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璃心头一惊,遂垂下眼道:“原来大人也听说了长春院失火之事。”

谢歌弦看着她道:“听说姑娘那晚幸得一位壮士相救,才幸免于难,不知姑娘可有好好谢那位壮士?”

莫璃摇头,低声道:“他救我后,就离开了,不能报恩,也令我耿耿于怀。”

“耿耿于怀…”谢歌弦念着这四个字,良久,才似笑非笑地道了一句,“姑娘看着确实是一副耿耿于怀的样子。”

莫璃心头一跳,即抬眼,迟疑地看向谢歌弦。她总觉得对方心里似什么都知道,刚刚那每一句话也都像是试探的意思。然而,就在她内心正忐忑的时候,谢歌弦却将话一转:“姑娘今日过来,是想打听丝行之事?”

莫璃一怔,随后松了口气:“是,不知谢大人可否提点一二?”

谢歌弦沉吟片刻,就问了一句:“你想入丝行?”

莫璃点头:“去年在聚仙楼上,我与族里立赌约之事,谢大人是知道的,更何况谢大人还是此约的公证人。”

“没错,我还差点忘了这事。”谢歌弦点头一笑,随后便道,“如此,那我就给姑娘一个忠告,暂不入丝行,待过了这一阵在说,免得被误伤了。”

永州的商业极其繁荣,水陆皆通,所以手往这边伸的人不少。而丝绸这一行的盈利向来就让人眼红,因此导致里丝行里的关系错综,利益复杂。偏眼下好些人又涉及到上面的争权之事,所以若没有可靠的背景,这个时候靠过去,多半会被直接当了炮灰。

莫璃心领神会,便问:“不知丝行里的这阵风会刮到什么时候。”

谢歌弦淡淡一句:“风平浪静的话,起码是明年夏了,姑娘这段时间就独善其身吧。”

莫璃点头,随后有心想问问他关于王麻子的事,只是迟疑了一下,又将嘴里的话咽了下去。他又不接触那样的案子,此事也不归他管,而且这段时间他另有要忙的事,想必知道的不多,更何况王麻子的事跟阿圣又有些关系,刚刚他已经那样试探了,她再不敢主动提起。

于是,便起身告辞。

谢歌弦似乎有些累,倒也不多留,只是莫璃将出去后,他却道了一句:“莫姑娘,商场如战场,很多你死我活之事,无非就是利益的原因,你挡住别人的路,抢了人家的饭碗,自然就会有人想要除掉你。此事对别的人,也是一样,只是看谁下得了手,又比着谁能做得干净罢了。”

莫璃一怔,遂点头:“多谢大人提点。”

谢歌弦笑了一笑,又道:“还有,姑娘若是有幸再见那位壮士,请转告他,让他要好自为之,好运气不会永远跟随的。”

莫璃心口突的一跳,张了张口,然后又闭上,什么也不说,只欠了欠身,就出去了。

门口的帘子落下后,谢歌弦才收回目光,看着那杯一口都没被喝过的茶盏,良久,才略有些自嘲地一笑。前几天他收到京城国公府的来信,上面又提到他的亲事,还跟他说了几个合适的闺中千金,上个月去谢府看谢老太太,谢老太太也跟他道了此事。

是该考虑此事了,这边的事情一结束,他的官位便会再往上升,为免以后会突然从高处摔下,这些都不得不考虑…

第二日,正好是十月初一,而前一天下午,莫璃就安排好店里的一切,然后让人备车,领着朱氏一起往佛光寺去。她打算今晚在佛光寺山脚下的客栈宿一晚,以便明儿一早能烧上庙里的第一炷香。莫老太太因年纪大,爬山不便,就留在家看着雪儿。

不过那一晚宿在佛光寺山脚下的香客不少,朱氏总有些担心明儿还是落再别人后面,莫璃倒是很坦然,笑着安慰:“心诚便好,就算明儿烧不上第一炷香,佛主也会念咱的诚意。”

朱氏点头一笑,面上很是欣慰:“难得你会有这个诚心,还想着初一这日过来烧香。”

莫璃睫毛颤了颤,就垂下眼:“娘快歇息吧,明儿得早起上山的。”

看着母亲在自己身旁入睡后,莫璃心里有些愧疚地叹了口气,佛光寺,正好是北上的必经之路。

十月初一日,天还未亮,就已经有香客开始往山上爬了。

莫璃个朱氏爬上佛光寺的时候,天才灰蒙蒙亮,但她们却是排在十几名香客后面了。

“还是晚了”朱氏站在那正殿大门前,微微一叹。

莫璃却是一笑:“只要是能上来,就都不算晚,心诚即可。”

