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话说得柳婧嘴角一阵抽搐后,邓九郎特别诚挚地说道:“你看,我本来不准备来的,就是为了文景的家事,才在如此寒冷之时,不顾辛劳的亲自前来。文景,换了任何一个人都会感动。你感不感动?”

我感动个屁!

柳婧嘴角又抽动了一下,过了一会,她才垂头丧气地回道:“感动。”

“当真感动?”

“当真感动。”

“有多感动?可有欢喜得无以复加,恨不能以身相许?”

柳婧强忍着翻白眼的冲动,牙一咬沉声说道:“郎君既然让文景出迎,那文景从命便是。”只要你别再说下去,再说下去,我都忍不住要弑主了!

柳婧二话不说便掀开车帘,以快如闪电的速度蹿下马车。

柳婧一出马车,上百双目光便嗖嗖嗖地盯来。这些目光中,于审视之余,还带上了一丝敬畏。

柳婧转过头去。

前方的官道上,烟尘高举着,数百人的队伍,浩浩荡荡地急驰而来。柳婧看着那越来越近的世子队伍,心中想道:顾呈也有其中吧?他要我离邓九郎远一点,可邓九郎却偏偏在他赶来之时,当众弄了这么一曲。

刚想到这里,柳婧一凛,不由忖道:邓九郎莫非知道顾呈会来,今天所为,就是为了示威?

这时,她身后的众人也都下了车,似是察觉到柳婧代表的是邓九郎,好一些人都自发走到她身后,态度毕恭毕敬的。

柳婧懒得回头,在世子一行人一阵急驰,离此只有百步的地方齐刷刷止步,一个个翻身下马时,柳婧似模似样地走出了几步。

烟尘滚滚中,一个三十来岁的瘦削王孙走了出来。他的身后,跟着十数个幕僚,而顾呈呢?柳婧寻了寻,终于在一辆停在原地的马车中,看到了他的身影。

不过顾呈没有看向她,他双眼微阴,正紧紧盯着她的身后。

看到汝南王世子走来,众汝南官员看了柳婧一眼,见她站在原处后,他们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提前迎上——柳文景身后有邓九郎,可以轻狂,他们这些在汝南王麾下吃饭的官员,可没有资格对世子不敬。

众汝南官员围上汝南世子,一通客气后,汝南王世子抬起头看向了柳婧这边。

如柳婧一样站在原地不动的,有几个洛阳来的世家子,也有两个小郡王,以及几个青山书院的儒生。

而站在这里不动的人,才是汝南王世子感兴趣的。

当下,他提步朝这里走来。

众汝南官员自是不敢走在他前面,一个个退后几步,亦步亦趋地跟了过来。

不一会,汝南王世子便走到了两个小郡王面前。见他过来,两个小郡王连忙深深一揖,恭敬客气又亲切地唤了起来,“大兄。”“大兄你总算来了。”

汝南王世子是个沉不住气的,他毫无笑容地盯了自家两个兄弟一眼后,转向站在他们身后的几个洛阳子弟看了一眼。

他这一路,虽然还没有抵达汝南,可汝南来了什么人,他通通心中有数。因此与几个世家子打过招呼后,他的目光,不由落到了最为面生的柳婧身上。

朝着柳婧看了一眼,汝南王世子蹙了蹙眉,问道:“这位郎君好生俊雅,不知尊姓大名?”

柳婧越过众人,上前一步行了一礼,缓缓说道:“在下柳文景,见过世子。”

“柳文景?这名字有点熟悉。”

听到世子的问话,柳行风连忙上前一步,恭敬殷勤地应道:“回世子的话,柳文景是微臣的侄子。”

原来是柳行风的侄子!

汝南王世子眯了眯眼,朝着柳婧认真打量起来。、

在他的目光盯视下,柳婧不退后进,她凑近世子,又是一揖,借由长揖不起的动作靠近他时,她轻声说道:“在下不才,现忝为南阳邓九的门客。”令得世子眼睛一阴后,柳婧慢慢续道:“效忠表一事,我已禀知邓九郎,主公说,世子如能把那效忠表交予在下,他将不胜感激!”

