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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广修长手指抚过升平的眉尖,脸颊,从前淡淡清苦的草药香气被壮年男子阳盛气息掩盖,升平也因他常做的动作羞红了脸颊,不知所措起来。

担心吗,其实不必。

杨广远征西北荒地两年,又曾在大兴宫中隐忍十余载,所表现的温润儒雅只在父皇母后和升平面前,如今他佩银钩宝戟便可上马杀敌,携御玺皇冠亦可朝堂论社稷国策,应付国事如此游刃有余,怎么还会需要她来枉费心思担忧?

升平轻轻摇头,别开羞怯视线眺望昭阳宫感慨,“母后才离开昭阳宫不足月余,换了凤座上的人,此处竟像变了天地,似乎让人不那么亲近了。”说到此处升平淡淡垂了眼帘。

“若阿鸾坐上去,昭阳宫仍是本宫最愿亲近的地方。”杨广含笑,在她背后郑重允诺。

升平为杨广的直白所尴尬,心头虽暖,嘴仍是硬的:“也未必,世间的事怕由不得我们呢!”

炙热滚烫的脸颊突然被杨广以唇拂过,他一点点流连,冰冷嘴唇贴附脸颊凉爽过后又惹得愈加火辣,升平颤抖躲闪,杨广只是笑:“今天我就让阿鸾看看有什么由不得我们的。”

升平茫然瞪大眼睛,他已经抓紧升平右手,大步迈入昭阳大殿。

此时,高氏一身缟素早已坐侯多时,发丝工整不乱,衣衫鬓饰更是没错半点,她傲然端坐着,屏住皇后最后的尊严端庄,鄙夷亲手毁掉她繁华绮梦的两个祸首。

高氏还在笑,笑得那般憎恶和愤然,升平知她的表情为何如此诡异,只是默默转头望向殿门外,不肯吭声。

三个时辰前,得报太医院御医,高氏与杨勇的皇子已然夭折,据说是宫变那日在独孤皇后灵榻前受了风,再加上连日来高氏与杨勇操持朝堂内外,无力过多照料,医治不好便早早断了性命。

怪谁呢,大约只能怪这个孩子不该生在帝王家吧。

若非帝王能如父皇于夹缝中求生那般屈尊降就,若非皇后能如母后统辖六宫那般易如反掌,朝堂怎能被人轻松驾驭。正因为朝堂难以驾驭才舍了亲生骨肉,这般结果除了使人无奈,还是无奈。

母后曾说过,太子妃与杨广方才是最匹配的帝后,错开了,便各自无力成就帝王伟业,如今看来竟是谶语。

升平侧眼看杨广,发现他正面沉似水,只因见高氏霸占凤位不让骤然勃发怒气:“下来!”

两个字从杨广嘴中迸出,不屑意味甚浓。

高氏于母后薨逝七天后搬入昭阳宫,掐指算来她刚刚爬上皇后宝座不足十日,皇后端仪尚未学足五分,已经有人前来索取,可见人生富贵无常,未必得到即是属于。

高氏哼的冷笑,厉声诘问:“即便是本宫需得移宫,也轮不到晋王你说话!”

杨广不动声色眉目淡淡:“哦,那你说该轮到谁?皇上?抑或是房陵王?”

高氏被讽心中郁结,反唇相讥道:“太上皇如今病卧龙榻,前朝所掀风云也不过是晋王一人所为,本宫眼中只识得皇上一人,不认得被人按下的太上皇御玺。”

杨广挑起眉尾,冷笑:“皇上?”

“皇上!”高氏骤然站起,一双纤纤玉指直指杨广的鼻尖:“你个竖子,弑兄缚父欺母霸妹,即便来日被你得逞坐了皇位,也不过是个昏聩无道的亡国皇帝!”

升平大惊,众目睽睽之下高氏胆敢如此辱骂杨广,怕是……

杨广微微冷笑,扫扫袖口灰尘,仿若眼前高氏的指责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话般值得开怀,他缓缓抬起头,一双冷目犀利回视高氏:“你恐怕还忘记说本宫还有屠嫂害侄的罪名呢!”

