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着,红豆就从内院走出来,然后三两步赶到莫璃身边笑道:“我刚刚替姑娘拿东西进去后,太太就过来了,当时就问姑娘既然都回来了,怎么还不进去歇歇,这会子让我过来拉姑娘进去呢,老太太那边也问了。”

莫璃笑了笑,就对贾黑道:“我先进去,这里你帮着看一看,一会货车到了我再出来。你们今儿辛苦一些,待货入库后,贾掌柜再去账上领银子请大家伙喝酒去。”

只是莫璃进去跟朱氏和莫老太太才说了片刻话,刚将带回来的东西分到各人手里,正打算全家人一起用晚饭的时候,外头的货车就到了。她少不得又要起身出去看一看,莫老太太拦不住,只得让红豆赶紧跟出去,然后抓住也要跟着往外溜的莫雪道:“不许胡闹,这天都黑了,店里的伙计又正忙着,要是 撞到了你怎么是好!”

莫雪只好拨着姐姐给买的小算盘,大眼珠子转了转,心里哼哼地坐了回去。

“璃璃这样,真让我担心啊。”朱氏看着莫璃匆匆离去的背影,轻轻叹了一声,“才几天时间,看着好像是又清减了好些,偏她也没想着好好照顾自己,总这般拼命劳累下去可怎么好。春节前后,薛财那孩子还特意过来几次,她却也是不咸不淡的。”

“薛财那孩子倒是机灵,只是我觉得总是差了点什么。”莫老太太正笑眯眯地瞧着孙女大老远地给自己买回来的玉轮按摩棍,就让刘妈拿着给自己腰背上滚几滚,然后道,“你也甭这么着急,先看看,以后再说。”

差不多月上中天时,那近三千匹的纱料才总算妥当入库。

“那五百匹缎子,我走之前再过来收,总归我还要在永州这待上几日,所以这几天就先存在莫姑娘你这,省得我来回搬动麻烦。”巴彦拍了拍手,就看着阿圣和顾敬将库房锁上后,就转头对莫璃道了一句。

莫璃笑着点了点头,就亲自送他们出去,并回头交代顾敬别忘了伙计们酒钱,然后又交代贾黑赶紧去客栈订一间上房,请巴彦过去歇脚,再顺便好好招待一番。刚刚巴彦已经看过那些料子了,及是满意,所以如今就得看贾黑抓住时机,将这条线延续下去。

而当莫璃将巴彦送到马车旁,正要跟他再说几句客套话时,巴彦忽然从身上掏出一个东西递到莫璃跟前让她收着。莫璃一怔,随后巴彦手微松,就见他握在手里的东西垂了下来,竟是一颗狼牙。

“这个…”她看了两眼后,就觉得眼熟,难不成这是阿圣脖子上挂的那颗狼牙?

“是那愣小子的东西,你好好收着,一会替我还给他。”巴彦说着就给莫璃甩过去,莫璃下意识的抬手接住,然后诧异道,“这,是他掉的?可是怎么给我,你一会直接给他不就行了。”

“你交给他比较好一些。”巴彦一阵哈哈大笑后,就将正从里出来的阿圣拽上车,再将贾黑叫上,然后便地一路豪爽地笑着告辞离开。

第二天一早,莫璃走到前厅这,看到阿圣后,才忽的想起昨儿巴彦交到自己手上的那东西,她还没还给他呢。只是往袖子里一摸,才想起昨晚回屋后,她就放在屉子里了,刚刚出来时又忘了带上。

而就在莫璃正打算回去取时,贾黑忽然从外匆匆走了进来,且满脸紧张地快步走到她跟前,尽量稳住声音道:“东家,不好了,莫二老爷的时兴作坊被官府给查封了!”

“什,什么!”莫璃先是一怔,随即大惊,“昨晚不是什么事都没有吗?怎么这一早就…你是不是听别人瞎说的?”

