攥着大把银子,再以救世主的面目出现,说成你多年在外经商所得,整个白家还不感你的恩,戴你的德?从此为你当上家主铺就康庄大道!”

听到这儿,白世林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上前猛甩了白毓秀一个耳光。用力之大,白毓秀整个人都扑倒在地,把旁边的小茶几连同几上的茶水点心都打翻在地。随后,白世林扑通一下跪在白敬远面前,痛心疾首,泪流满面,“父亲,儿子不孝,教出这样的孽障来!儿子不孝!”说着,不住的磕头,声声咚咚作响,对自己半点不留情面。片刻,额头就见了血。

第一百二十八章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春荼蘼上前阻拦,却哪里拦得住。幸好,白卫听到动静闯进来,强行把白世林架起来。

“不孝子啊。”白敬远仍然慢吞吞的,但声音里有压抑不住的颤抖,“养不教,父之过。你生了这样的孽障气我,若你自己再有个好歹……你大哥没了,你三弟在外头,白府一家子老老少少,妇孺女子,你要交给谁?”

如醍醐灌顶,白世林呆怔了。

白卫和春荼蘼借机把他扶在椅子上,没人去管唇鼻流出血来的白毓秀。

春荼蘼也跪下,“祖父,二伯,是我不好。我应该提前和您们通个消息才是。但我人手不足,怕拓拔有其他暗线与大哥联络。若泄露了风声,大哥逃了,避开祖父和二伯的监管,以后还不知做出什么事来。”白毓秀是不能送官府的,不然对白家的伤害太大。

情与法,这一次,她选择了前者。因为伤害已经弥补,死者中除了春村的身边人,也没有完全无辜的,所以她没必要大义灭亲。

“起来,难为你了。”白敬远挥挥手,小凤和过儿立即把春荼蘼扶起。

“万幸,祖父还有你,你二伯伯也有你,不然我们家都会被这个孽障带累。”白敬远说话公道,因为知道若非抓住包藏祸心的毓秀,以后白家会更倒霉,说不定很快败落。

“你是怎么怀疑我的!”白毓秀如今破罐破摔,牙齿掉了两颗,含糊不清的问,“我自认安排得细致完美,不可能有漏洞!”

这话,也是大家都想知道的。包括拓拔在内。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春荼蘼冷冰冰地说,“世上,没有完美的犯罪。若要问及此案,疑点有三。第一,是那个郑有为。”

看到白敬远和白世林疑惑的神情,春荼蘼解释道,“当时那七个人在咱们安国公府门前自杀,孤儿寡妇的哭诉。有一个人貌似正派敢言,其实极尽挑拨煽动之能事。”

“是他!”白敬远记了起来,“面相看着斯文,眼神却很油滑。”

“正是如此。”春荼蘼点头道,“我不相信他是仗义执言之辈。一直叫人查他的底细,可是查来查去查不到。后来,还是康正源大人叫人来暗中告诉我,郑有为和咱们家有关系呢。”

“是毓秀!”白世林一拍椅子的扶手,“当年他学人家养门客,还没当家作主就这样,让我说了一顿。那几个门客也就散了,根本没闹出动静。难不成,郑有为是当时的门客之一?”

“二伯猜得好准。”春荼蘼哄着白世林说,生怕他气上加气。娶了那样的老婆。生了这样的儿子,虽然他也要负上点责任,到底他本意不坏,令她心软了。

“疑点之二。是船和航线。”春荼蘼继续道,面向白毓秀。“咱们大唐,造船技术高超,但大部分为官营,少量私营船厂,也有官府监督,并多数在泉州那边。那边造的大海船,结实且操驾性能好,又耐风浪,极少发生海难的。我派人去调查,发生海难前后,有两只泉州出产大船舶出海去东瀛,一条是杜罗两家的船,从文登出发,名满丸号。另一只叫金星号,是从扬州出发的。那条航线新开辟不久,从扬州、明州出发,横渡东海,直航日本值嘉岛(今之平户岛与五岛列岛),再前进,经松浦、博多就可到筑紫(北九州)。这条航线比北线、南岛航线航程短,中途没有停口岸,一路顺风只需六七天就能到达日本值嘉岛,十天左右便可至高丽。你说巧不巧,两条船出自同一个船厂,其船型、用料、外貌、甚至出产年月都是一样的。”

