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隐寺我都去得,还有什么不敢说的。”花蝴蝶潇洒地笑笑,挥挥衣袖关上了门。

走出这个走廊,少年才小声说:“这位爷喜欢罗隐寺的俗家女弟子。所以名声不好,除了他本门的两个师弟师妹,没有人愿意在他附近住。”

原青叹息,“喜欢修佛的弟子确实是…”有些太过了。

原青的话还没说完,傅罗的脚猛然间崴了一下,身子不禁一歪,云笙上前把她挽起,两个人的视线自然而然撞在了一处。

傅罗先避开了眼睛,云笙静谧的眼神里好像有一丝淡淡的情绪,只是隐藏着,眨眼之间不见了。傅罗低头道谢,他的身子微微一颤,松开了手。

第二十五章 悄悄的心动

少年领着众人还要接着往里走,卓玉皱了皱眉头,“好远。”用手指指,“这里的房间空着?”

少年点头,“都是干净的空房。”

卓玉眨眨眼睛,“住这里吧!”揉揉肩膀,好累。

少年愣了,半晌才指指花蝴蝶的屋子,“那…那…那…他…”看卓玉,“行么?行么?”离花蝴蝶很近很近,几乎挨上了。

卓玉皱起眉头,长长的睫毛眨了两下,很正经地问,“他咬人?”

少年使劲摇头,“那倒不会,那倒不会。只是很多人嫌弃他…”

卓玉已经推开一边的门,看了看,侧过头,“我觉得挺干净。”

啊!他是在说屋子还是说其他。

这一句话让大家愣了半天,不知道有没有特指。还好原青、傅罗知道卓玉的脾气,就算是简单的话,被他一说也会变得特别有奥义起来,其实他就是这个说话习惯。

眼看着卓玉已经登堂入室。少年看看剩下的人,“那…你们几位呢?”

傅罗看了看周围,“反正房间足够,我们也在这边住下吧!”

少年的嘴巴大大地张开,他还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竟然有人会自愿和那位住在一起。

原青想想那穿的像花蝴蝶一样的男子,虽然心里有些怪怪的,可是大师兄和小师妹都决定住在这边,他也不好再另起炉灶,只能点头同意,骆静就更被动了,纵然邻居有千般不好,总比她孤零零地离群而居要强得多。

云笙早在傅罗说话的时候,就已经向她点头。

少年伸手把附近几个房门推开,“各位是自己要在这里住的,有什么问题可跟小人无关。”少年再三重申,因为跟那位起冲突的人实在不少。

傅罗住在卓玉的对面,左边是花蝴蝶,右边是云笙,然后是云笙的小厮,原青和骆静住在卓玉那边。

回到房间先是要替换干净衣物,傅罗抖抖包裹,把里面的衣服拿出来。用手摸过去,跟自己身上穿的也没什么两样,湿漉漉的,只能撇撇嘴把自己的真气催发出来,当了一次电熨斗,把衣服烙干了。

晚饭是庄里的人分别送到各人房间里的,吃过饭之后又会有人来收拾,这么一来,他们还没帮上忙倒已经先成了座上客。

吃饱了饭,傅罗在屋子里坐了一会儿,本来想早早上床睡觉,可是居然莫名其妙地推开门,走到了云笙房前,她举起手想要敲门,门却在这个时候从里面打开了。

小厮拿着托盘从里面走出来,见到傅罗,面无表情地说:“我家公子在做晚课。”

“做晚课?夜坐?难道你们家公子是修佛之人?”花蝴蝶坐在窗台上喝酒,一边说话,一边看傅罗,来来回回打量,扬起一边嘴角“抽”地一笑,眨眨眼睛。哦,原来你跟我是同一类人。

傅罗实在没兴趣看这花蝴蝶暧昧的目光,准备转身走。

“你是为那传说来的,还是为那柄剑来的?”

傅罗停住脚步。

“那个故事还没完,这两柄剑和仙山派山谷里镇压着的妖,还有佛家的因缘镜,这些东西被一条看不见的线连着,那线上的两个人会怎么样呢?”花蝴蝶忽然从窗上飘落下来,来到傅罗面前,低下头,像是亲密的好友一般,“喜欢上了?”

这世上居然有这种怪人,怪不得那些人不愿意跟这只蝴蝶住在一起,傅罗准备不理会他。

“没有喜欢上,脸会这么红?”花蝴蝶把手背在身后,“你这个样子不是勾引他动心吗?”顿了顿又说:“你就舍得让自己喜欢的人寂寞一辈子?”