朱氏看着自己闺女,笑着点头。

母女俩一块进入正殿的时候,离她们刚刚所站的之地的不远之处,缓缓行来一位僧人,看着正殿的方向念了一声佛号。

第239章 手套

雕着鸾鸟牡丹的楠木漆金拔步大床上,层层鸦青鲛纱遮住了头的春色,镶着西南翡翠的鎏金三足双耳紫金炉内,昨夜点的夜酣香还未燃尽,然天已微亮。

平日里,本没人敢这个时候进来这屋的,今日却有人大着胆子,在外屋往里轻轻叫了一声:“公子,公子······”

床上的女子先醒了过来,皱了皱眉,就轻轻往旁边一挪,然后继续靠着身边的男子安然假寐。

外面又喊了一声后,姬御风才迷迷糊糊地醒来,这几天他颇觉心烦,昨晚唤了位妾室过来服侍,却还是没睡好。刚刚好容易入眠片刻,不想就被吵醒了,于是更觉心烦,即不悦往旁低喝一声:“滚出去!”

那妾室一惊,这一下睡意全无,赶紧开口:“公子,非是妾身在吵,是刘管事在外头叫您。”

姬御风依旧闭着眼,但此时眉头却微微一皱,片刻后,他才睁开因睡眠不好而通红的双眼,往外问了一句:“什么事?”

那妾室见他眉头拧得紧,便起身,殷勤地伸出玉手,在他两边太阳穴上轻轻揉着。

见姬御风没有发怒,刘管事松了口气,赶紧道:“是江南那边来信,是祺三爷亲自送过来的。还有,刑部的那位大人也递了消息过来。

姬御风一怔,便推开妾室的手,坐起身:“三堂兄亲自过来了?天不是还没怎么亮!”

刘管事小心道:“是走水路过来的,刚上码头就往这来了。”

姬御风本来就不怎么好的脸色,此时愈加不善了。丝绸大展上,他为了姬家的声誉,不得不跟王麻子撇清关系,后来,为防王麻子反咬一口,他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让人直接了结了王麻子的性命。而王麻子手里那批货·他也提前让人给看住,打算来个化整为零收入囊中,以便过后回族里后,能为自己辩解上几句。却不料市舶司那边不知什么时候·也已让人盯上了那批货,王麻子一出事,那批货就被官府以无主之物给收押了。而他因之前的动作,反束住了自己的手脚,不敢轻举妄动,故不得不眼睁睁地看着煮熟的鸭子飞掉。

如此,永州丝绸大展一事·他不仅令姬家声誉受损,还白白丢了那么大的一笔买卖。这几天他正烦怎么向族里交代呢,本打算先拖上一拖的,却不想那边这么快就过来问罪了。

姬御风只觉得心里越发烦躁,若是过来的是族里的哪一位管事,即便是他父亲身边的管事,他都可以先避开不见。可偏偏过来的是族内无论声望还是地位皆比他高,又跟宫里的贵人有直接血缘关系的三堂兄·他这就不得不马上出去。

“替我更衣!”用力捏了捏眉心后,姬御风才挥手甩开前面的鲛纱,下了床。

天边现出肚皮白的时候·姬御风也穿戴好走了出去。

“公子,这是刑部那的人给公子递来的消息,听说是关于王麻子一事。”一直候在外头的刘管事一瞧着姬御风出来后,赶紧将怀里的信件拿出来,递过去。

姬御风本没怎么在意,以为不过是给王麻子的死因拿个说辞而已,只是当他看完那封信后,脸色不禁一变,连正往前面走去的脚步也停了下来。跟在他身边的刘管事忙跟着停下,然后不解地看着他道:“公子·那信里说什么了?”

姬御风咬了咬牙,想起之前韩四道曾提醒过他,说莫璃的心思不简单,让他不要小看了的话,当时他根本没听进去,却不想······他将手里的信一捏·然后就递给刘管事,并吩咐道:“一会你让韩四道过来一趟。”

“是。”见姬御风脸色不善,那刘管事也不敢多问,小心接过姬御风递过来的信件,快速看了一遍后,面上也是微便,随即就有些不敢相信地道:“这真是,都是那姑娘一手…···”

刑部那边因李大人命案之事,这段时间一直都有注意莫璃的动作,本来商人之间的利益角逐,他们并没有兴趣。但后来这些事牵扯到了姬家,因而那边便将这段时间来收集到的一些细碎之事整理了一下,最后得出一个很让人惊诧的答案。虽无法十足十地确定,但也**不离十了,于是即刻让人送了过来。

本以为是自己运道不好,并大意了些导致失算,如今才知,原来是被人给算计了!