汝南王世子:“…”

柳婧这话虽然简单,却是实实在在的威胁。而且这种威胁,毫不掩饰,也没有半点遮掩!

想汝南王世子是什么人?他是一生下来,便被立为世子的,是这汝南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是,南阳邓九他是有畏,可南阳邓九的一个门客算什么?居然敢这样跟他说话?还有,他柳文景的家事,凭什么邓九郎一个主子替他担着,还说什么不胜感激?真真是胆大包天的胡说八道!

就在汝南王世子脸一沉正要发怒时,柳婧声音一提,微笑着说道:“我家主公便在后面的马车中,不知世子有意一见否?”

这话一出,汝南王世子大凛,那差点脱腔而出的怒喝,也给生生吞了下去。

他抬头看了前方的马车一眼,转向身后的众汝南官员,压低声音问道:“邓九郎也来了?”

“正是。”一个官员站了起来,恭敬地回道:“那便是邓九郎的车驾,不知世子有意一见否?”

见!他怎么敢不见?他虽是龙子凤孙,可比起权势熏天的邓皇后之弟,恶名远扬的阎王邓擎,那是差了不知多少了。

要知道,在当今皇后的铁腕之下,南阳邓氏早就是天下第一世家,而邓九郎这个皇后亲弟,更是权贵中的权贵。至于他,东汉天下一百多个诸侯国,他只是其中一个诸侯王的世子,还是个地位不稳的,这样的他,有什么资格敢对邓九郎不敬?

脸上拉起一个笑容,汝南王世子连忙提步,朝着邓九郎的马车走去。

看着众官员屁颠屁颠地围着他,涌向邓九郎,柳婧没有动。她正垂着眸,静静地寻思着下一步。

汝南王世子赶到邓九郎的马车旁,朝着车帘紧闭的马车便是深深一礼,朗声道:“刘骈见过邓兄。”

直过了好一会,马车中才传来邓九郎懒洋洋的声音,“知道了,不用管我,你们忙你们的吧。”

汝南王世子一怔,他看着那紧闭的车帘,想道:怎么着,也该掀开车帘让我见一见吧?

见他难堪地站在那里,几个汝南官员连忙打着哈哈圆了场,在把汝南王世子扯到一边时,他们朝着柳婧的方向看了一眼后,低声说道:“世子有所不知,这次邓九郎本不准备来的,是那柳姓小儿要来,他便允了。”

汝南王世子深吸了一口气,惊道:“柳文景?邓九郎这么看重他?”

这话一出,一个官员哧笑出声,他压低声音回道:“什么看重不看重?那姓柳的小儿还不是仗着他生得俊,榻上功夫了得…”顿了顿,那官员又道:“刚才这柳姓小儿还是与邓九郎坐同一辆车过来的呢。”

他这话一出,汝南王世子的脸色彻底变了。他看了一眼冷冷淡淡站在那里的柳婧,想着她刚才说的话,暗暗想道:没有想到这柳文景与邓九郎是这么个关系。罢了,不过一个柳行风,他既开了口,便把那效忠表奉上便是。

这时的汝南王世子,隐隐有点后悔。要是早知道柳文景与邓九郎是这个关系,刚才与柳文景打照面时,就不该那么冷淡,就应该把那效忠表主动奉上。那样,好歹是个人情,现在就不一样了,一个处理不好,那柳文景只怕还会记恨于我。

第九十八章避

就在汝南王世子与众人寒喧之时,他的车队随从,也慢慢靠近过来。当顾呈马车出现众人面前时,四下先是一怔,他们打量之际,汝南王世子走到顾呈身侧,以一种得意又恭敬语气朝着众人介绍道:“诸君,这位是顾家郎君,名呈,字谨之,乃顾司马顾公之二子。”

几乎是汝南子世子声音一落,人群中几个儒生率先走出,他们朝着顾呈深深一揖,极恭敬极客气地同时说道:“久闻洛阳顾二之名,今日得见,不胜荣幸之。”