“我也希望是别人瞎说的啊,可我刚才从那赶回来,亲眼所见,千真万确的事!”

“为什么被查封?里面出什么事了?”莫璃皱着眉头,随即心头一惊,“难不成是出了人命?”

“具体的我也不知道呢,不过应该不是出什么人命大事。”贾黑说着就抬手擦了擦额头,“正好去的那队官差里,有一位我认识的哥们,我就悄悄打听了一下,好像是作坊里的缎子犯到了什么,可是具体的他也不怎么清楚。只是让我赶紧回来跟东家你说一声,他们下一趟就要往云裳阁这过来了。”

“缎子犯到了什么?什么缎子?官差还往咱云裳阁过来做什么?”莫璃一句接着一句问,却也并不指着贾黑回答,而是皱着眉头想了一会才又道,“咱有七八种丝缎都是时兴作坊那出来的,都是一般的料子,能犯到什么?”

“不管怎样,咱这回子还是赶紧将时兴作坊里的缎子收起来为好,免得那些人拿着鸡毛当令箭,在店里胡闹一番,坏了店里的买卖。”贾黑说着就要往店铺那去,莫璃正要叫住他,却想了想便跟着一块过去,同时又问:“莫二老爷那边,是被官差拿着封条直接封住大门的?”

贾黑一边走一边道:“那倒也没有,我过来时,还有官差在里面说话,没见有人拿着封条,也没准是拿到里面去了。只是莫二老爷在里头跟他们吵了起来,偏我又进不去,没法子,就先赶着回来知会东家一声。”

然而当他们进了店铺后,看着店里的匹料,一时又不知怎么下手了。

云裳阁如今一半以上的匹料都是出自时兴作坊,特别是其中一边,几乎一整个架子上摆放的都是十八名士缎,这要真撤下,店里岂不空了。

阿圣皱了皱眉,走到店外看了一眼,然后道了一声:“黑子,不用忙了,他们已经过来了。”

第156章 查封

阿圣的话刚落下一会,就见一位官差领着两名衙役走了进来,也不知是不是莫二老爷那边的事还没完,这过来的人明显少了很多,似乎是直接从那拨里分出来的。贾黑跟莫璃对看了一眼,然后一脸笑着走过去招呼。那位官差面上没什么表情,只是进了云裳阁后,往里扫了一眼,目光在挂在店内的那两张牌匾上略停了一停,然后才对贾黑道:“你是这里的老扳?”贾黑即笑道:“鄙姓贾,是这的掌柜,官爷是过来买料子还是?”

那官差瞥了贾黑一眼,然后直接往放着十八名士缎的柜子那走过去道:“这些缎子马上下架,若过了今天,你们这店保不准就被查封了!”

贾黑和店里的伙计脸色皆一变,店外也有人开始往这驻足观看了,莫璃即上前,一脸平静地笑道:“这位官爷可否借一步说话。”

那官差有些意外的打量了莫璃一眼,目中闪过一丝惊艳,于是便问了一句:“你是?”

“这位是我们店的东家,姓莫。”贾黑忙介绍。

莫璃接着道:“官爷这一大早就出来办差,必是很辛苦了,里面有上好的茶水点心,官爷进去歇一歇吧。”

那官差迟疑了一下,就微点了点头,莫璃松了口气,给贾黑和阿圣打了个眼色,然后对那官差做了个请的手势。贾黑即也将杵在店里那两名衙役给请了进去,再一脸笑呵呵地对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忽悠了几句,然后才忙赶了进去。

“不知官爷可否给个明括,我这店里的缎子出了什么事,为何要强令下架?”莫璃接过红豆端进来的茶,亲手搁到那官差旁边的茶几上,然后一脸温和的笑道,“这一大早的,忽然就出这事,倒令我有些糊涂了,难不成是我店里犯了什么事?”此时阿圣和贾黑都进来了,顾敬也听到了消息,忙赶了过来。

