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笨家伙,早说叫他不要乱跑了。”唐惊染急忙将两具尸体拖了进去,于冕却是发现了她。

没想到唐惊染如此不动声色就干掉了两个土匪,这让于冕对唐惊染很是佩服。如果自己能有她的一半,如今也不会让一个女子不辞辛劳的来救自己。

到了此时此刻,唐惊染心中真是又气又急。原本两人就是在被追杀的当口,却又在铁野村多管闲事,如今不得不去应对这么多事情。

“唐姑娘。”于冕四处看看没有人,轻声呼唤着唐惊染。

唐惊染跃过去,解开于冕身上的绳子。于冕肩头的伤仍旧未好,被绳子一勒,又有丝丝鲜血渗出来。

于冕咬着牙,跟着唐惊染往外走。两个人往外走的时候,唐惊染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这一眼,让她发现了十分不寻常的事情!

她发现帐篷中的木架上,搭着一件锦衣卫的衣服。明黄色的飞鱼服,是锦衣卫的标志。如此看来,倒是有两个可能:第一,开矿的人是锦衣卫。第二,开矿的人假扮锦衣卫。若是后者,倒也罢了。若是前者…恐怕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于冕被捆绑的这几日,也看到了木架上的锦衣卫衣服。不过,他觉得匪徒不会如此大意,倘若当真是锦衣卫的人,又怎么会正大光明的摆一件衣服在这里?唯一的可能便是这些匪徒们扯虎皮,拉大旗,故意找一件锦衣卫的飞鱼服来吓唬人。

两个人刚刚走出帐篷,就听到“轰然”一声作响,等到他们回过头去,却是整个矿洞都坍塌了。

“怎么会这样?”唐惊染经历过不少江湖风浪,见过很多残酷的事,可是矿洞坍塌,仍旧让她伤心不已。矿洞中有几百个矿工在干活,他们都是无辜的,却不得不被埋葬在永远见不到天光的地方,死后想下葬尚且不能。

于冕也是心惊,他撇开唐惊染的手,就要往前冲,被唐惊染死命拖住。

“你想做什么?”唐惊染的神色十分严肃,郑重问他。

“我要去救人!能救一个是一个,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就这么死去。他们的父母、妻子,孩子,还在等着他们回去。”

唐惊染的腿上受过伤,行动稍微迟缓,但她仍旧拖住于冕的手,小声说道:“你不能去,我也不能去。如此大的坍塌,矿洞底下怎么会还有人生存?而且,我们冲出去非但救不了他们,便是连我们自己的性命,也要搭进去。人是求生,不是求死的。何况,你要去南京找公主姑姑,让她想法子救出皇太子。”

于冕听到“救皇太子”四个字,情绪平复很多。他也知道此时此刻,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更不能因小失大,因此点头答应:“好。”

第十五回 三恶人

两个人相互扶持,走出铁山,唐惊染腿上的伤未好,走几步就会觉得刺骨疼痛。

她略一沉思,对于冕说道:“我的腿受伤,你先逃走吧。他们要对付的人是你不是我。”

于冕望着她,坚决道:“不!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这是你告诉我的。他们没有这么快发现我们的。”说完,两个人继续互相扶持往前走。

“等到救出皇太子,我一定想办法来查清楚铁山的秘密。”唐惊染望着漆黑的天空,叹口气说道。于冕默然无语。

两人走到铁野村时,不禁大吃一惊。原来,整个的田野村,在短短几个时辰之内化为灰烬!

唐惊染和于冕惊讶得睁大眼睛。这是他们平生遇到最奇怪的一件事。

一个没有男人的村子,纵然奇怪,纵然神秘,总能查得出来由。

但是,一个什么都没有了的村子,又能够查得到什么?

而且,死掉的是一条条的人命!天底下没有比人命更珍贵的东西了。

村子里传出一阵阵焦臭的味道,天色未明,月光寥落,远远望去,天地间一片荒芜开阔,让人望而不寒而栗。

唐惊染腿上的伤,又在疼痛不已。她哽咽一声,半跪在地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什么样的大风大浪不曾见过,如此残忍的场面,却真真实实发生在身边,让她觉得卒不忍闻。

远远地有寒鸦扑打着翅膀飞过。一场大火,莫说人都死得干干净净,就是这些寒鸦,也都失去了栖身之所,只能四处流离了。

于冕心中也甚为悲愤,只是见到唐惊染伤心欲绝的样子,甚为不忍,劝说她道:“唐姑娘,我们目前最重要的是去南京找皇长公主,求她想法子救出皇太子,你不可太过于伤心。等到大事解决后,我一定陪同姑娘再来铁野村,探查事情真相。”