这些儒生,通通来自青山书院,乃汝南一地出了名才子,平素是不服人。要说上次通过柳婧手叫来常风等儒生,那是上百个加起来也不及这四人影响力之大。

想这四人,见到邓九郎时,都是不卑不亢,这一刻面对顾呈,却不约而同双眼发亮,语带兴奋。

顾呈回以一礼时,这四人已把他围中间。伴着他左右,一个儒生轻叹道:“上次得阅顾二郎那首《华都赋》,真是如雷贯耳,我那大哥谁也不服,可他一谈到顾兄你,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另一个儒生则兴奋说道:“顾兄前来汝南,怎地不先知会一声?要是知道你来,只怕我们青山书院会倾巢而出了。”“顾司马人品清正,乃我大汉文人中栋梁,小弟早就仰慕之至。”“今天得见洛阳顾二,真是没白跑一趟。”

几个儒生刚刚围上,众官员中,也走出了五六人,这五六个官员,都是年约三四十岁,官声特别清正名吏。看到他们走来,众儒生也罢,顾呈也罢,都转过身来恭敬问好。

邓九郎来到汝南多时,这几个官员几乎没有露过面,便是遇到,也从不曾上前寒喧,这时见到顾呈,一个个却笑得极为温和友善,“司马大人可好?”“劳君询问,家父甚好。”“上次得闻二郎将要抵达汝南,老夫便已着手准备,等下便去我府中居住如何?”“劳长者问,敢不从命?”

这些人自从一派,把顾呈围中间,一个个言辞清雅热络中带着矜持,根本没有刚才围上汝南王世子那些官员们那般谄媚俗气。可这种自成一体清贵,那不知不觉中把众人排除外高傲,却是显出了这个当今天下大有号召力文人群体实力。

如柳行风那样官吏远远站着,便是没有近前,便是从这些儒生言谈眼神中看到排斥和不屑…偏偏,他们还不敢对其有丝毫不敬。

这就是天下大有号召力儒生集体。想邓九郎通过吴郡好一番算计,才能得到这个群体些许善意,而现看这情形,顾呈父亲顾司马,分明是这个群体领军人物之一!

被冷落排挤一侧汝南王世子,先是脸露愤然之色,转眼看到二个弟弟那紧张表情,脸上表情便转为得意。他朝着众人团团一揖,笑道:“诸君诸君,时已不早了,我们动身吧。”

众人本来迎他而来,听到他一开口,众官员忙不迭地应是。于是,一辆辆马车驶来,众人转身上也上了各自马车。

就这时,邓九郎优美低沉声音传来,“柳文景,过来——”

他这声音一出,四下先是一静,不知不觉中,大半目光落到了柳婧身上。

柳婧涨红着脸,她不敢回头,不敢对上那些儒生目光。

就她抿着红着脸一言不发时,邓九郎掀开车帘,再次沉沉地盯来。他凝视着她,放慢声音,语极温柔,“愣着做甚?过来!”

柳婧垂着眸,她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量举止从容后,提步朝着邓九郎走去。

她爬上了他马车。

自始至终,她都没有回头看顾呈一眼。

上了马车,柳婧把车帘一拉后,转过眼泪水巴巴地看着邓九郎,委屈地说道:“你,你干嘛当着这么多人唤我?”她涨红着脸,羞恼至极,“你这样,叫我颜面何存?”

手中拿着一卷书,懒洋洋看着邓九郎,慢慢把书卷合上。他抬头看向柳婧,扯了扯,似笑非笑地说道:“柳氏阿婧,你还真把自己当成丈夫了?你要什么颜面?儒生清名,还是汝南第一美男美名?或者,顾呈未婚妻室之名?”他端起酒盅,把它放掌心一拔,令得其滴溜溜转了几个圈后,冷冷地说道:“看来你还是不明白。柳文景,从你与我汝南再见那一刻直接,便应该知道,我不是无备而来。而你,也别想故伎重施。”顿了顿,他淡淡地说道:“记着,这一次我会带你前往洛阳。”

柳婧呆滞了。

听着外面不停传来儒生清淡,官员低论,不知说什么好柳婧,一阵脸青了一阵又红了一阵后,闷闷地又说道:“你,外面人都谈论家国大事,就你偏缠儿女情长之上。”要是他也加入那些人清谈可有多好?可他对谁也不理,只冷不丁将要离开之时,把她强行叫回了他马车。令得她这个各方人士齐聚时候,生生套上了一个‘徒有美貌,邓九娈宠’名声。

听到柳婧指控,邓九郎懒洋洋,毫不意地说道:“他们追求,我已不屑。”他淡淡地加上一句,“小小汝南一地权力之争,值得我邓九郎去意?我不是告诉过你吗?我此番只是为了你才来汝南?”

