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玉汐每走一步都能带出深浅不一的鼓声,脚步飞舞,手上的红绸快疾的落在鼓面上,如花如叶,如排山倒海,如轻舞飞扬,既有疾风扫落叶的气势,又有落花成泥的委婉,再配上宋玉汐丝毫不拖泥带水的舞步,就连乐庭司的主司都看的目不转睛。

鼓声渐渐的缓下,众人心头颇感怅然若失,意犹未尽。

旌德帝率先拍案称赞:“好!跳的好!此鼓气势磅礴,不输战鼓,颇有摇天震岳之感,赏,大赏!”

宋玉汐已经从鼓上走下,裙摆之上竟丝毫未染水渍,脚面被裙摆遮掩,水上舞的这般轻灵实属罕见,皇后见皇上喜欢,就是觉得这舞再好,心里也是不舒坦的,不过皇上下令赏了,她作为皇后就必须跟赏,对王新抬手,王新便吟唱帝后赏赐,而船上坐着的景阳公主也是忍不住站起身来鼓掌,走上台,在四面鼓前转了两圈,然后才走到宋玉汐身前,说道:

“你这跳法多新颖,怎么想出来的?父皇母后赏了,我也要赏。”转身走了两步,又回身问道:“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灰公主,民女宋玉汐。”

景阳公主嫣然一笑:“好,我记住你了,我给你厚赏。”

宋玉汐平静的行礼谢过:“谢过公主。”

景阳公主觉得宋玉汐的容貌生的太好了,也不知是怎的,萧家的人都喜欢好看的人,景阳公主也不例外,提着裙摆跑到了帝台之上,在皇后耳边说了一堆话之后,便是商议赏赐了,王新在帝台下游走一番,这才收集了旨意,记录吟唱道:

“皇上赏贡缎八匹,金银锞子两盘,玉如意一对。皇后娘娘赏金线缕衣一身,着尚衣局量身裁剪;景阳公主赏珍珠头面一副,翡翠镯子两对…”

大家原以为赏赐就此结束,却没想到王新又追加了一句:“太子殿下赏,呃…绣鞋…一双。”

很明显,太子殿下的赏赐让经过大风大浪的大内总管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宋玉汐抬眼瞧了瞧萧齐豫,只见他正神色淡然的喝着茶,周身都是一种生人勿进的冷然,在外面,萧齐豫装的还是很成功的,一个清冷孤高、冷峻疏离又位高权重的太子形象。

既然赏了就要谢赏,宋玉汐行礼谢过之后,便不做声响的回到了船上,景阳公主瞧着宋玉汐回去之后,才对皇后说道:

“母后,我还是第一回见太子哥哥这样体贴呢。那个女孩儿长得可真漂亮。”

皇后蹙眉瞥了她一眼,冷冷说道:“漂亮顶什么?身份贵重才最重要。”

景阳公主不敢和她硬顶,心里却是不服的,父皇最宠爱的沈妃和丽妃,全都是世间难得的大美人,其他不受宠的,就没几个长得好看的,依她看来,女孩子漂亮,可顶大用了。

皇后现在倒是没心思去想太子为什么会赏赐一双鞋给个姑娘,反正也不是什么贵重的人儿,就算太子真的看中了,纳回去做个妾也无妨,但她现在只想知道,皇帝有没有被那小狐媚子给勾住了魂儿!心里对宋家那姑娘越发厌恶了。

而此刻宋玉汐可没功夫去想自己已经招了多少人的恨,因为自从她领了上回到船上之后,就感觉船上秀女们看她的脸色都有些不对劲了,这种嫉妒中带着厌恶的目光,宋玉汐上一世可没有少看,早就驾轻就熟,不会有丝毫羞愧了,冷冷扫过一眼宋玉蝉和纪婉宁,只见两人皆是一副恨得牙痒的表情。

