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韩元蝶是进过宫的,不过次数有限,两只手能数的过来,两次为诰命事进宫谢恩,四次进宫朝贺,她其实也算不得多有经验。

就算情绪不高,韩元蝶进宫之后还一直在东张西望。

韩家只有许夫人和韩又荷带着韩元蝶进宫,王慧兰还没有诰命,旨意上没有她,这会儿韩又荷牵着韩元蝶的手,牵的很紧,生怕她乱跑惹事。

在家里不要紧,在外头也最多被人议论两句淘气,在宫里可不一样,从来没有进过宫的韩又荷还是很紧张的,这里终究与别的地方不一样。

如今宫中无太后,中宫空悬,以方贤妃为尊,接下来就是杨淑妃,另外还有庄妃、丽妃等,对这个时候宫中的格局,韩元蝶搞不清楚,她只记得以后的,甚至记得很清楚,那一年,她刚嫁给程安澜才十个月,宫中兵变,程安澜从锦山大营率兵回京城勤王,先帝当夜薨逝,随即萧景瑜登基为帝,论功行赏,程安澜加官进爵,自己也获封三品诰命。

那一次兵变,便是二皇子起兵夺宫,骤起突然,宫中死伤无数,二皇子绞杀了宫中的四个亲弟弟,同时死的还有萧景瑜生母杨淑妃和三皇子正妃以及萧景瑜两个儿子。当然,到了后来,二皇子死,方贤妃死,胜利者还是萧景瑜。

在这次宫变中死的三皇子正妃,就是萧景瑜的第二任妻子,可是第一个是怎么没的,韩元蝶就完全不知道了,她昨日把头都快要想破了,拼命的想关于第一任三皇子妃的一切有关事项,想的失眠,也想不出什么东西来。

她甚至连第一任三皇子妃是谁也没注意过,毕竟她嫁给程安澜的时候,那一位三皇子妃已经去世好些年了。

这就是她唯一有点印象,同时也深深恐惧着的事情,这意味着第一位三皇子妃嫁给萧景瑜后根本没有活多久。

这事情因为着实是一件大事,又有程安澜亲自参与其中,韩元蝶算是知之甚祥的,此事是深夜发生的,一直到黎明时分平息,这一点韩元蝶没有记错,这个时候,她看着这高大威严的宫阙,不由的心中一动。

皇子成亲就意味着成年,按例应该赐封号建皇子府成亲,那为什么那一日宫变的时候,三皇子妃和萧景瑜的儿子为什么会死于宫中呢?

那是深夜,她和她的儿子为什么会在宫里呢。

韩元蝶觉得好像哪里有亮光一闪。

她对这位三皇子妃同样没有印象,但是规矩在这里,若是为杨淑妃侍疾,儿子不应该也都在宫里,这件事说明,三皇子妃其实是带着儿子们住在宫里的?三皇子那是有府邸的,圣上的潜邸那可是摆在那里的。

韩元蝶若有所思。

如今不知道第一位三皇子妃是怎么没的,第二位又是为什么和惯例不同,带着儿子住在宫里,可是第二位三皇子妃既然能活到兵变的时候,那说明住在宫里是个好选择。

如果二姑母也住在宫里,或许会不一样呢?韩元蝶记得兵变的日子,到时候再想办法那不就容易多了吗?

走投无路的韩元蝶,觉得这应该是现在唯一能抓住的稻草了吧。

她这儿想的投入,待听到一把温柔的女声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已经被韩又荷牵着进了宜德殿了。

这里是方贤妃起居之殿,韩家进宫谢恩,虽然杨淑妃才是正主儿,但还是要先来方贤妃这里,韩元蝶没见过她,抬头一看,这位贤妃年纪已经不轻了,模样算不得顶尖,只是十分端庄,也十分温柔。

单是端坐不动都看得出温柔来。

她笑容温柔,说话也很温柔,行动间只觉得一举一动都非常的恰到好处,叫人再挑不出一丝不妥来。

不过这年龄确实不小了啊,韩元蝶琢磨着,这些贵妇人生于富贵长于富贵,极擅保养,几乎个个看起来都能比真实年龄小不少,尤其是宫中的贵人们,那更是特别注意,四十岁的女人看起来像三十出头那都不是事儿,有的儿子都能成亲了还能显出些少女的娇俏来。

可这位方贤妃,看着就是有个二十岁的儿子的样子,那种不带丝毫火气的中年妇人的神情,是非常温柔的母亲形象。

实在是叫人一看就生好感。

连同这宜德殿,以杏黄为主,也同样显得十分柔和舒适。

可是韩元蝶没什么好感,她甚至觉得身上有点冷,一点儿不暖和,冷的她有点僵硬,韩元蝶知道,这女人可不简单,她可不是看起来那样温柔,那是连当今圣上都敢杀的人,这世上还有她下不了手的事吗?