她说到这儿,停顿了下,看到白毓秀面如死灰。再看拓拔,对她的崇拜之情简直都从眼神中流出来了。他们大约没想到,她查个案子,居然连这些也要研究的。只是,他们不知道的事还在后头。

“第三个疑点,是受益人。”春荼蘼摊开手,“这件案子,看似因为海难,每个人都承担了损失,是老天不作美,没有人受益。但是,事实真的是如此吗?沉船的那些日子,海上并没有大风暴,以大唐海船的质量来说,是不可能沉没的。大哥想到了这一点,所以那些生还的海员们的说辞是,遇到海底的暗流,加之大雾,于是与顺风号相撞。我的人为此询问过行船多年的渔民,都对这种说法并不确定。也就是说,很是特殊的现象。于是我又想,真的有海难吗?拓拔管事真的死了吗?而整个案子最早被撇清的,不正是大哥你吗?人,思维都有盲点,或者因为亲人而相信,或者因为利益的缺失而忽略。但利益到底在谁的身上,这才是关键!”

“所以你怀疑了我,重点调查了我。”白毓秀也不跪下,就歪在一边问,“你又是怎么查出来的?若要我死,也得死个明白。”

“出港口的船,是要载货的,不然会被怀疑。我查得清楚,满丸号出海时无异常。而你不可能真的把货物全葬送在大海里,所以必然要调包,或者到东瀛做生意,再换回别的货物。无论是哪一种,你得有回来的船。这条船,还得冒满丸号的名,在顺水号船员面前真的沉没,这样才能掐断证据链。船沉,债烂。进一步说,你需要一条一模一样的船。于是我顺着这条线索查,发现了金星号,它恰在满丸号应该返程的时间出发。照例,这条船出港时也吃水很深,证明带着好多货物。奇怪的是,金星号装船都在晚上,码头上的苦力们开玩笑说,箱子死沉,像是装了石头。而返回扬州时,有人又发现这条船的船员很多,比其他船多出一半。我甚至拜托一位要回东瀛的和尚,带一刀跑了趟海外,得知金星号根本没到目的地。这是什么原因呢?拓拔管事,还是你来说说如何?我会向祖父求情,我们家也不私设公堂,只要你肯老老实实,大不了放你离开,你以后再不踏足中原就行了。”

拓拔抬起头,望着春荼蘼,居然笑了下,虽然人到中年,真是艳光四射,怪不得大公主当年看上,也怪不得那两个宫女被他操纵。

“满丸号带着大唐的货物从文登出发,到东瀛的港口换回原木。其中,那些真正的金银珠宝是没动的。”拓拔缓缓的说,直言不讳,声音也很好听,“然后没有直接回文登,而是在海上一个无人的孤岛暂停。这时,金星号从扬州出发,在航线上拐了个弯,也到达那个孤岛。此地是一个多年航行于大唐到东瀛的老船员,于无意中发现的。两船在那里一起停泊,金星号把船上装的石头都都沉入海中,把满丸号捎回的原木运过来少许。正如春六小姐所言,两条船一模一样,只要把名号重新漆过,外人根本什么也看不出。然后,已经改名满丸号的金星号故意寻着顺水号撞上去,当然之前也是打听到顺水号会经过这条航线。这样,顺水号的船员可以作证确有海难事故发生。若朝廷查问起来,甚至有原木漂流到岸,做为旁证。白大公子想得非常仔细,参与此事的船员是我找的,从前全是海盗,我也跟了穿,借此死遁。这也就是为什么金星号回岸后船员多出来的原因,因为除了部分‘被救’的船员外,其他报了死难的人,其实从另一个地方回来了。而改成金星号的满丸号却去了扬州,带回了大量已经被洗白的赃物,连保留的金银珠宝加上生意所得,足足有十万两。”

十万两!当初白家赔偿给苦主们三万有余,如今是整整三倍!拓拔说得虽然很拗口,但每个人心中都想着一句话:白毓秀,你丫实在是太狠了!