唐惊染叹口气,唏嘘道:“这些村民们,年长的虽然失去了他们的儿子,年轻的失去了她们的丈夫,年幼的失去了他们的父亲。可是他们一直坚强的生活下去。他们的日子一直很平静。到底是我们连累了他们。”

于冕心中何尝不是这种想法,听的唐惊染说出来,心中大为感叹。两个人默默无声,相对良久,直到晨光熹微,唐惊染才背起碧波剑,对于冕说道:“我们这就走吧。倘若天亮,很容易被人发现我们的藏身之地。”

于冕点头,两人重新上路。因为在铁野村耽误良久,两人在路上赶得很急。幸亏走了不多久,就到了一个小镇。

于冕和唐惊染都重新涂了刀伤药,又强迫自己吃了一些饭食,保存体力。之后,他们见到镇上有买马的,便买了两匹马赶路。

唐惊染心思细腻,她原本以为一路之上,定然是追兵不断,风波重重。因此,每走一步都十分小心,却没想到,一路行下来,连半个追兵的人影都没有看到。

两个人暗暗纳罕,却仍旧连夜赶路。虽然距离南京城越来越近,可是他们之前在铁野村耽搁很长时间,若是不紧急赶路,恐怕不能尽快赶到南京。万一皇太子有什么危险,那就是社稷之大不幸了。

清晨,一缕晨曦从东方升起,炫然夺目。唐惊染同于冕原本是策马狂奔,见到前面有一座茶寮,便停了下来。

茶寮设在极其偏僻的荒野之中,平日里来往的人极少。唐惊染不禁多了几分心思,有人莫名其妙在如此荒郊野外搭建一座茶寮,要么这些人就是要追杀她和于冕的人。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开茶寮的人,恐怕多半是江洋大盗。

唐惊染轻轻拍了于冕一下,嘱咐他说道:“于公子,这茶寮的情形不大对,我想多半会有什么事情发生。假如发生了什么事,我也不确定能否应付得来。因此,等会儿若是有人找我们麻烦,我缠住他们,你赶紧跑,能跑多远跑多远。你逃走后,一定要想法子把事情告诉皇长公主知道。她一定有法子营救皇太子和你。”

于冕见状,只得点点头应承着,两人小心翼翼走入茶寮之中。

茶寮之中的伙计,看到二人,似乎浑然不觉二人的异样,兴高采烈迎上来,笑呵呵道:“两位客官好。请问两位客官需要什么?我这里有上好的茶、白粥还有小菜。山野之中,还请两位见谅。”

唐惊染和于冕对望一眼,点头,走进茶寮之中。唐惊染想了想,取出一定碎银子,笑道:“掌柜的,我们自己带着干粮,就借你的地方歇歇脚。这银子给你。”说完,把银子往桌上一放。

伙计眼中掠过一丝诧异的表情,看得唐惊染心中一怔。果然是没有猜错,这伙计果然有古怪,想必他一定料不到自己不吃东西。

唐惊染与于冕做了一阵子,体力恢复了一些,便站起身来告辞。他们走到马匹之前,准备解开缰绳,两匹马却像是疯了一般,仰天发出狂嘶。于冕和唐惊染被吓了一跳,就在这时候,两匹马一起挣脱缰绳,双双跑远了。

二人甚为诧异,互相对看一眼,已然明白两匹马是不会无缘无故发狂,其中一定有什么古怪。

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两支飞镖已然飞速射了过来。唐惊染惊叫一声“哎呀”,要推开于冕,已然来不及。只好扑到于冕前面,一只飞镖不偏不倚,正好打在她的脊背之上。她只觉得背脊一凉,紧接着一阵刺痛传来,手臂已然有些发麻。

“这镖上有毒。”唐惊染失声道。

于冕关切问道:“唐姑娘,你没事吧。”唐惊染摇摇头,用尽最后一丝力量,取出有毒的梅花针,对着茶寮掷了出去。茶寮之中,果然也发出了一声“哎呀”之声。紧接着,茶寮中的伙计轰然摔倒在地上,立时毙命。

唐惊染的梅花针,原是学自简怀箴。而简怀箴,则是同楚流烟学的。梅花针分为有毒与无毒两种。无毒的梅花针,用于打穿敌人穴位。涂了剧毒的梅花针,在于危险的时候自救。

唐惊染提了一口气,伸出手来,封住自己受伤部位两处穴道,从背囊之中取出一种白色药丸服下。

“唐姑娘,你怎么样?”唐惊染这一镖,是为于冕而受,于冕自然觉得十分过意不去。

唐惊染摇摇头,道:“还好。幸亏我还懂得一些医术,休息一会儿可再上路。我想这一百里路,将会十分难走。”

“你说还会有人来追杀我们?”于冕惊异不定,问,“方才的伙计,不是被你杀死了么?”

