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照周太后的性格,她是不会允许唐惊染入宫的,便是皇上和皇太后这边肯允许唐惊染进宫,依照唐惊染那般倔犟的性子又怎么会去听从别人为她安排的幸福。

简怀箴沉思片刻说道:“皇上,你既然一心想帮惊染,那本宫也不好拒绝你的好意。这样吧,我当时听那梁芳说起过欧阳令在京城以西二十里地的黑树林中曾经落过脚,不如皇上广派人手出去调查这黑树林的事情,然后回来同本宫说一声如何?另则本宫也已经请了江太傅和方大侠、纪大哥等人去营救惊染,希望惊染能够平安无事的回来,我这颗心才能放得下来。”

朱见深见状,连声说道:“好,一切就听皇长公主吩咐。”

朱见深同简怀箴交谈过后,立刻便派了大批的锦衣卫去打听京城以西二十里地黑树林的事情。

锦衣卫打听到后便回来回报,说是京城以西二十里地之处果然有一处黑树林,只是黑树林十分神秘。

虽然那黑树林的面积不大,却不知道因何原故所有树木的枝干竟也一律为黑色,这树林才被人称作黑树林。

黑树林中暗无天日,从来没有人赶进去过,要是偶尔有人敢踏足此地,那么他一定有去无回。

传说有人曾经误闯进这黑树林之中,他的亲友便纠集了一大帮的人一起进入到黑树林中寻找,结果这一大批人进入黑树林后再也没有出来过。

从此之后,这黑树林便被蒙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

简怀箴知道这个消息之后,沉吟半晌才对朱见深说道:“如此看来,那欧阳令一定就藏匿在这黑树林之中了。”

“皇长公主为何这么说,可是有什么依据吗?”

朱见深对江湖上的事情自然不懂,他开口问简怀箴道。

简怀箴微微一笑说道:“正是。那欧阳令以用毒著称,他最擅长的乃是毒蛇,那种毒蛇被称为黑蛇。如今这树林既然遍体都成黑色,一定是因为他在树林之中豢养毒蛇的原故,所以本宫才说那欧阳令一定住在这黑树林之中。我们只要沿着这条线去查,就一定能够查到惊染的下落。”

朱见深闻言大喜道:“既然如此,那朕立刻就加派人手前去救出惊染姑娘。”

简怀箴摇了摇头,说道:“那倒不劳皇上费心,皇上的好意本宫心领了。只是这黑树林如此神秘,寻常的人进去便是有去无回。锦衣卫的武功虽然高强,可是他们并不擅长避毒之术,所以本宫认为这次的事不如就交给本宫去办吧。本宫马上就去怀明苑通知方大哥、江大哥和纪大哥他们,到时候一定能够想出办法把惊染救出来,皇上就不必太过于费心了。”

朱见深知道方寥、江少衡和纪恻寒等人皆是武林中鲜有匹敌的高手,若由他们出马救出唐惊染的几率一定比由锦衣卫出马的机会大。

所以他便点了点头,说道:“既然如此,事不宜迟,皇长公主赶紧启程去怀明苑吧。”

简怀箴微微一笑,便向朱见深告辞,去怀明苑中同江少衡、方寥和纪恻寒等人商议。

简怀箴赶到怀明苑中之时,看到所有的人都面色阴阴,似乎出了什么大事一般。

她便走到江少衡身边,笑着问道:“江大哥,到底出了什么事儿?”

她问的时候,心里不住在想难道是惊染发生了什么意外吗?

尽管如此,她并没有表现在面上。

江少衡忧心忡忡的望了她一眼,说道:“公主妹子有所不知,你走的这段时间里出了一件大事。”

简怀箴愣了愣,问道:“到底出了什么大事?江大哥你快些告诉我。”

江少衡便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出来。

“原来是于冕久寻唐惊染不致,他打听到唐惊染原来被欧阳令藏在京城以西二十里地的黑树林处,他便一个人趁着夜色潜入到黑树林之中,希望能把唐惊染救出来。”

简怀箴心中一沉,便问道:“结果呢?”

“结果便是于冕进去之后再也没有出来过。”江少衡有些郁结难安道。

简怀箴听他这么一说顿时心里变得冰凉,她忙问道:“于冕他本是不会武功的,为什么会无缘无故的跑到黑树林中去?江大哥你们是听何人所说?”

