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薛琳之死,倒是送了莫璃一个很好的借口,打听完商社的消息,她加入商社的事就这么先被搁下。而韩四道自莫璃口中知道到薛琳当日说的那些话后,沉默了片刻,深深看了莫璃一眼,既不否认,也不为自己辩解,然后长叹一声就离开了。

只是薛琳的后事都办完了,石大山等人却还未从安县回来,因此那笔买卖自然是迟迟没有定下。眼见都八月底了,商社的人开始有些坐不住,特别是手里压着货的商户,一个个都过来催着韩四道。韩四道心里也很是烦躁,不过短短一年的时间,他就妻死妾亡,不管怎么说,对一个男人来讲都是巨大的打击。周围已有人在暗中对他指指点点,他娘更是因此特意请了好些法师来家里做法事驱霉运,他三哥却反被那些法师的胡言乱语吓得躲在房间不敢出来。每件事都需要他去安排才能处理得妥当,每个人都得他去过问才能放得下心,一截蜡烛两头烧,他越来越感到身心疲惫,有苦难言。

而商场上的事本来就充满了不定性,再加上家里的事乱成一团,如此种种直接影响到他在买卖上的很多决定。更何况旁边还有丝行虎视眈眈,于是除去石大山的那笔生意依旧悬着外,商社内其它数笔买卖也在他把握不准的情况下,连接吃了暗亏。由此引起的恶性循循环简直让他焦头烂额,商社里的几位老管事对他开始有了诸多不满,却就在这样的当口,又听说姬御风马上要回永州了。韩四道真恨自己分身乏术,之前商社在他的带领下,势头一日比一日好的时候,姬御风不在,如今形势转下的时候却突然要回来,偏这会儿,他也不知要怎么去解释这些事。于是韩四道不得不将心思整个扑在商社里,无论如何也要尽量挽救之前下的那些错误决定。如此,锦绣林里的买卖,他一时间也顾不上了,只好一股脑地先交给二掌柜去打理。

与商社的形势相反,丝行在之前无数不利流言中,意外地稳站到现在,并且在莫璃暗中授意下,从商社手里抢走数笔买卖。之前那些恶意中伤,在如今的事实面前,忽然显得那么的微不足道。即便阿圣还未回来,但对于不明莫家内情的商人来说,他们也不再特意去关心这样的事。更何况中秋一过,莫璃和莫三老太爷一番细谈后,即马上安排人手,将太子殿下亲自向莫家下订单,要二十匹倾世碧颜的事给悄悄放了出去。

如莫璃所料,此消息在商场上起了很大的反应,不过数日,之前因阿圣的事暗暗远离的商户们,如今又开始过来拉拢关系,兼并打听虚实。莫家的买卖眼见有转好的趋势,生意场上的风云变幻,在这前后的事上,足足让人看了个淋漓尽致。

“十五丫头,若是上面的贵人怪罪下来…”虽说莫家的势头因莫璃的主意和安排渐好了,但莫长青心里却还是有些忧虑。毕竟如今太子和三皇子之间并未真正分出高下,阿圣那边也没个确切的消息传回来,若是万一太子要弃莫家不顾的话,那定是不愿太多人知道他曾经跟莫家有过这样的牵连。权力的争夺,比生意场上博弈还要让人惊心百倍,权力场上的输赢,更是比生意场上的风云还要莫测千倍。

“眼下还有什么流言能压得过这样的荣耀,更何况此事本就属实,并非莫家凭空捏造。至于万一…若是真有莫家被弃的那一日,到时多一分怪罪和少一分怪罪,估计情况也相差不了多少。”莫璃目光淡淡,说着往厅内看了一圈,此时族中的这些长辈虽还有人面上带着几分不赞同,但在实际的好处面前,倒也没有人要出言反对,于是她接着道,“我听说姬御风快要回来了,依我看,他这次回来定是做了充足的准备,莫家若是不赶紧将形势扭转,到时就只有任人宰割的份了。”

莫长青沉吟片刻,也只得点头,莫璃便道:“如此我就先回去了,余的事三堂伯公就看着办吧,我店铺那边还有些事要忙。”

