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碰她。”陈离江打断了她的话,“她还有孩子。”

思思陡然松了口气,陈离江转头,目光跟她一对,那目光平静而深邃。

曾方平却不太高兴,一直看着她,眼睛有点红。

抽了几根烟,陈离江站了起来:“走吧。闯得出去就闯,闯不出去就认了。”

曾方平已经站了起来,突然又说:“陈哥,我们俩分开走吧。目标比较小,你先走。”

陈离江想了想,大概也觉得这样逃脱几率更大,点点头。他看一眼床上的思思,说:“逃命要紧,别碰她。”

曾方平应了一声。

思思的心狠狠一沉。

结果陈离江刚从后门走出去,曾方平就转头看着她。

那目光犹如困兽。

他朝她扑了过来。

是什么时候被曾方平掐住了喉咙呢?思思迷迷糊糊也有些记不清了。她本来不打算反抗,可是当豆豆哭着冲上来要妈妈,却被他一把推倒在地时,她就开始挣扎了。

她的呼吸越来越艰难,大概曾方平手忙脚乱,也没意识到自己正在杀人,只是拼命想让她安静下来。

思思明白自己快要死了。

然后她就用仅余的力气开口了:“豆豆…闭上眼睛,乖,妈妈没事,叔叔只是…在跟妈妈玩游戏,闭上眼睛…”

闭上眼睛,孩子。

闭上眼,你的世界什么都没发生。

突然间,一切都停止了。

卡在她脖子上的手,突然松了。曾方平闷哼了几声,表情变得扭曲,然后趴在她身上。

思思开始大口大口喘气,然后就看到曾方平全身是血被人推开。

陈离江脸色阴沉、眼睛通红地站在他身后,手上是一把刀。

思思吓得连忙将孩子抱在怀里,母子俩缩成一团,她伸手捂住孩子的眼睛,不让他看眼前的一切。

陈离江静静站了一会儿,思思大气也不敢出。

“孩子不用闭眼了,因为他不能伤害你们了。”他说。

天已经黑了。

白锦曦和韩沉站在路灯下,望着不远处,思思坐进了警车,抚摸着孩子。还有陈离江,坐着警车走了。

“他一向冷静自制。很可能是看到一个母亲被强奸,还有思思在最后关头对孩子说的话,严重刺激了他,让他情绪失控,杀了曾方平。”她说,“他伤害了几条无辜女孩,却救了这一对母子的命。”

“母爱。”韩沉低头点了根烟,甩了甩火柴,看她一眼,抽了一根给她。

白锦曦却没接,说:“我只有查案压力大的时候才抽。现在案子结了,我要禁欲了。”

韩沉笑了笑。

灯光有些暗,他的脸也染上一点光泽。白锦曦突然发现,他笑起来其实很温和。

当然,也很帅很帅。眉毛、眼睛、鼻梁、嘴唇,线条都非常清晰。

看着他,锦曦突然有了种想要叹息的心情,转头,望着夜色中的老城区。一时两人都没说话。

这时,不远处有名刑警站在警车旁,招呼她:“小白,我们回所里,走吗?”这里路窄,只有两辆警车开过来,一辆押陈离江走了,还有一辆坐的是思思母子。其他警察得步行一段,回路口的警车上。

锦曦看一眼停在身旁的那辆摩托,答:“你们先走吧。我得把这摩托给人家送回去,再回所里。”

她跨上摩托,天气太热,现在不赶时间,不戴头盔了。发动了车子,她转头看着韩沉:“你…”

身后座位一沉,韩沉已经跨坐上来,将手里的烟头一丢:“走吧。”

锦曦怔了一下:“你不跟他们一起走?”

现在好像…没有共骑的必要了。

“你认得路?”

