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君表情木然地听着柳婧把话说完,在婢女上完酒后,他抿了一口,“这小人是不得不防。不过幸好柳行舟还有你这样的好儿子。”

这话一出,柳婧就明白了,黎君这是同意放出自己的父亲了。

虽然来之前,她做过无数的准备,有过无数的想法,可真正到了这一刻,柳婧还是激动得整张脸都红了。

这时,黎君手一挥。

随着他这手势一摆,众仆人都退了出去。

堂房中安静下来后,黎君把酒盅朝几上一放,“今晚亥时上三刻,到西门侯着吧。”说罢,他站了起来。

柳婧连忙站起,再次深深一礼,“多谢黎君成全。”

在她说话之际,黎君已头也不回地入了内室。而柳婧退下时,她一眼瞟到,两个仆人走了出来,他们把那装满金的木箱盖上,把它抬进了内室。

一走出黎府,柳婧便吐出一口浊气,欢喜地说道:“没有想到这么容易。”

吴叔这阵子打听了不少事,当下低声说道:“听说这一次,新的吴郡太守会与天使一道前来。这一朝天子一朝臣,新太守一来,这姓黎的位置不一定还保得住。不趁那新太守来之前捞一笔,他怎么甘心?”

柳婧闻言点了点头,低声道:“原来这就是父亲所说的最好的时机。”

主仆几人回到柳府,把经过跟柳母等人说过后,一家人都又是紧张又是欢喜起来。

乐了一阵后,在柳母的吩咐下,院中所有的婢仆都活动起来,他们打的打扫,准的准备吃食火盘,便是小柳萱,也疯了似的在院子里又跳又叫起来。

接下来,柳府的所有人都在不停地看着日头。

从来没有一刻,时间过得如此缓慢,也从来没有一刻,这日子是让人如此期待。

柳婧被日光灼得眼痛,便回到了书房。她深吸了一口气后,慢慢地书写起来。

于这种缓慢无比的时光流逝中,夜晚终于到了。

离亥时还有一个时辰,一家人便坐上马车,眼巴巴地在监牢的西门侯着。

亥时到来时,看着沙漏的柳母坐不住了,她睁大眼盯着那紧闭的大门,过不了几息,便向柳婧问道:“婧儿,你说那黎君会不会改变主意?”“婧儿,他要是忘记了怎么办?”“婧儿,我这心老是砰砰地跳,不会出什么意外吧?”…

柳婧没有回答,她只是紧紧握住柳母的手。

终于,在众人望眼欲穿时,监牢的西门吱呀一声打了开来,三个人影出现在那门口。

在众人屏着呼吸期待中,当头那人走出牢门,朝着另外两人行了一礼后,他转过身,向马车的方向大步走来。

看着渐渐出现在月光下的熟悉身影,柳母第一个冲下了马车。

她颠颠撞撞地冲到那身影面前,扑上去唤道:“行舟,行舟啊…”柳行舟伸手,紧紧抱住了自己的夫人。

柳母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时,柳婧的声音从一侧清彻地传来,“别在这里耽搁了,我们有话回家再说。”

柳母这才惊醒过来,她连忙止住哭声,急急说道:“对对,我们回家,我们别呆在这个鬼地方。”

一直到上了马车,一直到马车启动,直到母亲终于平静下来,柳婧才走到父亲面前蹲下。

柳父伸手抚着女儿的头发,低哑地说道:“孩儿,这次真是苦了你了。”

柳婧摇头,她的声音也有点哽咽,“父亲,我们一家总算否极泰来了。”

“是啊,总算否极泰来了。”随着柳父这话一落,柳母又哭了起来。红着眼眶,柳父把一侧眨巴着眼的小柳萱抱在怀里,另一只手抚着柳婧的头,转头则瞅着流泪不已的老妻微笑。

他的笑容是那么的温煦,便如那一年,她在围墙内,他在苑门外,那俊秀高挑的布衣少年冲着美丽的她那么回眸看来。

一时之间,无法形容的感激和喜悦,令得柳母又是低声哽咽起来。

回到柳府后,又是一通忙碌,照例让柳父跨过火盘烧掉晦气后,然后便是沐浴更衣,再是焚香谢过列祖列宗保偌,等到柳父可以与妻女说话时,子时都过了。

听着远处传来的阵阵鸡鸣声,柳父握着老妻的手,温柔地看着她伏在自己膝头渐渐进入梦乡。

另一侧,小柳萱也睡了,柳婧正把她抱上榻盖上被褥。

柳婧回过头时,柳父轻声问道:“孩子,上次听你在狱中说的话,似是有所打算?”