却刚回云裳阁,还不及往里走,贾黑就赶紧走过来,压低了声音道:“东家,谢大人回来了,刚刚已经使人过来留了话,让东家一回来就去他那儿一趟。”

莫璃呼吸一窒,站在那僵了片刻后,才忽的转身重新往外走去。

眼下已是九月初了,谢歌弦这一趟足足走了两个月,期间除了送回阿圣虽是还在狱中,但人无碍的消息后,就再无别的只言片语。之前她和莫家派去的人,根本接触不到那样的上层,银子是花了不少,但确切的消息却一点没打听出来。这段日子,若非有谢歌弦将这等消息送回,她还真以为阿圣就此消失了。

出来开门的依旧是平安,走去书房的路上,还看到已经有九个月大肚子的王莹,正扶着丫鬟的手在院子里散步。莫璃急着要去谢歌弦书房,王莹却将她叫住,轻笑着打了声招呼:“莫东家过来了。”

“是,夫人今儿的气色真好。”莫璃只得站住随口道了一句,然后不等王莹再开口,她就又急忙道,“请夫人见谅,我此时有急事要问谢大人,先失陪了。”

瞧着莫璃疾步往谢歌弦书房走去的背影,跟在王莹身边的丫鬟即有些不满地哼了一声:“她这是什么态度,夫人肯跟她说话是瞧得起她,竟这般不知好歹”

“她也是担心她的丈夫罢了,这有什么可责怪的,这样的女人,连我也不免有几分羡慕。”

那丫鬟呵呵一笑,一边扶着王莹回房间,一边道:“夫人是皇城的金枝玉叶,之前去谢府小住的时候,就是那里的几位奶奶对夫人也都是极客气,那府里的姑娘对夫人更是仰慕得紧,夫人怎么反倒羡慕起那样粗俗的商户女。她也就容貌生得不错,但终究是上不得正经台面的人,在我看来,可是连夫人的一根头发都比不上。”

王莹摇了摇头,轻轻一叹:“你懂什么,我有的,她不见得是想要的,但她有的,却是我盼也盼不来的。”

那丫鬟更是不解,王莹却不想再说,改口让她将孩子的小衣裳拿出来,看看还有哪些没准备全。

莫璃进了书房后,就满脸紧张的看着谢歌弦,张了张口,却一时间不知该从何问起,甚至心里头有些不敢问,就怕会听到不好的消息。

“他已经出狱,但暂时还回不来,不过目前看来应该是无大事了。”谢歌弦抬眼,看了莫璃片刻,终于开口道出她最想听到的消息。秋日的阳光从纱窗外透进来,将他的面容映照得愈加俊秀,两月个的时间,他经历了数起权力争斗的风波,皆是暗潮汹涌。如今暂告一段落回来,面上难免透出几分疲惫,但眼里却还是带着几分淡淡的欣喜。

他的妻子即将临盆,眼前的女子看着亦是安好,这很好,对他来说,至少是个安慰。

听到这句话,莫璃呆了半响,然后才终于反应过来,随即双眼就模糊了。整整四个月的时间,悬在心上的那把剑,如今总算放了下去。如阿圣当时离去的那般,她的眼泪控制不住地夺眶而出,似乎怎么擦都擦不净,只是这样的场合实在不是她该哭的地方。于是一时手忙脚乱,与往日的端庄大方比,显得狼狈许多。

谢歌弦没有劝她,也没有起身给她递手绢,只是坐在那静静看着。

“他倒真是有几分幸运…”许久后,他不禁自语般的轻轻一叹,而这会儿莫璃也总算是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然后才想起问阿圣既然已经无事,那为何还不能回来。

“皇上喜他御马之术,暂时将他留下了。”谢歌弦说着便又解释一句,“前段时间草原那边进贡了十几匹性子极烈的神骏,宫中的驯马师无人能驯服得了,结果却唯他可驾驭。”

莫璃放了心,随后又问:“那当时,他是因为什么入狱的?”

