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齐豫深吸一口气,拼命忍住想捏她脸蛋的冲动,她还真敢说!

几乎是咬牙切齿的道:“卖了…你试试。”

最后三个字完全就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要是宋玉汐这还不明白她‘试试’之后的后果是什么,那也就太迟钝了。宋玉汐不满的噘噘嘴,心里问候了下他的祖宗,表面上还是很平静的将之又塞回了内袋之中。

坡下等候的孟孝孺和宋明见萧齐豫站起了身,赶忙就一路奔了上来,孟孝孺瞥了一眼棋盘,发现并没有分出胜负,不过他也不敢多话,直接展开手里一直抱着的银灰色貂皮大氅搭在萧齐豫的肩膀之上,宋明踌躇不前,先前孟孝孺告诉了他萧齐豫的身份,他就更加惆怅了,心里真是五味陈杂,萧齐豫系好了大氅,长身玉立的姿态傲然如松,周身散发着无与伦比的贵气。

坡下众人全都上来了,大家的注意力也全都放在棋盘之上,宋玉寒最是爽直,说道:“啊?下这么久,没分出胜负啊?”

宋明立刻制止:“不可胡说,怎么可以赢齐公子呢?”

你怎么就断定输的一定是齐公子呢?这句话真不是黑吗?

众人目光瞥向了宋明,宋明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尴尬的站在那里直摸头,萧齐豫经过宋玉汐的身边,暗自比划了一下她此时的身高,为自己比她高出一个半头而沾沾自喜,宋玉汐看出他眼神中的优越,恨的直咬牙,只想对这皇太子殿下说一句:幼稚鬼!

萧齐豫像一只骄傲的孔雀般转身走下了山坡,往宋明的院落走去,孟孝孺对宋明使了个眼色,宋明就立刻会意,走了两步,还不忘回头叫上李湛,李湛决定跟上,走到宋玉汐身前的时候,眸色幽暗的盯了她一眼,意味不明的勾起一抹笑来,看的宋玉汐一阵头皮发麻。

李湛这人心狠手辣的程度她可是见识过的,自己的亲爹他都能下得去手,这样的真小人,还是有多远离多远比较好。

宋明的客人全都随他一同回了院子,亭子里就只剩下宋家姐妹和纪家姐妹了,宋玉蝉和宋玉寒围着宋玉汐夸她厉害,尤其是宋玉寒,现在对宋玉汐这个小妹妹的棋艺那是佩服的五体投地的,甚至不惜说出,要去拜林氏为师的话来,因为宋玉汐一直对外说,自己的棋艺是跟林氏学的。

纪婉宁不动声色的跟着宋玉蝉她们后面夸奖宋玉汐,情真意切的模样,当真是学的入木三分的。只有纪婉清和纪婉春在旁边,插不上话的同时,也感觉到了宋玉汐的惊天转变,从前也没听说这丫头会下棋啊…原本先前跟过来的时候,还以为可以看见宋家姑娘的好戏,却没想到看了一肚子气,谁出风头不好,偏要让那宋玉汐,原本纪婉清就对宋玉汐摇身一变成了镇国公府小姐的事情耿耿于怀,恨不得能瞧见宋玉汐成天在府里被姐妹欺凌嘲笑,因为这样才符合纪婉清的见识,她所在的纪家,不就是这样的吗?老太君只捧纪婉宁一个嫡女,其他的女儿全都只是陪衬,而她们要做的,就是做好这个陪衬,时时刻刻都要让纪婉宁走在最前面,万事捧着纪婉宁,并且她们之前接触的其他人家,也是这样的,哪一户像是宋家这般嫡庶不分,没有规矩,庶出的女儿比旁人家嫡出的过的还好,这叫纪婉清这个纪家名义上的嫡女,心里不知道有多酸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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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宋玉婵带着大伙儿回到了后院,见宋玉寒还在炫耀她手上那把扇子,气不打一处来,将宋玉寒和宋玉汐喊入了西次间中,让丫鬟守着门,入内之后,宋玉蝉一把夺过宋玉寒手中的扇子,拍在茶几上,怒道:

“今日之事,你可知错?”

宋玉寒一愣,然后便低下头,小声嗫嚅道:“我…知道错了。”

其实从一开始她输掉第一盘棋的时候,就已经后悔不已了,可那时骑虎难下,她自己又意气用事,哪里还顾得上这些,硬着头皮撑下去的,若不是宋玉蝉和宋玉汐赶到,替她解围,要不然今天还真不知道如何收场呢。

宋玉蝉叹了一口气,对宋玉寒说道:“今日之事虽是小事,可到底也事关姑娘家的闺誉,若今日不是七妹妹有幸赢了,你打算如何收场?是要将自己贴身的物件儿输给那位公子吗?我是你的长姐,我有责任要教导好你们,这回你犯了错,我希望你长个记性,待会儿便去佛堂抄二十遍女德篇,今日抄完才能睡觉,这三天都不许出门,可有异议?”