傅罗一个现代人,居然也被他问的说不出话来,面对这么一张超级大笑脸,骂也不是,恼也不是。

花蝴蝶把热脸又向前凑凑,“敢不敢跟我一样…”

傅罗当然知道他要说什么,和他一样勾引佛门弟子吗?脸火辣辣地,“你太高看我了,这世间男子千千万,我没必要去…”

开门的声音,傅罗回头望去,云笙手拉着门站在那里,他的身后是袅袅檀香和一盏晕暗的孤灯,每日的早中晚课,都是坐在屋子里一个人礼佛。他的长袍如晚风微拂,眼神清澈像粼粼河水,表情是那么的沉静,手上只有一串晶莹的佛珠,他紧紧地握着,微笑,“傅,罗,你,来了。”如此的自然。

傅罗倒是窘迫了,“我来看看你。”花蝴蝶有意无意地笑笑,潇洒地飞回他自己的地盘,还紧紧关上了窗子。

云笙淡淡地笑,扬扬手里的佛珠,“我在,夜坐,你,不介意,就进来,吧!”

傅罗进了屋子,发现桌子上还有一小碗米粥,“你怎么就吃这种没有营养的东西,怎么不多吃点。”

云笙笑笑,“以前,在家里,不,经常,出去,吃,多了,也…习惯,了,少食。”边说边盘膝坐在蒲团上。

傅罗走过去和云笙一样面对面坐在地上,云笙连忙递过一个蒲团。

灯光跳跃,空气忽然变得温馨起来,尤其是淡淡的檀香,有阳光般光明的味道,“云笙,你有没有什么打算?”

云笙忽然静默下来,过了一会儿,抬起头,傅罗从他的眼睛里看不到一丝杂质,神情自然。

这个时候她才发现,他竟然有这样的风采。

第二十六章 破戒月下花开

傅罗看着云笙,怎么也挪不开眼睛。云笙就任由她看着,用柔和的目光,静静地与她对视,“这段,时间,我只想做一些自己想做的事,这样,以后,就,没有遗憾了。”用沙哑的嗓子轻轻地吐字,一字一句都出于内心真正的想法。第一次感觉到自己有想要做的事,做了之后应该就可以了无遗憾了。

“说的对,人有时候就应该放纵自己一下,不然不知道什么是快乐。”是不是被花蝴蝶传染了变得很大胆,还是被云笙那恼人的孤寂折磨地太过于难受,傅罗竟然伸出手,握住了云笙的手指,“晚课你有的是时间做,现在我们出去走走。”

傅罗站起身,把云笙半拖半拽,生怕他不肯破例逃课,在他耳边继续谆谆教诲,“反正只是这段时间,你就放松一下。”

云笙把眼神探向傅罗,想了想,又低头看看自己手腕上的佛珠,“好,晚一些我会把夜坐补…”

容不得他再说别的,傅罗已经拉着他往前走,推开门,就看见门外的小厮,那小厮看着傅罗和云笙手牵手地走出来,非常惊讶,脸扬起来看云笙,“公子,你怎么?”

听到这句类似质问的话,云笙单薄的身子明显地僵了一下,可是马上感觉到自己手被那人握的更紧了,有股温暖的力气顺着她的手指传递过来。

“做你自己喜欢的,管别人想什么,这么多年你做了那些还不够吗?”劝诱一个好学生逃课吧逃课吧,真的很不容易,尤其是看到他那脸上该死的罪恶感,傅罗终于忍不住说了这样的话。

云笙的脚已经跨过房门,小厮瞪大了眼睛,“公子,你真的要无缘无故不做晚课?”他知道自己不应该用这样的语气跟王爷说话,可是这么多年府里的人都已经习惯了像对待神佛一样尊敬王爷,以至于侍奉王爷起居的他的地位也跟着提升起来,每一日王爷在屋子里做早课、晚课,他们都会在门外站一站,只要这样仿佛就能感觉到被洗礼了般。

那个会永远不声不响静谧存在那里,随时随地可以为人解脱痛苦,承受痛苦,近似神佛般的人,竟然要不见了。“他不是尊佛像。”他听到拉着王爷手的女子这么说,“他是人。不是活的佛像。”

云笙看着在前面走的女子,从来没有人在他面前说这样的话,她周围的空气都仿佛要燃烧起来,她是在为了他生气。

因为云笙用佛字决的时候暴露了自己的身份,所以在众目睽睽下牵手,那绝对会被判为乱了纲常,傅罗放开云笙的手,小心翼翼地四处张望,做贼心虚的样子,让云笙笑起来。刚才那个不顾一切张牙舞爪的女子一下子缩回壳了去了。