王新给宋玉汐送来了太子赏赐的绣鞋,并没有很贵重,真的就是一般模样的绣鞋,外加一双全新的罗袜,宋玉汐谢赏之后,再往萧齐豫的座位上看去,只见他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不知去向。秀女们纷纷向宋玉汐要了那鞋过去传看,无一不在夸赞太子殿下体贴,嫉妒是肯定的,不过在场的所有秀女都比宋玉汐的身份要好,有些甚至还在懊悔,自己怎么没上台去表演个鞋袜湿了的节目,让太子殿下给自己也送双鞋…

一段插曲过后,皇后招了几个相熟的秀女上台去说话,景阳公主便又回到船上,主动找宋玉汐说话,问了她很多关于那四面鼓水上舞的事情,另外还有乐庭司的主司也过来旁听,似乎是想跟宋玉汐好好的探讨这件事,中间自由的说了一会儿话之后,接着便是景阳公主亲自带领秀女们去游一游听风湖。听风湖是宫里最大的一片湖泊,上面养着五里绿荷,放眼望去十分惬意。

宋玉汐倒也没有矫情,寻了个地方就将新鞋袜换上了,脚底干干爽爽的,不由得对萧齐豫的印象稍稍的拉回了两分,反正这种被人暗自宠着的感觉还是…挺棒的。

二十名秀女,外加三个公主,一共分了六条船,每条船上三个人,船头船尾分别有两个嬷嬷,负责摇船,宋玉汐和另外两个世家庶女当然被遗忘在最后,宋玉汐不介意,那两个世家庶女,一个是信国公府三小姐,一个手宁国候府六小姐,对宋玉汐,除了感觉她有些冒进出头之外,倒没什么深仇大恨,也没有故意给宋玉汐甩脸子瞧,三人组队上了船,两个嬷嬷坐在中间,那两名庶女坐在船头,宋玉汐便只能坐在船尾,船只缓缓前行,游览两岸青翠,湖面碧波,宋玉汐见水下清澈,信国公府三小姐看了看她,说道:

“好不容易亲近一回水,咱们伸手摸摸吧,反正也没人看见咱们撩胳膊。”

宁国候府六小姐似乎胆子有点小,还在犹豫,宋玉汐倒是先响应,说道:“正有此意。”

那三小姐对宋玉汐笑了笑,然后便大着胆子将胳膊撩了起来,将手伸到水面上,感触那清澈的冰凉湖水。宋玉汐觉得心情好多了,先前知道自己被宋玉蝉和纪婉宁算计之后,简直想直接站起来咬她们的心都有了,但碍于宋家的颜面,不好当面表露出来,心里正纳闷,如今撩着绿水,郁闷解了大半。

“小姐们坐好了,前边是个急弯,水下有暗石。”

左边一个胖乎乎的嬷嬷如此说道,宋玉汐抬眼望去,就见前面五条船都已经不见了,在右前方,果然有一道急弯,水流也似乎急了起来,三个姑娘当即收回了手,信国公府三小姐还递给宋玉汐一块干净的帕子,给宋玉汐擦手,其实女孩间的情谊真的很好发展,一块帕子,一个动作,甚至有的时候一个眼神,都可以成为女孩儿们交好的理由。宋玉汐难得遇到同龄人的示好,心里感激,接过后说了声谢谢。

船走到了急弯处,原本倒也没觉得船身哪里不稳,可是突然间两个嬷嬷就站了起来,大叫道:“哎呀,不好了,船撞到暗石了。”

说完之后,两人便手忙脚乱的挥舞起了手脚,原本这船就是小船,又在急流处,两个嬷嬷块头很大,她们一动,船身就跟着猛烈摇晃起来,三个姑娘连坐都坐不稳了,宋玉汐倒还好,只觉得这两个嬷嬷的行为太奇怪了,船本来是不晃的,可偏偏她们俩这样惊慌失色,左右移动间,才让船剧烈的摇晃起来,另外两个姑娘就没有宋玉汐这般淡定了,吓得花容失色,被那两个嬷嬷引导着六神无主的乱动起来。

“别乱动了,船要翻了。”

宋玉汐的话还没说完,就觉得船身一个倾斜,三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胳臂加起来还没有两个嬷嬷的大腿粗,哪里有能力稳住船呢,相继跌入水中。

两个嬷嬷看了一眼对方,然后其中一个跳下水,看似救人,另一个嬷嬷,就拿起了浆划出了急弯,追上了前面的船,大声韩叫道:

“不好了,几位小姐掉水里了,快找人来救呀!快来人呀!”

