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嫂的反应很让许忘忧纳闷,她先是一僵,很是巧妙的转移了话题。

尽管很快,许忘忧还是察觉到了。

周嫂知道这个女人是谁,并且还和他们家息息相关。

“周嫂,她是谁?”

一向不擅长说谎话的周嫂很为难,“小姐,你就不要为难我了…只不过是一张老照片罢了…”

“老照片?”许忘忧摆明不信,“老照片会藏在我爸爸照片的背后?”

周嫂支支吾吾了半天,却还是蚌壳嘴巴,一点撬不出来。

末了,还把话题引到了靳岩身上。

“小姐,你和姑爷到底打算怎么办?”

能怎么办?许忘忧真是包子性子,都这个时候还是下不了决心。

那天从医院回来后,徐萌萌再也没有出现在她的面前。

不知道去哪里了,反正没有再来烦她。

大概是靳岩对她做了一些什么,许忘忧就不知道了。

她想,她大约不是一个烈性女子。或许靳岩道歉了,以后不会出去了,她也就选择原谅他了。

不是常说,女人要睁一只眼睛闭一只眼睛吗?

许忘忧痛恨自己的软弱,收好了照片,她继续回房间躲回自己的壳子里。

没一会儿,周嫂上来敲门了。

“小姐,你章叔来了。”

章叔大名叫章锦添,算是许皮匠的兄弟伙,两人一起开了店,赚了钱。

小时候,许皮匠还抱着她去他家玩。可以说,章锦添是许家的重要元老。

而今天,这个元老却主动的找上门来了。

沏了一杯茶给章锦添,许忘忧很是纳闷。

“章叔怎么有空过来了?厂里不忙么?”

章叔一生正直,许多和许皮匠一起奋斗的兄弟都出去单飞了,或者成为了许家的高层了,只有章叔还守着他们最开始奋斗的那个皮鞋厂。

他总说那是许家的根基,任何东西都可以扔掉,唯独那个地方是发源地,必须保护。

一向正直的章叔此刻涨红了脸,似乎受了很大的委屈一般。

“小忧,我知道你一向不管许家的事情。但是这件事情我一定要和你说…”

“章叔,发生什么事情了?你慢慢说,不要着急…”

许忘忧把茶递给章锦添,章锦添还没继续开口,大门被推开,靳岩迈着长腿大步走了进来。

“哟,章叔,好久不见。”

见到靳岩,章叔脸上的红色更加深,手指指着靳岩不住的颤抖。

“你…靳岩!你不要欺人太甚!”

见到章叔那副样子,许忘忧过去扶住他,“章叔,你别着急,慢慢说,不要着急…”

许忘忧连连安抚了,章叔才稍微的平静下来,目光仍然愤怒的看着靳岩。

“大小姐,靳岩,靳岩要卖了我们的鞋厂!”

这个消息着实让许忘忧有些意外。

“这…”

章叔更加生气,几乎是指着靳岩怒骂,“那家厂子是许家的根基,我不能让它就这么败在靳岩这个白眼狼的手上!”

对此指控,靳岩只是微微一笑,走过来搂住许忘忧的肩膀,漫不经心的说道:“章叔这话可说的不对了。优胜劣汰,这是市场规则。那个皮鞋厂早就落伍了,这些年,章叔你也知道的,鞋厂都是亏损。我是许家的女婿不错,可也是一个商人,许家上上下下那么多人要我养,我不可能养着一个废物…”

“你!”章叔气得脸红耳赤,指着靳岩似乎要拼命一般。

许忘忧蹙眉,看了一眼靳岩,轻轻的说了一句。

“阿岩,那是我爸爸留下的。”

留下的最后的东西。

靳岩笑,更加温柔的看了她一眼。

心中补完最后一句。

所以,我才要摧毁。

因为是他留言的东西,所以他才要不顾一切的摧毁。

许忘忧在许家没有说法权,这几年权利和钱都已经被架空得所剩无几。就算她怎么和靳岩争论,最后也没有办法。

只能看着靳岩准备把鞋厂卖掉。

许忘忧失望后,倒也平静的接受了。

事情已经成为定局,她亦无能为力。

只是,章叔得到这个消息,好像老了十岁一般。

一夜没见,他的头发全部发白了。

可他最后来看她,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叹息了一声。

许忘忧心里很难受,追着出去送了老人一程。

“章叔…对不起!”

章锦添苍老的脸上扬起一抹苦笑,“小忧,不是你,不是你的关系,只是许家…”

大概以后都没有许家了吧。

回头,他看了许忘忧一眼,给了他作为一个长辈对自己侄女的最后一个忠告。

“小忧,靳岩不是好人,你要小心他。”

许忘忧一愣,还没反应过来,章叔已经摇头走了。

大约这是天意,不可逆转。

他不得不承认靳岩那小子长得好,会哄女人开心,也聪明,所以许家开的大酒店都赚钱。

可…

那毕竟是许家最初的基业,章锦添叹息了一声。

或许,他们的时代早已经过去。

只是他自己过不去罢了。

许忘忧想了想,还是追上章锦添。

“章叔,你知道这是谁吗?”

许忘忧从口袋中掏出那张黑白美人图。

章锦添拿起照片,仔细的看了好久,似乎没有认出来一般。

末了,他忽然拍了拍大腿,说道:“我想起来了!是她!”