“是被我杀死了,他也不是什么伙计。他是江湖中‘鲁北三大恶人’之中的老三陆文杰。江湖中人盛传着陆文杰为人看似彬彬有礼,实则心狠手辣。他最擅长的就是这一手辣手毒镖。我相信他并没有在食物中下毒,而是早就打定了主意,先趁着我们不注意,伤了我们的马匹。然后等马匹受惊时,趁机飞有毒的镖出来杀人。”唐惊染费力地说道,显然是中毒不浅。

“鲁北大恶人,一共有三个人。老大白玉莨是个女人,专门靠一把魔音琴杀人。老二宇文微凉,是个江湖相士。他能布下魔阵,让人困在里面,一辈子都走不出去。这三个人穷凶极恶,睚眦必报,三人一条命。如今,我运气好杀得了陆文杰,白玉莨和宇文微凉一定不会轻易放过我们。”唐惊染沉思片刻,抬头说道。

第十六回 魔音女

于冕想了想,握着唐惊染的手,坚定的说:“唐姑娘,你放心吧。我们一定有办法。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天无绝人之路。”

唐惊染苦笑着摇摇头,说道:“说不定白玉莨和宇文微凉,已经在我们身边了。我又中了毒。我服下的药,并不是解药,治标不治本。只能让我的身子稍微好些,暂时抑制毒药发作。但是,谁也不知道,我身体中的毒药,会什么时候发作。于公子,大事要紧,如果白玉莨和宇文微凉来了。我想法子抵挡他们,你快些走,能走多远是多远。你一定要见到师父姑姑他们。”

于冕低下头,一句话都没有说。他扶着唐惊染到椅子上坐下,然后背起她往前走。

唐惊染没有想到,于谦一介文弱书生,生死关头居然会这么做,很是吃惊。她失声叫道:“于公子…”

于冕望着天,说:“唐姑娘,你放心吧。我们两人一条命,这时候还分什么你和我。我们一定能进南京城的。”他的语气十分坚定,不容置喙。唐惊染便也由着他了。

两个人缓缓往前走,走了大半日,才走出二三十里地。他们怕追杀的人赶上来,一路之上尽挑选人多的大路走。

傍晚时分,薄暮微凉,天边的晚霞披上一层泫然的金色,天地间一片灿然。唐惊染对于冕说道:“再走七八里,会有一个小镇。到了镇上,也许会好一些。”于冕点头应着,背着唐惊染继续走。

走了不多久,天色渐渐暗淡下来。两人走进一条小路,小路两边尽是高大的橡树。唐惊染曾经走过这条路,这条路并不长,前面连着一条小河,河面上搭着石桥。再走过去,就是小镇。

可是,于冕背着唐惊染,走了接近一个时辰,却始终还是在路上行走。天上的星子水钻一般明亮,月亮反而有些暗淡。抬头望去,唐惊染心中隐约有些不安。

她伏在于冕背上,轻声对他说:“于公子,我觉得宇文微凉恐怕已经来了。”

于冕一惊,用袖子抹去脸上的汗珠儿,问:“他在哪里?我怎么没有瞧见?”

“你低头看看。”唐惊染叹口气,说道。

于冕依言低头去看,不禁“啊”了一声道:“地上这排脚印,是我方才走过留下的。我们走来走去,总是在这树林中打转。”

“可不是么?”唐惊染缓缓说道:“以前我走过这条路,只不过很快就走到河边。如今你背着我,脚程慢些,却也不至于半日还走不出去。所以…”唐惊染四处看看,有一只乌鸦受惊扑打着翅膀飞走了,“宇文微凉一定是来了。”

“唐姑娘,你教我怎么走,我背着你走出这个阵法。”于冕却并没有想象中的惊慌,该来的总会来。

唐惊染埋头想了一会儿,苦笑道:“我对奇兵布阵,所知甚少。我记得江师叔说过,所有的阵法都是根据五行八卦布成。所谓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万变不离其宗。”

于冕一轩剑眉,道:“如此甚好。我虽然不懂得江湖人布阵之法,对五行之术素有研究,熟读《周易》。”

唐惊染笑道:“既然如此,我们也只能搏一搏了。”

于冕点头:“五行分指金木水火土,它们相生: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金生水、水生木。又相克:水克火、火克金、金克木、木克土、土克水。八卦指乾、坎、艮、震、巽、离、坤、兑。寅、卯属木,司春位东方。巳、午局火,司夏位南方。申、酉属金,司秋位西方。亥、子属水,司冬位北方。”

唐惊染沉思片刻,旋即问道:“八卦方位如何?”