方贤妃要是想要谁的小命,那肯定不带犹豫的。

在这宜德殿里,韩元蝶特别老实,就像一个怕生的小孩子,紧紧的挨着韩又荷站着,头都不大抬,只玩着自己衣服的扣子。

方贤妃待韩家女眷是很客气的,且今日也只是个面子情儿,赐婚之后进宫谢恩,这是例,也翻不出什么花样来。

方贤妃仔细的打量了韩又荷一番,也并没有发现什么出奇的地方,杨淑妃向圣上给儿子求娶韩又荷这件事,用不着十二个时辰就传到了宜德殿,这一家从来没有在宫中出现过的人家,第一次引起方贤妃的关注。

一天之内,韩家的履历就递到了方贤妃手里,可她就是看上一百遍,这份履历也看不出花来,也看不出杨淑妃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这韩家到底是怎么入的杨淑妃的眼,而杨淑妃到底是为什么要给自己唯一的儿子求娶这样门第的姑娘,方贤妃、二皇子连同智僚们都没说出过比较有说服力的理由。

最后的定论便是退让!

三皇子,杨淑妃一系对夺嫡的退让。

在萧景瑜遇刺三个月后,杨淑妃突然给儿子选了这样一个姑娘做正妃,退让的意思其实很明显了,所以方贤妃在韩家女眷进宫谢恩的时候,其实还是很得意的。

杨淑妃算得上是识时务了,知道还是儿子的命要紧,尤其是她就这一个儿子长大。

方贤妃与许夫人说了几句话,又问了问韩又荷,也无非就是平日里做什么,读什么书,喜欢什么之类,连韩元蝶都照顾到了,叫人把她带到面前拉拉她的手,又赏了她一块玉佩。

韩元蝶的表现简直像是窝里横,在家里那种气焰早没了,傻乎乎的问什么都点头,显得怕生的厉害。

但方贤妃其实也没什么兴趣,把场面做完了,就打发人把她们送去杨淑妃的景阳宫。

韩元蝶从那宜德殿出来,不由的回头望了一眼,总觉得那里特别阴森,她的背心都有点发凉。

韩又荷依然紧紧的拉着她的手,跟着宫人往前头走着,只低头看了韩元蝶一眼,这会儿她也有点紧张,不然都能取笑韩元蝶,平日里那样跳脱,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这会儿怎么就这样老实呢?

不过,进了景阳宫韩元蝶就觉得暖和起来了,景阳宫的装饰那是杨淑妃的喜好,她总是喜欢热烈的红色,叫韩元蝶觉得暖和。

杨淑妃的手也很暖,不像方贤妃那样冰凉,她见韩家女眷行了礼,便笑着赐了座,说了两句话,也照样叫人把韩元蝶带到面前来,笑道:“我早就听说过圆圆了,这才叫人嘱咐,把圆圆带进来给我看看。”

杨淑妃笑道:“怎么不说话?”

韩元蝶腼腆的笑。

许夫人本来就对这婚事存着诸多疑问,此时见杨淑妃张口就叫圆圆,自然更疑心了,只是不好问,只得道:“平日里在家里不这样的,这是第一次到这样的地方,还不熟,熟了闹起来只怕倒叫娘娘头疼呢。”

“咦,我听说圆圆胆子很大的,也怕生?”杨淑妃笑,叫人拿糖给她吃。

韩元蝶吃了一颗糖,想了想说:“说什么?”

杨淑妃自己还有一个九岁的小公主呢,但真正的小孩子是不会这样子说话的,这样简单的三个字,就叫杨淑妃觉得不一样了,她笑道:“你想说什么?”

韩元蝶有点意外,这个反问很不同啊,这是第一个面对重生后的她态度叫她捉摸不定的人,果然这能生个皇帝的女人,那也是与众不同的啊。

她迟疑了一小下,又看了看韩又荷,心里有点天人交战起来,这位杨淑妃,自己也不了解她啊,可是,姑母的时间不多了。

韩元蝶终于下定了决心,她往前蹭了蹭,踮起脚,在杨淑妃耳边附耳说了两句话。

这样的举动,叫韩家母女都着急起来,圆圆可不是个老实孩子啊,她也就刚进宫之后那一会儿老实了一下,这多呆一小会儿,立刻就又不老实起来,这是在说什么呀!