听到他这直白得不能再直白话,柳婧张着嘴,却半晌说不出话来。

她原想说,你不屑东西,我还很意呢,又想说,你怎么能这样,凭一时冲动,就生生断了我路。

可想了又想,她什么话都不能说,不但不能说,她发现自己还要分一部份精力,来抵抗他这脱口而出甜言ì语对自己侵蚀。

车队浩浩荡荡地朝着汝南城中驶去。

入了城门后,感觉到这支队伍格外与众不同汝南人,都安静下来。他们退到街道旁,一个个目不转睛地盯着众人马车,隐隐间,还有含着羡慕妒忌议论声传来。

柳婧一直不敢伸出头来。

她觉得,自己没有与顾呈解除婚约前提下,与邓九郎走得这么近,还当着他面上了邓九郎马车,着实是对顾呈不敬。可她没有办法,她只能当缩头乌龟。

因着这种愧疚和隐隐而来烦躁,马车驶入衙门附近时,柳婧与邓九郎胡乱说了一声,也不等他同意,便趁机跳下了马车,逃入了人群中。

她低着头,闷闷地回到了柳府。

果不其然,一进柳府大门,婢女便来告诉她,柳父书房,让她去见他。

饶是这般晴好之日,柳父房中还燃着炭火。见到柳婧进来后,他只是低着慢慢品着酒。

知道父亲生气了,柳婧他对面榻几上跪坐下,低声把这两日事情重述一遍后,苦笑道:“父亲,我也没法。当时他要我上马车时,我只想着解决三伯父效忠表一事,都没有想到事情会脱离控制。”会一日之间,让所有汝南人都知道她柳文景是邓九郎所宠爱之人。

转眼她又低声说道:“邓九郎说,今次要把我带回洛阳。他语极肯定,怕不是虚言。”

柳父看向女儿,听了女儿这番诉说,他也明白,并不是女儿攀龙附凤,非要去靠近那邓九郎,不是她明知身有婚约前提下,与别男人亲近去落自个未婚夫婿颜面。

只是…

他苦笑了一会,忧虑地说道:“婧儿,这一次为父拉下老脸,给顾府又是去人又是去信,就是为了挽回这段婚姻。现可好,给邓九郎当众闹出这么一曲,顾呈也是男人,他哪里还会愿意再接纳于你?”

他实是气恼,腾地站了起来,房中转了两圈后,又停下脚步回头看向柳婧说道:“无论如何,我阿婧是断断不能为人之妾…婧儿,你向来聪明,对于目前处境,可有解决之法?”

柳婧垂着眸。

她寻思了一会后,低低说道:“女儿从吴郡来到汝南后,断断没有想到过,会再次与邓九郎相遇…他打了我一个措手不及!”自邓九郎抵达汝南开始,一招接一招,都是既强势又果断,她失了先机,不得不步步后退,退到现,连头发丝上都刻了‘邓九郎所有’这几个字,几无退路了。

寻思了一会后,柳婧抬头看向父亲,清声说道:“父亲,女儿想暂时离开汝南。”她认真地说道:“兵法上有云,当束手无策时,不如避而退之。女儿可以用迎接几位伯父入豫州名义,暂时离开汝南一段时日。”她越是说,越是觉得这个办法是目前处境下,好办法了,不由提高了声音,语气中带了几分兴奋,“汝南世子一来,这汝南王位之争便进入白热化。此时汝南,已是是非之地,女儿置身其中,怕易生事。女儿想,等汝南王世子送来三伯父效忠表,女儿马上就离开此地,等过个半月一月,想到应对之策,再回来不迟。”