谢歌弦沉默了一会,才将当时之事缓缓道出。

原来阿圣在京城内被三皇子使人看起来后,皇上在避暑山庄跟太子正说着月氏国的事情时,不知怎的,忽然想起他来,于是便让人去将阿圣带到避暑山庄。却不料阿圣这一过去,还不及正经面圣呢,就先冲撞了圣上。听说当时令皇上差点从马背上摔下去,如此不敬的行为,自是令皇上心头大怒,原是要亲自问责的,却偏巧那当口又传来月氏国那边的战事。于是皇上才暂且搁下问责他之事,而三皇子自是趁此机会,以不敬之罪将阿圣打入大牢,并试图重新翻出天蚕降世不详之说除去莫家,并意欲借此事将太子牵扯进去。

太子本就防着三皇子的动作,当日亦觉得阿圣冲撞圣驾之事颇为蹊跷,更何况当时皇上骑的那匹马,是他几日前才训好献上去的。于是便暗中让人细问了事因,后得知原来阿圣被带动去避暑山庄后,无意中发现马厩里某匹马的马料有些问题。随后在猎场那儿将面圣时,又发现当时皇上座下的那匹马,就是之前他发现马料不对的那匹。

偏那会儿皇上已经甩鞭驭马而去,阿圣来不及提醒,也没法解释,当即抢过一匹马冲了上去。如此他自是成功阻止了一场意外,只是偏那时候马匹稍稍现出的癫狂状,也被人误以为是因他的关系而受惊。加上当时南边战事传来,故皇上也没细追,就让人将人和马都带下去,于是便有了接下来的入狱之事。

知晓事因的太子自然是不能放过这个机会,于是当即让谢歌弦上京一趟。

这两个月内朝中具体发生了什么,以及太子和三皇子之间的争斗详情,谢歌弦自不是不能往外道的,总归太子还了阿圣一个清白,又让他在御前露了脸,并令他顺利得了圣上的青眼。

听完后,莫璃怔了片刻,便迟疑着问了一句:“那,那他到底何时能回来?”

谢歌弦想了想才道:“再过半个月便是皇家祭祖日,估计那个时候他便该回了。”

再半个月就能回来了。

回到家后,莫璃还有些不大敢相信这是真的,直到走到朱氏那边,被朱氏再次问起阿圣的事时,她下意识地没有再如以前那般避之不谈后,才总算是回过味来。

终于…不用再苦苦撑着了

朱氏就算初始不知道,但整整四个月见不到人,加上莫璃在族里的地位越来越显得举足重轻后,她跟族中妯娌的来往也较之以往频繁了好些。因此她不可能不听到一点风声,只是因瞧着女儿日渐沉默,并每次她只要一问及阿圣的时候,都会被莫璃三言两语给带了过去,由此她也明白了事情多半是不容乐观。

如今,忽然从莫璃口中听说阿圣即将回来,朱氏呆了半响,然后才含泪点头:“好好好,回来就好,能回来就好”

“这段日子,让娘为我担心了,其实之前是…”莫璃看了朱氏难以自持的神情,心里微有些泛酸,只是踌躇了好一会儿,却依旧不知该从何解释起。朱氏拭了拭眼角,就摇头一叹:“傻孩子,娘都明白,你凡事都有自个的主张,心里再苦也不愿道出来。总归他人能平安回来就好,只要你们能好好的就比什么都强。对了,得赶紧的,将这事跟老太太说去,这段日子老太太一直跟我念着这事儿,却又让我别老问你,免得让你难过,连雪儿都被老太太严令不许多嘴。”

其实,当她撑起这个家,成为家中支柱的同时,家里的祖母母亲和妹妹,又何尝不是她心底最坚实的支柱。若没有她们在身后,她怎么可能有勇气一直向前。(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手机网(qidian.)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一卷 涅盘 第307章 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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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7章 离去

三天后,石大山等人从安县回来,莫璃之前就已打听好他们的行程,因此早早就遣人在城门口那等着。于是石大山回到永州的当天下午,就跟莫璃以及丝行的数位老东家在酒楼里会面了。而那个时候,石大山自是已听说了太子特意向莫家下订单,并且阿圣即将平安归来的消息。

