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卿感应到他的目光,对他微微一笑。

沈醉石心里怦然一声,不知不觉竟然耳根发热。

“我们正在选花神,不知皇兄要选谁?”阿九笑吟吟地看着慕沉泓,一脸看好戏看热闹的表情,座下的一些佳丽,莫名其妙地红了脸颊。

慕沉泓笑笑不语,看了看独孤后手边的纸张,这才道:“为何你们都暗中书写,却要让我明着来说,这不大公平。”

阿九笑着递过来一张纸:“那请皇兄也写上去便是了。”

慕沉泓接过纸张,却没有立刻落笔,目光悠悠然从第一位佳丽开始,挨个的看过去。

独孤后心里甚是宽慰。这个挑剔儿子,总算是有了个配合的态度。进宫当夜的接风宴上,她郑重其事地叫了他来相看诸位美人,他却半途离席,叫她好不扫兴。

慕沉泓的这一道凝睇,极其悠长。

在座的半数少女几乎都被这一道目光扫红了脸颊,肤如春花初绽,酒后微醺。

这其中一张最最明艳的容颜,被这道眼风扫的时间最长,却无动于衷。

慕沉泓心里不得不承认,装面瘫都能装得如此好看,大约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啊。

阿九调侃:“皇兄还没看完啊?”

薛佳也噗嗤笑了:“表哥把姐姐们的脸都看红了呢。”

此话一出,顿时让佳人们的脸更红了。

肇事祸首却浅浅一笑,将纸笔拿过来,写了一个名字,递给独孤后。

阿九和薛佳齐齐凑上去看。

独孤后笑了,“皇儿可真是会选。”

作者有话要说:A:女主为什么不拒绝?

湿巾:女主说自己善妒的时候是当着太子的面说的,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已经拒绝过了。

B:她应该更强硬一些!

湿巾:......谁能硬过皇帝啊,比如抢儿媳妇的唐玄宗。

C:那她可以以死明志啊!

湿巾:她死了,湿巾大大我还怎么往下写啊,你这个坏银~

17

17、辣手摧花...

诸位佳丽心里如小鹿一般,好奇又期待,他选的是谁?十有□都猜是宫卿。

可是独孤后却没说是谁,只道:“这可怎么好?两人的票数齐了。”

顿时,众人便明白了,慕沉泓选的是乔万方。

于是,大半姑娘的心便一落千丈。

有人想,原来他喜欢的是乔万方。有人想,原来他喜欢的不是宫卿。还有人想,他喜欢的怎么就不是我呢!

不过也有个人想,太好了,他选的不是我。阿弥陀佛。

这时,薛佳嘻嘻一笑:“姨母,这里还有一位没选呢?”

阿九当即笑道:“沈大人也选一个吧。”她皮笑肉不笑地看着自己的心上人,面如春风,心如严冬。哼哼,且看你选谁,回头我会好好“关照”她的。快选啊,沈大人。

沈醉石长这么大,第一次被满满一屋子的姹紫嫣红包围,很是窘迫。而和他同处一室的太子殿下,对这满屋□却仿佛完全无感,面不改色,沉稳闲雅地将一张纸递给了他:“既来之则安之,就入乡随俗吧选一位吧。”

阿九“体贴”地笑着:“你不知道名字也无妨,只写个序号就好。”她就像是一位等待猎物上钩的小猎手,心里狞笑着:聪明点,你就随便写个最丑的,若是敢选那漂亮的,你就死定了,不,是她死定了!

沈醉石迫于压力,只好提笔写了一个人。

独孤后接过来,却发现他写的不是序号,是一个名字:宫卿。

阿九最是关心他选谁,立刻凑过去看。一看则已,顿时一股子铺天盖地的万年酸醋直冲鼻端而来,他不仅选的是宫卿,而且写的并不是序号,而是她的名字!他怎么会认识她?还居然知道她的闺名?

激怒之下的阿九当场就想跳起来掀房顶,但沈醉石面前,她还想保持端庄高贵的淑女形象,于是强压怒火,恶狠狠地瞪着宫卿,恨不能用眼刀将其置于死地。

宫卿已经预感到了沈醉石写的人是谁,一边低头躲避着九公主的眼刀,一边默默在心里开始准备一会儿九公主前来算账。

独孤后对沈醉石认识宫卿也有些纳罕,但转念一想便明白了,必定是宫锦澜请过他,这新科状元郎被人请吃饭历来是常事,不足为奇,但沈醉石知道宫锦澜女儿的闺名,想必是另有隐情吧。当即独孤后心里便隐隐生了一丝不快。

安夫人完全不知独孤后母女两人的心事,看见沈醉石选的既不是乔万方,也不是许锦歌,便陪着笑小声道:“娘娘,这花神到底怎么定呢?”

两人票数相当。

阿九心里正在恼火,当即道:“让向婉玉,章含珂和李崇明,万冰莹重新再选一遍。”

顿时,这四人面红过耳。暴怒之下的九公主为了发泄自己心里的愤怒,全然不给这几个佳人留面子,毫不留情地戳穿了她们。

慕沉泓只当一切不知情,笑问:“不是已经选过了么?”