柳婧走到父亲旁边的矮榻上坐好,像小时候那样,她把头搁在他的膝盖上,依恋地说道:“父亲,我想搬家。”

把自己与邓九郎,顾呈的几次接触简单地说了一遍后,柳婧仰着精美的脸看着父亲,声音低涩地说道:“父亲,我们离开这里好不好?”

柳父低着头看着她。

他温暖的大手轻轻摩挲着她的头皮,令得柳婧暖洋洋的。

看着女儿终于放松下来的眉眼,柳父心中想道:听婧儿这话,似是对那邓九郎有了心思…不过我的婧儿是个聪明人,年纪小小便知道有些人只能望着,断断沾染不得。哎,婧儿要真是柳文景就好了,能与南阳邓氏的嫡子签三年卖身契,实是一件好事。南阳邓氏那样的阶梯,许多人是求也求不得啊。

转眼,他又心疼地想道:我出了这桩事后,婧儿一个女儿家担起这么大的担子,肯定是日夜纠心。她现在一门心思想离开,实是想离开吴郡这个地方。

知女莫若父,柳父知道,这时的柳婧,太需要放松了。她现在一门心思只想着一家人去一个安全的地方,重新开始生活,重新过那种再也没有窘迫,再也没有日夜不安,没有恐惧痛苦的生活。

寻思了一会后,柳父点头道:“好,我们离开。”

在柳婧满脸笑容中,柳父又道:“不过就算要离开,也不能仓促行事。”

柳婧连忙点头,她断然说道:“不但不能仓促行事,还不能 风声。”看着憔悴疲惫的父亲,柳婧站了起来,朝父亲施了一礼后,柳婧轻声说道:“父亲,你刚刚出狱,这阵子就在家里好好养着身体,外面的事,全部交由女儿来操办。”她又道:“时辰不早了,父亲早点歇息。”

听着女儿轻轻带上房门的声音,透过纱窗看着女儿那缓缓而行的纤长身影,突然的,柳父想道:婧儿真是历练出来了,行事举止中不急不缓,颇有一种让人心灵安定的气度。

第七十一章警告

柳父回来后,整个柳府,都处于一种难以言状的喜悦和放松当中。

柳婧知道,虽然后来自己让狱卒好吃好喝地招待父亲,可在前几个月的折磨中,他毕竟亏了底子。所以,外面的事她不愿意让他操心,只是把柳二和阿五两个交到父亲手中,由他去处理。

至于柳婧自己,开始积极地筹备起离开吴郡一事。

这一天,阳光正好。

柳婧伸手按了按袖袋,提步走出了书房。

不一会,载着她的马车,稳稳地顺着街道,朝着邓九郎的府第走去。

马车走得很稳,柳婧的心跳却有点快。

当她出现在府门口时,几个银甲卫眼也不瞟,便向两侧移开,放她入内。

柳婧入了内。

邓九郎正负着手站在阁楼上,远远看到柳婧走来,他唇角微抿,在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后,他头也不回地朝着乾三说道:“乾三。”

“郎君?”乾三走到他身侧,朝着缓步而来的柳婧看去。看了一眼,乾三啧啧说道:“郎君,这柳家小郎还有那么一点勾人的味儿。”阳光斑斑驳驳从树叶丛中落下,光点落在柳婧的脸上。颀长挺秀的身段上,面目精美得近乎女气的少年,配上那骨子里溢出来的儒雅奢华之气,再这么长身玉立地走来,便是他这个大老粗,也不由想要感慨一声。

邓九郎目光深邃地盯着柳婧,双眼微眯,轻柔地说道:“你亲自找两个人,盯紧一点她。”

“什么?”乾三不知自己是惊讶还是兴奋,他 双手乐呵道:“郎君,你看这小儿不惯了,想对他下手了?”