昭阳宫内瞬间变得沉寂,诸多宫人匍匐在地面噤声战栗。

耀目阳光投于砖面刺入升平眼底只觉得花白一片。

忽而,哗啦一声兵刃出鞘,杨勇贴身侍卫已将刀剑横在高氏咽喉,刹那间高氏脸色苍白如纸,直挺的身子也软了几分。

升平盯住那些冰冷寒锋的兵刃,气息有些不稳,她骤然转过身望向杨广。从前的广哥哥不会如此,面对指责他会笑笑了事,任山崩地裂的事也不能动摇情绪,今日高氏只消一句讥讽,他已经展露含笑杀人的坦然,升平眼睛里甚至突然看不清杨广唇边淡淡笑意。

他,还是他么?

“阿鸾说,让本宫饶了你。那日你给阿鸾的三尺白绫本宫觉得不错,丝滑轻薄、入土易化,不如现在还给你这个如何?”杨广声音低沉,隐藏威胁语意。

高氏顿时血色全无,颤抖了牙齿叫骂:“宫人有位份者不得绞杀!更何况本宫还是皇后!”

“皇后?”杨广听闻至此仰面大笑:“本宫与你这么多废话,不过是因为阿鸾不忍杀你,但你绞杀她的时候,可想过她是本宫什么人吗?“

升平怔怔,杨广口中的话语几乎迸出,她陡然屏住呼吸。

“本宫今日再说一次,大隋朝昭阳宫只有阿鸾一人住得,你玷污此处七日,许你全尸已经是天大恩典了!”杨广不住冷笑,伸手拉过升平看也不看,从容迈步登上宝座。

高氏见状,扑上来扬手欲掌掴升平,被杨广迎面抓个正着,直挺喀嚓一声掰断手腕将高氏摔坐在台阶上,一时间瞿凤长袍委地,钗环脱落,整个人爬滚成一团哀声不止。

杨广扫视高氏的狼狈情状神情倨傲,一手托住升平臂弯下压,必须得坐。

高氏很快被几个侍卫拖离正殿,唾骂之声还隐隐不断,半晌过后,一片寂静。

只听内侍在殿门外瓮声通禀:“房陵王妃白绫殉节。”

升平坐在昭阳宫凤位上心神不安,杨广俯身搂住她颤抖的双肩轻轻拍抚:“不怕,阿鸾不怕。”

升平定定看他,直望向眼底心头,颤抖着声音问:“有朝一日你也会杀了阿鸾么?”

杨广停顿动作,片刻后又恢复笑意眷眷:“不会,我只会杀对阿鸾不好的人。”

升平怔怔,露出艰难笑笑,没再开口说话,身子仍是不住颤抖。

杨广将她揽入怀中,面色沉重道:“我答应你,对阿鸾好的人,一定会留下。”

杨广如是说,也如是做。

宫中此番历经变故,朝堂后宫里的人都变得小心谨慎起来。

宫人悉数被清洗的结果似有无限冤魂飘荡缠绕,昭阳宫空在那儿,没有人胆敢靠近。而缺了皇帝的大兴殿上文武朝臣也少了些许热忱,失去往昔执着,对杨广的乖张行径学会默默忍耐。

疲累不堪的人何止是他们,还有升平。

杨广说,既然许她昭阳宫,就要让她坐上凤位,昔日独孤皇后拥有的权势尊贵他都会偿还给升平,可杨广可以不顾百官朝臣的鄙夷目光,升平不能。明知道那百鸟朝凤的宝座分外诱人眼目,却也只能守规仰视不敢奢望。

杨广不满足升平只是在朝堂玉阶下对自己恭谨进退,更需她从此和他一同并肩决断朝事。所以他不容置喙将升平带上大殿,带上皇帝宝座。

杨广与升平携手在深红锦色织毯上走过,一身明黄暗底深海云腾的蟠龙雍衣,一抹嫣红牡丹金蝶绕彩的凤羽云裳。

杨广容貌俊朗桀骜,升平举止端秀庄重,任由两侧朝臣蹩眉不悦他也携她翩然行至宝座同坐。

杨广就这样带着升平一步步登上最高处,龙案御笔,是他的,也是她的。一抹晨曦照进大殿万福寿禄金门正照拂在他们兄妹金鳞鳞的长衣迤裙上,他傲然回首俯视,根本不顾其他朝臣的神色。

他只侧脸摸着龙椅对升平暖暖含笑,“来,阿鸾坐!”