九公主冷哼:“选自己,不算。”

四位姑娘,只恨不得找个缝隙遁到地下去,独孤后知道自己女儿正在吃一场泼天大醋,这几个姑娘完全成了出气筒。

于是,明羽重新在四人面前摆上了笔墨。

名录收上来,四人齐崭崭选的都是乔万方,因为太子选的就是她。

独孤后笑道:“那,今年的花神就是乔小姐了。”

乔万方起身谢恩,亭亭玉立,仪态大方。

慕沉泓笑吟吟地看了看那低头的佳人,终于在她脸上看到了一丝小小的烦恼之色。阿九不是省油的灯啊,身为她的哥哥,他最是了解不过了。

他勾唇一笑,起身道:“既然花神已经选出来,那儿臣就先告退了。”

独孤后道:“我也乏了。安夫人,你将花朝节的事好生安排安排。”说着,她起身和慕沉泓一起走出了撷芳阁。

阿九跟在独孤后身后,临走时,不忘恶狠狠地瞪了一眼敛眉低头的宫卿。

独孤后走了几步,悄声问儿子道:“你喜欢乔万方?”

慕沉泓答:“不啊。”

“那你怎么选她”

慕沉泓闲雅的笑笑:“我看她比许锦歌少了一票,便选她。”

独孤后:“......”你存心添乱是吧。

慕沉泓见独孤后拉了脸,便笑道:“母后喜欢谁,就选谁,又何必问儿臣的意思。”

“你!”

“儿臣有事先行一步。”

沈醉石也随之躬身施礼:“臣告退。”

阿九立刻用一种又爱又恨的语气道:“沈大人且慢,我有事要问你。”

“公主请讲。”沈醉石弯腰施了一礼,面无表情地看着阿九那一双妒火中烧的眼睛。

慕沉泓不知道这位沈大人是书念多了感情有点迟钝,还是大智若愚装迟钝,总之这般淡定无畏的表情,还真是很有男人气概,很吸引人,特别是像阿九这种被人宠坏了的小姑娘,她自小到大见惯了巴结奉承,百依百顺,沈醉石的无动于衷,只会让她更加着迷。

阿九气哼哼道:“我且问你,方才那么多女子,你为何单单选了宫卿。”

沈大人的淡定表情瞬间破功,脸色一红。他若是面无表情继续淡定倒好,这一道莫名其妙的红晕,顿时火上浇油雪上加霜,让阿九心里的醋意顿时浓烈了一百倍。

“她是微臣的救命恩人,所以微臣选她,更何况,在座的这些姑娘,微臣都不认识,唯一认识的人,就是宫小姐了。”

“救命恩人?”阿九怔了怔,眉头一挑,“你且说说,是怎么回事?”

沈醉石便将宫卿六年前留银买书一事据实以告。

慕沉泓觉得心口纠了一下,这戏文里小姐救助落魄书生,最后书生高中之后风风光光迎娶小姐的戏码还少么?

阿九听完之后,也油然而生了和她皇兄一样的担忧,当即酸溜溜凶巴巴地逼问:“你待如何报答?”

这......沈醉石一时语塞,这事不是我想怎么报答,就能怎么报答的问题。

阿九见他沉默,顿时更加气恼,这分明是一种有意以身相报的态度啊。

“沈大人乃国之栋梁,我身为公主,当为沈大人分忧,此事你不必再管,我来替沈大人报答好了。”阿九裙裾一摆,拂袖而去。

沈醉石一怔,隐隐生出一丝不妙的感觉,这明明是他个人的私事,阿九为何要插手?

联想起宫锦澜突然对他态度的改变,还有蒋同贞委婉的一些提示,他顿时明白过来。煦暖的春光下,他突然如同坠入了一个冰窖之中。原来如此。

阿九怒气冲冲地回到撷芳阁,安夫人正好布置完花朝节的事宜,诸位佳丽正要散去。

阿九疾步踏进阁中,迎头拦住宫卿,冷冷道:“我有话问你。”

安夫人不明就里,一看九公主气势汹汹的模样,忙将手下的宫女屏退。

诸位佳丽也都识趣地告退离去。

宫卿对阿九的寻仇挑衅毫不意外,恭敬地施礼:“公主请讲。”

“你怎么救的沈醉石?”

宫卿便将当年的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及到最后,又加了一句:“沈状元若是不提,我早已忘了此事。”表示自那之后,两人从未见过面。

安夫人这才明白过来九公主的怒气从何而来,她凑到阿九耳边:“那时她十岁,沈状元十三。”

九公主听了这句,心里稍稍好过些。因为依照两人当年的年纪,实在生不出什么枝蔓来。

“那一日他去你府中所为何事?”

“是去感谢我母亲的恩情,想要归还那二十两银子。”宫卿在言谈之中刻意忽略自己。

“你要了么?”

“没有。”

阿九柳眉一挑:“你为何不要?”不要银子就有藕断丝连的嫌疑。要了才是钱货两讫,再不相干。

宫卿立刻说:“那臣女回头便去要。”

阿九眼睛一瞪:“你想找个借口见他?”