那官差有些意外眼前这小娘子这般平静谦和的态度,且那态度瞧着似无丝毫慌张害怕,只微微有几分焦虑不安。刚刚他和同僚在时兴作坊那,可是差点打了起来,要不是带过去的人多,而且有正经文书下来,真说不准那暴脾气的老爷子会做出什么。他想起之前的情景,心里不由就摇了摇头,明明都是一大把年纪的人了,火气竟比年轻人还大。也不知是冲动还是愚蠢,竟敢对官差动手,当时若不是有人死死拦着那老爷子,这会老爷子估计已经被押到牢里去了。

莫璃问完那句话后,跟着就拿出一封银子,轻轻搁到那缠枝牡丹的青花茶盏旁。

两相比较下来,莫璃此时的表现,简直是太上道了。

那官差的脸色缓和了不少,于是趁着端起茶盏的功夫,手往桌上一抹,那封银子就悄无声息的不见了,这一手功夫纯熟得简直让人赞不绝口。

那官差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后,再看一眼这满屋按捺不住焦急的人,心里的优越感得到了满足,然后才慢条斯理地开口:“其实跟你们店的干系不大,这出事的是十八名士缎,莫东家今天内全部撤下架就好。只是记得,从此刻起,一 匹都别往外卖了,能退回去就赶紧退,否则被查到,事情就没那么简单了。”莫璃心头一惊,忙问:“这是为何,十八名士缎怎么了?”

那官差将茶盏搁下,拿出一张文书递到莫璃跟前:“莫东家既然是做这绸缎买卖的,难道不知道有几种料子是绝不允许民间私自售卖?”

莫璃接过那张官府文书匆匆看了一眼,眼中即露出几分不敢相信的神色,贾黑和阿圣还有顾敬此时也忙凑过来看,片刻后,除了阿圣外,他两人面上也露出震惊。

厅内陷入寂静的那一瞬,那官差忽然就站起身低喝了一句:“要是别的朝贡料子还好说,天子所服之色你们也敢售卖!”“这,这…”顾敬脸色苍白地看着那张文书,又被官差这么一喝,一时说不出话来。

贾黑则皱紧眉头,面上的神情非常沉重,盖了官印的正经文书都出来了,虽只是严查,但他心里明白,此事非同小可。莫璃胸口起伏了两下后,勉强稳了稳心神,然后道:“官爷 ,这定是误会了,莫二老爷在这行有三十多年的经验,如何不知这点规矩,十八名士缎绝不可能犯着这点。”

“我只是领差办事的,上面怎么写,咱就怎么办。”那官差说着就要往外去,只是瞥了莫璃一眼,想了想,看在酒钱的份上,终是好心补充一句:“莫东家,这事坏就坏在那十八色的缎子竟取了个一样的名字,弄成了一串儿。不然你们只将那明黄色的缎子收进去,也就什么事也没了,就是亏也亏不了太多。其实你这店还算好的,惨的是出这缎子的作坊那边,今儿就直接停工了。”

“作坊那边,已经整个封了吗!?”这事实在太多突然了。莫璃脑子有些乱。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只是罪名若真定下的话,时兴作坊那绝对是灭顶之灾。查封都是小的,没淮还会因此而吃牢狱灾。而若真到那一步的话,云裳阁这边也定会被牵连,她手里可是有作坊的干股,即便到时能摘得干净,但店里的买卖也定会一落千丈。

好狠!好毒的一招!