前面的船已经到了岸边,过了急流不过一小段水程,就能了凌天花圃,这也算是游船的一处景致,自然是要上岸游览一番的,姑娘们还在下船,就听到后面嬷嬷的声音,景阳公主身边的嬷嬷立刻迎到水边问道:

“谁掉下水了?”

“信国公府三小姐,宁国候府六小姐,还有镇国公府七小姐!遇上急流,几位小姐受了惊,船差点掀翻了,孙嬷嬷已经下水救去了,快派人搜救啊!”那嬷嬷一边撑船,一边对岸上喊道。

景阳公主也听到了这话,宋玉蝉和纪婉宁急急的凑上前来,大惊失色:“公主,快救救我家汐姐儿。”

正慌乱之际,只听一道男声传来:“你们说谁掉水了?”

定王萧齐桓突然出现,身后还有淮王和肃王,也都闻讯赶来。景阳公主瞧见他们,心里也就没那么紧张了,上前说道:“说是信国公府三小姐,宁国候府六小姐,还有镇国公府七小姐…”

“是宋玉汐?”萧齐桓难以置信的大声问道。

景阳公主没有作答,却是被定王的气势给吓到了,她在宫里,还没遇到过这样的事情,都快吓哭了,淮王走过来拍拍她的脸颊,说道:“傻丫头,别哭了,来人呐!还不快下水搜救,听风湖说深不深,说浅也不浅,再迟就来不及了。”

四周人乱作一团,就在宫人们一个一个跟下饺子似的下水的时候,只见一个矫健的身影拨开了众人,二话不说,便由岸上跳下了水,眼尖的宫人吓得越发惊愕:

“定王殿下!定王殿下跳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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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四章

不理会岸上的闹腾,萧齐桓下水之后,就往那不远处的急流弯处游去,心里没有一刻比现在更加焦躁。

宋玉汐,等我,一定要等我,你不能有事。

湖水够清澈,在水下就是睁开眼睛也可以看的见,萧齐桓憋着气四处查看,倒是真给他看见了不远处飘动的身影,赶忙游了过去。

宋玉汐在水下潜行,信国公府的三小姐找到了,已经被她拖上了最近的岸边,还有宁国候府六小姐,到现在还没找到,好不容易看见了踪迹,正要往下找去,却感觉胳膊一沉,回头望去,就见萧齐桓在水下拉着她,宋玉汐赶紧推开他,就要走,萧齐桓还在纠缠,宋玉汐又推了一次,然后指了指下游处飘荡的身影,萧齐桓这才明白,宋玉汐是在救人。

两人换了口气,赶忙朝着那个方向搜去,一人拖着六小姐的一条胳膊,宋玉汐将陷入昏迷的六小姐拖到了水面,然后喘口气,绕到她身后,勒住她的脖子,将人往岸边拉去,萧齐桓则托住她的双腿往前送,两人齐心协力,终于把人拉上了岸,到了岸边,萧齐桓才发现,居然不止一个,已经有一个浑身湿漉漉的女子侧躺在一小块砖石上,周身有一滩水,应该是被简单的处理过的。

宋玉汐拖着快要虚脱的身子上了岸,对着宁国候府六小姐的胸腹就按压起来,萧齐桓说道:“她憋得时间太长了,渡气吧。”

宋玉汐看了看他,萧齐桓以为她不会,说道:“会不会?不会我来。”

说着就要凑过来,宋玉汐推开了他,毫不扭捏的托住了六小姐的下巴,往她嘴里渡了几口气,又按压了好几下胸腹之后,六小姐终于开始咳嗽,吐出不少水来。

宋玉汐这才敢坐到地上喘气,萧齐桓知道她累坏了,想要过去扶她,却被她挡开了手,说道:“你快走吧,被人看见你和我们在一起,我们就是长满了嘴都说不清楚。”

说不清楚也就罢了,说不定连小命都保不住了。

萧齐桓被她推了一下,干脆就坐到她身旁的地上,抹了一把脸之后,才说道:“没想到你还会泅水!还有什么事儿是你不会的吗?”

