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慕容七早已经走到慕容久身边,恶狠狠的盯着他,正要开口,慕容久却打开折扇,十分惬意的扇了扇,笑眯眯的说道:“妹妹,你听听,你听听,首辅大人这话说的…”

她捏了捏拳头:“臭小子,叫姐姐…他说什么了?”

“他这话分明是想提醒阿澈,甸江虽是鸿水帮的地盘,但还是要归天子管的,你这会儿家里忙着呢赶快回家吧,这儿的事就别搀和了,当心惹得皇帝不高兴。”

这样说…也可以。慕容七不由的默了一默。

慕容久又道:“你猜猜,阿澈会怎么回答?”

“有什么好说的。”其实是她根本懒得猜。

“你真了解他!”慕容久合上扇子一拍手心,“他果真什么话都没说,直接就上手了…等等等等,阿澈,魏大人是朝廷命官,身子娇贵,你…不能打脸喔!”

他叫得没什么诚意,慕容七却急忙转过头,正瞧见季澈的右手握住魏南歌胸口的衣襟,大约是力量的对比太悬殊,他只是稍稍一用力,魏南歌便后退了数步,季澈倒是没有伤他,只是趁着两人接近时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他的脸色一贯冰冷也看不出什么情绪,但魏南歌却脸色微变,沉声道:“少帮主在威胁我?”

“不是威胁,只是做个交易。”季澈松开魏南歌,淡淡道:“当然答不答应是你的事,我们今天本来就是来见慕容铮的,没有你,我们照样能见到他。”

他这话说的颇为狂妄,若不是还有更要紧的事,慕容七真想表扬他几句。

魏南歌皱了皱眉,沉吟道:“季少帮主手中那些宫妃和大臣私购香料的证据,从何而来?”

“这些魏大人就不必过问了,证据是真是假,一看便知。”

他自然不会告诉他,若非那天夜探首辅府,他不会知道魏南歌和殷紫兰也在找凤渊,也就不会差人去调查那些和凤游宫有交易的人——有很多证据,用光明正大的途径根本查不到,也只有混迹于三教九流的鸿水帮,才有这样的能耐。

现在,他拿出这些证据,换取的,是魏南歌手中的一个机会——一个能够不需要劳师动众,可以安全见到太子慕容铮的机会。

作为明日即将登基的未来国君,这几天里,慕容铮身边的守卫必定无比森严,轻易无法见到;若是硬闯,动静又太大,会有什么变故说不准,能不冒险最好;要是等到新君登基朝野稳定…慕容铮要是能容忍到那个时候,他就不叫慕容铮了。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有人引见,而那个人,非太子心腹魏南歌莫属。

慕容久回京见季澈那天,两人商量的,便是这个计策。

而前段日子,坊间那些关于“天权”“开阳”的流言,自然也是季澈吩咐鸿水帮的弟子散播的。

动摇人心,方能增加筹码,也顺带威胁慕容铮,迫使他不得不尽快谈判。

若是魏南歌答应此事,对奉命办事的他来说,并没有什么损失。虽然此行没有拿下凤渊,但有了季澈提供的证据,已经足够殷紫兰将那些想要和她争夺天子宠爱的女人除掉;而慕容兄妹被擒,就算事后证明是假装,他也完全可以因为不懂武功这一条,把自己摘个干净。

换言之,魏南歌利用了慕容七,慕容久又利用了魏南歌,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是慕容久一贯的风格。

“这么完美的法子,若魏南歌不答应,那才是傻子。”慕容久一边看着季澈和魏南歌谈判,一边悠闲的扇着扇子和慕容七聊天,对四周虎视眈眈的禁卫军视若无睹。

“你们俩早就商量好了,就拿我当猴耍呢。”慕容七这会儿也不急了,冷笑一声,找了张椅子坐下,顺带思考到时候怎么连本带利的讨回来。

“妹妹你想多了。”慕容久捂住胸口,面色凄凄道:“为兄为了你,担心的吃不下饭睡不着觉四处寻找药材制作解药又日夜奔波赶来京城,你…你怎么不懂我的心嘤嘤嘤…”