于冕接口道:“按照文王八卦图,震卦为起始点,位列正东。按顺时针方向,依次为巽卦,东南;离卦,正南;坤卦,西南;兑卦,正西;乾卦,西北;坎卦,正北;艮卦,东北。”

于冕一口气说完,唐惊染悉心听罢,略一沉思,即笑道:“所有的阵法,都是一生门,一死门。我们就依书直走,搏一搏吧。”

“好。姑娘请说,于冕按照姑娘是说法走就是了。”

“如今是秋天,申、酉属金,司秋位西方。我想金一定与生门有关。而金生水,金克木,所以我想水为生,木为死。按照文王八卦图,正西兑挂。所以我想兑位即为生位,位于正西方。我们只要一直往西走,多半可以走出这个阵。”唐惊染思索了好久,才缓缓说道。

于冕往西看去,却是一片树林,在夜间看上去黑暗异常,远远地望不到尽头。树林中偶尔有寒鸦发出一两声啼叫声,听得人无端恼然。

尽管如此,他还是按照唐惊染所说的往前走去。说起来也奇怪,明明是看着没有路了,走着走着,却往往是柳暗花明又一村。于冕背着唐惊染往前走,两个人俱是生死有命富贵在天的心态,却没想到走了不到半个时辰,就听到了流水的声音。

抬眼看去,但见月光如水,洒在小河之上。漫天的星子倒映河中,发出明亮的光辉,美丽异常。

于冕和唐惊染都长长松了一口气…终于从鬼门关闯出来了。

“唐姑娘,你说那宇文微凉是三大恶人之一,我们这么容易就破了他的阵法,他还会不会继续害我们?”于冕问道。

唐惊染笑着摇摇头,道:“不会。我听人说着宇文微凉虽然是鲁北三大恶人之一,却因精于布阵,自视甚高。恐怕此次他视我们为劲敌,以为我对阵法会有研究。所以才故意化繁为简,想用最容易的阵法来困住我们。恰好我们两人都不熟悉此道,却被我们误打误撞闯过了。宇文微凉今日不会再来害我们了。”

说完,她仍旧心有余悸:“倘若我们当真精于阵法,恐怕没有这么容易走出来。因为越是精通,就会越往复杂处想。往往会忽略了最简单的东西。我们能安然无恙,正是因为我们不懂得,想法没有那么复杂。只是按照最简单的来做,反而不容易被困于樊篱之中。”

唐惊染的一番话,听得于冕也有几分感慨,他接口道:“正是如此。”

两个人再桥头休息一会儿,继续上路。唐惊染仿佛有些疲倦:“我们的路还很漫长。我想接着要对付我们的,一定是鬼音娘子白玉莨。毒镖和阵法,我们可以侥幸逃脱。魔音,我却实在没有法子应付。”

“唐姑娘,何必想那么多呢。事到如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于冕安慰她,似乎也是在安慰自己。

走过小桥,映入眼帘的果然是一个繁华的小镇。如今虽然是晚上,小镇仍然很热闹。街上的客栈、医馆、绸缎庄、古玩店、青楼等仍旧营业。越靠近南京城的地方,越加繁华。

于冕背着唐惊染找了一家客栈住下来。这家客栈是镇上最大的客栈。依照于冕的意思,原本是想找家小客栈,两个人投宿一晚,明天一早买马赶路。唐惊染却不这么想,她认为今天晚上魔音娘子白玉莨一定会来找他们,与其找一家小客栈躲起来,倒是不如来这家最大的客栈。毕竟客栈中人多,白玉莨下手的时候,也会有些顾忌。

于冕要带唐惊染去镇上的医馆诊症,唐惊染却坚决不肯。她唯恐再有追杀之人混在其中,后果更加不堪设想。于冕只得作罢。

用过晚膳,两人早早睡下。夜深了,小镇上慢慢安静下来。于冕背着唐惊染走了一天的路,十分劳累,躺在床榻之上就睡着了。唐惊染心事重重,加上后背伤口疼痛,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

月光透过窗缝漏进来,房子中格外宁静。不知过了多久,唐惊染才隐隐约约地睡着了。

她是被一阵琴声惊醒的。传说中,魔音娘子的琴声,能够在瞬间杀人。事实上虽然没有传说那么惊人,可是,她的琴声的确会扰乱人心,让人坐立不安,浑身难受,最后发狂而死。

那琴声,仿佛不是来自于人间,而是来自于天上,甚至来自于茫茫十八层的阿鼻地狱。唐惊染和于冕,从来都没有听过这样蛊惑人心的琴声。琴声,就像是烟雾一般,无声无息的蔓入耳中,然后,勾起人的心魔。

所有的好事、坏事、伤心事,爱的人,恨的人,不愿见到的人,死了的人,活着的人,都会在那一刹那浮现在眼前。唐惊染看到了一个和她一模一样的女子,白衣白裙,眉目婉转。她幽幽地看着唐惊染,忽然提起一把剑,自刎而死,摔倒在地上,也摔倒在唐惊染的心间。

“娘亲!”唐惊染忍不住喊出声来。那个白衣白裙的绝色女子,不正是她梦寐想见到的母亲唐云萼么?