宋玉汐又爬到信国公府三小姐身边,探了探她的鼻息,将她摆正,没高兴搭理萧齐桓的这个问题,萧齐桓见她小脸煞白,嘴唇也冻得有些发紫,这么小小的身子,居然不顾危险,一连救出了两个人,这样的好姑娘他真的不想放弃。

抿了抿唇之后说道:“这两年,我寄了那么多信给你,为什么你一封都不回?”

宋玉汐正在替信国公府三小姐做按压,似乎腹中还有水的样子,听了萧齐桓的话,抬头问道:“什么信啊?”

萧齐桓眼前一亮:“你不知道?我这两年里写了少说也有三十封信,可每一封都石沉大海…”说到这里,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将头转到一边,呼出一口气,蹙眉失神:“你居然…都不知道?”

宋玉汐把人料理好,又对萧齐桓说道:“你快走吧,待会儿这里就有人经过了,你留着是想害了我们吗?”

她可不想给送到定王府去做妾。

萧齐桓还没回答,就听花丛后传来一道男声:“什么时候了,你们居然还能聊天?”

萧齐豫自花丛后走出,手里拿着几件干爽的衣裳,看见宋玉汐浑身湿透,脸色苍白,走过去就将她拉了起来,将衣裳裹在她身上,若不是有人在,他真的好像把她搂入怀中,这个女人真是疯了,这种危险的时刻,居然还想着去救人,一遍遍的下水,她还真以为自己无敌大力士不成?天知道他在得知她落水之后,整颗心就好像被剜空了一般,发了疯的就让人去找了,刚刚得知她救了一个人在这里,他就马不停蹄赶了过来,生怕她出任何问题。

萧齐桓从地上站起来,目光冷凝的看着萧齐豫,沉声说道:

“是皇兄你,对不对?截走我的信,不给她看的人,是你对不对?”

萧齐豫面不改色心不跳,冷冷的回了一句:“是我。”

“为什么?”萧齐桓难以置信的看着自家兄长。

萧齐豫不想和他废话,只不耐的回了一句:“你说为什么?还看不出来吗?”

萧齐桓被萧齐豫这句话给震动到了,他惊愕的看着萧齐豫搂在宋玉汐肩膀上的手,还有没做任何反抗的宋玉汐,两人站在一起的画面,深深的灼伤了萧齐桓的眼睛和心。

宋玉汐不想给萧齐桓希望,所以便没有推开萧齐豫的亲近,希望萧齐桓今后能真切的看清,不要再对她有任何期望了,虽然他现在会感觉很伤,但是总比拖着他要强一百倍,伤好了之后,安安心心的娶妻生子。

至于娶不娶宋玉蝉…宋玉汐现在已经没那么纠结了。

若是在她落水之前,她还对宋玉蝉有所怜惜,那么今次之后,那点怜惜便荡然无存了!一个为了自己的利益,因为害怕她盖过自己的风头,她居然能联合纪婉宁,要杀了自己的妹妹!还不惜找两个无辜的人做陪葬!

没错,宋玉汐她们之所以会落水,定然与宋玉蝉和纪婉宁脱不开干系,不过,她们俩最多是帮凶,背后之人就是皇后。

先前她一曲四面鼓跳完之后,中间有个间隙,宋玉蝉和纪婉宁被皇后召到帝台之上细谈了好一会儿,如果宋玉汐真的是个十三岁的小姑娘,那她肯定想不到这一层,但她不是,她有成熟的思维,立刻就想到,宋玉蝉和纪婉宁最多是这个计划的提出者,因为这是在宫里,她们俩虽说身份贵重,可也没有本事能够买通给她们划船的嬷嬷,所以,她们提出计划之后,必定有人替她们开路执行,而在后宫中,能够立刻就做出这样迅速反应的人,或者说有能力不经任何部署,就落实这么一个大计划的人,除了帝后,其他人还未必能做到。