向来自负又自傲的人,忽然知道自己是被人算计后才导致失败,此一刻,姬御风的心情足以说是恼羞成怒了。

刘管事刚刚诧异开口道出那一句后,就赶紧闭上嘴巴,只是随姬御风往前院走去的路上,他还是忍不住低声提醒:“公子,祺三爷刚刚进门时,脸色瞧着也不怎么好。”

“眼见几十万两就要进展了,却一卩子打了水漂,脸色要好得起来就奇了。”姬御风冷哼一声,怒气太盛的关系,之前的忐忑,此时一扫而光。

莫家,他之前还是太过善待他们了!莫璃,他也确实是小瞧了,但从此刻起,再不会了!

眼前忽的就浮现出莫璃那张容貌清艳的脸,从不曾被女人这般算计过,不仅令他在族内颜面尽失,不敢回去复命,此刻还将被问责,这不该是女人能做到的事,那个女人,那个女人——

莫璃同朱氏上完香后,从正殿出来,天才刚露出肚皮白。山上的气温较之城里低了不少,说话时,口中已见白雾,莫璃接过红豆手里的披风,帮朱氏重新系上:“这寺里有为我们准备了早膳,听说一还有大师开堂讲经,娘要去听一听吧。”

朱氏点头,瞧着时候还早,就让莫璃随她先到各个殿里拜一拜。

莫璃算着时间,只好点头。

只是上了半圈香后,朱氏总算察觉出莫璃有些心不在焉,便问:“怎么一副神不守舍的样,可是昨夜里着凉了,身上不舒服?”

“不是。”莫璃忙一笑,“我只是觉得自己像是在临时抱佛脚。”

朱氏忙双手合十念了一声阿尼陀佛,然后才道:“刚刚不才说心诚就好,如今怎么又说出这等话。”朱氏说着,就拉着她继续上香叩拜。

最后来到一座偏殿前,朱氏和莫璃正要进去,就瞧着一位僧人从里出来。朱氏赶紧将莫璃拉到一旁,然后双手合十,虔诚地往下一拜,莫璃亦照着这般做了。那僧人亦回礼,并在她们面前略停了一停,然后才移步走开,莫璃抬起眼时,只看到一个步履闲适,僧衣飘然的背影。

似乎,这世外之人,与那她们这等凡俗之人真有些不一样。

“璃璃,怎么了?”

“哦…”

东边露出第一缕金光的时候,朱氏和莫璃以及红豆才总算在禅房内入座,享用寺庙给提供的早膳。

朝阳从山后面露出小半张脸时,佛光寺一月一次讲经会的大钟即敲响了。

正在禅房内歇息的香客即纷纷起身,面带虔诚,鱼贯而出。

母女俩将走到讲经堂时,莫璃忽然在朱氏耳边道了一句:“娘,你先进去,我肚子不大舒服。”

朱氏一惊:“怎么忽然…”

莫璃微微蹙眉:“可能昨晚在客栈吃的东西不干净。”

朱氏无奈,却又不知这里的茅厕在哪,也生怕闺女不好意思问别人,正着急着,一旁的红豆就道:“太太,我陪姑娘去吧,您先进去替姑娘听着。”

莫璃即点头,好容易将朱氏哄进去后,然后看了看天色,就转身往山下去。

每月初一佛光寺开堂讲经的时间,差不多都有一个时辰,佛光寺只是坐落在山腰上,足够她来回走一趟了。

只是她还没下几个台阶,就瞧着那正沿着蜿蜒的台阶往寺庙这上来的香客中,有一位瞧着极其眼熟。他又换上初始的衣服,葛衣短褐,羊皮坎肩,黑色长靴,打着绑腿,身上的颜色皆是灰扑扑,他虽身材高大,但今日过来上香的人不少,贫富皆有,所以他身处在那些人当中,并不怎么显眼。

红豆见莫璃忽然停下,并悄悄让到一边后,她正不解呢,后顺着莫璃的目光一瞧,这才发现了阿圣。

片刻后,莫璃行到寺庙后山一处无人的清净之地,然后才停下,回身,看着急步朝她走过来的人道:“你怎么上山来了,巴彦大哥的商队正在山下等你?”