江少衡苦笑一声说道:“却是听于冕的母亲说的。她找不到于冕,特意来怀明苑中询问于冕。这才知道他走之前曾经和于夫人说过,他此去便是要去黑树林中把惊染给救出来。”

简怀箴叹口气,说道:“这孩子怎么可以如此鲁莽,那黑树林岂是人人都可以去得了的地方。欧阳令的武功和用毒都十分高超,冕儿只是一介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又怎么会是他的对手。”

方寥感触尤为深刻,他说道:“那欧阳令不但擅长用毒,而且十分攻于心机。当时我同他交手的时候,他先后几次抛出的都是不同的暗器,或者是毒蛇,才使我吃了大亏,更不用说是于冕了。”

说到这里,方寥面上不禁露出一丝惋惜之色。

在他眼中于冕乃是十分好的一个青年,可如今大好前程就葬送于此,岂不是令人惋惜。

更何况于冕乃是于谦的唯一的儿子,倘若他有什么三长两短,那于家无后简怀箴同他们岂不是罪逆深重。

简怀箴心中也正是这么想的,她想了想便对江少衡、方寥等人说道:“既然如此,我看我们无论如何得闯一趟黑树林了。惊染和于冕还被困在黑树林中,希望他们不会有什么意外才好。”

简怀箴沉思片刻,开口说道:“既然如此,我们就要去黑树林中走一趟了。”

众人皆十分赞同。

于是,简怀箴同江少衡和纪恻寒便出了怀明苑,一路往黑树林而来。

原本方寥也是要跟来的,但是因为他身上的毒伤并没有全部清除,他的功力也没有全部恢复,所以简怀箴等人便劝说他在怀明苑之中休息等着好消息。

方寥知道简怀箴、江少衡和纪恻寒都是当世的武学高手,尤其是简怀箴。

她的武功虽然未必能比得上江少衡和纪恻寒,可是在用毒和医术方面是一位一流的好手。

所以有她同江少衡、纪恻寒等人一起前去,方寥心中便也不那么担心了。

他怕自己功力还没有恢复,反而会连累了众人,因此众人劝说,他便答应了下来。

简怀箴和纪恻寒、江少衡三人很快便来到京城以西二十里地外的黑树林中。

可是当他们到了黑树林的时候,不禁大吃一惊。

因为眼前哪里有什么树林,极目望去四周都是光秃秃的一片。

他们入目之处,方圆数里之内都是黑漆漆的灰烬,有些灰烬上仍旧冒着烟。

可见是有人在这黑树林中放了一把火,把这黑树林烧成灰烬了。

简怀箴面色一沉,对江少衡说道:“江大哥,我们来晚了。”

江少衡知道简怀箴此时此刻心中一定极为伤痛,因此他便安慰,他说道:“我们既然已经来了,就不要这么轻易放弃。不管如何,我们还是四处走走,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蛛丝马迹吧。说不定能够找得到于冕和惊染的下落。”

简怀箴这才勉强打起精神,同江少衡和纪恻寒一起去搜寻于冕和唐惊染的下落。

他们很快就把这方圆数里给找遍了,他们得到的结果也令人十分伤神。

原来他们在被烧成灰烬的木灰之中发现了两具人骨,那两具人骨具是白色,看是去十分狰狞可怖。

就在一具人骨的周围还放着一个玉佩,那玉佩的成色甚为莹润。

简怀箴只是看了一眼,便认了出来,这玉佩乃是她送给唐惊染的。

她见状,只觉得心口一阵绞疼,两眼一黑,整个人便晕了过去。

简怀箴一生纵横江湖数年,更在朝堂之上广见势力,也曾经扶持过好几个皇帝,可是她毕竟只是一个寻常的女子,她也有她自己软弱的一面。

当时白轻轻的事情就一直让她心中郁郁难解,到后来南宫九重背叛她的事情,更让她因此与江少衡不能走在一起。

如今见到她十分心疼的唐惊染和于冕竟然被烧成了两具白骨,她心中如何能不钻心疼痛。

江少衡见状,忙把简怀箴扶起来。

纪恻寒把那两具白骨收起来,众人一起回到怀明苑中。

回到怀明苑中的时候,方寥早已经等的有些焦急不安了。

见到他们回来,方寥便走上前来,开口问道:“事情怎么样了?惊染和于冕呢?”