而皇帝没有杀她的理由,只有皇后,她是一个善妒的女人,这个宋玉汐上一世就听说过,若是她对自己产生了敌意,那么在宋玉蝉她们提出计划之后,她很可能会顺势而为。

她和两位小姐的落水,就是她们的计划!她们是想利用这个计划,把她杀掉,所以在之前分船的时候,才特意留了两个不太重要的庶女和她同船…此等恶毒的行为,是宋玉汐怎么都不能忍的。

她们连她的命都想要害,那她还需要对她们客气什么呢?此仇不报非君子,她们不仁,今后可就就别怪她不义了!

似乎听见不远处传来脚步声,宋玉汐从萧齐豫的手下脱身,然后把身上的衣服递还给他,冷下面孔,对两个男人说道:

“你们若是想要我们的命,那就继续留下吧!”

三个从水下爬上来的女人,和两个男人在一起,不管这两个男人是什么身份,三个女人的名声是绝对保不住了的。

宋玉汐见萧齐桓还不走,走过去就推着他往水边走去,只听宋玉汐说道:“你是直接下水,还是怎么的?旁人问起来,求你多点理智,不要把我牵扯上。”

萧齐桓没有说话,宋玉汐听脚步声越来越近,便推了萧齐桓下水,凝视着他的那对青春的黑眸,轻声说了一句:“谢谢你下来救我。”

若说宋玉汐不感动是假的,萧齐桓对她的心真的无人能及,可是她却给不了他要的未来,就算没有宋玉蝉,他也该娶一个好姑娘,不该把时间和心里耗费在她的身上。

送走萧齐桓之后,宋玉汐看着萧齐豫,那眼神似乎在说‘你满意了’,萧齐豫想过来抱住她,却被宋玉汐推的后退了两步,只听她咬着牙说道:“你到底走不走?我上辈子就是受声名所累,痛苦了一辈子,这辈子,你还想让我痛苦下去吗?”

萧齐豫看着她惨白中带着怒气的小脸,知道她这话说的没错,上一世的她,的确就是受声名所累,才有那样的下场,这一世,无论如何,他都不会让那样的事情再发生了。呼出一口气,拿着原本要给她披的衣裳,钻入了一旁的小道。

就在他离开的下一刻,几个宫女就从旁边经过,被宋玉汐给喊住了,宋玉汐说明身份,让几个宫女脱下外衫给她和两位小姐披上,然后又派人去储秀宫报信,没过多一会儿,就有好些个嬷嬷和宫女赶了过来,拿了毯子和手炉,将三个落水的姑娘给带回了储秀宫中。

两个姑娘从房间里醒来,对先前落水一事还感觉到像是做恶梦般,两人都记得怎么在水里挣扎,怎么被人救起,怎么失去意识,迷迷糊糊的知道是宋玉汐救了她们,两人稍微好些之后,就拖着病体来找宋玉汐道谢。

不料,宋玉汐因为脱力,体力不支,回到房里就浑身发热,迷迷糊糊的晕了过去,嘴里不时喊着娘,太医将此情形禀告帝后知晓,皇后没说什么,倒是皇帝比较怜惜,直接就下命令,说道:

“宋七小姐救人有功,如今病了想娘亲,朕特赦她不必参加明日选秀,直接送回镇国公府妥善医治,等她病好之后,再入宫接受封赏。”

皇帝的此番命令传下,宋玉汐就给用宫中的八抬大轿给送回了宋家,太医院六名太医紧随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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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五章

宋玉汐被送回了镇国公府,林氏日夜在床边照顾,秦氏也第一时间就来探望,宋玉汐好点之后,秦氏才问起宫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宋玉汐将事情事无巨细的全都告诉了秦氏,秦氏哪里会听不懂这其中的弯弯绕绕。

“她们胆子何至于这样大,居然敢在宫里行凶?”秦氏坐在一旁,虽然话里还有些迟疑,可是心里也知道宋玉汐说的是真相,她对自己一手培养起来的,寄予厚望的大孙女做出这样令人心寒的事情感到难以置信,难道她的培养方法真的错了吗?就是怕孙女变得和她的母亲一样心狠手辣,所以从小就刻意让她疏远纪兰,却没想到这种骨子里的东西,根本不是隔离外界就能够阻止发展的。今天她敢对同父异母的妹妹下手,那么明天她是不是就敢对她这个祖母下手了?