如此,这笔准备了有大半年,并且将一直延续往后十年的生意,就在那天的酒席上初步拟定。随后又经过四五天的商谈,双方将所有的细项都敲定后,以莫家为主的丝行总算于九月十二日将这笔买卖成功签下。

与丝行内欣喜的气氛相反,此时的商社完全是愁云蔽日,姬御风已在赶回永州的路上。韩四道听说丝行成功的消息,将手里的账册啪的一下扔到桌上,然后就出门去了。

“莫东家,借一步说话。”莫璃刚下马车,还不及进店铺,就见韩四道旁边走过来,也不知他在这附近等了多长时间了。此时他面上的表情很是凝重,并且神色极为疲惫,眼中布满了血丝。红豆有些紧张的站在莫璃身旁,赶车的赵叔原是要将马车赶到巷子那边,却瞧着这一幕后,即拉了一下缰绳,让马车先就停在这。

“韩爷怎么有空过来。”莫璃打量了他一眼,然后有些惋惜地道,“只是我今儿有些忙,韩爷若是有什么事就先跟贾掌柜说吧。”

韩四道拧着眉开口:“难道莫东家当日应予我入商社之事,一开始就是有意哄骗?”

莫璃将转身,却听了这话后,想了想,索性就停下看着他道:“商社并未似韩爷当日说的那般如日中天,我眼下的选择不是最正常的吗。”

韩四道盯着她道:“我只想知道,你是不是从一开始就抱有欺骗之意?是不是从一开始就有了算计之心”

莫璃沉默地打量起眼前的男人,良久才开口:“欺骗?韩爷跟我之间是明明白白的利益之争,清清楚楚的买卖交易,何来欺骗之说。韩爷心里难道不知道什么才叫欺骗?什么才叫算计?韩爷可还记得杨夫人?可还记得留香阁?”

韩四道一怔:“什么——”

莫璃嘲讽地一笑:“韩爷从一开始就抱有什么目的,做过什么,自己心里难道不明白。”

杨夫人,留香阁,那已差不多是五年前的事了,这会儿突然被提起,韩四道怔了许久才反应过来她指的是什么事,却一时有些不敢相信:“你,你怎么会知道…”

莫璃接着道:“莫论那一开始了,就只论如今这几年的事吧,墨染在莫三老爷作坊里失手打翻染料之事,韩爷应该不会这么快就忘了。”

韩四道眉头一拧,即道:“此事与我何干”

“初始确实与韩爷无直接关系,但接下来,莫三老爷在红花染料上栽跟头,韩爷心里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是怎么回事。而那批红花染料,若不是莫二老爷当时发现不对劲给退了,韩爷觉得我会得什么样的结果?姬御风为何那么爽快的就给我那么大的一笔生意?”莫璃说着就是一声冷笑,“在商场上逐利,用什么样的手段都不足为奇,既然韩爷一开始就选择了不择手段,那输赢就应该自认,别到头来反义正言辞地去指责别人,这未免太难看了些”

她说完,就转身走了,韩四道表情僵硬地站在那,直到莫璃都进了云裳阁,他却还不见离去。

“姑娘没事吧?”在前厅坐下后,却瞧着莫璃面上神色隐约还有些沉郁,红豆不禁担心地问了一句。

莫璃轻轻吐了口气,然后淡淡一笑:“没事,你帮我将贾掌柜叫过来。”

不多会,贾黑就进来了,而此时莫璃面上的神色也已完全恢复正常,并不等贾黑开口,她就先问一句:“上个月谢大人的分红可都出来了?”

“前几日顾叔就已经算清,只是这几天因石大山那笔买卖的事,这笔银子还没来得及拿到银庄那存。”贾黑说着就看了莫璃一眼,然后道,“东家是不是想跟谢大人打听阿圣回来的事?”