紧接着,上官鸣凤出现在了唐惊染面前。仍旧是染着凤仙花的长指甲,仍旧是鲜艳的红唇,她望着她,面色狰狞,恶狠狠地指着她:“上官惊染,你认贼做母,竟然不记得给师父报仇?是简怀箴害死了我,为什么你还要投靠她?为什么?是我养大你的,不是么?”

唐惊染的眼泪,顿时流淌了满脸,她跪下来,说道:“师父,徒儿没有忘记师父的教诲。只是,事实上不是那样的。师父你听我说…”她感觉到上官鸣凤恶狠狠地剜了她一眼:“你什么都不必说!你以为你说我会相信么?”

唐惊染觉得心中阵阵绞痛。

而那边于冕的情形,也好不到哪里去。于冕原本是沉睡,却忽然听到母亲董夫人在唤他:“儿啊,你现在在哪里?你不要为娘了么?为娘和你妹妹被发配到山西六年,现在染上了瘟疫。你既不来看我们,又不管我们,你没有良心,你不忠不孝,你不仁不义…”

紧接着,头上、脸上都变作青灰色的于柔,站到了董夫人的身后,她也指着于冕,重重地指责他:“你不忠不孝,你不仁不义…”

而他平生最敬佩的父亲于谦,也忽然之间,出现在了他的面前,他凛然斥责他:“你这个不孝子,我生前是怎么教导你的?你又是怎么做的?你怎么对待你母亲和妹妹的?你不忠不孝,你不仁不义…”

“不是的,真的不是这样的。皇长公主已经答应我,派人去山西接母亲和妹妹回来…”于冕抱着头,想让自己不要听到恐怖的指责声,可是那声音却一直在他耳边响起。

与此同时,小镇上所有听到琴声的人,都变得痴狂疯癫。

魔音娘子的魔音琴厉害,不在于琴音真的是魔音,而是这种琴声,能让人听到后,勾起心中深深潜藏的心魔。然后,心魔会生生把活人折磨致死。

就在所有的人都生受琴音折磨的时候,琴声却戛然而止。被扰乱心智的人,慢慢恢复了自己的神志。几乎所有的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而于冕和唐惊染却都意识到,一定是魔音娘子白玉莨到了。

他们曾经相约,等白玉莨到后,两个人及时通达消息。事实上证明,他们根本就没有时间来应对眼前发生的事情。琴音,果然就像是魔鬼一般,吞噬了人的理智和心魂,杀人于无形。这样的琴音,实在是太过于恐怖,太过于匪夷所思。

于冕恢复心神后,第一时间冲到唐惊染房中,见她面上隐约有泪痕,显然是哭过了。却幸好没有发生什么大事,这才放下心来,问道:“唐姑娘,你没事吧?”

唐惊染摇摇头,眼中泪光泫然:“只是想起了一些陈年旧事罢了。”说完,她不禁有些奇怪:“方才魔音娘子若是一直弹琴,恐怕我们都会神志不清而死。为什么她会忽然停下来,难道是想先警告我们一声?”

于冕摇摇头,苦笑道:“这趟出来,我才知道江湖人的行事原来是如此有意思。我也不知是什么原因。”

唐惊染低头苦思,片刻说道:“方才我听闻琴声十分相近,恐怕白玉莨已经在附近。既然如此,我们不如出去找她吧。我们的事情,早晚要有个了解。琴声无处不在,我们藏也是藏不住的。”

“好。”于冕答应着,同唐惊染一起走了出来。客栈的院子中夜凉如水,两人一眼就看到屋顶之上有人。

“魔音娘子白玉莨!”唐惊染失声叫道。

原来,借着星光和月光,还有挂在院中的八角琉璃灯笼散发出的光芒,两人很清楚地看到白玉莨正端坐在房顶之上。她的腿上,正放着那把叫人闻风丧胆的魔琴。

于冕扶着唐惊染往前走了几步,很清晰地看到了白玉莨的面容。令得他们惊讶的是,那白玉莨看上去竟然是个十分年轻而貌美的女子。她二十八九岁年纪,头上盘着望仙髻,蛾眉轻颦,容颜秀丽,与传说中的鲁北三大恶人之首的名头很是不符。

唐惊染正要说话,却听到白玉莨狠狠道:“是哪个弄坏了我的琴,有本事便走出来。”

唐惊染和于冕这才明白,原来方才她的琴声忽然停下,并不是这个女魔头大发慈悲,而是有人坏了她的好事。既然如此,这个客栈中恐怕另有高人。只是这位高人,是敌还是友?若是友,固然是好事一桩。若是敌,恐怕今晚难逃一死。