锦曦一下子被击中要害:“哦。”

摩托车平稳启动,白锦曦握着车把,偷偷往后瞟了一眼。这次他没伸手过来说要开,当然也没搂着她的腰。也不知道他手扶在哪里,身体跟她保持着一小段距离。但是她依旧能感觉到他身上的气息。

开了一段,白锦曦心念一动,说:“要不我们直接开回所里吧。反正征都征了,现在个人送回去,咱们还得去坐公交。先回所里,晚上我下班,正好顺路给人送回来。”

“嗯。”他答。有一丝呼吸喷在她脖子上,白锦曦全身微微麻了一下。

慢慢转向,开往派出所方向。

他的手突然从后面伸过来,跟白天时一样,紧挨着她的手,握住了车吧。

这次他没有戴手套,也没戴头盔。身体轻轻贴了上来,呼吸就在她脖子旁边。

“松开。”他在她耳边说出两个字。

“哦。”锦曦把手放开。

夜色很静,有风迎面吹过来。驶出老城区,前方就是一条大桥,桥下流水很暗,也很平缓。映着两岸的灯光,颜色温暖。

再往前开,就是条林荫道。周围有学校,篮球场上还有人在跑动打球;有商场,灯光很亮很吵。林荫道上,光影交织,行人和车辆都不多,摩托车的引擎声变得很清晰。

锦曦坐在他身前,身体一动不动,抬头看着前方。而他也很安静,一路一句话也没有说。

抵达所里时,已经快八点了。

韩沉停好车,先跨了下来。

“你先上去,我抽支烟。”他说。

“哦。”白锦曦也下了车,两人便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审讯室在二楼,锦曦直接上了侧面的楼梯。走到二楼拐角处,下意识转头,就看到昏黄的路灯下,眼前的一切如同混沌的油画般定格了。韩沉靠在一楼墙边,低头正在打火点烟。灯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而他一身上下都是黑的,唯独那张脸白皙清晰。他垂着眼眸,一口又一口地抽着,整个人看起来好像离得很近,又很远。

锦曦看了一会儿,就转身上了楼。

她脑海中又浮现出刚才两人共骑摩托的画面。

刚刚的韩沉,居然令她感觉到了温柔。

不过转念一想,一定是她想多了。同事同骑而已,要说亲近,周小篆每次还搂她的腰,怕死的时候还缠着她不肯放手呢。

想多了想多了。

小剧场之《男人的烦恼》

韩沉讨厌跟女人的肢体接触,并不完全是因为未婚妻,或者是感情洁癖。而是…

从小到大,就很讨厌。

小时候,因为长得太好看,家世又好,篮球打得好,功课也好。所以总有很多女人围在他身边。幼稚园、小学、中学…有的时候他甚至还莫名其妙,就有女人为他争风吃醋,打架吵架、互相陷害…他上课时有女人争抢他同桌的位置;他春游时谁都想跟他手拉手;他站在操场角落抽支烟,还有群女人偷偷站在楼上感叹好帅好帅,结果还害他被教导员给抓了。

所以他从小就有了个认识,那就是女人真的…非常非常麻烦。

于是从小学起,他就是一个孤傲冷清的少年。对女人说得最多的几句话就是:“别碰我。”“走开。”以及“我不喜欢你,再见。”

所以那个时候,韩十三少还有个外号,叫…“韩处”。咋一听,还以为是个机关领导的称谓。有一次,父亲听到有人这么叫他,还觉得挺有意思:“怎么…自己还给自己封官啦?他们都叫你什么…韩处?”

那时韩沉到底还是个青葱少年,脸红了。答:“主要是她们太麻烦了。”

结果后来,他还是喜欢上了最麻烦的那一个。真的很麻烦,又挑剔又爱美,明明平时颐指气使,伤心起来却细腻敏感像只小猫,要人哄要人宠。可韩沉就是宠得心甘情愿。兄弟们看到他谈恋爱的模样,简直要疯了,都说:我靠,韩哥,这么疼女人不行,将来小心被女人欺压到头上。韩沉答:“闭嘴!我愿意。”

再到后来的后来,他明白了。真的是…千金难买他愿意。上天让他小时候饱经女人的骚扰和磨难,就是要让他把所有的怜惜、所有的温柔、所有的好,都攒着,攒着留给这一个女人。

韩沉觉得这样非常好。

不过有了她之后,偶尔韩沉一个人呆着,会露出意味深长的微笑。

年轻英俊的男人有些心酸,也有些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