宋玉寒有错在先,虽然有点不情愿,但也不敢再和宋玉蝉顶撞,嘟着嘴说道:“没有异议。大姐教训的是,我下回再也不敢这样莽撞了。”

规规矩矩的对宋玉蝉福了福身,然后又对着宋玉汐做了个揖,说道:“七妹妹,今日承蒙相救,不胜感激,大姐罚我去抄书,等我抄完了,明日再正是去雨桐院寻你道谢。”

说完这话之后,宋玉寒便低着头走出了房间,宋玉蝉叹了口气,看到茶几上的画扇,对宋玉汐说道:“还有你,今日虽然有功,可到底也鲁莽了些,我知你棋艺高,可是殊不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凡事切不可托大疏忽,你以为你今日赢了,可若是明天遇上个比你厉害的,你这样不留情面的方式,可是要吃亏的,今后也不能再这样鲁莽了,知道吗?”

宋玉蝉说完之后,便将那画扇交回宋玉汐的手中,语重心长的对宋玉汐说出了这么一番话,宋玉汐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扇子,心中对宋玉蝉十分信服,知道不管她说这么多,都是为了她们好,姐妹们有这样的长姐在,后院风气才能清正。

规规矩矩的行了福礼,回道:“是,多谢长姐教诲。”

宋玉蝉弯腰将她扶起,两人对视一笑,然后才走出门去,回到姑娘们中间,她们还在继续讨论着先前竹叶坡上的事情,李湛和孟孝孺,纪婉宁认识,可是那个最后和宋玉汐下棋的男子,她们却是谁也没有见过的,都在猜测着那人的身份,见宋玉汐回来,纪婉宁居然亲自过来迎她,挽着她的手腕,让她坐在暖榻的中央,问道:

“七妹妹,先前你和那位公子下棋,似乎说了不少话,你可知道他是谁?看样子应该是世家贵公子吧。”

宋玉汐看了看纪婉宁,没有犹豫的回道:“我也不知道他是谁,他只说自己姓齐,我与他说的都是一些棋路上的事情,他下棋的风格有些剑走偏锋,我觉得奇怪,这才与他多说了一些,并未涉及身份。”

纪婉清立刻抢话:“看吧,我就说她不知道,你们偏不信。”

宋玉汐看了看她,只是淡淡笑了笑,姑娘们见她不知内情,便也不缠着她多问,兀自热烈的讨论去了,宋玉汐盘腿坐在暖榻上,从榻间的保温团子里取出茶壶,兀自倒了一杯热茶,一边喝,一边将手放到了内袋之上,坚硬的触感让她的心像是悬着一颗石头般,暗自悔恨。

今天应该强硬一些把这玉佩还给他的。都说了不想和他多牵连的。

对于这个恩人,宋玉汐虽然心里感激,可是很明显恩人不相信她,不过这也是人之常情,她与恩人,就好比是美玉和砂砾,美玉怎么会允许一颗小小的砂砾损害他的光泽呢?起杀心,或是不信任,都是应该的,换做是她,她也不相信啊。所以说,这块玉佩留着早晚是个祸害。

可是又不能扔,又不能卖,真是头疼。

宋逸已经在雨桐院中宿了好长时间了,似乎林氏被他带回来之后,他除非有公务,只要晚上在府里,那就势必会留在雨桐院里,这不,晚上吃过了饭,宋玉汐就自觉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林氏和宋逸的事情,她不想干预,宋家的后院和其他府邸的后院不一样,纪兰这个国公夫人没有当家,姑娘们又全都另外居住,统一由老夫人秦氏和府里的女席先生教导,倒也不怕姨娘们的事情牵扯进去。徐妈妈每天都会来跟她汇报府里的事情,大多都是以国公如何如何宠爱林氏,今天说了什么,昨儿个又送了什么,事无巨细,宋玉汐也就是听着,却是不会插嘴过问,不过,从徐妈妈的这些言语中她不难听出来,宋逸是真的很宠林氏的,她做过别人的妾侍,自然明白,像宋逸这么宠一个妾的男人真的很少见,不管他是短暂的,还是长久的,此时能有这份心也算是难得了。