他边说着边往后看,但是却没有看到唐惊染和于冕的影子。

方寥心中突突直跳,便开口问道:“惊染和于冕难道没有救出来吗?是不是欧阳令耍了什么花招?为什么公主妹子会晕倒?”

江少衡一时之间没有办法回答他那么多问题,便先把简怀箴抱着放到床榻之上。

纪恻寒这才无力的指了指手中提着的包裹,对方寥说道:“惊染和于冕都在这里。”

他的眼神十分寥落,神情更是萧索。

方寥很少看到纪恻寒有这般模样的时候,他惊疑不定的看了看那包裹,终于还是伸出手去把包裹打了开来。

两具骇人的白骨顿时出现在他的面前。

方寥不可思议的盯着白骨,一连往后退了两大步。

他指着白骨问江少衡和纪恻寒道,道“你们说这就是惊染和于冕,这怎么会是惊染和于冕?他们是两个活生生的人,怎么会变成两具白骨?”

纪恻寒有些悲悯的看了方寥一眼。

他知道唐惊染乃是他的徒弟,他们师徒情深,而于冕又同他私交甚笃。

他说道:“方兄,你不要太过难过才好。那欧阳令竟然下此毒手,不惜把整片黑树林都烧了。惊染和于冕想必是中了他的毒,竟然齐齐被烧死在黑树林之中。这件事情想起来便让人痛心,我们是一定不会放过欧阳令那贼子的。”

方寥的眼色顿时变作血红,他的眼角有隐约的泪痕。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时。

方寥如此经过大风大浪、看破生死的人,一旦遇到自己的亲人死在自己的面前,他心中得那份悲愤还是难以言喻的。

简怀箴在怀明苑中躺了半日才醒转过来。

她醒转过来之后一句话也不说,只是痴痴的望着那两具白骨发怔。

她怔了半日忽然对江少衡说道:“江大哥,我要喝水。”

江少衡见简怀箴发了半日的呆,如今忽然说要喝水,心中一喜忙问道:“公主妹子,你觉得好些了没?”

简怀箴微微的点了点头。

江少衡一颗心这才放下来。

他立刻便亲自去端了一杯水来,送到简怀箴的面前,说道:“公主妹子,你要的水快先趁热喝吧。”

简怀箴一声不吭,便把那水喝了下去。

喝完之后,她整个人精神了不少。

她强打着精神从床上坐起来,把衣服和鞋子穿好,走到那两具白骨面前。

她望着那两具白骨看了半天,便把白骨放在手上,用力把其中的一节骨头掰断。

她的这个举动让纪恻寒和方寥、江少衡等人觉得十分不解。

尤其是方寥见状,忙问道:“公主妹子,你要做什么?这是惊染和于冕的尸骸,你怎么可以这么对待他们?”

简怀箴掰开骨头之后,把骨头放在眼前看了半日,面上的神情忽然变得轻松起来。

她指着白骨对江少衡等人说道:“江大哥、方大哥、纪大哥,这两副白骨并不是惊染和于冕的。惊染和于冕想必并没有死去,这是欧阳令布的一个陷井来引我们上当,让我们误以为他们两人死了罢了。”

简怀箴的话在江少衡三人听来都觉得不可思议。

“这是怎么回事?公主妹子,你到底是怎么看出这两副白骨并不是惊染和于冕的。”

简怀箴微微一笑,说道:“人倘若刚刚被烧死,骨头又怎么会如此之脆。这骸骨方才被我轻轻一掰便掰断了,显然已经放了很久了。传说西毒门位于白驼山,白驼山后有一个万毒池,那万毒池中养的便是数以万计的毒物。每当这些毒物们饿了的时候,欧阳令就会命人抓一些活人来喂这些毒物,想必这些白骨便是其中喂了毒物的两个人的尸身。因为他们的尸身放的时间太久了,所以这白骨已经变得十分脆,轻轻的一掰便掰断了。倘若于冕和惊染真的是刚死,骨头又怎么会这么脆呢?”