阿圣在她身边站定,想朝她伸手,却看到她制止的眼神后,只得生生忍住:“没有,他们先走,我随后就赶上。”

莫璃沉默了一会,便低声道:“我只是想送送你,并不想拖了你的行程。”

“不会拖,他们的车和马都拉着货,我很快就能赶上。”阿圣忙开口,两眼直盯着莫璃,面上不掩高兴,“你想见我,我就来了。”

莫璃迟疑了一会,就从袖子里拿出一双皮质手套递给他:“也不知你有没有备着这个,此去数千里,偏路上又遇寒冬,若是路上没有火,你戴上这个会暖和些。”

“给我的!”阿圣两眼放光,立马接过,拿在手中翻看,然后就往手上一套,却这一套后,就发觉这手套好像有点窄了。

莫璃面上微窘:“我没这手艺,是我在和兴那定做的,没估好你的尺寸,这个就…”

见莫璃好像要收回去的意思,阿圣赶紧将手一缩:“我多戴戴,多戴戴就合适了。”

第240章 捂手

秋风瑟瑟,山中偶尔有啾啾的鸟鸣声传来,太阳已从山后整个露出脸,上山的香客较之刚刚略减了一些。而此时,也差不多到了他该下山的时间,再多看一眼,心中的不舍便会多上一分。

莫璃往讲经堂的方向看了看,然后收回目光:“时候不早了。”

“让我握一下你的手?”阿圣喉结动了动,一直就是行动派的他,此一刻,却先询问起她的意见。

莫璃一怔,睫毛往下一垂,一直拢在袖中的手不由就动了一动。

他眼睛一眨,大手即伸过去,小心的将她的手从袖中拉出来。被熟悉的手温包住,她双臂不由一颤,迟疑了一下,终是没有抽回来。

这一次,不同以往,他总是借着某些时机才能对她表示亲近。从第一次他帮她擦拭手上的墨汁,到从河里救她上岸后抑制不住的情动,以及离开的那晚,缠住她拥吻的那些亲密,都是他凭着感觉,知道她不会真恼他的情况下去做的。

但这一次,这一次可是她先表示了允许。

阿圣自然是知道这之间的不同,宽大的手掌轻轻揉着她的双手,激动得呼吸都重了几分。

这一日寺中的香火,连山风也吹不散。

只是这样浓的祈愿之味,也不能将时间留住。

早上的阳光透过树叶,从他脸上慢慢移到肩上,莫璃便轻轻抽回手,然后两手反握住他的右掌,轻轻道了一句:“一路保重。”

在这样寒凉的秋日,她的手第一次带上了许些温度,指尖不再冰冷,只是带着微微的凉意,触在他掌心,似连心都被那手指给拨得一颤。

女人,真是这世间最神奇的东西。

那么柔弱,又那么坚强。纤弱的身子他一手便可举起,但就是这样的女子,却能纵横在以男人为天下的生意场,更不知掰倒了多少对手。

那么决绝,又那么多情。可以冷漠地算计一切,只要有一丝机会就不会放过,几乎是秉着佛挡杀佛神挡弑神之心,可却又在面对唾手可得的机会时,白白放过,就为让他平安离开。

风佛过,树影凌乱。

她松开手,让他离开。

钟声从山上悠悠传来,他站在山脚下往上看,将怀里那双手套拿出来,再看一遍,然后贴身放好。

客栈的伙计将他的马拉了出来,他接过缰绳,翻身上马,最后看往山上看了一眼,然后一咬牙,就掉开马头,扬鞭往后一甩,烟尘起,悠远的钟声一路送他离去。

“姑娘,讲经堂那差不多要结束了呢,太太怕是急坏了吧。”红豆走过来道了一句。

莫璃垂眸一叹:“你先进去,就说我还想在外头走走。”

红豆迟疑了一下,便点头走开了,莫璃在原地站了片刻,略略整理了一下心情和思绪后,便转身,打算找朱氏去。却不想她才走两步,后面就传来一个清润温和的声音:“莫姑娘?”

莫璃回头,就见那青衫广袖的年轻男子,面带浅笑,从身后缓缓行来。

莫璃忙回身,颔首:“大人今日也过来上香的。”

原只是随口一问的话,偏谢歌弦面上的表情明显是一顿,随后又见他迟疑良久,才转开目光,看着寺庙的某一处道:“今日是我母亲的祭日,当年我曾在这里给她立了一个往生牌,愿她来世能得平安喜乐。”

莫璃一怔,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好。

谢歌弦却接着道:“当日立往生牌的时候,就是因听说佛光寺的香火很灵,却不想,果真很灵。”

莫璃又是一怔,这话,听着似乎有些怪异。

谢歌弦笑着看了她一眼,忽然问:“姑娘怎么一个人站在这?今日是一个人过来的?”