莫璃点头,无奈一笑:“谢大人这些天似乎很忙,我去了两次都碰不上人,之前说阿圣回来也就这几天的事,只是都现在了,京城那边却一点消息都没传回来,我心里总觉得不够踏实。”

“有件事我没来得及跟东家说呢。”贾黑迟疑了一会儿,便道,“今儿我给城西的那两位老主顾送点心去的时候,也顺便拿两盒点心送到谢大人府上,却不想刚一到门口,就瞧着他府里的丫鬟从外头急冲冲的将一位产婆给带了进去。”

莫璃一怔:“这么说今儿是谢夫人的临盆日”

“应该是的,当时我在门口递礼盒时小心问了一句,那管事婆子随意点点头,然后就进去张罗了,瞧着似都很紧张。”

“那我应该去祝贺一声,你早上是什么时候去的?”

“距这会儿差不多有两时辰了。”

莫璃心里略算了一算,就站起身道:“我出去看看,上个月的分红你今儿就存到银庄去,趁着今儿这样的好日子。”

青云路,谢宅。

九月中旬,天气已是微寒,早晚时候,说话时从嘴里呼出来的都是白雾。然而,就是在这样的天气,隔着帘坐在床边施针的大夫,额上却冒出一层薄薄的汗。一旁的产婆的脸色也非常不好,不说床上的产妇如今是出气多进气少,就是中途换上的她,这会儿也觉得有些顶不住了。

这位谢夫人不仅身子骨小,而且平日里被养得太过娇弱,偏胎位还不正,再加上如今都没到日子呢,肚子里的孩子就要出来了…产婆一边看着大夫施针,一边看着床上产妇的状态,心情越来越沉重。

谢歌弦坐在外屋的圈椅上,面色苍白,神情疲惫,眉头拧得紧紧的。

事情太过突然,他连谢家的那几位嫂子都没给知会,此时这小小的宅院里,即便是看着忙碌,但却依旧透着几分冷清。秋日午后的薄阳从窗棂的镂空处照了进来,稀疏的光斑在安静的房间里碎了一地。里面时断时续的声音像刺入肌骨的钝刀,带着皮肉,一点一点地磨着拉着扯着,看不见的血四下蔓延…

莫璃去百草堂买了一支足有两手指粗的野山参,让人包好后,算着时间差不多了,便上了马车往青云路过去,同时心里也准备好到时要说的贺喜话,以及如何再问一问关于阿圣的消息。

然而莫璃却怎么都没想到,自己这一过去,竟会看到那样的情形。

似乎是里头的下人手里都有要忙的事,所以还是平安给她开的门,莫璃面上的笑在看到平安脸上的表情后,慢慢转成了不解。

而此时,厢房内,大夫已收针出去,换了谢歌弦进来,同样退出的丫鬟们个个惶惶不安,跟随王莹最久的那两位甚至已忍不住低泣出声。

“夫君…”王莹颤着手从被子上抬起,谢歌弦忙握住,红着眼看着她,又看了看被包好放在旁边的孩子,张了张口,却又不知该说什么。又一个至亲的人要离他而去,少时是这样,现在竟还是这样

“可惜是位姑娘,我没能,给夫君,生位哥儿…”王莹虚弱地笑了一下,却话一出口,眼泪就从眼角落了下去。

“姑娘很好,很好。”谢歌弦在她手上吻了一下,然后帮她拭去眼角的泪。

旁边的孩子睡得很安静,只出生的时候大哭了几声,待产婆帮她洗完澡,包好后,就闭上眼乖乖睡在一旁,丝毫不知才刚刚将她生下,与她血脉相连,被称为是她母亲的人,马上就要永远离开了。

“成亲那日,夫君挑开我头上喜帕,我看到夫君的第一眼…就,就喜欢上夫君了。我总是想,定是我前世修来的福,能让我,让我这辈子…遇到夫君。只可惜我,不够聪慧,每每看到夫君心里藏着忧虑,我却不能…为夫君分忧一二。”

“不会…”

“这孩子真乖,不知长大后会像谁多一些。”王莹虚弱地一笑,就微侧过脸,不舍地看着襁褓中睡得安然的孩子,然后道,“夫君给孩子取个名吧。”