唐惊染蹙眉沉思,忽然想到能在暗处打断白玉莨的琴弦而不被她发现,岂非要方寥、江少衡、简怀箴之流才可以做到?想到此处,她心中煞为紧张。于冕与唐惊染生死与共,倒是立刻就会意到她的想法。

白玉莨除了魔琴技高,武功轻功均是上上之流。若非如此,她也不可能如此年轻,就做了宇文微凉和陆文杰的大姐。

她很快就发现了唐惊染和于冕。她睥睨而视,冷冷质问唐惊染:“是你方才打断了我的琴弦?”口气之中,尽是不服气之意。因为她已经知道唐惊染受了陆文杰的毒镖,倘若在这种情形之下,仍旧能够断她的琴弦,恐怕是个厉害角色。

唐惊染却只是笑笑,并不回答。她的笑容,恰到好处,既不承认,也不否认,越发显得高深。

“哼。我的千朱琴是上古宝物,却毁坏在你的手中。没有法子,我只好用你的性命来为它陪葬。”说完,纤指掠过琴弦,幽冷的琴声又恍如游魂一般传了出来。

唐惊染却没想到,这白玉莨不仅能弹奏出魔音,自己也是抚琴高手,若不然,也不能用六条弦的琴,就抚出七弦琴一般的琴声。

她心头一惊,还没来得及说话,只听到“铮”的一声,那白玉莨的琴弦却又断了一根。

白玉莨大怒,手底不知不觉便加了力道,抚的瑶琴铮铮做响。虽是调不成调,传到人耳中,仍旧会让人觉得心神激荡。

这一刻,又出现了很奇怪的事情。那便是白玉莨手中的整张琴,琴弦齐齐折断!而她的手,也沾染了一手鲜血。她微微一愣,猛然把瑶琴往地上一摔,从房顶上跳下来,怒道:“到底是哪个做的好事?藏头露尾,算什么英雄好汉?”言语之中,想必已经看出毁琴并非唐惊染所为,而是另有其人。

第十七回 纪恻寒

“哈哈哈哈,从来没有人说我是英雄好汉,在下更从没想过要做什么英雄好汉。”众人只觉得眼前光影一闪,抬头看去,院中已经多了一个人。

那个人美髯飘逸,长发披散,身着淡白色长衫,虽然是有些年纪的人了,却仍旧有一种动人心魄的魅力。比起方寥的冷,江少衡的雅,此人别有一番桀骜不驯的气质。

“你是谁?”白玉莨的眼中,满是杀意:“你和他们是一伙的?”她边说着,边指着于冕和唐惊染。

“那倒不是,在下独来独往,谁也不认识。”美髯男子长笑一声,说道。

白玉莨闻言微愣,反问道:“既然如此,你为何处心积虑同我过不去?我什么地方得罪你?你为何要将我的千朱琴毁坏?千朱琴乃是上古的宝物。你以为你可以赔得起么?”

美髯男子朗然大笑:“我从来没有想过赔你的上古瑶琴,自然可以将它毁坏。这瑶琴是上古宝物,又能如何?用在会欣赏的人手中,它可以演奏出优美的乐曲。可是,用在穷凶极恶的人手中,它同样可以变成杀人的利器!与其让这瑶琴四处害人,倒是不如毁掉的好。”

“你…”白玉莨一时语塞,似乎没有想到男子会说出这番话来,当即回道;“你无凭无据,为何冤枉我是害人的人?你又怎么知道我对付的不是坏人?”她说得义正词严,不容置喙。

美髯男子似乎并没有把她的话放在心上,他笑道:“我行走江湖这么多年,是人是鬼,总还是能够分得出来的。你若是好人,追杀的是坏人,又岂会用你的魔琴来害这客栈中所有的人?若不是我打断你的琴弦,让你一直弹下去,恐怕到时候死的,不是一个两个人。”

白玉莨不曾想到美髯男子会如此应对,倒是大出意料之外。只是美髯男子的功夫,她也见识到了。他的轻功和暗器,都是当时一流。自己恐怕是没有法子与他比肩。只是不知道他的武功如何。

想到这里,她不禁皱了皱眉头,缓缓说道:“既然你非要说我是坏人,我也没有法子。你毁坏我的瑶琴,我总不能不管。当下有两个法子,可以解决这个问题。一么便是我们决战一番,纵然是我输了,我亦无怨无悔。要么你便把那两个人给我带走,你毁掉我瑶琴的事,我可以既往不咎。”

美髯男子却突然安静了下来,他仰望着星空,良久才缓缓说道:“我没有权利决定别人的性命。所以,你的第二个要求我是不会答应的。我更不会同你比试武功,免得让旁人笑话我欺负后辈。这种话传出去,我的脸面往哪里搁?”