可是在杨淑妃宫里,又不是在自己家,韩家母女还得守礼啊,韩又荷是准媳妇,最不好吭声的一个,许夫人只得出声道:“圆圆,不能这样无礼。”

韩元蝶只看了祖母一眼,并没有停下来,继续说下去,说完了才退开。

杨淑妃听得眨眨眼,看看韩元蝶,又看看韩又荷,笑了笑:“为什么呀?”

韩元蝶说:“那件事您知道吧?”

杨淑妃这样的人,当然是闻弦歌而知雅意的,立刻跟上了韩元蝶的思路:“我知道。”

“您不觉得我运气很好吗?”

杨淑妃笑起来:“你这样说我就觉得了。”

“那就对了呀。”韩元蝶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不过我就是觉得这样好。”

“好像很有道理呢。”杨淑妃笑道。

“可不是吗!”韩元蝶连忙接口,大眼睛一闪一闪的看着杨淑妃,看起来特别可爱软萌,杨淑妃笑着把她搂进怀里:“怪道都说你有趣儿呢,今儿我也觉得了,行,我知道了,反正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

韩元蝶欢喜起来,唔,杨淑妃身上香香的呢。

许夫人和韩又荷看着她们家圆圆当着面就跟杨淑妃达成了一个什么协议,真是着急的很,可是真没办法,有话也只能回家再说。

正在这个时候,只听到萧景瑜的声音在门口含笑道:“听说圆圆来了?”

杨淑妃觉得,她这个儿子就是假。

第28章

萧景瑜这一回出来总算光鲜了,身着皇子服饰,金冠玉带,衬着俊美容颜,实在是翩翩佳公子。

许夫人和韩又荷都站起身来行礼。韩又荷其实是已经猜到了的,见萧景瑜进来也没有花容失色,神情依然平静的很。

韩元蝶原本就站着的,这会儿只看了萧景瑜一眼就掉转头去,没说话。

萧景瑜对韩家母女自然是很客气,笑道:“夫人、二姑娘只管坐着罢,不用多礼。”

韩又荷因今日是进宫谢恩,又是喜事,穿的是大红百蝶穿花的衫儿,是她很少穿的颜色,但其实很合适她,衬的她健康的肌肤如雪地中的白梅一般,白的通透莹润,又偏偏透出一些儿粉红来。

萧景瑜觉得自己看得手指发痒。

不过就像杨淑妃心中想的,她这个儿子假的很,他明明是为着听到自己未婚妻来了才来的,这会儿却做的十分淡然的样子,并不多说,反是笑着上前去跟韩元蝶说话:“圆圆不记得我了?”

韩元蝶又扭头看他一眼,并不说话,还往一旁走了两步,嫌弃的意味十分明显。

比嫌弃程安澜更多。

萧景瑜没想到韩元蝶会这样表现,倒是愣了一下:“圆圆?”

韩元蝶又往旁边走了一步。

韩元蝶就是仗着自己是小孩子,也不敢当面儿骂萧景瑜一顿,虽然他现在还不是皇帝,那也是皇子,是殿下,并不是她惹得起的。

伴君如伴虎,韩元蝶总算是活过二十多岁的,自然是明白这个道理,她也就是用实际行动表示一下心中的愤怒罢了。

杨淑妃笑了一声,没说话,显得非常意义不明。

她觉得好玩儿,好几个人在她跟前说过这个小姑娘有趣儿,她原以为小姑娘的有趣,不过就跟她们家六公主似的,童言稚语,偶尔冒出一两句像大人的话一般的有趣,没想到韩元蝶并不是这样的。

这会儿见她明显的嫌弃萧景瑜的举动,觉得就更有趣儿了。

韩又荷虽然一直没说话,但她是根据自己的身份,觉得不应该说话,韩元蝶的这点儿小动作,她还是多少有点儿明白的,圆圆那天哭成那样,她是看在眼里的,这是不满意萧景瑜把自己抢走了,护食呢。

她轻轻弯起嘴角笑了笑。

只有萧景瑜摸不着头脑,索性转头问韩又荷:“圆圆这是心情不好?”

他这样无赖,韩元蝶气结!