光论主意,柳父还没有柳婧那么多,听到她这番话后,柳父寻思再三,后叹道:“也只能如此了。”

第九十九章三个月的巨变

当天晚上,汝南王世子便派人送来了柳行风的效忠表,并邀请她赴宴。

这个节骨眼上,柳婧觉得自己赴宴的话,就会更加打上邓九郎的烙印,便委婉的拒绝了。

而第二天,她便向邓九郎提出要去迎接那些前来汝南的族人。因这件事她早就在邓九郎那里打了底,再加上她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邓九郎在莫测高深地朝柳婧盯了一会后,便允许了。

从梅园一出来,柳婧便带着护卫们,坐着马车赶到码头,坐上了前往黄河诸岸的客船。

想这豫州一地,自古以来便是中原九州,它位于黄河以南,境内有淮河等河系,水资源十分的丰富。要知道,从远古以来,人类聚集生根的地方,必须是水流丰富,交道发达的地段,而豫州享誉至今,它的河道之多,水道之便利,航运之发达,甚至还要胜过扬州。

坐到客船上后,柳婧望着那渐渐远去的汝南城,不由轻吁了一口气。

被柳母特意派来的吴叔走到她身后,笑道:“大郎看来很高兴?”

柳婧笑了笑。是啊,她很高兴,再在汝南呆下去,她真怕一觉醒来,自己莫名其妙睡在了邓九郎的榻上,然后一辆马车从后门接进,完完全全地成了他的妾室。最最可怖的是,说不定那时她还挺心甘情愿,迫不及待。

她想,对于女子来说,这世上最可怕的事,就是明知眼前是绝路,还一往直前。因这路边的风景美好得能迷惑人的心智,便以一生赌一时之欢。

看到柳婧微笑,吴叔从怀中掏出一个木盒过来,神秘地说道:“大郎,这是大人送给你的,他说,他原本以为这一辈子都会把它束之高阁,知道你心心念念,便把它送给你,他还说,也许这就是天意。”

柳婧好奇地回过头来。她是知道自己父亲的,他就是个有点迂腐的读书人,能让他说出这样的话来,这木盒中的东西,可见是极稀罕的。

接过木盒,柳婧双眼闪乎乎地说道:“这是什么?”

吴叔笑道:“大人说,这是能让纯良的人变得奸诈狠辣,能让平凡的鲤鱼化为龙身的宝物。”

什么?柳婧更好奇了。她连忙笑道:“我进去打开看看。”

说罢,她迫不及待地入了舱房。

回到舱房中,柳婧把那木盒放在几上,深吸了一口气后,双手颤抖地启开了木盒。

…她的父亲,从来不会胡乱说话,他说这里能让纯良的人变得奸诈狠辣,能让人化身为龙,那就必然是真的。

只是不知道是什么?

在柳婧双手颤抖中,漆了黑金,显得神秘古朴的盒盖慢慢打开,露出里面被油纸布紧紧包着的厚厚一叠。

柳婧把那叠东西从木盒中捧出来,态度端庄的打开了油纸包。

油纸包里面,是三本书。

一本是《孙子兵法》一本是《三十六计》,还有本,写着《鬼谷子》三个字。这三本书下面,还压着一张纸帛。

柳婧拿起那纸帛,就着阳光阅读起来。

上面只有寥寥数句,“婧儿,这三本书,都是不世出的圣人遗作,它是你母亲的家传之宝。这三本书中,《孙子兵法》和《三十六计》,教人奸诈之术,能让人成为世之良将。《鬼谷子》一书中,更有帝王之道在其中。在得到这等宝物时,父亲曾发誓,要将其束之高阁,永不现于人间。现今,为父食言了。”

柳婧双手颤抖起来。

不世出的圣人遗作?