“…别装了,再装就不像了。”

第十四章 无羁(三)

“你们确定不会伤害太子殿下?王爷多智而七七擅武,若无任何牵制,我便不能冒这个险。”魏南歌和季澈的谈判仍然在继续,他并不反对这个提议,内心深处也没有想过伤害这对兄妹,但是。他也有他必须坚持的原则。

“牵制?”季澈挑了挑眉,想也不想就道,“届时我留下与魏大人一起,只要太子殿下出了什么差池,我和整个鸿水帮都随你处置,如何?”

他的语气虽漫不经心,却沉稳笃定,让人不由信服。魏南歌略有些惊讶的打量他,为了慕容兄妹,他竟然愿意用自己和整个鸿水帮做人质?要知道,朝廷早已眼红甸江漕运许久,鸿水帮的把柄,可是一点不能落下的。

这样毫不犹豫的信任,竟让他生出些许羡慕。

因为那一刻,他突然发现,在他周围,能这样信任自己的人,和自己愿意全心相信的人一样,都是不存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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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文渊阁首辅魏南歌秘密觐见太子慕容铮,随行的禁卫军十七营押着两名身披黑斗篷,看不清面目的人,一起走进了东宫议事厅。

片刻之后,他便掩门而出,带着十七营的副统领梁珊和一名高大英挺的陌生男子进了偏厅等候,偌大一个议事厅,只留下屋中那三个人,以及外围层层叠叠的东宫侍卫。

议事厅的灯不熄,偏厅的人也不离开。东宫之中的宫女闲极无聊,便假借送夜宵添灯油的机会,轮番去偏厅服侍了好几回。回来后免不了聚在一起聊上一聊,说道偏厅里的情形,都道好生诡异——偌大一个屋子,却只点了一盏灯,魏大人独自坐在灯下,满腹心事的盯着议事厅的方向,反倒是那个跟他一起来的陌生青年旁躺在屋子里唯一的一张卧塌上,旁若无人的闭目养神,而那个禁卫军十七营里的梁珊姑娘正杀气腾腾的握着两把胡刀站在榻边,盯着那年轻男子的目光比手里的刀子还锋利。

“看那样子,不会是梁副统领动了春心想要男人了吧?”

“你懂什么?梁副统领这样整天打打杀杀的女子,看上哪个男子怎么会和我们一样?我看那位公子长得又好,身板儿又高大威武,比那些京城里头那些文弱矫情的少爷们可顺眼多了,说不准就是梁副统领喜欢的呢!”

“我还是喜欢魏大人那样文质彬彬满腹才学的…”

“哎呦我看你们全都动春心了,回头去求了太子妃娘娘,把你们一个个都嫁人了才好呢!”

“好姐姐我就不信你没动过春心,那日太子殿下赞你手生得漂亮,姐姐可是脸都红透了呢…”

“坏蹄子,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笑闹声中,没有人发现不远处的树丛阴影中,站着早该安歇的太子妃殷紫兰,雪白细长的手指紧紧绞住绣花帕子,清丽如月的脸上却没什么表情。

一边拎着食盒的嬷嬷有些惶恐,低声道:“娘娘,奴婢这就去教训那些碎嘴的丫头。”

“不必了。“殷紫兰的眼波平静如水,语声淡淡,“方才说殿下赞了她手的那个丫头,既然能得殿下盛赞,想必手果然是生得好看的,你且将那手呈上来给本宫看看,殿下的喜好,本宫不能不知道,对么。”

嬷嬷忍不住打了个冷战,殷紫兰既然说了这样的话,眼见那丫头是活不成了。她的神态更加恭谨,弯了弯身子道:“是。”