“哦,不是…”莫璃往讲经堂的方向看了一眼,“是陪我母亲过来上香的,此时寺里的大师正在殿内讲经,我对这本就没什么悟性,就出来走走。”

才说着,就见讲经堂那有人出来了,莫璃便又对谢歌弦道:“我先过去了。”

谢歌弦颔首:“姑娘请便。”

一个上午差不多就这么过去了,待母女俩回到家的时候,却已是下午时分。只是莫璃刚随朱氏走到后院,就听说薛琳过来了,正在莫老太太那说话呢。

朱氏即一笑:“这孩子,这段时间倒是来得勤,听说那韩管事前几日就已经回来了,她怎么也不在家伺候着。”

莫璃却微蹙了蹙眉,韩四道失踪的那段时间,薛琳总隔三差五地就过来。但也只是略坐上一会,跟朱氏或是莫老太太说说话,然后就走了,期间都不曾出过什么事。一开始周玲玲那还会使人过来喊她,后来似就不管了。如此,她倒猜不透薛琳想要做什么,看着似乎只是为了避开周玲玲,在外头歇口气的样子。

莫璃同朱氏一块去见过莫老太太后,便将薛琳给领到自己的房间里去。

“听人说,表姐前几日在长春院那,遭了件可怕的事。”刚刚在莫老太太那已经说过一遍了,却被朱氏给带了过去,如今到了莫璃这里,薛琳自是要趁此机会再念上一遍。这些天,打听这件事的各种传闻,可是她难得的乐趣。那各种不堪的猜测,各种恶意的说道,简直就是她兴奋的源泉。

“可不可怕都已经过去了。”莫璃似早料到她会说这个,淡淡一笑,就反问一句,“不是说韩管事已经回来了,你怎么还舍得过来?”

“今儿一早就出去了,我瞧着周玲玲又要支使我,便找了借口出来。”只要提到韩四道,薛琳就没有不接话的,更何况韩四道如今总算回来了。于是她只得先收起要挤兑的心,垂下眼,略有些委屈地道了一句。

“韩管事既然都回来了,你还怕什么。”莫璃一边接过丫鬟们递来擦手的热毛巾,一边随口接了她一句。

只是薛琳听了这话后,忽然皱了皱眉,然后便也随口般地道了一句:“对了,表姐还不知道吧,我相公如今已不再是管事了。”

原本,她觉得能嫁给韩四道,就是压了莫璃一头,只是不想莫璃却自己经营起家业,虽说女子在外抛头露面多少会让人看轻,但到底也得了一个东家的名号,凡事能自个当家做主。而韩四道则只是个管事,即便手底下管着的人不少,但终究是听命于人。

如此,她总觉得自己无论如何努力,上天却总是跟她作对,非得让她低莫璃一等。

但如今,丈夫总算摆脱掉管事那个称呼,也自己开了店铺,并且地段比云裳阁还要好,面积比云裳阁的还要大。所以她便迫不及待,但又故意装出漫不经心的样子来提醒莫璃这一点。

莫璃如何不知这事,她是知道得最早的一个。

当时韩四道和赌坊联手,从莫宝那骗走同兴街那四间连在一起的店铺后,经过这段时间的周转,眼下已明明白白落入他手中,并且他还自己当起了大掌柜。

“是啊,以后应该改口称韩掌柜了。”莫璃说着就在薛琳旁边坐下,然后又关心一句,“不过韩掌柜这段时间到底去了哪?他跟莫三老爷的事可都解决了?”

薛琳将一颗蜜渍的杏子放进嘴里,慢慢咽下后,才摇了摇头:“相公他没跟我说具体的,其实我也不想知道那么多,只要他能回来就好。至于莫三老爷那头,我想应该是没什么事了,说来我相公幸幸苦苦帮了他那么多年,最后不落一句好就算了,竟还平白无故地告上一状,真是让人心寒不齿。”薛琳说到这后,就看了莫璃一眼,想起那莫三老爷到底是莫璃的堂亲,于是便抬手掩嘴,“呀,我一时气愤嘴快了些,表姐莫要在意。”

莫璃心里一笑,也不知薛琳到底是想说话恶心她呢,还是想借着说莫三老爷的不是来假意跟她亲近,毕竟莫三老爷之前觊觎莫六斤留下的东西,也不是什么秘密。

这一日,薛琳在莫璃这直坐到太阳将下山时,才总算起身离去。因莫璃有心打听韩四道一些事,倒也没赶她,于是有意东扯西扯了半天后,多少还是探听出一些事。知道韩四道失踪这段时间,是去了江南一趟,而如今他店里的匹料,也多半是动南边那进的。并且韩四道还有意收购莫三老爷当日赔出去的新兴作坊,只是听说新兴作坊如今已由莫二老爷打理,于是只得暂时搁下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