第八十一回 瞒瞒瞒

简怀箴的话听在江少衡三人耳中,让他们恍然大悟。

纪恻寒不禁举起大拇指,说道:“公主妹子,这么多年没见,你看事情眼光还是那么准,我实在是很佩服。”

简怀箴面色记了不少,她有些微弱的说道:“不管怎么样,虽然我们现在没有把惊染和于冕救出来,但是始终让我们知道他们没有遇到什么危险,这对我们而言无疑是好事一桩。我马上就吩咐烛影摇红和忏情门的弟子赶紧四处去找欧阳令和惊染、于冕的下落。烛影摇红和忏情门的弟子遍布全国各地,他们一定能够把欧阳令的藏身之处查出来,到时候我们再一起去把他们二人救出来。至于于夫人那边,就请江大哥你多多费心了。”

江少衡听简怀箴这么一说,旋即笑道:“公主妹子放心吧,于夫人那边就包在我身上,我只说于冕无事归来,是我留他在这怀明苑中多住几天,教他武功,所以才暂不让他回家。”

简怀箴出了一会神,这才缓缓的说道:“好,就按照江大哥说的这么做吧。”

于是,一切谈妥之后,简怀箴在怀明苑休息了一夜,第二天才匆匆赶回到万安宫中。

她刚回到万安宫,大太监林建安就迎上来。

简怀箴见到林建安,便一思索,心中已然明白他此次到底来做什么,便询问道:“林建安你来在这万安宫中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吗?”

林建安点了点头,说道:“启禀皇长公主,是皇上特意吩咐奴才在这里等皇长公主回来的。”

简怀箴已然明白,想必是皇上很牵挂唐惊染的安危,所以才特意命令林建安来等待自己。

她扬了扬手,对林建安说道:“好了,本宫知道了,你先回去同皇上回禀,就说本宫梳洗一下,稍候就到。”

林建安忙行了一个礼,说道:“谨遵皇长公主懿旨。”

说完,他便转身而去。

简怀箴踏入万安宫中,零落走上前来见她神色疲惫,脸色苍白,眼中布满血色,便上前问道:“皇长公主,您为什么显得如此憔悴不堪?可是因为惊染姑娘和于冕公子出了什么事儿吗?”

简怀箴不加思索的说道:“他们没事儿。”

“他们都已经被救出来了吗?”零落问道。

简怀箴摇了摇头,说道:“那倒没有。只不过我能确定他们一定没事儿。”

零落凝视着简怀箴片刻,缓缓点头说道:“既然他们没事儿,一切就好。只是为什么没有被救出来?”

简怀箴的眉毛骤然一蹙,说道:“这件事情说来倒话来。那欧阳令为了转移我们的视线,不惜把他的黑树林给烧成灰烬,让我们在黑树林中发现两具骸骨。我们起初误把这两具骸骨当做是惊染和于冕的,后来,经过本宫证实,发现其实并不是,这才知道上了欧阳令的当。欧阳令如果要有心处死惊染和于冕,就不会如此处心积虑的费个大圈子来引我们入局,想必惊染和于冕还有用处的。”

“哦?他想害惊染姑娘和于冕公子。”零落大吃一惊道。

简怀箴微微冷笑,说道:“那倒不至于,我想他们暂时还是安全无事。欧阳令之所以留着他们,无非是引我出去罢了。人人都说这个欧阳令十分自负,一辈子从来没有遇到过敌手,可是前不久他栽到了我的手中,想必他因为这件事情十分记恨于我。他想找我决战,可是又怕我不肯答应,这才想利用惊染和于冕把我引出去罢了。零落你且放心,本宫凡事自有分寸。”

零落赔笑道:“既然如此,那就好了。皇长公主也不要因为这件事情费心劳力,更不要与那欧阳令硬碰硬,皇长公主乃是我们大明王朝的长公主,而那欧阳令只不过是一个江湖强盗罢了。”

简怀箴听她这么说,莞尔一笑道:“难道本宫不也是江湖人吗?”