未来的帝后慢慢的抬起头,目光透过树丛,可以看到偏厅的窗户,幽幽灯光将一抹清逸的身影映在窗纸上,那样的熟悉,熟悉到她几乎不用想象就能猜到他此刻的表情,俊雅的面容一定是极温和的,唇角永远挂着无懈可击的笑容,可是那双修长的眉却是蹙着的。其实那一年的诀别之后,他便从未曾展眉,尽管那是他自己的选择,他却从未释怀。

这一切,她都知道,但她还是不肯放过他,一件件,一桩桩,不管多么难的事,他都会替她去做。这是她的执念,是她心里永远都填不满的一个空洞,她要不断的提醒他,他欠她的——她这一生唯一爱过的人,她不许他忘记!

可是,方才那些小宫女的话,却如醍醐灌顶,让她瞬间清醒。

如今在议事厅中的那个人才是自己的丈夫,明天,他就要成为这个国家最尊贵的人,而她也将成为最尊贵的女人。她走上的是一条鲜花着锦的不归路,只有往前,不能回头。前路的荆棘暗箭还有无数,怎么能一听到那个名字,就乱了方寸?

她转头看了一眼嬷嬷手里的食盒,道:“我们走吧。”

嬷嬷愕然:“娘娘…”不是说要替太子殿下待客,这才特意吩咐膳房做了夜宵,亲自送来偏厅么?

殷紫兰却没再说话,将背脊挺得笔直,转身消失在夜色中。

后半夜的时候,太子慕容铮传令撤去议事厅周围森严的守备,禁卫军十七营也尽数撤出府外。而进门时还被押解着那两个陌生人,离开议事厅的时候却完好无损,连同那位睡了大半夜的黑衣青年,三个人出府之时,不光没有任何人阻拦,反倒由文渊阁首辅魏南歌一路相送,直到马车驶入黎明前的黑暗中。

太子殿下安歇之后,打扫议事厅的下人却惊恐的发现,偌大的一个厅堂,竟像被人拿大锤砸过了一番,遍地狼藉,瓷片木片散了一地,没有一件家具摆设是完好的,唯有厅中一只摆放画轴的青花大瓷缸还幸存,但里面堆了半缸看不出本来面目的焦灰,缸壁更是被烟火熏得再也不能用了。

让人匪夷所思的是,昨晚这屋子里明明一点动静都没有,连争吵声都没听到一句,这可怕的场面到底是怎么造成的?难道说,那两个人有什么妖术?

尽管疑虑重重,但主子不开口,也没人敢去问。当第一线曙光亮起的时候,太子殿下准时走出寝宫,沐浴更衣,毫发无伤的出发前往宗庙,东宫众人也就放下了心。唯有几个心腹亲随才察觉到,一向以亲厚温和的神情出现在百姓面前的太子殿下,今日的眼神里却带着几分阴鸷几分恼怒,外加几分无可奈何,因此更加小心翼翼的伺候着,那天晚上的事,再无人提及。

那一晚魏南歌带来的人究竟是谁,那两个人又和太子殿下谈了些什么,从此便成了东宫留下的诸多谜团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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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酉淳平十九年夏初,崇极皇帝因沉疴不愈,遂拟诏退位,携妃往涟山行宫休养。太子慕容铮继位称帝,改年号为和煜,帝号“永安”,史称永安帝。

同一天,永安帝立太子妃殷紫兰为后,金碟玉册齐备,入主凤仪殿。

永安帝登基第十天,宫中设宴,白朔奸细混入,帝遇刺,幸得信郡王慕容久奋勇相护。信郡王也因此被刺客一剑穿心,当晚不治身亡。永安帝为嘉奖其护驾有功,遂恢复慕容久一品亲王世袭爵位,特赦慕容久之父慕容苏谋逆罪名,准其棺椁迁入皇陵;并允其母族奚氏本族回京,奚氏子弟可重新出仕,归还先祖所赐“满门英烈”匾额。