升平当着朝臣只觉得浑身不自在。

杨广归来后,处事变得桀骜不驯起来,也许在华美宫闱饰掩下所有的逆伦在他眼中已经变得再正当不过,他不以为然的抓过她的手腕,“不怕,大隋朝没有人比阿鸾更能坐得起这个位置。”

升平茫然间又有些胆怯,她既不想就此惹朝臣非议,又贪恋母后坐在上面时的庄严端仪,犹豫间杨广已经扶住她轻轻坐下。

一旦升平坐在宝座接受群臣俯首,接受百官朝觐,便真成了母仪之尊。

可她果真做得皇后吗?

升平不知道。

下方的文武百官再愚钝也明了太子杨广如此举动的其中暧昧。

如果升平公主真坐在宝座上便乱了纲常伦理,眼下太子监国已是非常时期非常应对,如今连公主也敢临朝听政,如此败坏礼教传统,众朝臣自然不甘钦服。

众臣先是面面相觑迟疑片刻,独孤陀向前一步跪倒在地,众朝臣立即随其身后纷纷跪倒,“臣等以为公主不宜坐在凤位,此行此举简直坏了国纲伦常!”

众臣见郎中令已发言语也纷纷议论,一时间劝慰声响彻大殿不绝于耳。

杨广回视殿上俯身的独孤陀扬扬嘴角,冷笑出声,“既然太子可坐,为何公主不可坐?”

独孤陀仰仗自己位高权重又是两人舅父,蔑然答道:“太子是替皇上监国,公主一介女流如何逞于朝堂?”

“昔日大行皇后也曾登入朝堂指点朝政,独孤家不是甚引以为荣妈?”杨广冷然回答,手指紧紧握住面前御玺,因过于用力,指节竟有些泛白。

“但升平公主不姓独孤!”独孤陀紧紧皱眉,恼羞成怒。

杨广一生冷笑俯视独孤陀颤动面容,似是无意扬手出去,一道碧色绿影飞过,竟是他摔了御玺。

那一声清脆伴随着老臣们的高低惊呼回响在空荡荡大殿上,御玺滚在独孤陀长袍前,大殿响着杨广的冷冷嘲问:“既然舅父这样看重独孤姓氏,本宫手中的御玺给舅父如何?!”

殿下趴伏的群臣顿时缄默不语,数十双眼睛只盯着恼怒的独孤陀不敢轻举妄动,如此大逆不道的诘问如何接答都是不对。

独孤陀浑身发颤,碍于颜面所有怒气只能隐忍不发,他俯身道:“御玺是皇上之物,臣自然不敢擅取。”

升平从未见过杨广如此震怒过,他平和神色下隐隐透着骇人怒意,仿佛要将一切阻拦者就地问斩。

一番争执后朝堂之上再无人敢忤逆他的意思,甚至连想要踏出劝说杨广的昔日太傅也颤然退爬了回去。

升平拽着杨广的袖子惶惶不安道:“广哥哥,阿鸾不坐。”

桀骜的杨广此时一改往日温顺,肃严郑重的反抓住升平手指,朗声说予下方众臣听:“阿鸾,还有谁比你坐得?”

杨广的话仿佛触动升平心头的某一处,既有些不安又有些窃喜,得于他的宠溺她仍是天家公主应由世人尊敬,可不知为什么,自己的手在颤抖,繁复宫装下心同样渐渐冰冷。

忽而,升平低头下跪:“太子殿下,臣妹不能坐。”

杨广因为群臣阻拦发泄心中忿然,引发舅父不满,升平这样做无非是想平息朝臣悠悠众口落个贤德的名声给杨广。及时阻止也许可以挽回局面,如此苦心费力不过是想让杨广离宝座更近些。

可他想给她的谁都拦不住。

杨广语声带笑,不容任何人拒绝:“只要是我想给你的,没有不能这一说。”

“是升平不敢要。”升平挣脱杨广的钳制俯身跪倒,仰脸对他淡淡一笑,她以升平称呼自己,杨广不会不懂语意如何。

何必给她天下?昭阳宫,后位于她不过是浮云过眼,升平想要的是从此不必对他胆小谨慎的恭敬,两个人还是从前亲昵的阿鸾和广哥哥,那个在廊下对她戏谑的广哥哥,那个在飞舞落花里拉她驰奔的广哥哥。

眼前许她所有的人,不是广哥哥,而是太子杨广,升平不认得,也不敢不尊敬。

迎着升平坦荡的目光,杨广终于平息心中怒意,收敛凌厉之色。他心中分明懂了她,却仍执意拉她起身当着朝臣的面扬声道:“你一日不坐,本宫就让它一日空着!”