“好,既然如此,我便走了。”说完,白玉莨掉转身子便往前走。

白玉莨口口声声说要走,却悄悄把手伸向断弦。而美髯男子却似乎浑然未决。

“小心!”唐惊染自然能看得出白玉莨的居心,对美髯男子提醒道。她的话音刚落,白玉莨手中的断弦已然向美髯男子飞了过去。千朱琴的琴弦乃是用上古的精铁打造,威力不同凡响。若是寻常的人被断弦插中,恐怕会立时毙命。

美髯男子却仍旧是望着星空,似乎浑然未决。等到断弦到了他的面前,他伸出手来,轻轻一抚,断弦已然落在地上。所有的人都吃了一惊。想不到这美髯男子的武功如此高强,功力这般深厚!

白玉莨已经算是江湖上一等一的高手,她发暗器的手法,也算是十分精准。但是,美髯男子居然轻轻一扫,就把她的暗器击落,可见功力已然出神入化。

白玉莨却仍旧不死心。

就在美髯男子用衣袖拂落断弦之际,她整个身子已然向他飞跃过去。而袖中,忽然出了两把犀利的匕首。同样,鞋尖上也出现了两把。原来,白玉莨素来心机深沉,诡计多端,平日里便在袖中和鞋子中暗藏匕首,设置机关。等她遇到危险的时候,匕首就会自动跳出来,好让她有足够的机会反击对方,扭转败局。

若是遇到的是武功稍微好过她的人,这法子绝对是有用的。

可是今日,她遇到的不是武功好过她的人,而是武功十分高强,她根本不能与之比的人。所以,美髯男子才很轻松的弗掉她的断弦,也在她的刺杀之中,表现的十分镇定。

他看了一眼白玉莨袖中的匕首,微微一笑,竟然不躲不闪,等着匕首到他的面前。

眼看匕首就要刺入他的胸膛,唐惊染和于冕都紧张得屏息凝视,而于冕,心中更是异常着急。

事实马上就证明他们的担心是多余的。

美髯男子非但一点都没有受伤,刺杀他的白玉莨却被重重摔倒在地上,发出一声微弱的呻吟。

就在白玉莨的匕首要刺入美髯男子的心脏时,他伸出了双手,于是,白玉莨手中的匕首被他生生折断。白玉莨仍旧不死心,便用脚上的匕首去刺他,却仍旧被他把匕首折断,还把白玉莨掀翻在地上。

白玉莨终于明白:眼前的男子是不可战胜的。也许,不是没有人能战胜他。但是,现在自己仍旧是没有办法和他对抗的。

白玉莨的嘴角,慢慢淌下血丝,她盯着他,一字一句问他:“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是谁?如果将来有人问起我,我魔音娘子白玉莨伤在谁的手中,我也好回答。”

美髯男子的脸上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他说:“在下纪恻寒。”

纪恻寒!

不仅白玉莨听说好,大吃一惊,便是唐惊染也吃惊不小。于冕并不了解当年的事,所以对纪恻寒一无所知。他悄悄的问唐惊染:“纪恻寒是谁?江湖上很有名望的人么?”

“不能用有名望来形容他。”唐惊染盯着于冕,晶亮的眼睛犹如天上明亮的星子:“我想应当用传奇来形容他吧。他是公主姑姑的知己好友。是永乐年间锦衣卫指挥使纪纲的儿子。”

作为名臣之子,纪纲的大名,于冕如何没有听过?他“啊”了一声,道:“原来,他是大奸臣纪纲的儿子。”

唐惊染白了他一眼,道:“于公子,你怎么这般说话?他的父亲是纪纲,又能怎么样?纪大侠当初同公主姑姑一起辅助宣德皇帝,并在江湖上锄强扶弱,名声响亮。纪纲的所作所为,并不能代表他。”

于冕连续点头道:“姑娘所言有理。”

白玉莨听闻眼前的美髯男子竟然是鼎鼎大名的纪恻寒后,不禁发出一声哀鸣。从头上拔下发簪,就欲自戕而死。

若是今日毁掉她爱逾性命的千朱琴的人是别个,她总有一天还能报仇,希望总是有的。可是。事实上眼前这个人是纪恻寒。纪恻寒在三十年前已经享誉天下,武功更是得到南楚云的真传,白玉莨便是练一辈子功夫,也不是他的对手。要想一雪今日之耻,恐怕是没有机会,因而自暴自弃。

纪恻寒却弹出一件暗器,打落她手中的匕首。匕首哐啷一声,掉落在地上。

“你为什么不让我死?”她望着他,眼神异常狰狞可怖,配在美丽绝色的面容上,很是怪异。

纪恻寒反问道:“你为什么要死?难道仅仅因为今天输给我?哈哈哈…”

白玉莨冷笑,道:“你明明知道,还要作弄于我。”

纪恻寒笑得肆意:“我倒并非是作弄你,只是瞧着你,也不像是十恶不煞的坏人。卿本佳人,奈何做贼?何况,输了一场较量而已,何必把如花似玉的命给赔上?”