此后,信王一门再无后人,世袭罔替一说,不过空谈。

永安帝登基一个月后,淑妃沈亭等三名宫妃被查出私自购入违禁香料,惑上失德,致使后宫妃嫔小产等多项罪名。永安帝严令文渊阁首辅魏南歌彻查,此案牵扯颇大,共有先帝后宫妃嫔九人,相关官员十七人涉案,供应香料的大商号凤游宫被查封。沈亭被赐鸠酒,其余人等均有惩戒。

就在辽阳京因为新帝登基一片歌舞升平歌功颂德的时候,远在极西之地的佛国兰若,护国神殿迦叶宫宫主退隐,代宫主公子绯衣通过十八层地狱试炼塔,正式接管迦叶宫。中原武林各大门派曾多次派人前往兰若刺探底细 ,均损兵折将,无功而返。公子绯衣从此声名鹊起,年轻一辈趋之若鹜,天机阁亦将其列为武林四公子之一。因为没有人见过他的的真面目,更为这个名字添上一笔神秘之色,许多少年亦将能见其一面列为闯荡江湖的目标成就之一,“公子绯衣”这四个字一时风光无限。

年轻的英雄,全新的传奇,都在这一场又一场的更迭中,悄然书写开来。

第一章 月黑风高杀人夜

双舱棕蓬白帆的制式客船在甸江上来来往往的各色行船中并不显眼,每天,各大港口都有这样的客船出发,沿着绵延水路驶向沿江各个城镇。

慕容七趴在船弦上,看着落日一点一点沉入江面,又端详了一阵泛着金光的宽阔江面,疑惑道:“还不靠岸吗?难道想暗夜行船?”

身后有人回答:“后半夜有风,趁风势,明天一早就能到海胜浦。”

海胜浦是大名鼎鼎的鸿水帮江心洲大本营,而此刻,正靠在窗口懒洋洋的擦拭手中□□的黑衣男子,正是鸿水帮的少帮主季澈。

慕容七闻言回头看了一眼,随即轻哼一声,转头继续盯着远处低垂的灰云。

“都三天了,还没有消气吗?你累不累?”季澈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放下手里的“雷椎”。

“不累。”慕容七撇了撇嘴角。

“好,你不累,我累了。”他也不多话,单手撑住窗框,轻巧的从窗口飞身而出,落在她的身后。

“七七,魏南歌的事,不是我们故意瞒着你,而是怕你知道了之后,做出什么冲动的事,那么整个计划就会前功尽弃。”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她切了一声:“我才不会,你们小看我!”

他沉默片刻,道“你喜欢他,你喜欢魏南歌,不是么?”

喜欢就会在意;在意就会失去冷静,换成谁,都一样。

“我…”她一时语塞,眼睛里一瞬间闪烁出一丝茫然,一丝伤感,还有一丝不甘,咬了咬唇,嘴硬道:“我才没有喜欢他!”

季澈也不说破,靠在她身边的栏杆上,抬头望着暮色笼罩的天空,轻道:“那就好。”

她忍不住转过头看他,江风吹起他的发尾,翻飞的银色流苏柔柔的擦过她的手背。这个家伙,体贴起来也是这么简洁。

她心里很感激他的不追问,嘴上却不饶人,恶狠狠的说道:“你们要是再敢合起伙来看我的笑话,当心我翻脸不认人!”

季澈偏过头看了她一眼,淡淡道:“你也有事瞒着我,彼此彼此。”

慕容姑娘再一次的语塞了,和慕容铮之间的约定,她确实瞒了他很久,因为那是和小久商量好的。可最后告诉季澈的人,却也是小久,她早该猜到,慕容久这个人说的话根本不可信,早知如此,还不如她先坦白,和季澈合作,总比和慕容久做盟友要靠谱得多。

这个时候的慕容姑娘,早忘了不久之前她还一心打算和季少帮主保持距离。

她回他一个自认诚心的笑:“那以后,咱俩之间不要有秘密,好么?”