邓九郎瞟了乾三一眼后,轻轻说道:“不是。她父亲昨晚出来了。”

乾三听不懂,所以他瞪大牛眼看着自家郎君。

邓九郎似笑非笑的,“你们盯紧她,看看她有没有什么异动…我准备带着这小儿离开吴郡,可不想她在我眼皮底下玩出什么花招来。”

原来自家郎君不是准备厌烦这小儿了,而是恰恰相反。

乾三有点郁闷,他瓮声瓮气地说道:“好。”

得到他的回答,邓九郎点了点头。

他的一众银甲卫中,乾三算不得精细人,不过在邓九郎来说,他防着柳婧,不过是不想节外生枝,再加上现在是非常时机,其他更有用的人,得放在更重要的地方。

当柳婧来到院落时,一眼便看到了邓九郎。

他正懒洋洋地睡在榻几上, 上还盖了件薄薄的褥子。

柳婧走来时,他双眼似睁似闭,俊美绝伦的脸上带起一抹笑,朝她问道:“今儿怎地自己过来了?”一直以来,她都是他强行召令才赶过来,这般自己过来,还是第一次。

柳婧小心地看了他一眼,轻声道:“我父亲出来了。”

邓九郎睁开了双眼。

柳婧又乖巧地说道:“昨天我离开时,遇到了顾呈和他的几个朋友,聊了一会,还吹了一会箫。”

阳光下,邓九郎双眼略弯,笑意在那深邃的眸子中流动。

他朝她招了招手,“过来。”

柳婧走近了些。

“再过来一点。”

柳婧又过去了一点。

“蹲下。”

柳婧双眼溜圆的瞪了他一会后,乖巧地蹲了下去。

邓九郎伸出白净的,指节修长的手在她的头顶一摸,温柔地笑道:“真乖。”

柳婧:“…”

她瞪着这厮那镶有暗金色边纹的紫色衣襟一会,垂下眼,准备站起。

她站不起来。

那厮的手还放在她的头顶上,她刚一动,他便用力一按。

柳婧低着头温驯地说道:“多谢主人夸张。”因忍着羞愤,她说这话时脸孔有点红,眼角也有点红,从侧面看去,那双乌黑水润的眼,在这一刻倒是添了一分 。

邓九郎歪着头凝视着她,特别温厚特别主人地说道:“不必多礼。”他的手从她的头顶转向耳边,双指夹着她耳垂揉了揉,在柳婧一张脸越 红中,他声音轻柔地说道:“文景…”

他那优美的薄唇,这般吐出她的名字时,带着一种异常的呢喃,就在柳婧的心一跳时,他的声音再次低沉温柔地传来,“你今天能来,我很高兴。”

柳婧的耳朵越发红了。

他 笑凝视着柳婧扑闪的浓密睫毛,头一低,唇在她的头顶轻轻摩挲了一下,吐出的声音,真个温柔似水,“你要一直很乖,要一直让我高兴哦…我这阵子有点戾气,一旦恼了,只怕会做出什么控制不了的事来。”

这话一出,柳婧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寒颤。

见她咬着唇,他的手指抚上去,逼得她的牙齿一松后,他在她 上刮了两下,蹙眉说道:“冷了?”

柳婧立马摇头,她低声道:“没,没。”

“真的没有?”

“真没有。”

“没有就好。”他轻叹一声,道:“我刚才还在想着,我这胸中戾气积压,要是一不小心废了我平素疼爱着的人,可多么不好?”

这话分明是在警告。

柳婧咬着唇怯怯地说道:“我会很乖的。”

这话一出,邓九郎似是满意了,他轻吁一口气,微笑道:“这样最好…文景,我可真是不舍得惩罚你。”

他说得轻柔缓慢,明明是无意中说出的话,却让柳婧清楚地感觉到,如果自己真敢违背他,那后果会真的相当可怕。

于是,柳婧又打了一个寒颤。

这时,邓九郎低声说道:“为我奏一曲可好?”