零落自知失言,面色羞红,说道:“皇长公主您不在的时候,皇上派林公公过来好几次,说是要请您过去商议事情。”

简怀箴淡定的一笑,她自然明白皇上的用心,她缓缓的对零落说道:“其实皇上倒不是牵挂我的安危,皇上牵挂的人你是知道的。”

“是唐惊染唐姑娘。”零落立即接口道。

简怀箴轻轻道:“你说的没错,就是惊染。自从皇上喜欢上惊染以后,他心中就一直对惊染念念不忘。前些日子,他听从本宫的劝告对吴皇后还算不错,可是如今吴皇后已死,他心中又有哀思没有办法寄托,就又重新把心思放回到了惊染身上。在打探黑树林的消息上,皇上也为本宫提供了很多帮助。也是因为惊染这件事,所以皇上才没有同本宫计较那一千万两银子的事情。”

零落微微诧异,说道:“不想到皇上却如此情深。那惊染姑娘没有救出来,皇长公主该如何跟皇上交代?”

简怀箴不以为然的一笑,说道:“跟皇上交代这件事情倒是简单。我一会儿就去见皇上,我要同皇上说唐惊染已经死了。”

“什么?”

简怀箴的话音刚落,零落便抢着接口说道:“皇长公主为什么要这么同皇上说?倘若皇上以后知道皇长公主在欺骗他,他岂不是会抱怨于你?”

简怀箴的心口骤然疼痛起来,但是她还是坚持说道:“如果皇上非要埋怨本宫,本宫也没有法子。可是本宫知道皇上和惊染在一起,一定是没有结果的。首先他是皇上,而惊染只是一个江湖女子罢了,这个道理我们都知道。便是本宫允许了他,钱太后和周太后又怎么肯让惊染进宫。便是钱太后和周太后允许了,惊染又怎么会喜欢皇上。退一万步说,便是惊染喜欢上了皇上,而本宫和两宫皇太后都允许她进宫,进了宫之后这宫中如此云波诡谲,人人都擅于谋算心机,到时候惊染进来以后,她在宫中如何应对。吴皇后如此蕙心兰质、聪明过人,又贤德、又温柔,还是死在了别人的算计之下。惊染除了会武功,哪里懂得算计别人的方法。”

简怀箴的话如醍醐灌顶,令零落心思澄明,她连声说道:“皇长公主,您所说的对。您之所以这么做,也是不想葬送了惊染姑娘的幸福,更不想让皇上将来后悔,对吗?”

“对。”

简怀箴的目光悠长,她说道:“如今吴皇后死后,皇上便要为吴皇后修建一个仙祠,闹得天下大乱民不聊生。到时候倘若惊染来到宫中有什么三长两短,那皇上岂不是连性命都要搭上。于情于理,本宫都不会允许皇上这么做的,所以本宫决意要去同皇上说惊染已经被烧死了。”

零落觉得简怀箴说得很有道理,便说道:“既如此,零落马上为皇长公主梳洗,好让皇长公主去见皇上。”

简怀箴点点头,零落便自去打水布置。

简怀箴梳洗完毕之后,换上宫中的衣衫,重新来到乾清宫之中求见皇上。

朱见深正在乾清宫等得有些不耐烦,忽然听林建安说简怀箴回来了,心头大喜,忙扬手说道:“赶紧让皇长公主进来。”

林建安便带着简怀箴走到乾清宫中。

远远的见到简怀箴,朱见深便急走几步驱上前去问道:“皇长公主,营救唐惊染唐姑娘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简怀箴的眼角隐约看得出有泪痕,她摇了摇头说道:“皇上,你从此以后不要再惦记惊染了。”

“什么?皇长公主为何这么说?”

朱见深一听顿时被惊的面色大变,他一连往后退了几步望着简怀箴,似乎想从简怀箴眼中寻求到什么答案。

简怀箴缓缓的说道:“皇上,并不是本宫要为难你,而是因为惊染她已经去世了。”

她的话音刚落,朱见深已然喊到:“不可能,不可能。惊染姑娘如此的天仙化人,怎么会说死便死?这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简怀箴毅然的摇了摇头,说道:“皇上,这其中并没有什么误会。如果你不相信,你可以派人去黑树林打听就是。我们前去搭救惊染,可是当我们走到黑树林的时候,就发现整个黑树林已经被烧光了,到处只是黑漆漆的灰烬。我和江少衡、纪恻寒几乎把整个火场都翻遍了,才翻出两具骸骨,其中一具骸骨便是惊染的。皇上,惊染已经死了,请你接受这个事实吧。”

“不、不,朕不能接受这个事实。皇长公主你骗我,你骗我。”

皇上的眼角竟然的有泪,那泪水蓄在他的虎目之中似乎要流出来。

他抬起袖角轻轻的拭去了眼角的泪水,这才转过脸来对简怀箴说道:“皇长公主,你确定你没有弄错吗?你确定惊染姑娘真的出了危险吗?皇长公主,是不是你弄错了?”