☆、第5章 忘忧草005

忘忧草005

章锦添其人,许皮匠曾经说过。

老实,木讷,不解风·情。

从某种程度来说,章锦添有些过分的愚忠,不是一个做生意的料,但却是一个好兄弟。

章锦添这一生对什么都没有兴趣包括女人,唯独做鞋子是他的心头好。

他做了一辈子的鞋子,其他几乎都不放在眼里。

但在他漫长的人生中,曾经对鞋子以外的东西有了少许记忆。

记忆中,那个漂亮的女人叫伍媚,皮肤很白,眼睛又黑又大。她罕见的姿·色让章锦添都多看了几眼。

不过也只是感叹罢了。

伍媚是许皮匠的女人。他对兄弟妻不敢戏。

许皮匠发达后,身边女人不少,他经常是三天两天的换女人,这个伍媚算是跟的时间长的。

长达一年的时间,许皮匠身边都是这个女人。

据说,和其他女人不一样,伍媚对许皮匠不假辞色。

许皮匠是个文盲,也是个商人。

心狠手辣,无毒不丈夫。

伍媚是抢来的,据说她也算是个大家闺秀出生,不过家道中落,父母欠债后自杀身亡,倒是个凄苦的身世。

“她…后来怎么样了?”

章锦添摸着下巴,把照片还了回来。

“死了。从医院的天台上跳了下来…”

“自杀?医院?”许忘忧微微一愣。

章锦添点头,“大约是吧,反正当时你爸爸挺伤心的。现在想来,你爸倒是真的有些喜欢这个女人。”

许忘忧觉得自己不应该在对一张照片耿耿于怀,可是这张照片总让她觉得有些不安。

“这个伍媚还有家人吗?”

章锦添被问住了,“好像没有吧,我记得他家只有她一个女儿的。对了,当时这件事情很轰动,还上报纸了的,你要不要去找找报纸,不过十几年前的报纸估计不好找了…”

许忘忧还是去找到了当年的报纸。

黑白的纸张,透着墨迹香味的字迹如实的阐述了一个漂亮女孩的惨死,其中,报纸还配了一张图。

那个时候,新闻还没现在这么和谐,尺度也挺大的。

许忘忧看见那血腥的照片,心中不由得感叹万分。

那么漂亮的姑娘,摔得支离破碎,真是太可惜了。

叹息一声,许忘忧看不出什么东西来,正准备放下报纸。

可就在这个时候,一个人影闪过她的眼角。

许忘忧重新的拿起了报纸,半晌之后,她拨了一个电话。

“章叔,你可以帮我查一个人吗?”

靳岩回来的时候,天下起了蒙蒙细雨。记得以前,许忘忧总是不厌其烦的提醒他带雨伞,加衣服。

她每天起来第一件事情就是关注当天的天气预报。这些年,有她的提醒,靳岩倒是从来没淋过雨。

不过,下午这场雨来得太快,他回来的时候,天上只剩下飘着的一些雨丝。

打开门,他抖了抖头发上的水珠,在看到客厅沙发上端坐的人的时候,微微一笑。

“嘿…你等我吗?”

许忘忧的面前放着一杯已经冷却的红茶,见靳岩身上微湿,她站起来,去拿了一条干毛巾递给他。

“下雨了?”

“嗯。开始还挺大的,不过现在小了。怎么了,脸色这么白?”

许忘忧笑,没有像往常一样给靳岩擦身上的雨水,把毛巾递给靳岩后,退开了几步。

“徐萌萌怎么样了?”

靳岩一愣,随即漫开笑容。

“还在醋吗?我都说了她不重要的。”

许忘忧笑了,她长得平凡,笑起来也没有漂亮到哪里去。

靳岩盯了她一会儿,沉下脸。

“怎么了?”

许忘忧把手上的档案袋扔在桌子上,笑中带泪。

“徐萌萌不重要,那伍媚呢?”

事情还要说到那报纸上的照片。当时虽然绝大部分镜头给了惨死的伍媚,但许忘忧看得仔细,在人群中看到了靳岩的影子。

尽管还是年少,和现在的样子差别迥异,大约只有十四岁,但许忘忧一眼就认出,那是靳岩。

年少的靳岩。

后来,她也找章叔帮忙查了。

结果得到的真相,让她不知所措。

“你到底是谁?伍羸还是靳岩?我…我是不是嫁错了人…”

靳岩的表情很平静。

他一贯喜欢笑的。

大部分都是假笑。

但他曾经说过那是一种必要的应酬。

但这会儿,他连应酬的笑容都吝啬给许忘忧。他蹲下来,捡起桌子上的档案。

里面掉出一些照片,他随即拿起了一章。

“我以为你是个傻子。”

许忘忧虚弱的快要摔倒,身体却硬生生的萌生出一股力量,让她挺着背,站在靳岩面前。

“我的确是傻子。”

靳岩摸着那照片,熟悉的全家福,却再也看不见了。

半晌,他才说道:“伍媚是我姐姐,二十年前,我父母做生意失败了,严格来说,还应该算上你父亲的一份功劳。你父亲是我的启蒙老师,是他教我怎么狠,怎么算计一个人…哪怕是自己的好兄弟。”

看了脸色惨白的许忘忧,靳岩却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