柳婧自是不会说不好。

她小声地应了“恩”后,见邓九郎闭上了双眼,便自己朝一侧的仆人说了句。

不一会,一面琴摆在了柳婧面前。

柳婧站起,在他身边小心的坐下后,把琴置于膝头,开始和风细雨般地弹奏起来。

在这春日的阳光下,琴声轻细如泉,娓娓而来中道尽温柔。柳婧一曲没了,身畔已传来邓九郎几不可闻的鼾声。

柳婧看了他一眼后,垂下眸,继续弹奏起来。

又过了一会,见邓九郎已然睡熟,她站起身来,朝着一婢低声吩咐道:“拿床褥子来。”

“是。”

褥子不一会就送来了,柳婧把它在邓九郎身上轻轻盖好,垂眸瞟到他俊美得过了份,却也凌厉飞扬的眉眼时,她不自觉的怔了怔。

迅速地移开眼,柳婧心中想道:这样一个金马玉堂,富贵无极中的养出来的人物,也不知有谁能够站在他的身侧?

她很快收敛心神,向后退出几步后,朝着一侧的管事低声说道:“郎君已然睡着,在下就先告退了。”

那管事看了她一点,无可无不可地点了点头…这才是南阳邓氏的仆人对她的正常态度。柳婧想,邓九郎何许人也,他对她温柔,可能只是一时玩耍,而她对他一旦有了什么,却可能是一生的沉沦。

安静中,柳婧退出了邓府大门。

上得马车后,她摸了摸手中的袖袋,暗暗忖道:也不知邓九郎刚才说那些话,是知道了什么,还是防患于未然?

转眼她又想道:我在他面前一向没得底气,要换这契约,现在看来还不是时机。

回到府中,柳父正躺在阳光下晒太阳,而她的母亲,则有一下没一下的捏着父亲的 。阳光照在两人的眉眼上,纵使一个英俊如昔,一个年华不再,却也给人一种异样的安宁和谐。

在柳婧八岁时,她的母亲还是美貌无比的,那风情那样貌,她还依稀记得。可不知那一年出了什么事,她的母亲容颜被毁,她的父亲带着几无生志的她来到了父亲那早就没有了一个亲人的老家。只是呆不了一年,又因柳婧得罪了邓九郎一事而急急离开。

说起来,他们这一家,还老是这样东逃西窜的。

见柳婧望着父母发怔,吴叔走到了她的身后,他也看着那阳光下那相差甚远的一对,轻声道:“大人和夫人,真是十数年恩爱不变。”

柳婧没有回答。

这时吴叔又说道:“你母亲容颜被毁后,一夜之间 大变。那时还有人说,你父亲铁定会变心。可他们都不知道,当初你母亲是何等风华,大人娶她时,曾经对人说过,‘有此一刻,一生足矣。’大郎,你父亲用这十几年在印证那句话啊。”

柳婧温暖的一笑,她轻声道:“是啊,我们一家,一直很幸福。”就是因为太幸福,所以在灾难来临时,有点承受不住。

见到母亲提了步,柳婧大步走向院落。

看到她到来,柳父坐起身来问道:“怎么锁着眉头?事情不顺利?”

柳婧恩了一声,她在父亲身边坐下,低声说道:“也不算不顺,只是需要静待时机。”

柳父欣慰地看着她,说道:“在任何时候,能耐得住性子静待时机,是成大事之必备。婧儿能沉得住气,很好。”

他刚说到这里,一侧的柳母提了一樽酒,轻笑道:“你还真把女儿当成儿子了?还成大事呢。”在柳父入狱后,柳母举止懦弱无依,可父亲才出来这么一会,这个面目已毁,容色苍老的女人,这般娉娉而来,盈盈浅笑,那么一两缕昔日风姿,便在不经意间流溢而出。

提到这个,柳父一直遗撼,他叹道:“婧儿若是儿子,我此生无恨矣。”

柳婧接过母亲递上来的酒盅,小小抿了一口后,向父亲问道:“父亲,那柳二和阿五,你准备如何发落?”

第七十二章谁输谁赢?