他一连问了简怀箴好多遍,简怀箴都站在那里神情呆滞,只是摇头。

朱见深见简怀箴说得如此决绝,只以为她说的都是真话。

他只觉得心头一阵哽咽,便含泪问简怀箴道:“为什么会这样?”

简怀箴摇摇头,说道:“自古红颜多薄命,想必惊染便是如此。本宫也没有想到居然会发生这种事,皇上你要节哀顺便才好。你同惊染你们根本就没有开始,又哪里谈得上失去?所以皇上不要因此而伤了自己的身子才好。”

简怀箴边说着边拉着朱见深的手,安慰他一番。

朱见深猛然把手从简怀箴的手中抽了出来,他双手抱着头,把头伏在桌案之上,他重重的说道:“皇长公主,为什么?你答应过我会把惊染姑娘给救出来的,为什么你没有把她救出来?为什么让惊染姑娘死?皇长公主,你知道吗?倘若没有了惊染姑娘,以后我的生命中又少了一个活下去的意义。”

朱见深的话说得如此严重,倒是让简怀箴觉得胆战心惊。

简怀箴想要开口安慰朱见深,却不知道如何说才好。

朱见深继续说道:“皇长公主,你不知道朕对惊染姑娘的感情有多深。从惊染姑娘那次救了朕开始,朕已经在心中喜欢上她了。朕贵为九五之尊,从来没有如此喜欢过一个姑娘。朕觉得她是朕真心喜欢的人,朕肯为她出生入死,肯为她做一切事情,她便是想要天上的月亮,朕也会一无反顾的去摘下来给她。”

他的一番告白在简怀箴听来只觉得如雷贯耳。

简怀箴原本以为朱见深只是因为贪图唐惊染的美色才如此钟情于她,却没有想到他对唐惊染如此的情根深重。

简怀箴知道“情”之一物最是伤人,可是她一想到唐惊染和朱见深没有未来的未来,便目光十分坚毅的对朱见深说道:“皇上,如今你再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惊染已经死了,天下间的好女子多得是,难道皇上你就为了一个唐惊染如此消沉不振吗?难道你就为了一个唐惊染而枉顾天下大事吗?”朱见深一句话也不说,简怀箴变得十分痛心疾首。

她继续质问道:“吴皇后的死你已经伤怀了那么长的时间,如今惊染的死你又要伤怀多久?是一个月、半月、一年,还是半年,还是两年,还是十年?皇上你可以等得,可是天下的百姓却等不得呀,请你为黎民苍生考虑一下,为天下的百姓着想一下。你是皇帝,从你登上龙位的那一天起,你的这辈子就注定不是你自己的,而是天下百姓的。”

简怀箴的话像是重锤一般,重重的锤在朱见深的心口,他只觉得心口一阵疼痛。

尽管如此,唐惊染的死讯仍然像是无边无际的洪水一般把他层层的围拢起来,把他困在中间,让他不能呼吸。

他望着简怀箴神情十分痛苦,说道:“皇长公主,我也想做一个好皇帝,我也想听父皇的吩咐,可是又有什么用?我只是想要一个心爱的人都不能够,天下之大我做这个皇上又有什么意义?寻常的百姓都可以和自己心爱的人在一起过一些举案齐眉的日子,为什么这份福气偏偏我这个九五之尊却享受不到?皇长公主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为什么。”

简怀箴见他如此癫狂,心中生出几分怜悯之意,不禁低下了头,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皇长公主,事到如今您是否也觉得朕说得有道理?如果不能跟心爱的人在一起,纵然身边有万里江山陪伴能怎么样呢。”