“谢天赐,小字琰琰。”谢歌弦看了那孩子片刻,然后就在她手上写了一个赐字和一个琰字。

上天赐他莹莹美玉,王莹看着手中的字,眼泪随即又落下。

“让我抱一下孩子。”

谢歌弦忙放开她的手,将孩子小心抱起来,放在她怀里。

襁褓中新生的婴儿,床上苍白无力的妻子。

谢歌弦看着这一幕,只觉得无法呼吸,不禁转开脸。

王莹闭上眼,在谢天赐脸上轻轻吻了一下,然后抬起脸,看着谢歌弦道:“我…是个没福的…不能看着琰琰长大,夫君,夫君日后若找新人…”

谢歌弦正要张口,王莹却抬手轻轻捂了一下他的唇,接着道:“只要…是能对琰琰好,夫君也,也不必有什么顾虑,尽早…尽早迎新人进门吧。”

他眼泪掉下来的那一瞬,贴在他唇上的手也跟着松开,然后无力地落在缠枝莲花的锦被上,而她怀里的孩子依旧睡得安静香甜。

她终得他将她放置心里,永远。

莫璃满心忐忑地坐在偏厅里,起身坐下了十多次后,忽然就听到外头传来丫鬟们的哭泣声,幽幽的悲切声一下子将外头的那令人沉郁的安静撕开,秋阳愈加惨淡,她的心即随着那声音沉了下去。(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手机网(qidian.)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一卷 涅盘 第308章 追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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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8章 追寻

一直等到日落西山后,莫璃才随过来请她的平安去了厢房,刚走到门口,谢歌弦就从里走了出来。傍晚的残阳将他面上的疲惫和苍白照得愈加清晰,莫璃怔然了好一会儿,然后才张口:“请大人保重身体。”

谢歌弦没有看她,只轻轻道了一句:“去告个别吧,她同你也有过数面之缘。”

莫璃点头,就走了进去,此时屋里已被下人收拾干净了,孩子也让奶娘抱走了,躺在床上,盖着被子的女子,除了脸色看着有些惨白外,跟睡着了没什么两样。

她与她,不过才见过数次,而且每次都是匆匆而过,两人说过的话,总共加起来可能还不到十句,印象中,这是个完美无缺的女子。这样的女人,对她来说,一直就是云端之上的存在,这样的女人,从一出生就拥有了普通人不敢想象的一切。

只是命运之无常,总是令人措手不及,如她上一世。

更如今日,她原本是来贺喜的,谁知最后竟是变成了告别。

从王莹的房间内出来的时候,谢歌弦还站在走廊下,颀长的身影在夕阳之下,沉默得让人不敢靠前,悲伤的气氛在看不见的空气里缓缓流动。这院里的下人个个看着都有些茫然无措,寂静的宅院内,偶尔传出一两声压抑的哭泣。莫璃迟疑了片刻,就走过去轻轻开口:“这事应该让人去谢府说一声,夫人的事须得有人过来帮忙才行,孩子也得有人照顾着才妥当,大人可派人过去说了?

谢歌弦缓缓回身,哑声道:“莫东家有心了,谢府的人过会儿就到,听说你已过来许久,时候已晚,我就不再多留。”

他看起来似乎比想象中的要好,除了眼中还带着悲伤外,脸上的神色较之刚刚好了许多。

莫璃迟疑了一会,觉得自己此时在这也帮不上什么,于是安慰了几句,便欠身告辞。只是她才刚走几步,谢歌弦却又在后面道了一句:“昨日才收到京城那边的消息,皇上这次打算直接去虞山祭祖,阿圣也被点了一同前往。”

莫璃怔住,不知为何,听到虞山这个地名的时候,她心口那即猛地一跳,却这会儿谢歌弦又跟着叮嘱一句:“此事莫东家心里知道便可,不得往外说去。”

回了云裳阁后,天已暗,贾黑正等得着急,总算瞧着她回来了,就赶紧过来问:“如何,那位谢夫人是生了位公子还是千金,打听到阿圣的消息了吗,具体是哪天回来?”