没有比认识自己错误更叫人羞愧和揪心的了。

“我只是觉得怕,我和大姐姐虽说不是一起长大,可到底也相处了两年多,到底是什么样的仇恨,让她那样恨我?”宋玉汐浑身发热,只觉得有些晕乎乎的。

秦氏叹了口气,说道:“只怕和这两年你生辰时候的烟花有关,她来问过我两回,这烟花是不是定王殿下为你放的。我虽然告诉她不可能,但她似乎还是不怎么相信。”

宋玉汐闭上眼睛,说道:“别说不是定王殿下放的,就算是又如何,我没有做过对不起她的事情,她竟要害我性命…”

说完这句话之后,她便沉沉的睡了过去,秦氏替她掖好了被角,叹了口气便出去了,林氏煎了药正好端过来,看见秦氏出来,迎上前去,秦氏瞧她满脸焦急,安慰说道:

“汐姐儿是个有福的,不会有事的。你别太操劳了,身子要紧。”

宁氏应了一声,她再怎么不愿意,肚子也是一天天大了起来,虽说还不到四个月,但肚子明显硬了不少,等到下个月应该就要稍稍显怀了吧。

秦氏离开之后,林氏进了屋,见宋玉汐睡过去,只好又把她喊醒过来,喂她喝了药,才让她继续睡去。

宋玉汐这一病就是好些天。

就在她生病的第二天,选秀的当天,秦氏一纸折子就把宋玉蝉也给招了回来。宋玉蝉跪在宁寿院的花厅里,哭的跟泪人儿似的,秦氏的这一纸折子召回的不是她这个人,而是她的前程!

“祖母,你知道我等这个机会等了很久,为什么你要这么做?皇后娘娘都已经说了,替我去和皇上求旨意赐婚了,你却将我召回…我,我,你让我今后可怎么办?别的秀女又该如何想我?”

秦氏一拍案头,说道:“住嘴!皇后娘娘允你什么了?赐婚?你觉得以你的德行配要这个赐婚吗?皇后替你求旨意,她为何要替你求?苏妃为这件事前后与皇后说了不下三四回,可你见皇后娘娘哪一回爽快答应了?你觉得你比苏妃脸面还要大是吗?你替皇后做了这等下作事,若真叫你成了定王妃,今后苏妃娘娘和定王岂不是都要受你连累?整个镇国公府是不是也要受你连累?”

秦氏话里说的连累,不是指别的,就是指被迫成为皇后一党,宋玉蝉替皇后做了这样伤天害理的事情,若是事成了,她这个杀妹的罪名少不得,就算不成,谋害妹妹的罪名也是坐实了的,今后若是她成了定王妃,皇后以此要挟她,要她去做其他事情,难道她还会不去做?而那个时候,无论她做什么事,都会牵连上定王府和镇国公府,皇后让她以宋玉汐这件事做投名状,只有这丫头傻乎乎的把自己送上门去,还以为自己得了一个天大的好处。

见宋玉蝉惊愕的看着自己,秦氏便也不妨和她多说些:“你是什么身份?镇国公府嫡长女,就是你不作为,定王妃的位置你也做得!可你真的作为了,还是那样残害手足的事情,这样心狠手辣之人,若是将你送去定王府,将来你是要把整个宋家都连累死吗?”