原来她心心念念的兵家书法家书,就在这里。而且还是所有兵家法家中经典中的经典。这里的每一本书,都含有无边的智慧,都蕴有不世出的奇谋,有对人性的洞察,有发生过的史实的记载。

有所谓读史使人明智,这些书,确实是能让人平庸的人化身为龙的绝顶宝物啊。

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让柳婧jī动。

她抚摸着这些书,心中想道:这样的奇书,也不知道我母亲怎么会有的?转眼她又想道:父亲以前总怕我沾染上这些,现在却主动送给我。

此时此刻,她心潮起伏,那说不出是兴奋还是紧张期待的情绪,紧紧地锁着她。

接下来,柳婧就没有出过舱门。

二十天后,当客船抵达离开封只有百数里水路的一个小城时,柳婧等人下了船。

吩咐众护卫找了一家客栈,柳婧便闭门苦读起来。

她这一读,便是足足三个月。想她出来时,是刚过完新年,还是元月,现在,都到了四月底王月初了。原本浅浅染在大地上的绿色,变成了片片厚荫,小城的河道两侧,也开满了各色鲜花。

当真是人世最美时节。

把几本书背得滚瓜烂熟的柳婧,这一天终于出了家门。

“大郎,汝南来信了,信中说,几位伯父都已抵达汝南,为何前去迎接的人,却不见踪影?”

看着那传信的护卫,在客栈中闭门苦读了三个月,映得越发脸白如玉的柳婧温雅地笑道:“行了,我这就回信,说我马上启程,二十天后便能抵达汝南。”

“是。”

就在这时,吴叔也走了进来。他朝着柳婧行了一礼后,道:“大郎,那邓九郎也来信了。”

“哦?”柳婧微笑着问道:“他说什么?”

吴叔恭谨地回道:“邓九郎说,郎君刚去时,柳叶初萌,如今柳絮翻飞,郎君一避数月,何至如此,何必如此?”

听到这里,柳婧轻笑道:“把信给我。”

吴叔连忙双手捧上那信,递给了柳婧。

柳婧只是看了一眼,便说道:“他生气了。”她这语气特别平静,里面含着一种说不出的韵味,能让听到的人心头一静。

在吴叔看来时,柳婧声音压低了些,她轻轻又道:“他很生气呢,也是,我这般一走前后就用了四个月。他可是邓阎王啊,四个月时间可能让他做多少大事?为了等我一个妇人,白白耽搁了。”

说到这里,她把信收好,静静地命令道:“行了,收拾一下,我们去码头吧。”

“是。”

第一百章汝南的下马威

吴叔上前,轻声问道:“大郎,你让我们收拢的那百名乞丐,是留在这里还是一并带回汝南?”在抵达此城第三天,柳婧见护卫们闲着无事,便让他们在这方圆百里收拢一些乞丐和流民,加以训练,并让他们学会对柳婧效忠。

那时正是刚过完年,青黄不接的时候,经常会有一些庶民因种种缘故生活不下去,被逼为乞丐,而那些人,就是柳婧接纳的主力。至于那些常年为乞丐的,她让吴叔尽量挑一些不好逸恶劳的青壮之人。三个月过去了,也收拢了百余名,平素给养在城外的庄子里,吴叔负责教导他们识字和儒家忠孝之道。

听到吴叔这么一问,柳婧点了点头,道:“带回汝南。这样吧,吴叔跟我走,剩下的人留下五个,让他们明天带着那百来人动身。到了汝南,先安置在城外。”她从袖袋中掏出一些金递到吴叔手里。

吴叔连忙接过后,马车开始启动。

不一会,马车便来到了码头旁。

柳婧带着五个护卫和吴叔,踏入了客船。

在灿烂的阳光中,那客船上的船工在一阵吆喝之后,客船缓缓驶动,在jī起一串串白浪后,驶入了茫茫江流中。

如柳婧手中这样的圣人经典,那是每一句每一个字都含着无边的智慧,都值得人千百回的细细品味。柳婧一上船,便又呆在舱房中寸步不出,如痴如醉地继续品读起来。说来也是奇怪,明明这些书她都倒背如流了,可是每一次再看,都能体会出与之前完全不同的内涵。

她所乘坐的客船是大型船,船上人流众多,每到一个新的码头,又会上来一些人。因为人多,客船上也热闹得很,可柳婧就是充耳不闻,整整二十天,她都埋头苦读,不曾出过舱门。

如此,在五月中旬,汝南城终于在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