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年一看李越端出这个表情,心里就是一咯噔。

李越的脸上很少会出现这样的表情,唯二的两次……一次是戚年弄坏了他的模型,一次是高中的时候有男生欺负刘夏,上课的时间把刘夏反锁在学校的杂物间里。

第一次他和戚年差点绝交,第二次,他把欺负刘夏的男生拉到小树林打了一架,差点记了大过。

不过戚年至今还能回想起,当年她和刘夏知道这件事赶去劝架时,那不可一世的男生鼻青脸肿的样子……真是,太可怜了!

想到这,戚年不由苦着脸。无比后悔自己因为好奇李越求婚成功了没有,而殷勤地来接人的这个决定。

走了一段路到车库,李越转身朝戚年伸出手来。

戚年刹住脚步,愣愣地回看着他:“干、干嘛?”

李越不太想说话,简单两字回答:“钥匙。”

戚年立刻把车钥匙从兜里掏出来递给他,作为新手……戚年对自己的车技还是很忐忑的。

上了车,李越的脸色似乎缓和了一些,转头看了眼戚年,提醒:“安全带。”

戚年边拉了安全带扣上,边问:“你怎么了?跟夏夏闹不愉快了?”

李越淡淡地扫了她一眼,启动车子后,才“嗯”了声。可具体闹了什么不愉快,却一点想要告诉她的*也没有。

这就是刘夏和李越之间的差别。

如果是刘夏和李越闹矛盾了,这会肯定拉着她上酒馆子,边喝酒边骂街,什么委屈都跟戚年倒了个干净。

但李越明显不愿意多说……

车汇入车流,李越烦闷地看着前面因为红绿灯而排起的长队,说:“戚年,陪我喝酒吧。”

好吧。

戚年决定收回刚才的话,其实他们的本质还是非常一致的……

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戚年悄悄给刘夏发了微信。

刘夏的回复很冷淡,显然也在气头上:“吵架了。”

戚年头疼地闭了闭眼,回复:“具体情况啊,大小姐!你家李公子都拉着我去买醉了,我不想喝到醉死都不知道是为什么好吗?”

刘夏这才动了恻隐之心:“你看着他点。”

带着戚年,李越还不至于混到去喝酒吧。东拐西绕的,竟然到了学校附近的大排档。

李越要了个包厢,点了一箱啤酒和几道下酒菜,也不管戚年,坐下来就开了酒瓶狠狠灌了几口。

戚年在心里又把这件事的严重程度往上升了两级,红色预警。

李越灌了一瓶酒后,似乎清醒了一些:“戚年,刘夏……”

他才刚说了这两个字,就是一阵无言。

戚年摸不着头脑,也不敢往李越伤口上撒盐,就开了瓶酒,陪他喝了几口。啤酒的苦味呛得她皱了皱眉,开口时,声音都带了几分涩意:“情侣之间闹不愉快是常有的,别往心里去啊。”

尤其是刘夏这种不着调的,欺负李越那是常有的事。

李越摇摇头,神色忽然有些落寞:“她说要分手。”

顿了顿,声音更加低哑:“你知道,她从来不会拿这个开玩笑。”

戚年一怔,有些回不过神来。

明明前不久,刘夏还在和她吐槽,李越竟然想要靠罐头向她求婚。怎么这年一过,两个人就要分手了?

夏夏有时候脾气急,可在李越的面前愿意压制忍耐。李越又是个性子温和的,最能包容。所以平日里,连大小声戚年都没听见过,怎么矛盾一升级就闹上分手了?

但等戚年细问,李越又不说了。只一口口地灌着酒,颇有不醉不归的架势。

戚年头疼得直揉眉头。

这种情况,她瞎搀和不行,不掺和……似乎也不行。

两头探了口风,皆一无所获后,戚年愁得也狠狠喝了一大口酒解解渴。

结果,戚年完全忘记了自己的酒量不足以支撑她喝酒解渴的程度,没一会,就觉得头重脚轻,晕乎了起来。

包厢里酒气扑鼻,戚年已经有了几分醉意,这时再嗅着酒香,脑子跟僵住了一般,连思考能力都没有了。

她推开酒瓶,拿起桌上已经凉透的大麦茶灌了几口,这才清明了几分。

李越已经半醉,戚年夺过他手里的酒瓶,看他撑着额头一副狼狈不堪的样子,叹了口气:“我先送你回去。”

戚年去结了账,让老板帮忙叫了一个代驾,先把李越送回家。

李叔还没睡,叮嘱戚年回去的路上小心后,一手拎着行李箱一手扶着李越上了楼。

不知道是不是喝酒了的原因,很多微小的情绪都在酒精的作用下不断被放大。

戚年靠着椅背,突然有些疲倦。

她想起了高中那年的各奔东西,也想起了自己初初迈入画手圈时受到的欺负和背叛,到最后,想起纪言信,莫名地就湿了眼眶,难过得无以复加。

代驾的姑娘握着方向盘良久,看戚年捂住脸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终是有些尴尬地清了清嗓子,问她:“姑娘,接下来送你回家?”