话说到现在,事实已经全部清楚了。

但白世林又问,“六丫头,你怎么找到这批财物的?”若没有捉到赃,也就没有办法抓到拓拔,继而揭穿他儿子的大阴谋。

“二伯,刚才侄女说了,我人手不足。派出大萌和一刀出苦差就很是捉襟见肘,封况和小凤还得跟我去西域。所以,我用了笨法子,就是等。既然把目光盯在扬州,就坐等大哥和拓拔管事上钩。毕竟得了这么多不义之财,必然是要取出的。不过大哥和拓拔管事相当谨慎,足足半年多不动,这份沉稳功夫真是难得,直到我回长安后,他们才动手。功夫不负苦心人,封况留下的侍卫一直死守扬州,紧盯金星号的动静,现在终于可以结案了。那些财物和大哥,全凭祖父和二伯处置和定夺。”

她虽爱钱,却不贪图别人的。正所谓,君子爱才,取之有道。

最后的结局是,白家扣下四万两银子,用来补之前的亏空。其余的,说是发现杜罗两家藏匿的财物,交给了户部处理。葛氏“重病”,白毓秀孝心可嘉,送母亲回老家,决定在家种田读书,侍奉床前。白敬远派了人跟去侍候,实则是监视和控制。估计,白毓秀是不用想回长安了。能在乡下娶个好老婆,一家子安稳度日已是大幸。拓拔被遣送出大唐境内,之后不知所踪。

春荼蘼相信,外祖父和皇上是不会隐瞒引事的。白家的生存之道,就是无论什么,都坦白在韩谋面前。因而,才从来没有被猜忌过。

第一百二十九章 和亲公主(大结局)

时间就这样忽悠悠过去,转眼到了庆平二十一年,春荼蘼成了满二十岁的老姑娘。

因为没有嫁人,还没进年,就交了一笔不小的税金,可把她郁闷坏了。

没有男人就很可怜了,还要交朝廷银子,真没道理!

好在,她的百春状师事务所在前一年的秋天开张。状师们在她的培训下,业务能力非常之高,才一出手就连赢好几场官司。同时,她的法律援助制度也得以开展,所以在百姓们中间的口碑也很好。

事务所的匾额是白敬远亲自提的,本来皇上还想提,被春荼蘼拒绝。她可不想让事务所变成官办的,那样就少了好多自由。民告官的时候,就难以自处了。

不过,能拒绝皇上好意的,也只有她律成公主了。

白家的小姐都已经出嫁,因为家中重新富余了,嫁妆都挺多,每个人别提多感激她了。特别要说明的是,春村因为感激她,从边疆调回京中任职后,一直往百春跑,结果不知怎么,勾搭上了白毓灵。两人年纪差距有点大,但安国公府的庶女嫁给右威卫将军的嫡子,这门亲事还是做得不错的。虽然春村尚过公主,但大公主已经从掖庭出来,再嫁了个小官,迁居到南方去了。九公主倒是嫁到洛阳,情况好得多。

然后,安西那边来信,春荼蘼又得了一个弟弟。这个消息是外祖母金藏带回来的,同时带来的好消息还有:夜叉因邪功而受损的身子,已基本修补完好。说是基本,是因为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的调理。但至少,他不会很快有生命危险。倒是他在战场上的不管不顾的疯狂作风,才是危险。