她知道有些特殊的匹料是禁止民间售卖,而天子所服的明黄色丝缎就是其中一例,但这却不代表除了皇宫内院,这天下就无此色了。但凡是做这一行的心里都清楚,天子所服的明黄色丝缎,其染料是黄护,用此等植物染出来的黄色,在日光下是略泛红光的黄,在烛光下则是泛着黄光的赤色。因这种神秘的光照色差,使黄护成为最高贵的服色染料,进而成为天子所服。所以只要不是用黄护来染黄色丝缎,或者使用黄护染料的成分不起过三成,且出来的缎子没有那么接近天子所服的话,这便没事儿。

眼下这事,即便莫璃并不知十八名士缎所用的染料配方,但她却绝对相信莫二老爷不可能会把这等低级错误。

“只是勒令停工,封了库房。”那官差说着就往外走,并走到门口的时候,又道了一句,“莫东家,这事儿才刚刚开始,如果我明后天不过来的话,你这应该就没大事。”他是在暗示她,这事并未定死,她还有时间想着怎么对应 。

刚刚莫璃给的红封实在不小,他这种小官更极少能拿到这么大的红封。其实最主要是,他根本没想会在这家店里拿到便宜,毕竟这事儿跟店家干系不大,而且这店里挂的那两牌遍来头不小,所以他又送了个小消息。

将那官差衙役送走后,莫璃即对贾黑道:“你快去通知另外那几家从咱这进了十八名士的店家此时,务必让他们别慌,也别对外多说什么,我去莫二老爷那看看。”

第157章 冷春

莫璃匆忙赶到时兴作坊的时候,却听闻莫二老爷已经出去了,此时作坊内一阵恐慌,莫元正手忙脚乱地照着莫二老爷刚刚留下的话交待各位管事一应事项,故一时也顾不上跟莫璃说话。

“库房整个被封了?你知道莫二老爷往哪去了?”幸好墨染今儿一直就在这,莫元暂时抽不开身,她便让人将墨染叫过来问了一句。

“库房那已贴上封条了,官差的态度非常强硬,当时差点没出事。”墨染进来后,面上带着明显的不安,瞧着莫璃这么快就赶过来也没什么意外,只是点了点头,又道,“莫师傅出去的时候我没在旁边,不知道是往哪去了,不过听莫元说似乎是去找莫三老爷。”

“确实是去找我三叔了。”墨染的话刚落,莫元就走了进来,平日里很是木讷的脸上亦是带上了几分浓浓的不安。他不过是二十出头的年轻男子,虽自小就进出自家作坊,但因他性格内向,且向来就只对织造感兴趣,因此对处理这等事情是一点头绪都没有,完全是个生手。

莫璃叫了一声堂哥后,便微蹙着眉问:“二堂叔是觉得,今儿这事是三堂叔搞的鬼?”

“爹他应该就是这么想的,只是…”莫元说着,想了想,就叹了口气,“这事是官府过来办的。”

莫璃皱了皱眉,就站起身,让莫元领她去库房那看看,便让他将刚刚的事细细说一遍给她听。莫元一边走,一边将之前发生的事叙述了一遍,随后似忽的想起什么,马上问:“莫璃堂妹那边,是不是也出了事?”

“嗯,刚刚店里的十八名士缎就全部被迫下架了。”莫璃看着交叉粘贴在库房大门上那两张官府封条,顿了好一会,才接着道,“而且这似乎才只是个开始…”

真的是莫三老爷搞得鬼?虽他上上下下的路子不少,但这么大的动作,直接让官府的人过来查封,总让她觉得,这等能耐太过出乎意料。就算真是犯上了,但这等事照说不至于搞出这么大动静,最多是将那些黄色丝缎全部收缴,再罚点银子。绝没有之前一点风声都不露,今儿突然就过来将整个库房封上。

永州这个地方,不合乎规矩的事多了去了。比如为商者不得身着丝绸;为妾者不得身披正红;为官者不得出没烟街柳巷;男子四十无子方可纳妾等等这些自上传下的规矩,真正谨守的能有几人?民不告官不究,大家向来都真一只眼闭一只眼,就算有人告了,也都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这事…若真是莫三老爷的手笔,那真是下了狠心,要往死里整了。

“库里的十八名士缎还有多少,这几日坊里都忙什么活呢?”莫璃沉默了一会,又问一句。

“有千余匹,这些天基本都在赶着这活。”莫元说着,就拧紧眉头道,“刚刚那些官差过来后,强令停工,忽然这样,今儿那几百匹缎子怕是要毁了!”