众臣四下面面相觑,皆震惊不已,隐隐约约从杨广的话中感觉到什么,偏又理不出头绪所在。

突然独孤陀再次跪倒在地,蓦然出声:“太子殿下想必忘记了,臣女自小与殿下相知,定能为皇家绵延子嗣。”

独孤陀的话语惊触动了皇位上暧昧对视的两个人,杨广扬眉脸色阴郁,而升平则苍白脸色手脚冰凉。

既然当上储君,杨广势必要完成繁衍皇嗣的责任。

独孤陀有养女萧氏淑仪。父乃梁孝明帝萧岿,母张皇后。萧氏二月出生,由于江南风俗认为二月所生女子不吉,遂由梁孝明帝交与堂弟萧岌收养。萧岌翌年病逝,转与舅父张轲,张轲家贫竟将堂堂梁国公主转送独孤氏为婢。独孤陀得知萧氏身份,将其收留为养女,自幼与升平在大兴宫中玩耍,萧氏真实身份则为外人所不知。③

独孤皇后在世时曾几次试探欲将萧氏许配给杨广都被他婉拒了,那时身为皇子婉拒姻亲尚可,如今眼下江山社稷安危当前,天下臣民怎么能容忍兄妹成婚生子,如此荒唐举动岂不徒留笑柄于朝堂内外?若此子待到杨广百年之后还将继承大隋皇统更不是更为荒诞谬思。

升平侧眸看杨广,杨广则微微眯眼,指尖轻叩龙案似在思度什么。

独孤陀助杨广回朝夺权自然也借机接管遏制皇权的兵马虎符,接着便是要送女儿入宫来稳住独孤家外戚的身份,一旦独孤全家抓住新任储君做杀手锏,何愁不会万世同享杨氏皇族供奉?

如此看来升平杨广都错了,错在不知宝座之上坐的从来就不是两人,而是坐着整个朝堂。

朝臣乌压压跪倒在下,领首的独孤陀则拱手直身,大有杨广不首肯他便不退缩的意思,独孤陀昂首与杨广两人对峙,谁都不肯轻易开口。

此刻,杨广不会忘记天下兵马仍是姓独孤,更不会忘记自己还没有登上皇位。

也许,母后说的对,煌煌天威之下谁都不可能只为自己而活,升平若是懂得这个亘古不变的道理就该为朝堂牺牲自己情爱,而杨广也该就为皇权放弃执著痴念。

哪怕诸多不愿不甘,也必须为之。

升平双手撑地慢慢站起神色淡淡的一步步走下台阶,婷婷伫立在舅父面前俯视,强压抑着颤动语调轻声问:“舅父说的女儿可是表姐淑仪?”

“是,正是臣的养女淑仪。”郎中令略略蹙眉连思量都没有直接回答:“淑仪乃梁孝明帝之女,身份荣耀堪配大隋皇储。”

难怪舅父始终对她不冷不热的,原本升平以为只是舅父怪杨广因救妹心切放任大军独自归来,行为过于率性不羁。如今看来还为了他以盘算好的权势。

了然的升平突然笑了笑,福福身道:“舅父果然好谋划。”

“寻贤妻与太子殿下,是老夫应尽的职责。老夫此时提及婚事只是愧对大行皇后未寒尸骨。”郎中令仍是坚持,翻了翻眼睛:“但此事实乃大隋之幸,朝堂之幸,臣甘愿受罚!”

升平一眼看过去,仿佛跪倒的朝臣每个人都在点头以示赞同,怕是连他们心中也在忧惧兄妹毁国的传言。

哪怕此时此刻杨广太子之位来的名不正言不顺,哪怕独孤氏借用梁孝明帝之女为己谋私,众臣也顾不得了。

只要升平不坐在上方宝座即可。

得杨广钦命的司马,丞相与独孤郎中令向来所行亲厚,听闻他为自己养女求嫁自然也愿意做个顺水人情。两人四目相视片刻,也纷纷向前拱手抱拳:“独孤家养女萧氏温淑娴雅,颇有母仪之风,又与天家血亲缘厚,实为太子妃最佳人选。”二人说完跪拜于独孤郎中令身后,三人齐齐直立等待杨广的回答。

表率如此,殿上群臣也随之齐声附和,称赞声如同亲眼见过萧氏端庄贤良的容貌般般笃定认真。

乍看之下满堂文武行径荒谬,可细细想来谁又怎能说他们的所为全无道理?虽然那亡国传言是北周宫人怨忿诅咒,终究还是关系到大隋国家命脉,升平可以不信,若万一将来国有罹难……,她又该怎么面对杨广?