“那臣女让下人去要。”

“你是不是对他有什么非分之想?”

宫卿:“......没有。”

阿九哼了一声:“谅你也不敢。”

宫卿:“......”

“你日后不许再和他见面。”面对情敌,阿九完全抛下了公主的外衣,化身为一个泼辣不讲理的蛮横少女,心眼窄的像是针尖。

“是。”

“去写封信,让安夫人交给他,言明以后不再见面。”

宫卿:“......”

阿九从案子上扯过一张薛涛笺,啪的一声拍在宫卿面前的条案上,“写!”

吃起醋来还真是雷厉风行啊,心里苦笑的宫卿只好低头提笔,写了几行字,折成信笺,交给安夫人。

“安夫人,派人去库里提二十两银子给她。”

阿九手起刀落,快刀斩乱麻解决了潜在的情敌,深感自己很有王霸之气。她仰着尖俏的下巴,傲然道:“从此之后,你与沈醉石再无半点瓜葛。”说罢,拂袖而去。

宫卿:“......”

慕沉泓回到东宫,继续和沈醉石下棋。

这是宣文帝暗中吩咐给儿子的一项秘密考察任务,让慕沉泓多和他接触,增强了解,看此人是否堪当大任,是否合适作为阿九的驸马。

两人方才尚未下完一盘棋,便被请去投票选花神,此刻回来,便继续决出胜负。

沈醉石将将落下一枚棋子,李万福进来禀报:“殿下,安夫人求见。”

慕沉泓手中捻着一颗棋子,点了点头。

安夫人手中拿着一张纸笺,对慕沉泓行了一礼,将信呈给沈醉石,笑道:“沈大人,方才公主已经赏赐了宫小姐二十两银子,以还大人当日所欠的银两。这里宫小姐有封信,让老身转交沈大人。”

“多谢夫人。”沈醉石起身接过信,徐徐展开,心里砰砰直跳。

慕沉泓斜扫了一眼,只见那淡粉色的薛涛笺上只写了一句话:“春眠不觉晓”。

怪的是,“觉”字只写了上面,下面却空着。

作者有话要说:太子:我不高吗?

宫卿:......高

太子:我不帅吗!

宫卿:.....帅

太子:我不富吗?

宫卿:.....富

太子:别人家的女主都喜欢高帅富,你为什么不喜欢,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请自行脑补景涛叔的经典咆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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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又见调戏...

还真是个心思灵巧的丫头,字也写的漂亮,清奇洒脱,灵气逼人。慕沉泓不动声色的收回目光。

沈醉石脸上已经悄然变色。

安夫人又道:“公主还说,已经替沈大人将那二十两银子还了,当年的事请沈大人忘了,从此不必放在心上了。”

沈醉石俊美的脸上,阴霾渐起。他折了手中的薛涛笺,淡淡说了一声:“多谢公主费心。这二十两银子,微臣即刻便送到宫里来,还给公主。”

安夫人笑道:“公主替你还了,沈大人不必见外,公主那里会要沈大人的银子。”

沈醉石面色严肃,拱手施了一礼:“这是微臣的私事,这笔银子,微臣一定要偿还公主,以免落人闲话。”

安夫人不由怔了一下,他这是什么意思?

是为人正直不贪便宜,还是,和公主撇清关系?安夫人一路思忖,见到九公主,将方才的情况如实汇报。

阿九拧起了眉头,心里十分不悦,自己这般示好,他难道不明白其中的意思?居然还要还钱,一副急于撇清的态度。

“那宫卿的信,你看了么?都写了什么?”

“就写了一句诗,春眠不觉晓。”安夫人立刻回答,因为路上她就偷偷看了。“但是那个觉字,只写了上头一半,不知什么意思?她是不是想和沈大人暗通款曲?”

“觉字只写了上头?”九公主用手指在桌子上画了画,明白过来。原来是“不见”的意思。

当即她不屑地哼了一声:“我最讨厌这种卖弄才学的女人了,不见就不见,绕什么弯。”

安夫人哦了一声,附和道:“最讨厌这种玩弄心眼的女人了,长着一张清纯无害的脸,就喜欢勾引男人。”

“对,一看就是个狐狸精。”

两人一唱一和把宫卿贬的一文不值。

其实宫卿根本不是卖弄才学更不是装文艺,实在是觉得沈醉石和自己清清白白,自己贸然地给人家下个通牒说从此老死不相往来,真的是很尴尬,很无厘头。她只想把这个意思表达的委婉些。

阿九发泄了一顿,心里这才好过许多,但这绝不算完。她冷笑一声,对安夫人道:“叫她到冰窖给我拿些冰山雪水来。”

“公主的意思是?”

阿九冷冷一笑:“让她清醒清醒,冷静冷静。”

安夫人笑了:“的确是,居然打主意都打到公主的人头上了,实在是讨打。”

身为她的乳母,安夫人从她生下来的那一刻起便在她身边侍候,基本上和阿九心有灵犀,对她的意思立刻就心领神会。

宫卿回到明华宫,向婉玉正趴在桌子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