莫璃一怔,即转头有些气急地道:“元堂哥怎的这般实在,这事还没定呢,不过是封了库房而已,坊里的活儿他们让停你就真的停!几百匹的缎子可不是笔小数目,还不赶快找几个伶俐的熟工盯着,反正又没官差衙役在这坊里,只要动静别太大,谁管那么多。”

莫元一怔:“这…”

莫璃看着自己这位憨厚木讷的堂兄,有些无奈道:“二堂叔刚刚没这么交待你吗?”

“爹走得急,只匆匆交待了几句,没说到这个。”莫元怔然道,且说着就看了墨染一眼。墨染便转头对莫璃道:“姑娘放心,我手头管的那些人还继续干活儿呢。”她说着又对莫元道,“莫师傅估计也是姑娘这意思,只是之前可能没想到交代这个,趁着眼下人少,你快去跟各位管事交待一句吧。”

“你说的没错,我这就去办。”莫元想了想自个父亲的脾气,又想了想那些匹料,即点了点头。他刚刚是被这事弄得有些发懵了,加上内心对官差有天生的畏惧,故人家怎么说,他下意识的就照着怎么办。

莫元匆匆走后,莫璃按了按发胀的额头,然后又问了墨染一句:“这段时间,坊里有准备生产纱料吗?”

“昨天就已经开工了,只是…”墨染轻轻一叹,“只是眼下看着,不得不搁下了,莫师傅原本也不怎么看中纱料,也不知这事能不能撑过去。”她虽然只是一名普通的织染工,但毕竟曾经接触过一些官场之事,因此能嗅得出这事里头不简单之处,故心情异常沉重。

莫璃放在栏杆上的两手慢慢握紧,然后看了墨染一眼:“你跟织染局那边还有联系吗?可否去那打听一下。”

墨染点了点头,低声道:“下午我就出去看看。”

莫璃垂下眼,蹙着眉头想了一会,便道:“这几天,你就都留在这坊里帮忙,有什么缺的,我一会就让红豆给你送过来。”

年级相仿的两女子对看了一眼,皆心照不宣地点了点头。

已经是二月春了,可天气却依旧寒冷,阳光依旧黯淡。开始融化的雪水顺着屋檐的雨线一滴一滴地往下落,刺骨的寒意随着那滴滴雪水飞散的同时,四下弥漫开来。

莫璃在作坊里等了近一个时辰,才总算等到黑着一张脸的莫二老爷从外回来。事情并不出她的意料,莫三老爷自然是否认此事与他有关。看着莫二老爷那张气得涨红的脸,莫璃不用猜也想象得出,莫二老爷这一趟,必是受了不少冷嘲热讽。

待莫二老爷自个在厅内转着圈子,怒骂了足足一刻钟后,莫璃才平静地问了一句:“二堂叔,我想问一事,您听了别生气。”

“说。”莫二老爷似这会才注意道莫璃一般,看了她一眼,然后才总算停住脚,在她对面坐了下去。

“那黄色丝缎,二堂叔染色的时候,有没有用上黄栌?”

“用了。”莫二老爷说着就往茶几上拍了一掌,立眉怒目,“不然你当为何成本会这么高,颜色会那么均匀饱满,这批缎子,重就重在色染这一道上。只是我又不是白痴,哪会不知道那些臭规矩,黄栌我就用了不到总量的两成而已!”

莫璃心里叹了口气,虽然之前不知道,但大概也猜到了这个答案。必是触及了这点,才让人抓来做文章。而且只要对方有心,有关系,有银子,不仅可以做文章,还可以大做文章。

从时兴作坊那出来后,莫璃并未直接回去,而是往九孔桥区的长春院那直奔而去。

“时大人有段时间没过来了,不过另外几位这几日倒是常见。”

“你想办法打听一下,这事会怎么判,谁是关键。”

“我知道,一有消息我会马上给你传过去。”

“小石头如今在谢府书院学得很好。”

“…谢谢!”