她洗漱完之后,就让绿丸和留儿去睡了,让她们留了一盏油灯,她自己托着走到梳妆台前放好,看着镜中如花似玉的容貌,幽幽的叹了口气,她上一世凭着这样的容貌都没有赢来一个男人的宠爱,哪怕是逢场作戏的宠爱,都没有过,嫁的三个男人里,李湛冷漠,叶修嫌弃,倒是年过五十的侯爷对她最好,时常让人给她送好多好吃的,好玩儿的,可是宋玉汐却也明白,老侯爷对她的那种好,根本不是一个男人对女人的好,他是把自己当他孙女儿那样疼爱,好多东西,好多赏赐,都是照着定国侯府小姐们的份例来给她的,有时候也会来陪她说说话,可基本上都是在院子里说,就连和她待在一间房里,他都没有过,别说圆房了,她就像是他兴致来了养的一只小宠物般,高兴了来逗逗,可是,谁也不会留在宠物房里过夜。

放下了梳子,宋玉汐站起身,走到屏风后,打开衣柜,拿出她藏在里面的一只小黑匣子,这是她藏得体己钱,有两百两银票是纪衡之前给她的,给了甘嬷嬷和徐妈妈的部分,已经被柳萍当时搜刮走了,只有她身上荷包里放着的还在,然后来了宋家,老夫人赏的,还有宋逸赏的,全都在这小黑匣子里面。如今雨桐院的开支都是走的主院,有什么直接去支取就成,根本不需要单独用钱的地方,所以,宋玉汐也就没有再把银子放在甘嬷嬷和徐妈妈那里用度。

宋玉汐把里面的东西全都倒在了梳妆台上,将那些不能动的首饰,再装回匣子里,留下银票和碎银,细致的数了数之后,竟然有一千五百两之多,因为她本身就有两百两,回来之后,老太君按照府里小姐的份例,每月十两银子,将她十一年没有拿的份,全都一下子给了她,那笔银子就有一千三百二十两。

看着这笔不算小数目的银票,宋玉汐弯下腰,将下巴撑在手腕上,看着油灯的烛火。

她吃过太多的苦,自然知道银子越多越好,这银子如今看起来多,可是金山银山也有吃空吃穷的一天,更别说只有这么一个小数目了,若是不加以打理,说不定一年之后,两年之后,她就再次回到没有钱的窘境了,她早就有想在京城开一间店铺的意思,一千五百两,估计只能在长安街上开一间小铺子,而在这中间,她还必须要得到秦氏的准许,就算她不亲自抛头露面,可也不想偷偷摸摸的,不想破坏了秦氏对她建立起来的信任。

可是,秦氏会同意吗?

宋家有吃有穿,并没有一定需要她开铺子的原因啊。甚至,秦氏也许还会觉得她的想法荒谬,毕竟媳妇子有娘家陪嫁的铺子需要打理,沾手一些生意,在婆家来说是情有可原的,可是一个还未出阁的小姐,甚至她才十一岁的高领,谁会让一个十一岁的小姑娘开铺子呢?

越想越觉得没戏。

辗转反侧之后,最终还是决定找个机会和秦氏提一提这件事情,若是秦氏实在不同意的话,那她就只能等等,等纪衡春试结束,看他什么时候能得空见一面,到时候把钱托付给他,自己拿一些分红,当是补贴好了。

这么决定之后,宋玉汐带着惆怅入睡。

第二天一早便去了秦氏那里,今日轮到宋玉昭当值,宋玉昭到底年纪小,卯时三刻的时候,都陪着秦氏做完一回早课了,她还有些迷糊的样子。

见宋玉汐来了,宋玉昭便撒娇,将抄经的笔交到了宋玉汐手中,自己去外面和桂嬷嬷一起安排早膳去了。秦氏喊她都没喊的回来。

宋玉汐抿唇笑了笑,宋家的姑娘,除了她之外,性格都比较活泼跳脱,旁人瞧着只会说女儿像父亲,因为宋逸的性格就是这样的,可是宋玉汐却知道,这里面其实和秦氏的这种开明不死板的教育方式有关系,因为宋逸也是秦氏教导出来的,所以,秦氏手底下长大的四个姑娘,性子这样就是有迹可循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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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宋玉汐抄了几行经书,心里有事儿,下笔就有点迟滞,秦氏点完了香,转过身来看她,瞧了一眼她写的经文,坐在了暖榻的另一头,桂嬷嬷立刻用狐裘毯子盖在她的腿上,背后还给放着一直牡丹缠枝纹的大迎枕,俨然就是一副要和宋玉汐说话的样子。

宋玉汐知道这是秦氏给自己机会说话,深吸一口气,就把笔放了下来,没有任何遮掩,直接说道:

“祖母,咱们宋家可有媳妇子在外头开设店铺的事?”