柳父道:“阿五已得到教训了,我令人放了他,至于柳二。”柳父语气中带着厌恶,那么一个人,竟敢肖想他的女儿,“我已让吴叔他们收了他的家产,也放了。”

柳父说到这里,又道:“要不是如今的吴郡是这个局势,为父会把他们告到衙门。如今这样,也算便宜了两人。”

这样确实是便宜了两人,他们差点害得柳府家破人亡呢。不过柳婧也知道父亲为什么为难,他毕竟是个清正的读书人,总不能把那两个不忠的仆人给杀了,而把他们送入牢房吧,现在的吴郡是这样的形势,上告的话,就是节外生枝。

父女俩低语了几句后,柳父看向女儿,轻声道:“孩子,你这几晚睡得不甚好?”

柳婧“恩”了一声,道:“父亲,我没事。”

柳父却是沉吟起来。

过了一会,他语气缓慢地说道:“孩子,你还小,不知道世间诸事,最难控制的就是人心…那邓九郎,父亲虽然没有见过,不过从你的语气中可以看出,他那种男人,是个极聪明极会勾得小姑喜欢的。”

担忧地看着柳婧,柳父认认真真地说道:“婧儿,就邓九郎和顾呈两人,为父宁愿你嫁与顾呈。一来,顾呈与你是未婚夫妇,不管他对你如何,一个正室名头是能给的,二来,邓九郎那人,生出富贵无极的大世家,他一生下来,便应有尽有,无上的豪奢,对他来说都是寻常之事。他赠你绿绮古琴,送你盐引,几次三番相助于你,看似把你放在心上,可你想想他的出身他的富贵,不管是价值连城的古琴也罢,还是相助之恩,哪一桩,不是顺手之劳?以他的家世资本,随手伸伸手,对你来说都是了不得的帮助,可这种帮忙在他来说,何尝不是顺手抛出来的小玩意儿?如他们那样的大世家嫡子,生平排第一的课程,就是揣摩人心玩弄人心。他对你如此,焉知他对别的女子不会如此?婧儿,你当记得你是父亲娇养的宝玉,任何男人,没有把他的心他的诚意他的所有一切,明明白白捧到你面前时,你都不可以把心许出!”

说到这里,柳父顿了顿,然后一字一句地说道:“我柳行舟的女儿,永远不可能是他人的玩耍之物,别说是为人之妾,便是做妻,也得堂堂正正,风风光光地迎娶。”他盯着柳婧,严肃地说道:“婧儿,你的心还刚刚开始乱,当断则断!”

柳婧低着头,她的右手张了又合,合了又张,不一会,她清声道:“好…”

“顾家那孩子,拖延婚事至今,他和他的家人,至今没有一个定信过来,他既无意我便休!也不必等了。”

“好!”

听到女儿毫不含糊的应答声,柳父满意地抚着她的头。他最满意这个女儿的,就是这一点了,不管她平素如何行事,她的内心深处,有一种异于常人的冷静和自制。所以,他总是遗恨于她不是儿子。

摩挲着女儿的秀发,柳父慈爱地说道:“既然想好了,那就按计划行事吧。”

“好。”

柳婧站起身来,她朝父亲行了一礼后,朝着书房走去。

因她的雕工已经学好,再加上准备搬离吴郡,赵公已在上午离开了柳府。柳婧回到书房,只是低着头,一言不发地练着字。在练书法时,她的心可以很平静很平静。

一天转眼过去了。

第二天上午,柳婧又来到了邓九郎的府第。

邓九郎正在书房中忙活,她过来时,他眼也没有抬。柳婧也不在意,吩咐下人抬来一面琴,便弹起一首清心咒来。

她的琴技高超,这清心之曲一弹,顿时邓府中宛如春风拂过,原来有点紧张的气氛,顿时一一扫而空。

邓九郎很忙,不时有人进进出去,银甲卫们更是长戟森寒的随他左右,柳婧只呆了小半个时辰,便无声无息地告退了。

第三天上午,她再次来到了邓九郎府第,不过这一次,她是抱了绿绮琴来的。

照常坐在花荫之下,柳婧一边吹着湖风,一边信手拂着琴,在她的妙手施为下,在吴郡人眼中那充满杀气和威严的邓府,倒是有了种说不出的清朗明亮。

第四天,柳婧照常抱了绿绮琴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