戚年摇摇头:“我要先去搬狗粮……”

代驾的姑娘唇角抽了抽,无力地问:“地址。”

戚年报上了纪言信公寓的地址,等站到了纪言信的公寓门口,才想起先给他发个短信报备下。

开了门,戚年在墙壁上摸索着按亮玄关的壁灯。

暖茶色的灯光驱散了戚年心头的几缕不安,她快速换了鞋,直奔厨房放着七宝狗粮和零食的柜子。

厨房电灯的开关不清楚在什么地方,戚年找了一圈没找到,就借着玄关勉强能够视物的灯光去开上面的柜子。

悉悉索索的动静里,戚年却听到了一些不寻常的声音。

她毛骨悚然,手上的动作不由放轻,屏息侧耳。

可刚才那轻微的呼吸声却像是她凭空臆想出来的一般,房间内安静得只有她因为害怕而越来越沉的呼吸和胸腔内不断加速的心跳声。

戚年从小胆子就小,三个人里,她是最不经吓的那个。

以前过年时,三户人家凑在一起,李越和刘夏就爱蒙在被子里互相讲鬼故事,戚年一个无辜受灾的人往往被吓得面色发白,手脚发软。

到后来,有一次她吓狠了,接连几天梦魇,李越和刘夏才不敢再当着她的面说这些。

她默默地吞咽了下,给自己壮了壮胆子。也不再耽搁,把狗粮和软骨钙的罐头抱进怀里,反手关上柜子门,转身离开。

可刚走到玄关,就听刚才那若有若无的呼吸声是从客厅里传来的。

戚年脸色一白,整个人如坠冰窟。

屋子里有、有人!

戚年惊慌失措地握住门把,也不顾没穿鞋的脚一阵发凉,刚要用力,眼角余光瞥见鞋柜里属于纪言信的鞋子时,顿时冷静下来。

纪言信回来了?

她狐疑地借着灯光凝神看去。

虚惊一场后,心跳更加剧烈。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在逆流,血脉跳动时的“突突”声像是在脑海里炸响一般,让她静不下来。

戚年放下怀里抱着的狗粮和罐头,踮着脚,小心翼翼地摸索着。

她光注意着靠近沙发,没有注意到脚下。踢到了一个坚硬的东西,疼得她闷哼一声,低头看去,才发现自己踢到了行李箱。

戚年单脚跳着扶住扶手,刚站稳。不料,身侧突然伸出一双手来,准确又快速地钳住戚年的双手,一阵天旋地转,戚年已经被人反压在沙发里,紧紧地锁死了双手。

戚年一惊,下意识地用腿去踢。不知道踢到了那个人哪里,他一声不吭地单膝压住她乱动的双腿,手上禁锢的动作用力。仅仅几秒,就把戚年控制得动弹不得。

戚年已经吓傻了,呆愣地看着黑暗里隐约只有一个模糊轮廓的男人,半晌才剧烈地挣扎起来:“放开我……”

纪言信听见这个声音怔了一下,手上的力道微微松了几分,有些意外,又有些不太确定地叫她:“戚年?”

戚年呜咽了两声,却不回答,只是压低了声音在哭。

纪言信微低了头,就着窗外洒进来的月光打量了她几眼,沉沉地呼出一口气:“是你。”

那低沉的声音里还带着几分刚睡醒的沙哑和慵懒。

戚年被他用力握住的手腕一阵阵发疼,抽噎了两声,带着哭腔:“你松开我……”

她微弱的声音像小奶猫一样,掌心里的挣动都像是在挠痒。

纪言信低头看着她,适应了黑暗的双眸已经能够把她看得清晰。那双含着眼泪的眼睛像是上好的玛瑙,漆黑明亮。这会咬着唇,颇有些羞恼地看着他。

刚睡醒,他的感官迟钝不少。直到这会,才嗅到了她身上若有若无的酒气。

他低头,骤然拉近的距离吓得戚年哭声一止,瞪着圆溜溜湿漉漉的眼睛,惊惶地看着他。眼角处的眼泪,摇摇欲坠。

纪言信只是偏头嗅了嗅她唇上的味道,闻到酒气,微微蹙眉,语气不悦:“喝酒了?”

戚年被他的语气唬得一愣,老老实实地点头:“喝、喝了一点……”

纪言信似乎是笑了一声,声音沉冷:“不止一点。”

戚年默。

也不敢哭了,就这么泫然欲泣地看着他,期望他能够良心发现先松开她。

但显然的,纪言信对目前压制她的姿势并没有半分不满,那双深邃幽深的眼睛盯着她,那语气却是寒凉得让她打了个哆嗦:“来找我?”