秦氏拿着手炉子,齐眉勒着福禄寿喜的大红抹额,中间的那一颗东珠,一看便知是价值连城的,听宋玉汐这么问,便也不和她兜圈子,说道:

“你想开铺子?钱不够用还是怎么的,直接和祖母说了便是。”

宋玉汐赶忙摇手:“不不,不是钱不够用,而是现在手里的钱太多了,就那么放着实在可惜。”

“钱多还压手不成,你这丫头说话好生有趣。倒说给我听听,这是个什么理儿?”秦氏对宋玉汐很喜欢,总觉得这孩子从小吃了那么多苦,性格居然还能这般纯粹,实属不易,对待她又是百般耐心,不是那种装出来的耐心,而是那种尝试过寂寞的人,由岁月慢慢沉淀下来的耐心。

“就是因为钱太多,如今又身在这样的好日子里,不免有些担心今后,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万一今后我享受惯了府里的荣养,可是一旦有什么意外,府里不再荣养我了,那我一个女子该如何在世上立足?我在纪家的时候,手里从来没有多一分的余钱,吃的都是馒头腌菜,有的时候馒头要是没有,就吃窝窝,那时倒也觉得没什么,可如今若是再叫我过那样的日子,岂不是比死还难受吗?所以,我才想开一间店铺,不用太大,只需每天赚一点,也算是个盼头,求个心安罢了。”

宋玉汐是将自己最真实的想法说给秦氏听了,秦氏靠在迎枕上,很少听这孩子说起纪家的事,又听到她说吃馒头腌菜,不免心中悔恨心疼,暗自记下了纪宁氏的一桩罪,心里却不能否认,这孩子说的不无道理。

“好一句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你的意思,祖母明白。只不过你还太小,十一岁的姑娘正是爱娇的时候,就算要开铺子,也得等过两年,你再大一些,到时候,祖母给你寻一户称心如意的好人家,再给你陪多多的嫁妆,十间二十间的铺子给你都不成问题,不必急于一时,咱们宋家还不至于养不起你。”秦氏这般对宋玉汐说道。

宋玉汐见秦氏有点松口,便想再接再厉一把,继续说道:

“祖母担心我年纪小,不懂经营,我可以从小店开始。也不就是要指着店赚钱,就是…就是…求个心安,像祖母信佛,每日清晨必礼佛,这便也是信仰,求的也是心安,不是吗?”

秦氏终于还是笑了起来,果真是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这孩子的心境,哪里是十一岁的孩子该有的。也是难为她在纪家过了这么多年,就算回来了,没有安全感,总觉得如今的一切都是镜花水月,生怕一觉醒来,什么都没有了。

想了想之后,秦氏才松口道:“既然你自比礼佛,那我也就不好说什么了,佛家有云,心中有佛,便处处有佛,虽然府里没有未出阁的姑娘自己开设店铺的先例,但你既然有这个想法,我也就不阻止了。你这样子,让我想起了老祖宗,咱们宋家的老祖宗,也是经商的一把能手,国公府也困不住她,宋家能有如今的家业,也就是靠着老祖宗的恩荫和积累,咱们后辈也不该忘本,你要开就开吧,我没什么意见了,你回头再去和你父亲说一说,他要是也不反对,那这事儿就算成了,不过别怪祖母给你泼冷水,你这年纪也太小了些,到时候若是给人骗了钱财,可不许回来哭鼻子啊。”

宋玉汐惊讶的看着秦氏,看着这个雍容华贵,却又开明无比的祖母,一时间竟有些说不出话来。

祖母居然就这么…准了?直到走出宁寿院的时候,宋玉汐还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不过,等她回到雨桐院中,桂嬷嬷就给她送来了两个人,是从秦氏院里的账房中出来的,一个叫竹苑,一个叫云苓,家里都是账房出身,精通算账。也不是今天就把人给安排下来,只不过是桂嬷嬷带她们来给宋玉汐看看,若是宋玉汐同意的话,等到她外头店铺开出来了,这两人就可以暂借给宋玉汐一段时间,也算是秦氏对她的支持了。

宋玉汐这才相信,秦氏是真的答应她了。

晚上宋逸送衙署回来,照旧来到雨桐院吃晚饭,宋玉汐下午的时候就和林氏商量了这件事,林氏没有制止,只说让她试试也无妨,等宋逸吃完饭之后,宋玉汐也就趁势和他说了自己的想法,宋逸第一反应就是看林氏,林氏一点头,他二话不说,当即点头同意,还很豪气的说:“既然汐姐儿要开,那就别开个小的,咱开个大的,钱不够我出!”并且当场就要给宋玉汐掏银子…

宋玉汐哪里不知道这是宋逸在和林氏献殷勤呀,不敢直接回应,林氏对宋逸横了一眼,说道:

“你怎么说风就是雨,七小姐才多大的孩子,也就是瞎起哄罢了,小打小闹的就成了,铺子不是那么好开的。”

宋逸却是想的深远,说道:“没事儿,她不会开,不有我呢吗?她今年十一了,再过个几年也该议亲嫁人了,到时候手里多些铺子,多些房契地契,日子才能过红火呀!你也能安心的在府里陪我过日子了不是?”