这年的正月,阿尔泰山终于传来好消息,忠于巴戈图尔的部族终于被围剿消灭,阿苏瑞殿下统一了东西突厥,登上了王位。而做到这一切,他只用了不到三年的时间。

同年三月,大唐皇帝韩谋与突厥缔结友好条约,开放边界贸易。突厥派来的使节,名为锦衣,是突厥王身边的第一近臣,但王,并没有亲自来长安。

锦衣在国事商量完毕后,特意拜访了安国公府。春荼蘼以为夜叉给她带了东西,结果却是没得到什么,反而损失了一个丫鬟。

锦衣是来正式求亲的,求娶小凤。相思若渴的春荼蘼气愤加伤心之下,对锦百般刁难,当然最后还是点了头的,还陪送了大笔嫁妆,让小凤跟着锦衣返回突厥。

小凤本来极不舍得离开春荼蘼,但锦衣不知说了什么,就立即变得欢天喜地。还对春荼蘼说,“小姐对我真好,给我这么多嫁妆,以后锦衣欺侮我,我拿着银子自己过日子也好。”

“呸,没出息的。”春荼蘼不满,“你这什么解决方法,太烂了。”

“那他欺侮我怎么办?”小凤很茫然,“告他?”

“告什么告?直接揍他!”春荼蘼理直气壮,“你那么高武功,又有我撑腰。他若惹你,立即胖揍一顿!看他敢反抗不?”

锦衣在一旁听着,冷汗冒出了胖胖的脸。

同年四月十二,韩谋下旨,封白相之孙女,律成公主春荼蘼和亲突厥,嫁与阿苏瑞为妻。

春荼蘼没想到,她是以这种方式和夜叉团聚,并得到白头到老的机会。更没想到,她不能免俗的穿越重生,还当了把和亲公主。高兴之余,又很惆怅,因为要去一个新地方,就要舍去很多东西。

“大唐的律法体系已经接近完备,状师也培养出一大批,用不到我,就给我一脚踢到突厥去啊。这是皇上吗?过桥抽板玩得太精致了。”她抱怨。

“嘴上这么说,心里高兴吧?”难得的,白敬远打趣道,“你放心,皇上派的送亲使是你亲爹和你三舅舅,也就是名义上的爹。皇上还会送你一队自己的士兵作为陪嫁,长驻突厥,领头的就是你爹。虽然西域不如长安城繁华,到底你们一家是团聚了。”

“啊,真的!”春荼蘼乐得差点蹦起来。

到什么地方没关系,上火星也行,只要一家子在一起,还有夜叉在身边,她什么都能舍得下。再说,大唐的律法体系是建立了,突厥呢?她还有很多事要做,不单只去做夜叉的王后。

法律,是很重要的规则。很多人以为它是惩罚人的,但实际上它是规范,是保护人的。一个地方法制健全,适当民主,人们遵纪守法,就会繁荣昌盛,行事也会心平气和,不再穷兵黩武。

可是,转头看到白敬远的伤感,春荼蘼又不忍,“您告老吧,跟我去突厥享福。外祖母必须跟着我娘的,到时候咱们一家也能团聚。虽说吧,您和外祖母不到黄泉不见面,可我听说西域很多地方有黄沙,其实和黄泉就差一个字。”

她这样说,白敬远老怀大慰,都给逗笑了,“我已经上了折子,提出致仕,但皇上打算再留我三年。之后,我倒是想去西域看看。这辈子,我的脚还没有踏上过那片土地,既然它早晚会归于大唐的版图,当然要去住上几年。到时候,你不嫌弃我老人家啊。”

“三年那么久。”春荼蘼恨不得把家装可轮子,直接推走,“岂不是您还要和外祖母分别?”

白敬远咳嗽了一声,老脸微红,显得有点害羞,“其实,这回你外祖母回来送信儿,我那天……那天设计见了一面。这么大把年纪了,还计较年轻里做的错事干什么?总之,我说服她跟我在长安再待三年,会给她正名的。只说是多年前失踪的发妻,皇上会帮着遮掩。咳……”

“老爷子,你手脚够快的。得,算我白操心了。”春荼蘼真心替两位老人高兴。

“她……她也是为了你。她知道你想我们一家团圆,所以外祖父要谢谢你。”