傅罗看着云笙的笑容,“你还笑,这还不是因为你。改天把你弄出去打扮成傻姑,看你还招不招风。”呲牙咧嘴故意恶狠狠的吓唬他。

“又,不是,没有,被你,吓唬,过。”那晚山谷里,她也曾恶狠狠地说:“别以为我是要救你,一会儿我们万一被妖怪追上了,我就把你踹下去。”可到了最后一刻,她也没有放弃他。

看起来好欺负的人,往往会反击于无形之中,傅罗的脸红了,在他眼里自己大概就是一只张牙舞爪的螃蟹,看起来威风凛凛,只要找到弱点,随便拿根筷子一捅就完蛋了。

看着满盘月亮,傅罗忽然想起什么,拉起云笙转了几个弯到了一个隐蔽的地方,“你在这里等我,我去一下就来。”

云笙还没来得及回应她,她就一阵风似的跑掉了。

云笙静静地立在那里,周围鸟语花香,虽然现在一个人在等待,可是这个夜晚却和以前的格外不同。

傅罗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两个纸包,她把其中一个塞进云笙的手里,边塞边说:“快…快…还是烫的呢。”然后笑嘻嘻地看着云笙惊讶的表情,摸摸自己的耳垂,伸手去摆弄自己手里的那个去了。

圆圆的像不像今天的月亮?原来她刚才抬起头看到月亮想到的事就是这个啊。

“软软的糯米,红豆陷的,我们今天有口服,我摸到厨房,发现他们刚做了这些。”傅罗打开纸包,看着云笙,好像准备等他一起咬第一口。

云笙看看手心里的糯米团子,露出一丝浅笑,“我已经吃过晚饭了,除了一天两餐不能多食,这是…”

“规矩都是人定的,”傅罗伸出手去推他,“我晚上也吃了许多,让我再吃两个我也吃不掉,硬吃会难受,要么就是浪费掉了,你说吧这几个结果你选哪个?”

云笙苦笑,“那仿佛只有吃掉了。”在她的注视下咬一口,她笑起来,看着他也咬一口,然后撞撞他的肩膀,皱一下鼻子,“甜吧!”鸟语花香,夜空,一切都依旧不变,可变的是人心,就这样注视的眼神,轻轻地撞击,就让人快乐起来。

“云笙,你亲眼看过花开么?缓缓地开放那一瞬间,我们在这里等花开好不好?”傅罗边吃边说。

“好。”

“你说这个世上怎么没有一朵花是为我开放的呢?”

“会有的。”云笙的声音虽然不是温润如珠玉,可是依旧像微风轻抚过她的心房。“会,有,一朵花,是为你而开的。”只是怕开在你看不见的地方。

第二十七章 追悔莫及

云笙看着蹲在地上观察花朵的傅罗,今天晚上他竟然会连续做了两件以前绝对不会做的事。也许这就像傅罗说的那样,人有时候就应该放纵自己一下,不然不知道什么是快乐。可是这种快乐却让他害怕,没来由的。

“云笙,我觉得很奇怪。”傅罗没有回头,继续拨弄着眼前的花朵。“为什么我会对这里很熟悉,刚刚我想要去找点吃的,居然连想都没想就找到了厨房,而且那朵莲花为什么会发光呢?”

“云笙,你相信有前世吗?我现在真的相信了,所以我要去看因缘镜,看看到底能从里面看到什么。”

静谧了一会而,“你,想,看,因缘镜?”云笙有些诧异,声音稍微不稳。

傅罗回过头,云笙的脸色已经恢复平常,他垂下脸微笑,“你,见过,因缘镜的。”

这下改成傅罗惊讶了,她大大地张开嘴。

云笙笑着解释,“你,还,记得,那晚,我怀里,掉落的,那个盒子吗?后来,你把它还给我,我说,我是替,别人,保管的。”因为这句话太长,对于刚刚尝试说话的云笙有些困难,月光下,他抬起头轻轻地吞咽,喉结在天鹅般高贵的颈项上滑动。

傅罗的心脏不由自主地狂跳,有一种难言的失落,“你是说,那个盒子里装的是因缘镜?”那时候云笙曾要向她说起那盒子里到底是什么东西,可是她偏偏没有想到盒子里装的,就是她梦寐以求的因缘镜啊。

失之交臂…手都已经碰触到了竟然没有打开来看,还要大费周折地去参加“夺镜大赛”。

傅罗叹口气,“我看因缘镜,不是因为想知道自己能否修炼成仙,而是觉得现在的自己就是一个梦,总觉得不属于这里似的。”可是偏偏这里的一切又让她有一种特别的感觉。

“你,不,喜欢,这里?”