林氏听他这么说了,便低下头,没有说话。宋逸一边说,一边抓住了林氏退缩挣扎的手,总觉得林氏身上像是有什么勾着他的钩子,只要一见着她就走不动道儿,什么身份,什么规矩,全都抛诸脑后,只要每天回来能瞧见她,哪怕她甚少给自己好脸,可他只要见着她,心里也就满足了。明知道去其他姨娘院里,可以得到更好更周到的服侍,可他偏偏就喜欢睡在她身边,哪怕什么都不做,就这么看着她的睡颜也心满意足。

所以,今天晚上宋玉汐一对他提出要求,他立马就答应了,在宋逸看来,这可是千载难逢讨林氏喜欢的时候啊,他可不能有半点迟疑。

宋玉汐没瞧见过这样的宋逸,就跟个急色的愣头青,八辈子没见过女人似的,从进门开始,他的一双眼睛就没从林氏身上挪开过,正瞧得起劲,宋逸突然对她递来一个眼色,大意无非就是让她回避嘛。

宋玉汐猛地站起身,转身走了两步,又回身和宋逸确认了一遍,说道:

“那么爹,这件事就这么说定了。我得了空就找人去办了啊。”

宋逸这个时候哪里有心思管她呀,恨不得她能立刻消失,摆摆手,说道:“说定了说定了。你放心去让人寻铺子,多寻几间也成,就算是我和你娘给你存嫁妆了,去吧。”

宋玉汐谢过宋逸之后,抿唇笑着走出了花厅,再回头的时候,已经看见宋逸把林氏给横抱起来,往内室走去了。林氏也就是挣扎了几下,似乎用处不大,就这么消失在花厅深处的角门中了。

虽然林氏现在还没有接受宋逸,也可能一辈子都不会真心接受他,可是不管怎么说,宋逸现在对林氏,那就是实实在在的宠爱啊,一个女人做到林氏这样也算是成功了,有一个肯为她付出生命的真爱,还有一个宠她如宝的金主…

这两种人都是上一世宋玉汐极力追求的品种,只可惜她穷极一生,碰了三次运气,都没有一回让她碰上的。

所以这一世,她不打算再碰运气了,运气这种事情,实在太狡猾了,将一生都押在运气上,太不理智,她这一世要的不多,不想那些泼天的富贵,只希望手里有余钱,嫁不嫁人也无所谓,做一个有钱的老姑娘,也比做一个生活不幸的穷夫人要好太多了。

就这么敲定了秦氏和宋逸,宋玉汐的开店计划总算有了一点点进展。不过,整个三月她可没有时间去物色店铺了,因为在三月二十六这天,平阳候府纪家有一场别开生面的花会要举办。

纪婉宁她们只是来京城的时候到宋家报了个道,请了个安,听宋玉蝉说,这些日子,纪家的姑娘全都在府里苦练技艺呢,据说这一回的花会与往年都不一样,因为今年还有宫里的几位公主要一起来参加,这也就是说,这一期的花会,涉及了皇家,注定规模不会小,纪家已经连日连夜的扩建宾客席,将舞场改建一新,完全上了不止一个规格,奢华程度可见一斑。

而宋玉寒也不知从哪里听说了一个莫名其妙的消息,说是这回花会也许还有一个隐藏的名目,说纪家的这一场花会也许就是明下半年宫中选秀的预赛,今年正好是第三年,这个消息一经传出,整个京城的姑娘都像是炸开了锅,三年一选秀,但向来都是由各地将适合女子呈上内廷司,再由内廷司掌事来一轮筛选,一步步进行的,期间有不少闺秀,连殿前献艺的机会都没有,就给打了回去,若这个消息是真的话,那就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好事啊,但凡有点野心的,都希望在这场花会中,露一次脸,没名次也成,至少可以混个脸熟嘛。一时间纪家花会的邀请函居然成了抢手货,据说还有人在黑市放出了价格,说什么也要参加这回的盛举。