夕阳的光芒带着江水的水汽,润润的在她颊边晕开,他顿时怔了怔,似乎想到了什么,看她的眼神有点躲闪,最终别过头去,模模糊糊的“嗯”了一声。

慕容七也没有在意,自己人的事情都好解决,不好解决的,是另外一件事。

事到如今,尽管有小久的药丸,可那朵重瓣莲花还在后颈妖娆的盛开着,不知道能坚持到何时。

明明输了也不履行承诺,她实在低估了凤渊不要脸的程度,早知如此,当属就不该虚与委蛇,直接动武才是对付贱人最好的办法。

她拧着眉,正思忖着要怎么把那个王八蛋找出来,耳边又想起季澈的声音:

“凤游宫在京城的几个大铺子和仓库,我都已经派人端了,往来京城的商船也不会再接凤游宫的单子,只要凤渊还想做辽阳京的生意,应该很快就会出现。”

她怔怔的回过头来,正对上他幽深的眼睛。他低着头,离得很近,她甚至没有注意到他是什么时候转过身的,但她一点也不排斥,他给她的消息真叫人惊喜。

果然是兄弟,果然是知己,她想什么,她要什么,他都知道!

慕容七忍不住抱住他的胳膊,高呼道:“阿澈万岁!”

他的眸子一凝,略略退了退,淡淡道:“胡说什么?万岁在宫里。”

“慕容铮还当不起我这一声万岁呢!”慕容七皱了皱鼻子,随即又将他拉近,凑在一处道:“咱们来合计合计,等捉到了凤渊,我一定要这样这样,那样那样,到时候一定要让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喔呵呵呵…”

她自顾自喋喋不休的说着话,温热的气息拂在季澈的脸上,有些淡香,有些微痒,让向来淡定的季少帮主耳根也泛起淡淡的红晕,往后躲了躲,被拉回来,往旁边躲了躲,又被拉回来,躲不开,只好专心听她说话,渐暗的天色适时的掩住了他不自在的神情。她说着什么,他已经有些心不在焉。只漫无边际的想着,既然她说要彼此坦白,那么有些话,是不是找个机会说清楚,会比较好些?

后半夜果然起了风,船借风势行的飞快,慕容七躲在船舱里,朦朦胧胧的刚要进入梦乡,耳边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还有顺风而来的嘈杂人声。

“大半夜的,吵什么…”她嘀咕着翻了个身,但立刻坐起身来,迅速摸出枕头下藏着的匕首,轻叱道:“谁?”

黑暗的角落里闪出一道轻捷的身影,迅速点上了灯,沉声道:“前面有船触礁,堵了河道,一时走不了,这附近有个废弃的小港口,我们要就近停靠。”

见是季澈,她收回匕首,打了个呵欠又往下躺:“停就停呗,不用特意通知我,我先睡了…”

“等一下!”他拉住她,却一眼看到她散开的前襟下露出的一大片肌肤,那抹雪白在灯光下看着分外刺眼,他的心猛地一突,手顿时松开,慕容七猝不及防,重重的倒了下去。

这一回,她彻底醒了。

“喂!”

“穿好衣服,跟我出来。”

他说完便转过身去,慕容七只得乖乖的起床穿衣服。她这会儿已经想明白了,如果不是发生了什么意外,他也不会半夜三更的把她从床上拎起来。

“怎么了?”跟他走出船舱的时候发现外面正下着细雨,风很大,耳边清晰的听到波浪拍岸的声音,原来船已经靠岸了。想起日落之前看到的一览无余的宽阔江面,也不知道这个所谓的“废弃的小港口”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她跟着季澈下了船,踩在湿软的泥土上,看着眼前昏暗的火光照射下略显荒芜的小码头,正想说这里真是月黑风高,杀人越货的最佳场所,还没开口,离他们不远处的一排青瓦房里便突然出现了一群人。

一眼看去,密密麻麻的足有上百个之多,这些人穿着一色漆黑的水靠,手里举着松明火把,跳跃的火光将他们手里明晃晃的钢刀反射出一片雪亮,两下比较,反倒显得她手里的风灯暗淡无光,无比凄凉。

慕容七回了回头,就见着一波大浪涌来,浪尖里浮出十来个黑衣人,手脚麻利的攀着驳岸,拦住了他们的后路。

而他们这边,加上季澈也不过十来个人,她略微朝他靠了靠,她低声试问:“有人要劫你的财?”