祖孙相视而笑,其乐融融。

在备嫁的日子里,过儿和一刀成了亲。一刀是孤儿,决定带着过儿跟去西域,就还留在他的身边。可惜大萌家在长安,春荼蘼托了人情,被康正源选进大理寺任武职。

备嫁一直到八月桂花香的时节,庞大的送亲队伍才离开长安。那一天,全长安的人都来送行,场面空前,春荼蘼感动得热泪盈眶。而之前,韩无畏和康正源私下都来告过别了。皇上和影子也各自私下嘱咐,去年封公主时的封地和赏赐也下来了,是常人达不到的丰厚嫁妆。

康正源已经成亲,韩无畏被赐婚,娶了欧阳家的姑娘,他们对春荼蘼的感情,都深深保存在了心底。如今韩无畏已是东宫太子,春荼蘼受封公主,两人如今是兄妹的名份。

“若我有她,我宁愿不要这个天下。”看着远行的队伍,韩无畏眼眶红了,感觉心脏像生生被挖下一块似的。

那个姑娘,他深深爱着的,终于要嫁给别人,跟他远别天涯。

“可是,她不是普通女子,她心里有天下。”康正源叹道,有伤感,但却微笑着,“太子殿下接掌的也是天下,所以仍然和她没有分开。”

当年的长安双骏,如今的大唐未来天子和重臣,目光望向西方,悠远而怅然。同时,又充满了希望。

这边,送亲队伍走得极慢,快一个月了,才进入突厥领土。这天晚上,春荼蘼洗了澡,卸了钗环,正要入睡,突然有了感觉。

那是一种久违的,但永远也不会淡化的感觉。

她的帐篷里,有人摸进来了!

猛抬头,就见那个许久不见的男人就站在不远处,一身黑衣,带着草原上的风,蓦然就出现在她眼前,令她觉得这一定是个梦。

“我说过等我。”他说。

“我等了。”她说。

“我说过两年之期。”

“嗯,还不到两年。”

他走近,把她抱在怀里。瞬间,身体颤抖得不成样子。相思刻骨,今日才解。

而他的拥抱,令她落泪。他急切的热吻,令她软成春水。

“不行,今天不是洞房花烛。”被抱到床上时,她勉强维持着最后的理智。

“还有,你的坏习惯需要改改。”春荼蘼在他的唇舌和抚摸下颤抖,“堂堂西突厥的王,别总跳窗子好吗?”

“我跳得很自然。”夜叉笑,“我再等不得,今天就是我们的成亲日。”他从怀中取出早备好的红纱,盖在她头上。然后,再慢慢掀起。

明明前一秒还见到,这时,却有惊讶又惊艳的的感觉,看得目不转睛。

她,这是她!终于,完全属于了他。

帐篷外,已经升为从三品将军衔的春大山听到里面传来东西倒下的声音,还有异响,吓了一跳,怕有巴戈图尔的余孽对女儿不利,立即就要闯进去。

做为迎亲一员而回归春荼蘼身边的小凤和一直贴身侍候的过儿连忙拦住,好说歹说,编尽了瞎话,还保证了半天,才把狐疑的春将军劝走。

夜正长,路也长,那种压抑而快乐的声音她们听过,不到天明不会停歇。

未知的前方,也正在等着他们。

(全文完)

番外之可怕奶爸

“全体起立!”春荼蘼端坐在巨大的书案之后,庄严的说。

一左一右,一大四小,规规矩矩的站起,向公堂上鞠躬。

“现在宣读公堂纪律。”当五个人坐下后,春荼蘼继续道,“第一,不得无故中途退堂,包括上茅房。第二,未到对推阶段,只要发言,就必须征得本堂的同意。第三,不得人身攻击,包括语言和行动。其中,行动包括咬、撕、抓、推、拎、丢出去等等。第四,不许无故哭泣。第五,无论身份地位、年龄大小,本公堂没有特权,完全一视同仁。第六,禁止卖萌,或者卖弄性感、装可怜、抛媚眼之类的行为。第七,撒娇没用,有理说理。第八,最后的判决出来,你们要宣誓服从,不得上诉,不得抗诉,并立即执行。第九,双方当事人在公堂上的行为和说法,受到公堂及本判官的保护,堂审结束后,不得对对方打击报复。第十,涉及**之时,可申请回避。以上十条,你们都清楚了吗?”