宋玉汐对这些消息的传播和扩散简直哭笑不得,往往谣言是怎么来的,也就是一些人凭着心里的臆想,将听来的话和自己的想象一番糅合,再散播出去,宫廷选秀女这么大的事情,难道她们真以为可以在一个小小的花会中决定吗?不过,宋玉蝉说的,几位公主这回也想来参加,她倒是相信的,因为她记得上一世,好像的确有一回是有皇家公主参赛的,年份她纪不太清楚了,看样子应该就是这一回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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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平阳候府的花会,宋家每年也是会参加的,去年就是宋玉蝉一举夺得了花会花魁的名次,她的古筝弹得非常好听,无论是大珠小珠落玉盘,还是高山流水觅知音,欢快的,高雅的,她都能弹奏自如,宋玉蝉的私家女先生原本是宫里退下来的一个舞姬,擅长的便是古筝曲,宋家的姑娘每人都有一项特长,宋玉蝉会弹古筝,宋玉寒会弹琵琶,宋玉梦会弹箜篌,她有一架凤首箜篌,就是在皇家年宴上献艺时,得皇后亲自赏赐的,就连最小的宋玉昭都会弹奏很好听的月琴。

今年宋家自然也受到了邀请,而与往年不同的是,今年她们多了宋玉汐。

几个姐妹聚在宋玉蝉的香箩苑的暖阁里,这里有一间宽大的练舞场,就算是几个姑娘聚在一起都不会觉得拥挤,底下烧着地龙,冬日亦如春天般温暖宜人。

“今年估计还是大姐拔头筹,大姐的古筝弹得出神入化,就连我的琵琶都不如你弹奏的清脆流畅。七妹妹第一次参加,也别觉得害怕,咱们也就是去凑凑热闹。”

宋玉汐在好些乐器间穿行,宋玉梦从外头叫人把她的凤首箜篌给抬了进来,大家都错过去看,宋玉汐也是啧啧称奇,到底是宫里赏的东西,看着金光闪闪,可漂亮了。

宋玉梦也不扭捏,坐下之后,就给大伙儿弹了一曲,箜篌算是异邦的乐器,中原不太多见,声音弹奏起来有些低沉,呈扩散音颤音,这种十分难把握,下指尤其要主意力度,不然音调很容易就扩散,不凝聚。

宋玉梦的箜篌技艺在宋玉汐听来,也不算是太高明的,最多算是悦耳动听,可要说深层次的共鸣,就少了一些了,听过即忘,不能让人有绕梁三日的回味之感。

姑娘们都很高兴,宋玉梦弹奏结束之后,一个个都要去试试这御赐乐器,宋玉梦也不小气,让出位置叫姐妹们试,不过这乐器若不是长久练习的话,弹出来的最多就是一个个悦耳的音节,不成章法,因此大家拨弄两下过过瘾也就成了。

宋玉汐坐下之后,摆好了姿势,将脑中记忆的乐曲自指尖流泻出来。

李湛的生母是胡姬,这箜篌其实就是异族乐器,而宋玉汐虽不得李湛喜欢,但他的生母对她倒是还行,平日闲暇时,会教她一些乐器,他母亲也有一张十四弦的箜篌,宋玉汐便是那个时候接触到这个的。

不过短短片刻的拨弄,就已经吸引了其他姐妹的目光,宋玉梦吃惊道:“七妹妹也会弹箜篌啊?”

宋玉汐笑了笑,说道:“纪家二姐姐箜篌弹得十分不错,我偶尔听过,后来我拜在刘老先生门下,便向他请教过一二,只会这么两段,再多就不会了。”

一时忘记了这些,宋玉汐找了个刘三郎的借口,要不然还真没法解释她怎么凭空就回了箜篌这高雅的乐器。

听了她的话,宋家姑娘们才了然,宋玉梦无私的说道:“七妹妹这般有天分,若是加以练习的话,等到今年年底御前献演的时候,你定然也能得到一尊箜篌赏赐的。”

宋玉汐只是笑笑,没有说话,宋玉蝉说道:“你以为箜篌是因为你弹奏的好,皇后娘娘才赏你的吗?这是给宋家脸面,七妹妹就是再去弹箜篌,也不可能再得到凤首箜篌的赏赐了,娘娘又不是开箜篌铺子的。南国进贡而来,不过也就那么两三樽吧,给了你一尊已是厚赐了。”

宋玉梦这才明白过来,对宋玉汐抱歉的笑笑,宋玉蝉又看向了宋玉汐,对她问道:“七妹妹还会些什么乐器?今年你刚回来,肯定也是要上场的,我听宁姐儿说,你的古琴弹得相当不错,要不今年就弹古琴吧,她说你还有一把刘老先生赠予的古琴,对吧?”