宋玉蝉见秦氏不像是说笑,也似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跪爬到秦氏身前,抱住秦氏的膝盖,说道:

“祖母,我知道错了。我不该鬼迷心窍,我不该…不该没有分寸,可是,可是…那是皇后吩咐的呀!我,我也是被逼的,还有纪婉宁,纪婉宁她也在旁边劝我,我,一切都不是我自愿的。我只是害怕,我害怕宋玉汐抢了我的位置,我害怕她把定王殿下抢走,您,您没看见定王殿下听说宋玉汐落水,有多紧张,他那么尊贵的人,居然二话不说就亲自跳下水去救人了。若是我再不作为,说不定他就给宋玉汐抢走了,我不知道皇后娘娘存的是这个心,我以为她是想帮我,我以为我替皇后除掉了宋玉汐,皇后就会对我另眼相看,就会替我求赐婚旨意。一切都是她们的错呀,我,我是被逼的!从小到大,祖母的教诲我一刻都不敢忘记,我友爱兄弟姐妹,我确确实实的做好了一个大姐呀!我是嫡出,可是我从来都没有看不起庶出的妹妹,有什么好东西,祖母说要平分,别的府里都是嫡庶有别,可咱们府里一视同仁,我身为嫡女,最吃亏的就是我,我也没说什么呀!我这么多年的忍耐,难道就因为犯了这么一个小错,祖母就要完全否定我从前好吗?”

宋玉蝉从秦氏的话中听出来了,秦氏这是不想让她去做定王妃的意思,她是宋家的嫡女,若是有一品诰命的祖母和镇国公的父亲作保,她嫁皇子的确可行,但如果祖母和父亲不作保了,也只需到苏妃娘娘和皇后娘娘面前去说一声也就够了,她知道,对于皇家而言,不过就是换一个人的事情,可对她来说却是不一样的,如今她身边的所有人都知道她要成为定王妃了,可若是秦氏反悔,那她,那她今后还有什么连面前去和人交往啊?只要一想到这个,宋玉汐就心烦意乱,下定决心哪怕是哀求,也一定要说动秦氏打消那个否定她的念头才行。

秦氏直到现在才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的教育的确是出了问题,捂着揪心的心口,对这个她从来都引以为傲的大孙女失望透顶。原来从前她的那些懂事和明理,全都是装出来的,不过就是因为没有人真真切切的妨碍到她的利益,她嘴上说着不在乎嫡庶,可是心里却比任何人都要在乎,她将东西分给庶妹们,并不是因为她大方和大度,而是故意表现,内里依旧是觉得自己吃亏了。她会有吃亏的心思,那就说明她和其他府里那些嫡女并没有什么两样,觉得府里的东西都应该是她的,之所以可以分给庶女们,完全就是因为她的大度…可她不知道,这根本不是大度,而是虚假的自私。

再也没有比到她这个年纪,发现自己犯了个不可弥补的错误时更加叫人难以接受的了。

秦氏捂着心口,对宋玉蝉摆摆手,说道:“你下去吧,定王妃的事情,你就只当没有听说过,从此再和你没有半点关系!”

宋玉蝉整个人都僵立不动了,惊愕的抬头,就连哭泣都忘记了,眼角的泪还没有干,她却再也哭不出来了,虚弱的声音说道:

“祖母,您说什么呢?和我开玩笑的吧!不是都说好了吗?你之前不是都和我说好了的吗?为什么要变卦呀!宫里皇后娘娘和苏妃娘娘都很满意我的,只要您一句话,一句话我就可以做定王妃,为什么你要这么说呀!就因为宋玉汐吗?是她和你告的状吗?她怎么不去死啊!怎么不去死啊!”

宋玉蝉的尖叫声响彻了整个花厅,就算门关着,屋里再无别人,却还是传到了院子外,幸好桂嬷嬷早就将人给遣了出去,要不然宋玉蝉这一嗓子,还不知要引来多少误会和猜疑呢。

‘啪’,秦氏一个巴掌打在宋玉蝉的脸上!痛心疾首的说道:

“你给我住嘴!!!滚出去!再也不要让我听见任何你想做定王妃的事情!这件事,永远都不可能再轮到你的身上!宋家绝不可能为了你这么个没有心肝的孽子,断送整个了家族!桂嬷嬷…进来把大小姐带出去!禁足三个月!”