朱见深望着简怀箴,眼中流露出更加痛苦的神色。

简怀箴想了想,蹙着眉心,她默默的对朱见深说道:“皇上,你如今的心情我是能够理解的。可是并不是人人都有机会同自己心爱的人在一起的,能跟心爱的人在一起这是一件十分奢侈的事情。如今皇上已然拥有了这大好的江山,便是身边没有你喜欢的女人这只是一时的遗憾罢了,以后皇上一定会遇到一个更喜欢你、你也更喜欢的人。皇上,你且听本宫一句吧。”

朱见深眼中流露出绝望的神色,他颓然的坐在龙坐之上,对简怀箴说道:“皇长公主,事到如今朕什么都不想说了。也许以后朕还会遇到一个心爱的人,但是朕也知道如今朕失去了朕心中最喜欢的人,这种痛苦平常的人是不能够体会的。”

朱见深的话让简怀箴觉得十分伤怀。

其实她觉得朱见深说得话不是没有道理,纵然是站在万人中央、享受那万丈阳光,可是却得不到一丝真心,那样即使是做皇帝又有什么意义呢。

简怀箴见朱见深痛苦的难以自拔,知道自己倘若再同他说下去会让他更加痛苦不堪。

她便点了点头,对他说道:“皇上,也许你说得对吧,也许是本宫说错了。可是不管怎么样,本宫希望你能够尽快从这份痛苦之中走出来,你要时时刻刻记得你是天下人的皇上,你是属于天下人的。你为了你的百姓、为了黎民、为了苍生,一定要振作起来。”

简怀箴说完,便几步走了出去。

回到万安宫中之后,零落迎上来问道:“皇长公主,唐姑娘的事儿您可跟皇上说了?”

简怀箴满面伤怀,点了点头说道:“我已经对他说了。”

“皇上听后怎么样?他可能承受得了?”

零落虽然此生没有喜欢过任何人,但是自从她跟随简怀箴以来也见过了人生的生离死别、爱恨情愁,其中的感受还是颇多的。

简怀箴叹息一声,说道:“皇上始终不能接受惊染已经死去的事实,他现在陷在自己的悲伤之中而不能自拔,我怎么劝都劝不了,我只希望他能够尽快的从这份悲痛走出来。”

零落小心翼翼的问道:“皇长公主,您不觉得您这么做有些残忍了吗?”

简怀箴苦笑一声,说道:“本宫有时候也在问自己这么做去拆散别人是不是太过于残忍,可是每次得到的回复都是否定的。倘若本宫今天不这么做,那么将来等待他们的将是无边无际的痛苦。所谓长痛不如短痛,惊染本来就不属于这个皇宫,而皇上他应该喜欢的人也不应该是江湖上的女子。倘若有朝一日皇上迫惊染入宫,到时候这个局面该怎么收拾才好。”

简怀箴的话听在零落心头,她在这次有些赞同简怀箴的话了。

她默默的去为简怀箴泡了一杯参茶端到她的面前,说道:“皇长公主,您也累了,先喝杯参茶解解喝吧。”

第八十二回 簪花侠

简怀箴接过来,却半日不曾喝。

她把参茶端在手中,满面忧思的说道:“其实我现在担心的人倒不是皇上,我担心的是惊染和于冕。他们被欧阳令抓走之后便音信全无,欧阳令还假造了他们已死的证据。他这么做无非是想让我见到两副骸骨以为是惊染和于冕已死,因此伤心。到时候他约战我的时候,他便可以趁机占便宜罢了。如今他的如意算盘打空了,只是不知道他会不会折磨惊染和于冕。”

零落从旁劝说道:“皇长公主,事到如今您便是担心也没有用了。您也说了,那欧阳令那么做无非是想拖垮您的身子,您现在应该做的就是好好保证您自己,到时候才可以同那欧阳令绝一死战,把惊染姑娘和于冕公子给救出来。皇长公主,奴婢所说的对吗?”

简怀箴笑了笑,说道:“零落你说得对。本宫的身边曾经有很多人,可是唯一能够想本宫所想、急本宫所急、凡事都替本宫想到心里去的也只有你一个。”

零落听简怀箴这么说,面上不禁泛起一阵潮红,她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简怀箴见状,也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