离开九孔桥区后,莫璃又往市舶司那去了一趟,只是得到的消息却是让她心里一叹,谢歌弦估计还得三四天才回来。想去谢府看看,只是迟疑了一会还是作罢,让阿圣往百花苑那去。可过去后却听说袁杨钰外出拜访亲友去了,可能明后天才得回。

时机太糟糕了,莫璃坐在车内蹙着眉头,轻轻叹了口气。

红豆不解道:“姑娘,刚刚为何不去谢家求求谢老太太给指条路?”

莫璃轻声道:“如今出事的是时兴作坊,并非云裳阁楼,而且那些官差是带着官府文书正经办差的,不是蛮横行事。”

红豆想了一会,才明白的点了点头,然后又问:“那咱可怎么办?”

莫璃未做声,只是两手交握着,一脸平静地坐在车内,随着马车的震动,微微晃着身子。

第二日,云裳阁照常开门,略熟的客人进来后,忽然发现今日的云裳阁跟以往有些不一样。平日里那整整一架的十八名士缎,今日竟全换上了各色纱料,且就连柜台上摆的那盆出自袁师傅之手的十八名士,也不见了!

不解之余忙问,得到的回答却是有客人全定下了,目前正缺货中。

今日的天气很好,有阳光穿云而出,屋顶的雪融得更快了,随着滴滴答答的声音越来越频繁,空气却是越来越冷,连阳光都照不暖。

辰时末刻,昨天的那位官差又过来了,莫璃即便已做好准备,心里却还是惊了一下。

包括昨日撤下的,库房里总共又五百八十三匹十八名士缎,全部被清点登记在册。

“若是退回时兴作坊的话,莫东家记得去衙门登记一下,只是记得要尽快。”

莫璃想了想,就低声问一句:“敢问官爷,这些缎子若不是退回时兴作坊,会怎么样?”

那官差瞥了她一眼:“莫东家最好别做这等蠢事,为几匹缎子惹一身麻烦。”

莫璃沉默地点了点头,又打听了几句,却也没打听道什么有用的消息,她心里一叹,只得客气地将人送出去。

库房里,有五百名士缎是已经卖出去了的,可如今她必是不能交货了,只是那些银子,她当时就直接从巴彦手里全花在那几千匹的纱料上。

“贾黑,巴彦说了什么时候过来收缎子吗?”送走官差后,莫璃即问了贾黑一句。

“没定,只说就这几天。”贾黑说着就看了阿圣一眼,“兄弟,如今咱帐上可拿不出八千多两银子,一会你陪我走一趟吧。”

阿圣点头:“现在就走吧,他应该已经起来了。”

只是贾黑将要出去时,就碰上好几位掌柜匆匆忙忙地赶过来打听消息,有的则直接要张口要退货。瞧着贾黑这忙得抽不开身,阿圣便让他留下,他一个人过去说就行了。

巴彦那边倒是意外的好说话,大致了解了情况后,就毫不以为意地道:“我还会在永州这待三四天,要是我走那天这事还不行的话,那些纱料就算是我提前送的贺礼,别拒绝,小意思罢了。”

阿圣没说什么,只道了一句:“走的那天我送你。”

巴彦哈哈一笑,拍了拍阿圣的肩膀:“真有困难就说,别忘了兄弟还是有几个的。”

阿圣淡淡一笑,心挂着莫璃那边,就要告辞,巴彦将他送出去后,又道了一句:“什么时候回去看看吧,他们都挺想你的。”

阿圣咧嘴一笑,没什么,转身下了台阶,然后一边抬手随意挥了挥,一边往前走去。巴彦看着那高大挺拔的背影,忽的想起当年那个如狼崽子一般,凶狠倔强又机警沉默的少年,一人一马一刀的风采,心里不由有几分怀念。

“东家,咱还是跟莫二老爷那说一声吧,这事不能将咱也给拖死了。”连哄带骗地,好容易将那些家伙打发走后,贾黑那张黑脸简直跟擦了层白粉一眼,只见他接过红豆递上来的茶水,咕咚咕咚一口气喝了个底朝天后,又接着道,“刚刚那几家,也有近五百匹的缎子,昨儿还有两家也找我了,那边也有三百来匹,这个量咱可是承担不起的!”