他不提还好,一提……戚年心里的委屈就跟发酵了一样,拼命地往外涌。

她用力地摇摇头:“我是来拿狗粮的,七宝的狗粮没有了……我不知道你今天回来,如果知道,我一定……”

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低不可闻,又开始啜泣。

纪言信无奈地闭了闭眼,语气又凉了凉:“不准哭了。”

戚年根本停不下来,他一凶,她啜泣的声音比刚才更大了一些。

纪言信一天没睡觉,下了飞机刚睡了半小时,被吵醒不说,这会被戚年哭得心烦意乱,耐心彻底告罄。他忽然一低头,咬住她。

第41章

第四十一章

近在尺咫的距离。

他们不是第一次离得那么近,却是第一次……近到呼吸相闻,唇齿交|缠。

咬得重了,怕她又哭。

所以纪言信只是轻轻地咬住她的下唇,压下去,用力地吻住。

唇瓣相贴的触感清晰得可怕。

她的唇柔软,弥漫着淡淡的酒香。

纪言信并不爱啤酒的味道,可意外的,这一次却觉得香甜可闻。

戚年不敢置信地睁大眼,连哭都忘记了,只看得见他那双在黑暗中却越发明亮的眼睛。漆黑的,却带着光。

他的呼吸滚烫,鼻尖却微微地带着凉意。

可戚年却觉得,有一种奇异的酥|麻从心尖漫开,一点点地汇入她的血液里,走遍她的全身。

这个吻甚至都算不上吻,也不那么温柔。

可她就是……意|乱|情|迷。

那种以他为中心,渐渐旋转开的漩涡。而她在岸边,毫无预兆地被卷入,深深地陷了进去。

直到……

戚年的腿被他压得发麻,她难受地动了动。想说话,嘴唇被他咬着,封住了所有可能说出口的话。

腿麻得难受,她动了动,被他压得更紧。那一阵酸麻把她刚咽回去的眼泪又逼了出来,她小声地呜咽着,不敢招惹他,却又忍不住。

纪言信蹙眉,终于往后一退,松开她的嘴唇:“怎么还哭?”

语气无奈得似乎拿她没有办法。

戚年的眼底盛满了眼泪,被凉薄的月光一衬,却像是一捧星辉,亮得夺目。

她吸了吸鼻子,有些不太好意思:“腿……腿麻了。”

纪言信静默了几秒。

这种时候,他竟然有些想笑。

但顾念着戚年薄得不能再薄的面子,他花了几秒钟克制住。原本钳制她的手一用力,把她从沙发里拉起来。压着她的腿也松开,在她身旁坐下。

身旁的沙发往下一陷,戚年咬住唇才抑住倒抽冷气的声音。缓过那一阵麻意,她一动也不敢动,忍得一头冷汗。

纪言信没去开灯。

勉强能视物下,给自己倒了杯水,可送到了嘴边又想起,这水……不知道已经过了多久,又放了回去。

等过了一分钟。

他问:“腿好了没有?”

那声音透着几分沙哑,似乎没有休息好。

“没有。”戚年用手指戳了一下,那酸酸涨涨的感觉让她忍不住“唔”了一声,再开口时,声音都有些颤抖:“你……不是明天回来吗?”

她都打算好今晚回去问纪秋要航班号,然后明天带着七宝去接机……

“有点事。”纪言信的声音淡了淡,不想多说。

“那纪秋呢?”

“她过两天跟爷爷一起回来。”他转头看了她一眼,问:“为什么晚上过来?”

戚年委屈地只想对手指:“李越今天回来,我去接他。本来是送他回去之后,我正好顺路来拿……可是发生了一些小意外,就这个时间了……”

她努力地看清手表,小声地:“也……没有很晚吧?”

纪言信闭了闭眼,不想和她说话。

这个念头还没超过三秒,他又无力地问起:“怎么过来的?”

他不问,戚年差点没想起来……

代驾还在楼下等着啊!

“我要走了……”戚年火急火燎地站起来,抬步就走。

纪言信下意识地在她经过自己面前时,用力地握住她的手腕,那声音早已没了之前的温厚,冷冽得像坠入了冰窖:“又要逃?”

他的掌心灼热,紧扣住她,用力得让戚年无法再往前。

戚年迟钝,没有感觉到他那隐约的怒意,一愣后才想起回答:“我、我是找了代驾过来的。我上来很久了,不……”

纪言信打断她:“我送你回去。”

戚年脑子空白了一瞬,随即拒绝:“你不是刚回来吗?我自己回家就行了。”

纪言信松开她的手,站起来,顺手从椅背上拎起自己的外套穿上。

戚年还想阻拦,拉住他的袖口:“纪老师,真的不用了。你现在……”

“我不放心。”他垂眸盯住她:“这个理由可以吗?”

戚年一怔。

连着被抢白了两次,她今晚本就不太灵光的脑袋跟僵住了一样,无法思考。

她默默地松开拽住他袖口的手,声音低若蚊蝇:“可以。”

戚年抱着狗粮跟在纪言信的身后下楼。

代驾的姑娘正靠在车门旁抽烟,指间的火星一明一灭。看见戚年跟在纪言信身后出来,原本平静的眸子微泛起嘲弄的笑意。

指间的烟被她掷在地上,几下用脚碾熄,她笑了笑,问:“还走不走?”

“我送她回去就行,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