宋玉蝉这才瘫坐在了地上,确定的知道秦氏不是开玩笑的,从此以后,她就真的和定王妃没有任何关系了吗?不,事情不能这样发展!她不过就是做了一件很小的错事,她都已经这样低声下气的认错了,祖母却还是不肯回心转意。

桂嬷嬷推门而入,看见宋玉蝉坐下地上,秦氏坐在罗汉床上抚着额头,一手捂着心口,桂嬷嬷先是过去将秦氏扶入了里间休息,然后才出来对宋玉蝉说道:

“大小姐,老夫人歇下了,奴婢…送您出去吧。”

说着就过去扶宋玉蝉起来,谁料宋玉蝉站起来之后,就猛地推了她一下,差点把桂嬷嬷推到在地上,只见宋玉蝉目露凶光,眼里却是再去泪水,紧咬牙根,带着怒气转身走出了宁寿院。

桂嬷嬷看着她离去时的背影,便知道这位大小姐还是没有弄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若是她想不开的话,今后说不定连老夫人也要怨愤上了吧。

走入内间,桂嬷嬷瞧见秦氏自己坐了起来,正靠在软枕上揉捏着眉心,桂嬷嬷走过去接手,秦氏不禁叹了口气,说道:

“你也听到了吧。这就是我一手调教出来的好孙女。原以为她是个和她母亲不一样的孩子,可是我竟然也看走了眼,她的大度和懂事,全都是装出来的,一切都是因为从前府里没有人真正的妨碍到她的利益,在府里她是嫡出大小姐,她有天生的优越感,觉得自己就比其他庶女高人一等!我是嫡女出身,从前庶妹们一个个远嫁,最心疼的就是我,我以为她的心和我当年是一样的。一直以来都觉得她很像我,不计较府里的得失,可到最后却发现,我真是错的离谱。昨日她敢替皇后做出伤害手足姐妹的事情,明天她就敢为了自己的利益,再去伤害别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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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六章

萧齐桓立在苏妃的暖阳殿中,苏妃坐在上首处,她是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容貌姣好,很有气质,看着眼前的儿子,叹了口气:“殿下不可意气用事。镇国公府嫡长女,只要娶了她,你今后背后就有镇国公宋逸,母妃没有给你一个强势的母族,只希望给你找一个强势的妻族,你怎么就不懂我的苦心呢。”

萧齐桓面不改色的说道:“母妃,我不需要强势的母族,也不需要强势的妻族,我只希望找一个自己喜欢的女子过一辈子,我又不想和皇兄争夺什么,我只想太太平平的度日,难道这样也不行吗?”

苏妃看着这个冥顽不灵的儿子,恨铁不成钢:“你不想争夺什么?你在这吃人的皇宫中长大,怎么还能这样天真呢?在咱们这个世界中,不是你不想争夺,别人就会放你一条生路的,母妃我历经千辛万苦才把你带到这么大,这后宫中的妃子美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怀孕的妃子美人总不计其数吧,可到最后能活下来的皇子公主又能剩下几个?”

萧齐桓倔强的不肯低头:“即便如此,但只要皇子公主活下来,长大了,就和后宫没什么关系了,我如今也已经到外面开府,封了王,太子皇兄坐镇东宫,今后必承大宝,又有谁会有不臣之心,二哥,三哥还有我,今后若有能力辅佐,那便留下,若没有能力如我,即便今后远离京城做个闲散王爷又有何不可?母妃,你也该像我一样,休要再恋栈权位,咱们只要安分守己,父皇和长兄必不会为难我们的。”

苏妃闭上双眼,真的恨自己把这个儿子保护的太好,让他到现在都看不清形势,说道:“你父皇和长兄不会为难我们,可别人呢?咱们只要存在,对她来说就是妨碍。你不必多言,镇国公府嫡长女你是非娶不可,今后你总有一天会明白母妃对你的一片苦心。”

萧齐桓还想说什么,就见苏妃的贴身宫婢进来传话:“娘娘,皇后娘娘传您过去说话,说是镇国公府老夫人递了请罪折子进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