宋玉汐点头说道:“是,刘老先生的确赠过一把古琴给我的。不过,纪家二姐姐不知道的是,其实我不太喜欢弹古琴,古琴是我娘喜欢的,觉得太沉闷了,我更喜欢大鼓,笛子和胡琴这些。”

宋玉寒掩唇一笑:“你喜欢的倒挺实在!各家小姐都争相喜欢那种高雅的乐器,偏你喜欢这些市井的。”

宋玉汐不甘示弱的回道:“还不是跟你学的,你不是也喜欢吹笛子吗?”

暖室里,大伙儿开怀的笑了起来,你挖苦我一句,我笑话你一句,气氛十分和乐,宋玉汐把她会的乐器全都展现了一番后,最终还是决定不走高雅路,和宋玉寒一起走市井风,她吹笛子,宋玉汐拉胡琴!

而说到拉胡琴这件事,宋玉汐还是颇有兴趣的,因为她在北靖待过很多年,叶修的府上有一对乐人夫妻,他们在叶修的府中养老,她和素染,也就是教她下棋的那位女博,只要闲暇不下棋的时候,两人就会去那对夫妻那里听他们拉胡琴,边关的苍凉,垂老的寂寞,全都能够在胡琴那萧条嘶长的音调中展现出来,没有一点生活阅历,则听不出胡琴的哀伤,这就是宋玉汐对胡琴的见解了。

宋玉蝉她们不知道胡琴对宋玉汐的意义,但也支持她的选择,反正宋家也不是一定要拿名次,只不过重在参与,见识见识,大家一起热闹热闹才是关键,弹什么,吹什么,拉什么,真的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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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二十五的时候,宋家的五个姑娘就被纪婉宁邀请去了平阳候府,准备在平阳候府住一晚。

平阳候府是宋玉蝉的舅家,她们来了之后,就被领去拜见了平阳候夫人闫氏,闫氏是襄阳候府的嫡长女,当年嫁给纪朔的时候,纪朔连世子都还不是,当时来说,算是下嫁,不过后来纪洲故去,纪朔意外袭爵,这便算是门当户对的良好姻缘了。

闫氏三十来岁,保养的不算太好,纪婉宁的脸型有些像她,五官更像纪朔,闫氏脸色有点发黄,眼珠子里总是有泪,说起话来轻声细语,神态温和,时不时的就拿帕子擦一擦眼,即便如此,她但眉宇间透着的傲气却是怎样都不能遮掩的,据宋玉汐所知,这位夫人年轻时可没少和纪家老太君宁氏对峙,因为那时纪朔还不是世子,闫氏娘家厉害,在纪家便处处压他一头,连带着对宁氏都不是特别尊敬,宁氏也不是个好欺负的,先是按着不动,等到闫氏在京城生下了纪婉宁之后,她直接派人把纪婉宁抱去了她房里,美其名曰要让嫡小姐在尊长身边教养,其实就是用的这一招来回击闫氏的傲慢,当时闫氏刚生了孩子,还在月子里,就因为思念女儿,日日夜夜的哭泣,因此才得了如今这迎风落泪的毛病,等闲见不得风的,这些暗地里置下的病,对一个女人来说,那才真是憋屈的,宁氏是长辈,她要将嫡孙女留在身边教养,做的又是在情在理的事情,闫氏无可奈何,出了月子就京城宛平两地奔走,其中苦楚想想也觉得心酸的。

纪婉宁因为在宁氏身边长大,所以看起来和闫氏并不是特别亲,不过,像这样母子分离的现象,在这些富贵人家里也是常见之事,纪朔有六个姨娘,不过姨娘统统无子,平阳候府也就只有纪婉宁和纪涛,纪云这三个孩子,全都是闫氏的嫡子嫡女,这又是闫氏对宁氏的一种报复方式了,你抱走我女儿,那我就再生,并且我要你儿子只和我一个人生,姨娘入府就喝避子汤,有敢偷偷怀孕的,直接打死。而纪朔也知道闫氏心里的不痛快,虽然恨她强势,可说到底,还是看在闫氏襄阳候府这个厉害的娘家面子上,也就忍下了。

总的来说,平阳候府远没有外表看上去那样和谐,纪家的人上梁不正下梁歪,有宁氏这么个狠毒的主母在,下面的人要么臣服,要么就奋起反抗,像三夫人和四夫人就是选择的臣服,闫氏则选择的反抗,最坏不就是跟宁氏耗命长吗?