他刚刚弃战归朝威逼宫门,难道还要顶着逆伦的诽议入主东宫主持朝政吗?

升平这里百转千回思量万分,杨广并不知晓,他只是淡淡微笑,迅速恢复以往温润神色:“舅父,若淑仪表妹入宫,你可舍得她长年青灯陪伴母后?”

独孤皇后陵寝此时仍在修缮,如今大行皇后梓宫正停在永安寺需有人日夜守陵,如今杨广状似无意用此话点明,即便独孤家此刻送女入宫也是长伴枯灯陵寝,根本没有可能得到他的丝毫宠爱,妄图借此堵住郎中令用女谋算外戚稳固的后路。如今端看独孤陀觉得是哪边更重了。

“即便入宫只是陪伴大行皇后灵柩,也是臣女淑仪毕生荣耀,她应该自安天命。”独孤陀思量片刻终究,还是决意牺牲掉萧氏一生,笃定开口。

一步棋,与其任由过河棋子被吞食,也好过留在军门踯躅不前。

“好!”杨广突然开口,一掌拍在龙案上震动得下方群臣心惊胆战。杨广始终噙着笑语意轻佻:“那就请舅父尽快送萧氏进宫吧,本宫看,时间紧凑也不必重修东宫了。”

太子纳妃是大隋盛事之一,当年杨勇做东宫太子纳妃时,从采名到礼成用时整整两年,期间不仅东宫全部修缮翻新,所有东宫耗用宫人均新纳新养,衬足了太子妃娘家高相的面子,足见大隋上上下下对太子纳妃一事的隆重。

如今杨广随意应允似乎注定萧氏入宫前景不妙,朝臣几乎可预料她未及入宫已然失宠,可即便如此仍又挡不住贪婪之人的妄念。

独孤郎中令郑重叩首谢恩,长长袍袖一甩,口口声声说:“谢东宫太子殿下垂怜!”

此刻,升平正纹丝不动的站在独孤陀的面前,他明着拜东宫太子,实则在拜升平公主。

他知自己在做什么,升平亦知,怕是朝堂之上无人不知吧。

在众朝臣眼中,独孤郎中令更是牺牲自我成全了大隋,从而不让太子兄妹逆伦乱了纲常,若大隋江山果真能万年,怕是他独孤陀才是最大功臣。

升平收回自己逶迤在后的凤裙长裳,落寞的走回宝座下方的凳榻,任凭杨广几次相邀也不肯上座。朝堂之事冗长难捱,她如木偶般端坐听不进去,直至杨广说退朝,升平才木然站起随群臣告退。

杨广似想挽留升平说些什么,却被郎中令一语阻拦,升平则头也不回从大兴殿步出,荡悠悠的茫然向前行走,似乎不知自己该去哪里,该回何处。

一口气闷在胸口,喉咙里有些腥甜味道,吞咽恶心,吐又吐不出来,整个人狼狈的厉害。

骤然,身后有人急声呼喊:“公主殿下,奴婢回来了!”

升平缓缓回头,视线里一袭碧色裙裾疾步上前,抬眼端看竟是永好,原本以为生死未卜的她此刻正安然站在自己面前,一时间升平悲喜交加,眼泪也落了下来。

①房陵王,杨勇死后被追封封号。

②河东,李渊长子李建成和四子李元吉起兵之处。

③隋炀帝皇后萧氏。梁孝明帝女,因二月出生不吉舍与帝堂弟萧岌,又因萧岌病逝,转送舅父张轲,从小操持家务农活,性格坚韧,容貌艳美。

红衣嫁颜栖凤泣

“难过了?”杨广的笑容温柔煦暖,从玉华池旁拉过升平的手紧紧环在自己腰上俯身低头道,“方才永好说阿鸾自己独自在这儿,本宫责令罚她杖责二十了。”

杨广的话语云淡风轻,似是在说无关痛痒的小事,却逼得升平一时惊窒,她回头蹩眉:“为什么要责罚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