“我是鲁北三大恶人之首,我为了杀那个人…”她指了指于冕,“宁愿牺牲几百人的性命为他陪葬,这还不算坏人?”

“在下行走江湖这么多年,好人坏人还是一样就能分得清楚的。我瞧你原本也是良家妇女,后来做了什么恶人,恐怕也是有难言之隐而已。既然如此,何不趁此机会改过自新?”纪恻寒说得语重心长,一时让唐云萼很是愕然。她从简怀箴口中听到的纪恻寒,是个桀骜不驯的人,并不是如今这般模样。

第十八回 东阳瘦

纪恻寒的话,倒是说到了白玉莨心中。她原本只是鲁北平原上一家官宦人家的千金小姐。那时候,她还叫白玉珠。是爹爹给取的名字,寓意待她如珠如玉的意思。

有一次,她随着母亲进山拜佛,途中遇到强盗抢劫。强盗们心狠手辣,抢了金银财帛后,把随行的人包括白玉莨的母亲都杀掉,只因她貌美如花,才保得住一条性命。

白玉莨被抢入山寨之中,做了强盗首领的压寨夫人。她忍辱负重,几个月后,终于趁着强盗们外出打劫时逃了出来。原本以为逃出狼窝,可以过回从前的日子。却不曾想到,她回来后,一切都不一样了。

原来,她被抢劫入山寨后,她爹爹一口咬定她是为保清白之身自杀死了。当地的官员上报朝廷,朝廷很快就赐了贞洁烈女的牌坊给她。他爹爹也因为教女有方而得到朝廷的嘉奖,如此一来,可谓皆大欢喜。

谁知道她又回来了,而且是从强盗窝里回来的。如此一来,她为保清白之身而死的事情便成了假的,而贞洁烈女的牌坊也成了一个大笑话。

从她回来开始,阖府里的人开始唉声叹气。她爹爹更是每天都不给她好脸色看,每日都说道:“为什么不直接死了呢?还是死了好。为什么要回来?为什么还要回来?”白玉珠才明白,原来自己是真的回来错了。因为她回来,致使贞洁烈女的牌坊被砸了;因为她回来,她爹爹被朝廷一纸降书降了两级。

没有一个人相信从强盗窝里回来的女人,还可以保留自己的贞洁。周围的人对她越来越冷漠,她感觉到,每个人都想让她死。

原来,她的回来,竟然是如此之错。于是,她感觉到了绝望,她想到了自杀。她去药店中买来鹤顶红,想要结束自己的生命。

等鹤顶红喝下去后,她竟然没有死,只是迷迷糊糊。迷迷糊糊中,她听到有人通知她爹爹,她服毒了。她感觉到她爹爹来了。而且,她听到她爹爹阻止别人去救她。他说:“死了好,死了好,死了这件事就可以有个了解了。”

于是,仍有气息的她,被当做死人放入棺材之中下葬。当中,她并不是没有知觉的。她什么都知道,只是说不出话来而已。

眼看,她就要被埋入地下,真的与这个世间隔绝。她听到有人在外面冷冷的说:“她还没有死,你们比我还很新哪。”说完,便是一阵哀嚎之声。等她再醒过来,她已经被一个三四十岁的人救了。

救她的人,手中抱着一把琴。他的样子像个男人,可是面上却化了很浓的妆。他告诉她,他是天下第一恶人鬼面罗刹玉修罗,因为做了很多的孽,江湖中人追杀他,就在鲁南的一个山区之中躲了很多年。由于修炼魔音琴,他变成现在这种不男不女的样子。

白玉珠感激他救了自己,就嫁给了他。他的名字叫司徒莨,所以,白玉珠就改名叫做白玉莨。

司徒莨教白玉莨怎么对付世间的人,怎么做一个心狠手辣的人,怎么做到冷酷无情。他还把一身的功夫都传给了她。临死之前,又把魔音琴传给了她。后来,白玉莨学琴有成,就从山区走了出来,四处为恶。

她已经忘记善良两个字怎么写。这么多年以来,她自己都不知道杀了多少人,做了多少件坏事。可是,刚才纪恻寒的一番话,让她心中深深一颤。

可是,无论如何她都不能忘记,是这个世界逼迫得她无路可走,是这个世界容不下她,所以她才变成如今这个样子的。事实上,一切都不是她白玉莨的错。纪恻寒不是她,怎么可能会了解她心里的想法。

想到这里,她冷冷一哼,把整个魔音琴往纪恻寒身上掷了过去,完全是同归于尽的打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