闫氏特意留意了一番宋玉汐,不过也没有点破什么,接受了姑娘们的行礼,就让纪婉宁带她们去早就准备的华丽客苑中休息去了。

虽然这几天纪家来了很多客人要招待,不过纪婉宁却始终坚持亲自招待宋玉蝉一行,用过了午饭之后,说是暖阁里有一场排练,纪婉宁便带着宋玉蝉她们前往暖阁。

暖阁中有很多闺秀已经在里面练习了,宋玉蝉她们各自的乐器全都摆放进来,各家姑娘们皆过来观望,围着宋玉梦的那一尊风头箜篌啧啧称奇,推举着要让宋玉梦演奏一曲,宋玉梦盛情难却,只好从命。纪婉清走到宋玉汐身边,淡淡的问了一句:

“不知七妹妹这回是弹哪一首古琴曲啊?”

宋玉汐看了她一眼,指了指放在最角落的胡琴,说道:“这回我不弹古琴,改拉胡琴。”

纪婉清瞧着那单薄的蛇皮胡琴,眼睛瞪大了,走到那胡琴前左右看了几眼后,冷声笑道:“拉这个?我之前倒是看人家拉过,不过这不是街边的乞丐才会拉的东西吗?你居然想在这样高雅的舞台上表演这个?”

宋玉汐瞧她看着自己那一副‘你疯了吧’的神情,目光神情里,充满了讥笑,宋玉汐没有生气,只是淡淡一笑,然后便转身不再和纪婉清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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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宋玉梦的演奏结束之后,大家一致给出了好评,开玩笑,就是冲着宋家的名头还有那乐器的来头,也得好评啊。

因为纪婉宁也是弹箜篌的,大伙儿也围着她问这方面的事情,纪婉宁很会说话,八面玲珑的既夸了宋玉梦,又成功的转移了自身的话题。

一名细眼长眉,尖下巴脸,身穿一袭深兰色青缎散花对襟外裳的女子对纪婉宁问道:“纪二小姐今年总该参加了吧,往年只看见你们纪家其他小姐参赛,却不见你的踪影,可生可惜呀。”

纪婉宁回道:“我也想参加的,可是老太君说我学艺未精,纪家有姐妹们参加也就够了,更何况,大家都是到平阳候府来做客的,我身为主人家,自然要尽地主之谊,府里事情多,可没有时间给我练习,到时候上了场还指不定被人怎么点评笑话呢。”

她说话滴水不漏,又不得罪人,在众姑娘里的人缘十分不错,以至于后来她一鸣惊人,众人也只觉得她一直以来都是低调而已,根本不会去考虑她这样低调的真正原因,等到大家都发觉她一下子冲的太快的时候,对不起,人家已经冲到了皇后的位置上了。

正想到这里,就听另一个美貌姑娘说道:

“今年你不参加,可就太可惜了,听说今年…不止是几位公主也会参赛,就连皇后娘娘还有几位皇子都会出席,我之前也就随祖母入宫的时候,远远瞧见过一回,却没看清,也不知这一回能不能有幸瞧见。”

这个话题瞬间就在姑娘们中间一石激起千层浪来,全都忘记了练习,凑到一起说起了各自的小道消息。宋玉蝉和宋玉寒待不住了,说要去拜见老太君去,先前她们来的时候,老太君正在休息,现在应该也行了,宋玉蝉是宁氏的外孙女,不管平日里感情如何,来了是一定要去拜会的。

宋玉汐也不想留下,不过她更不想去见宁氏,便没有随宋玉蝉和宋玉寒前往,等晚上吃饭的时候,统一给她磕个头就算了事了,而宋玉梦给人缠着说话,有位小姐还想向她借箜篌弹一弹,她自然也是走不开的,便和宋玉汐说定,晚上一起给老太君请安。

宋玉蝉和宋玉寒走了,大家便围着宋玉梦说话,宋玉汐见没人注意到自己,便偷偷的跟着送茶水的丫鬟身后,从侧门溜了出去。

出来之后,才知道什么叫海阔天空,万籁寂静,里面七嘴八舌,吵吵嚷嚷的,跟菜市场有什么区别,一帮小姐八卦起来,夸张里带着虚假的笑声,还没有菜市场那些民声好听呢。

在这侧门后辨认了一下方向,宋玉汐便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了,纪家是她上辈子的大本营,过几年等纪邙也从宛平调来京城,宛平纪家就成了祖宅,除非年节祭祖的时候才回去一趟,她上一世在出嫁前,待的最多的就是平阳候府了,对这里还是很熟悉的。

招呼女眷的暖阁离女眷客苑有点距离,她只要穿过这堵墙尽头的垂花门,从西厢男宾客苑的后面绕过去,就可以到达女眷客苑了,她沿着墙根的小径一直往前走,因为知道离垂花门有一段距离,所以,她倒也不赶时间,一路欣赏着风景,回忆着当年,三月底的天气已经不那么严寒了,花园里阳光正好,她独身一人走在这安静的地方,真希望这条路再长一些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