莫璃摇了摇头:“且不说莫二老爷那边愿不愿意,我估计他如今也拿不出这么多银子,之前咱未与他合作时,他就已欠了银庄一大笔银子。这段时间就算有赚的,也是早填到那坑里去,再有剩下的,也差不多都花在原料和工钱上。”

“就算是这样,咱也不能替他扛着,主要是咱实在抗不起。”

顾敬也说如今账上的银子很是吃紧,而且这消息传得很快,若是不早做决定,那影响必会越来越坏。贾黑皱了皱眉头,有些焦躁地在厅里转了一圈,然后忽然自嘲地道了一句:“这消息传得确实是快,之前还绞尽脑汁的想着怎么对付那些冒名的事呢,结果这事一出来,他们全都自己改名了。我昨儿去转了一圈,嘿,有什么十八彩缎,十八贵缎,十八色缎,就是没有十八名士!”

红豆一怔,忙问了一句:“这么说,他们还是照卖不误?”

“没错,大张旗鼓地卖着呢。”贾黑点头。

红豆即有些兴奋地对莫璃道:“这么说,那咱也改个名儿不就行了。”

莫璃无奈道:“人家不是冲这个名来的,是直接冲莫二老爷来的,或者同时也是冲我来的。”

贾黑便问:“东家,那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打算的?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莫璃沉默了一会才看着他们道:“如今我手里握着时兴作坊的干股,不可能完全撇得清,他那边受损,咱这也好不了。而且咱得先弄明白了,这事咱到底是跟谁打官司?莫三老爷都说了此事与他无关,且那官差透露出来的口风,也一点未提莫三老爷那边,只是这事官府却不可能平白的跟咱过不去。”

顾敬想了想,便道一句:“除了莫三老爷那边,咱也没碍着谁啊。”

贾黑却摇了摇头:“顾叔,你忘了,同行是冤家。这段时间咱店里的买卖这么好,还真说不准是哪家眼红偷偷捣的鬼,只是他们能让官府这般雷厉风行地行事,之前又不透一点风声,怕是准备很久了,除去莫三老爷的话,还有谁能这么做?”

那一天相商无果,莫璃又往时兴作坊那走了一趟,得到的消息是,莫三老爷那边依旧否认自己与此事无关。莫二老爷跟莫三老爷在三老太爷跟前差点打了起来,随后莫二老爷被轰了出去,三老太爷也发话自己不想管这事,若是莫二老爷保不住作坊的话,以后就别回去见他了。

而这事闹开后,整个族里都听说了,后来有人打听到官府是横了心,要好好整顿一番的意思后。其中两位手里各自握着时兴作坊一成干股的族叔,忙不迭地跑上门要求退股,让莫二老爷马上给他们退银子。

于是作坊那边又是一阵天翻地覆,鸡飞狗跳。

而当夜,李跃儿也送来了消息,让莫璃尽快脱手,该退货就退货,该退股就退股,因此事是惊动了上面的人,并非单由衙门办理。

然而这脱手之事说得轻巧,却又哪能办得那么简单。

惊动了上面的人?这等小事还能惊动上面?上面什么人?

那晚,莫璃再一次拿出那柄美人缎团扇坐在桌旁沉思良久,直到烛火将熄时方才上床歇息。

第三日,莫老太太和朱氏也隐约听到了些消息,皆要问莫璃,莫璃却只含糊几句,让她们别担心,然后就往前厅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