莫璃进了店铺后,才轻轻一叹:“生了位千金,只是谢夫人因难产,殁了。”

十四日后,在谢三奶奶的张罗下,谢歌弦亲自将王莹的灵柩被送往京城,入谢家祖坟。

那天,莫璃亦去送了一程,当日那位丰神俊朗的男子,经这几年的人事变迁,面上添了少许沧桑,眼中也多了些许忧郁。挂了缟素的车旁,一身白裘素袍的他立在那,看着起来略显单薄。谢家以及州府过来送行的人很多,莫璃并未上前去,只站在人群外注目。

而当谢歌弦将上马车时,他却忽然往她这边转过头。

那一眼,很短,甚至还不及莫璃确定是否是在看她的时候,他就已将目光收了回去。

谢歌弦走后第二天,丝行跟石大山谈下的第一批货也装好了船,即将入永江运往南方。因这是丝行跟石大山的第一次买卖,关系到往后十年的生意能否顺利进行下去,所以丝行这边还需派个主事的人一路跟船过去,以保证万无一失。

莫璃看了沿路经过的地方后,就决定由她亲自跟船,贾黑大诧:“东家,这一趟来回至少要两个月,而且随船的基本都是男人”

“我知道,不过这一趟我非去不可。”莫璃一边看着贾黑拿过来的水路图,一边道,“姬御风回永州有段日子了吧,知道他那边目前有什么动作吗?”

说到这,贾黑就想起前两日打听到的事,便道:“说来也巧,之前商社都有江河日下之势,不过他这一回来,倒就拉到了一笔买卖,听说谈买卖的那方是南边人,似乎出货的时间也是这几日。”

莫璃抬眼:“南边的人,南边哪的?”

贾黑摇头:“这倒不清楚,不过照我打听到的消息看,似乎不是大昭的商人。”

莫璃脑子忽的闪过什么,即问:“难道是越国商人?”

“越国商人?”贾黑一怔,“谁说是越国人?不过越国不是在大昭的西面吗?”

莫璃没法忽略心里生出的异样感,迟疑了一会,便将当日从薛琳那听到的事道了出来。贾黑听完后,摸着下巴琢磨了一会,便道:“该不会是表姑娘听错了吧,应该是月氏国而不是越国?南边,跟大昭常有生意上往来的就月氏国,他们那边可是极喜欢咱这儿的丝绸。只不过听说最近南边边境出了战事,所以两边的关系紧张了不少,现在月氏国的商人过来这边都非常低调,轻易不表明身份。”

莫璃心头一怔,想了一会,也觉得很有这个可能。

虽说国家之间的摩擦向来不影响商人之间的交易往来,但这样敏感的时候,姬御风竟跟月氏国的人打交道,莫名地让人有种隐约的心惊肉跳感。而且她心里总觉得自己似乎是忽略了什么,但却怎么都想不起来。

不过对于商社那边的疑虑,并不影响莫璃随船的决定,因为商船南下的那一路,正好从虞山经过。当确定这一点后,她就再也抑制不住心里的冲动,如似心里有个声音一再地告诉她,这一趟,她必须过去,不然定会后悔。

十月初,江上的寒风已带着凛冽之意,莫璃却一脸沉思地站在船头的甲板上,看着下面的滔滔江水。

不多会,莫古就走过来道:“这船上虽大半都是莫家请来的伙计,但到底还是有别的人在,又多是血气方刚的男子,你却还日日出来站在这船头,太过惹眼。眼下那些人有事没事就想着跑上来溜一圈,你该收敛着些,就在船舱里待着。”

莫璃收回目光,不在意莫古这番责备的话,只是问了一句:“还多长时间到虞山?”

“再两日就该到了。”莫古说着就微微皱起眉头,“虞山那儿还有个钞关口,到时估计要停留半天时间,若是傍晚到那儿的话,可能就得停一夜了。”

莫璃淡淡一笑:“多耗点时间没大关系,水上行路还是以稳妥为主,再说石大山也在这船上,他都不着急,咱也不需替他着急。”

莫古看了他一眼,便站到她身边:“阿圣快回来了吧?”

莫璃抿了一下被风吹乱的发丝:“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