五颗头一。

纪律足足十条,是多了点,可没办法。因为总有人出状况,这种模拟小公堂已经开了不下三十次了,但没一回得能顺利结束。

“好,现在开始自我介绍,先由原告开始,以年龄大小排列,由小及大。”春荼蘼一拍惊堂木。

呼,好爽。从前一直是律师、状师,在公堂上,判官坐着,她站着,还得揣摩上官的心意,好让自己的诉求更容易得到支持。最近,终于翻身了。

“报告堂上,我是原告一号,韩律律。”小姑娘奶声奶气的道。同时弯身施礼,那小动作标准而可爱,春荼蘼费了很大力气才没有露出宠溺的笑容,“我今年六岁,我是突厥王阿苏瑞的四女。我的母后,是大唐公主、也是天下第一女状师,春荼蘼。以上。”说完,鞠躬坐下。

哎呀。好可爱,真想捏捏那小苹果脸。

“报告堂上,我是原告二号,韩法法。”又一个小姑娘站起来道,和韩律律长得一模一样。可是,任何人也不会把她们弄混,因为韩法法小同学眉目间有股子英气,小小年纪就腰杆笔直,傲气凌然。

没错,韩法法和韩律律是春荼蘼和夜叉生的孪生女儿。她们上面。还有两个哥哥,是突厥大王子韩正和二王子韩义。夜叉当然有突厥的姓氏。但是他统一突厥之后,和大唐关系良好,以称臣换得边境的贸易开放,被大唐的皇帝韩谋赐以韩姓。所以,他现在是双姓,儿女们对外用突厥姓氏,私下。却是韩姓自称。

至于为什么,大家懂的。

春荼蘼嫁过来时,是封了大唐公主的。所以她和夜叉的四个孩子,都有着非常尊贵的身份,皇族的地位妥妥的。

当十岁的韩正和八岁的韩义自我介绍完之后,轮到被告夜叉。他觉得父权受到了冒犯,但堂上是深爱的女人,成亲十几年,感情不淡反浓的妻子,堂下是几个一本正经,又可恶又可爱的孩子,他也只好憋着火。

“报告堂上,我是被告,突厥王阿苏瑞,又名夜叉。普天之下,我是最爱突厥王后的人。”他说。

“犯规!”韩义立即抗议,“父王这是在卖萌,公堂纪律明令禁止的。”

“你也犯规了,没到对推阶段,未经公堂允许,擅自说话。”韩法法一拉二哥的手。

春荼蘼好得意啊。这个三女儿,绝对可以继承她的衣钵,还会青出于蓝哪。

不过,她的眉眼才弯起来,突然想到这里是临时却仍然庄严的公堂,立即强令自己板起脸来,“双方各犯规一次,互相抵销。”

“是。”四女儿韩律律很有淑女气质,是专门弥补她人生缺憾的。此时应是的时候,那叫一个优雅完美。

四个娃,长得都随了父亲,非常漂亮的五官,碧绿的眸子。有时候春荼蘼会有错觉,她是不是养了一窝小猫。

“现在,本堂宣布本案的标的:春荼蘼归属权的划分。”她说出本案争论的焦点,“请双方提供证据。”

“可以滴血认亲。”韩正伸出胳膊,“来证明母后确实是我们的亲娘。”大儿子才十岁,可已经比如同龄人高大了。可能是从小练武,又当成未来突厥王培养的关系,行事说话很有气势。那模样,将来绝对是超级大帅哥。

看着这样的儿子,春荼蘼现在就舍不得将来把他交给别的女人了。可见,婆媳关系自古以来就不好相处。

夜叉连忙咳嗽两声,眼神递了过去。

夫妻多年,像有心电感应似的,不用说话,彼此就明白对方的意思。

夜叉:亲爱的,我爱你。所以,你要公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