“恩,谈不上不喜欢,但是也没有什么让我…”傅罗站起来,话没有说全,如果是在以前她一定会说没什么好留恋的,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却有点迟疑起来,莲花、因缘镜、那个传说,难道她已经渐渐沉浸在这个奇异的梦里了吗?庄周梦蝶,云笙啊,我应该是庄周才对。

“傅罗,别急,我,会,让你,看到,因缘镜的,你,要,相信我。”云笙轻声说,高洁的脸上带着一抹安慰的笑意,和着月光,淡淡地。

相信我,如论如何你会得到你想要的。

“那你呢,”不知道为什么,会冲口说出这样的话,“云笙,那你自己呢?”

他没说话,侧开脸。

傅罗张开嘴想再说什么,忽然间远处传来一阵吵闹的声音,“抓住了,抓住了。”

云笙转过头和傅罗一样冲那声音的方向望过去。

什么被抓住了,傅罗急忙看云笙,“我们去看看。”云笙点头,两个人往前走,碰到一个庄里的下人,傅罗叫住他打听,“刚才喊,什么抓住了。”

那人说:“前面的人说,禁门的大侠们抓住了一只妖,不知道是猫还是狐狸。”

听到狐狸,傅罗忽然之间想起那天晚上出现在客栈的白狐狸,不准备再向那人问别的,急急忙忙抬腿就往前跑,“云笙,从我们住的地方过去,应该会比较近一些。”

傅罗跑进走廊,原青、骆静两个人的屋门关得紧紧的,于是敲门把他们叫出来。原青正躲在屋子里练功,骆静已经睡了。傅罗说:“听说前面抓住了一只妖,你们要不要去看?”

原青点头,反身回去拿剑,骆静也关上门追上大家的脚步。

傅罗再往前走,准备去找卓玉,要敲门的手扑了个空,卓玉的屋门居然大大地敞开着。

“大师兄。”傅罗喊了一声,没人答应,试探着走进去,床上的被褥整齐,屋子里不见卓玉的人影。

原青说:“大师兄不在?可能已经到前面去了。”忽然消失,这也符合卓玉这个人的特点。

众人点头,接着往前走。妖和妖怪不一样,妖怪充其量只不过是稍微厉害的动物,而妖是可以修炼成人形的,傅罗等人一直没有见过真正的妖,现在要在这里见到,难免有些兴奋。

捉妖的现场已经围了很多人,傅罗还没见到那妖到底是什么样子,就听见清脆的声音喊:“你们这些小娃娃懂得什么?守着那把剑不肯放,你们知道这两把剑背后的故事吗?料想你们的师父师祖你不好意思告诉你们,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吧!”

只听禁门弟子喊道:“你这只妖再要胡言乱语…”话未说完,就听另一个声音响起,“师弟,专心施法,它就是要扰你分神然后逃脱。”

一阵“咯咯”笑声响起,“妖怎么了?妖和仙都能得到永恒的生命,做妖自由自在没有束缚,不是比修仙更好吗?你们师父没有告诉你们,就算是人,也能坠入妖道吗?你们修仙这么辛苦,不如求求我,让我渡你入妖如何?”

“你…”有弟子沉不住气大怒。

“你们这些修真的人,整天仁义道德好不要脸,那负心的女人把他封印了也就罢了,那剑本来就是人家的东西,偏偏你们要霸占着,既然你们那么讨厌妖,我告诉你们一个秘密,那剑的主人早已经堕入妖道,那剑自然也就成了妖物,你们留着那妖物做什么用。如果想要光大你们修真人的门派,留着那女人的剑就好,这柄就还给我们吧!”

第二十八章 十年踪迹十年心

话音刚落,有人立即惨叫一声,撞跌了出去。幸好他身后有几位道友,勉强将他接住,即便是这样,他还是受了内伤,鲜血顺着嘴角流下来。

傅罗他们已经走的很近,放眼看去,看清楚了场上的情况。一个满头银发的男子手里抱着一只白狐狸,傅罗忙仔细看向男子手里的狐狸,结果大失所望,那只狐狸虽然也是通身雪白,可是有一双湛蓝色的眼睛,和客栈那晚她看到的那只皆然不同,她在客栈中见到的那只,眼睛黑不见底,明亮的眼睛里就象藏着一朵闭合的黑莲花。

男子手里的狐狸虽然看起来很有灵性,但不论从那点看来都和她遇到的那只本质上就相去甚远。

骆静的目光也落在那人怀里的狐狸上,“二师兄,还记得我们去医馆给你看伤的时候,门口笼子里关的那一只狐狸吗。我怎么看,这只狐狸和那只似乎很像。”

原青皱眉摇了摇头,“我看,狐狸长得都一样,哪里能分得出来。”

禁门弟子因为缺少了一个,阵法有了缺口,对付那妖,顿显吃力,几名弟子互相望一眼,都伸出左手食指和中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