季澈不置可否的撇了撇嘴:“谁敢?”

“好吧,总不成是劫你的色吧?”

“…”

“这也忒胆大包天了一点,连你都敢动。”她啧了一声,一上船她可就看见船上醒目的位置有着鸿水帮的标志,看见了这标志还敢来太岁头上动土,她也很佩服对方的胆量。

仿佛为了印证她的话似的,风雨浪涛声中突然传来一个阴测测的声音:“少主,别来无恙?”

她愣了愣,怎么?还是自己人?

“廖苍舟,原来这两年你都躲在这里做缩头乌龟。”季澈的声音如往常一样冷淡,于冷淡中又透出三分寒意。慕容七忍不住侧目,一时竟觉得这个名字有点耳熟,略略一想,顿时想起两年前自己同巨泽世子沈千持大婚的时候,季澈正因为清理鸿水帮叛徒的一场大战受了重伤,所以才错过了婚礼。依稀仿佛,听小久说过那个叛徒的名字就叫什么什么“苍舟”。

要说她为什么会把一个不相干的名字记得那么清楚,主要还是因为鸿水帮里十六位协理帮务的飞舸将军都让前任帮主季芒起了一个颇有含义的名字,每个人都是一种颜色带一个“舟”字,她还一度替那位用白色命名的哥们儿惋惜,好好的一个黑脸大汉,偏偏要叫“白粥”。

这位叛徒廖苍舟,也正是当初十六位飞舸将军之一。

之前听说他在那场大战里被身为后生小辈的季澈带着部下重创,剪除了羽翼,自己也半死不活的,还是季澈念在前代帮主的面子上才饶他一命,没想到时隔两年,此人非但没学乖,反而卷土重来,还挑了这么一个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地方。

直到看到人群正中那个独眼独臂满脸煞气的中年男子,慕容七也不禁有些心惊,任是谁被人伤成这么个样子,都不会善罢甘休的。

此刻,这位前飞舸将军正冷笑不止:“廖某落到如今这个地步,都是拜少主所赐。”

他用仅剩的右手往前一指,声音尖厉道:“今日甸江重逢,当日所受一切,定要向少主一一讨还!”

这话说的气势与技巧并存,季澈却只是淡淡的“喔”了一声:“就凭你?”

慕容七委实觉得他这句话说的有点太嚣张了些,如今明显是敌强我弱,万一刺激到对方可就得不偿失了,正想提醒他一句,廖苍舟却果真狂笑起来,手一伸,从身边的人群里扯出一个被绳索捆得牢牢的姑娘,叫道:“小子,你再猖狂,我就一刀把这小妞的漂亮脸蛋给画花了!”

慕容七悚然一惊,这叛徒果然早有准备,只见那姑娘身子娇小,一袭单薄的绿衣穿在身上更显得弱不禁风,双手被绳子绑在身后,几缕散乱的黑发在苍白的小脸边飘啊飘的,大眼睛里一片盈盈水色,雪白贝齿咬着粉色菱唇,真真是我见犹怜,就连同样身为女子的慕容七都生出强烈的怜惜之情。

只是…这姑娘怎么看起来有那么几分眼熟…

“小慈!”

她还在苦苦思索,身边却传来季澈略显意外切的声音,她这才恍然大悟,凝神看过去时,那美少女正急切的唤道:“哥——”

作者有话要说:谁说这文没有女配的?

季慈小朋友隆重登场~

第二章 季家小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