但韩又荷不是小孩子,三殿下问话,不能不答,但她也没那么老实,起身笑道:“大约今日起的早些,精神不太好。”

原来不止是韩元蝶心情不大好,连韩又荷也心情不大好啊,萧景瑜心中想。

他与韩又荷其实连见面也没见几次,跟她说话还不如韩元蝶多,可是不知为何,萧景瑜心中笃定韩又荷这会儿没什么好气。

虽然她的模样跟平常是一样的,语气也颇为温柔和气,可这睁眼说瞎话的样子,多明显啊,明显的仿佛在说,我虽然知道,但我不高兴,所以我不跟你说!

怪不得我喜欢她,这会儿萧景瑜还这样想呢,多有趣!

他又转头去,拿起小几上的八宝攒盒,对韩元蝶说:“圆圆,要吃糖吗?”

韩元蝶看了他一眼,慢吞吞的从自己的荷包里拿出一颗糖,这是先前杨淑妃给她的,她拿着给萧景瑜看了一眼,然后就放进嘴巴里了。

杨淑妃扑哧一声笑:“行了,人家圆圆不爱理你,你消停点儿。”

韩元蝶小声嘟哝了一句:“就是。”

杨淑妃笑道:“正好这会儿你来了,韩夫人,二姑娘也在这里,我说个事儿,你们参详参详。”

许夫人韩又荷听说,忙站了起来。

杨淑妃笑道:“坐着吧,今后就是一家人了,不需这样讲礼。前儿我问了一句,那边说是皇上才吩咐督建皇子府,才选了址呢,照惯例看,建成只怕得一两年。”

她对许夫人说:“按例呢,是皇子府建好了,景瑜在府里迎娶二姑娘才是,只是如今孩子也大了,景瑜这都过了十八了,要等那边修好再行礼就二十出头儿了,我想着,不如就在宫里迎娶罢了,明年就行礼,先暂住在宫里,到得后头皇子府修好了,说不定我都能抱上孙子了呢,韩夫人意下如何?”

许夫人当然有一点意外,以前韩家并没有在意皇室的姻缘婚事都是怎么进行的,这会儿有这样意外的事情,才打听过一回,皇室子女成亲并不早,公主们十□□岁下降是常例,皇子有早有迟,迟一点儿的过了二十也是有的,而萧景瑜今年十八,韩又荷十六,许夫人觉得两年之后行礼也算不得什么。

不过这会儿杨淑妃这样说了,许夫人还能说什么不行呢,而且她还没说,萧景瑜已经笑道:“这样好。”

倒叫韩又荷脸红了起来。

许夫人便道:“若说这宫里规矩,我们家其实不大明白,娘娘觉得此事没有妨碍,便由娘娘做主,我们家自然是听娘娘吩咐。”

杨淑妃笑道:“我也是跟你们商量商量,横竖这旨意都下了,早些成亲也没什么不好。”

许夫人颔首:“是。”

这就是韩元蝶跟杨淑妃说的话了,谁也不知道杨淑妃是怎么想的,很容易就应了,很正经的就提了出来。

不过韩元蝶总算高兴了一点,她觉得二姑母住在宫里,应该更安全一点,毕竟那一位三皇子妃在宫中住着,安全的活到了宫变时候。

而宫变那个属于意外,而且有明确时间,可以提前安排。

韩元蝶觉得她也没有别的办法了,还得亏的杨淑妃肯给她面子呢。这样一想,韩元蝶就不再那么嫌弃萧景瑜了,人家又不知道自己的媳妇会死。

要说呢,萧景瑜这可是诚意十足的,他那是皇子身份,金枝玉叶,娶韩又荷做媳妇,这门第确实有点低,只怕都会叫人好奇的。

韩元蝶心情放松了一点,终于想到了萧景瑜的不容易,这不容易的后面很显然是诚意,他是真的很喜欢二姑母吗?

这一点韩元蝶总算是明白的,萧景瑜身为皇子,要报恩太容易了,只要给韩家加官进爵赏银子那就足够了,根本用不着以身相许。

以身相许的报恩,那可是弱女子别无办法之下的举动了。

韩元蝶就看了萧景瑜一眼,萧景瑜倒是注意着那古灵精怪的小姑娘,见她模样儿,心中暗笑,又去招惹她:“圆圆不是要去看后头园子里的大乌龟,去不去?”

韩元蝶迟疑着看了许夫人一眼,杨淑妃已经笑道:“你哄圆圆后头玩玩也好,我们也好自在说说话儿,你往这一坐,韩夫人、二姑娘都不好说话了。”

她又对韩家母女道:“就让景瑜跟她玩去,他六妹妹跟圆圆也差不多大,也常跟他玩儿,这两日去她姐姐家玩了不在家,今后一家人了,有的是见面的日子。”

许夫人应了是,又嘱咐韩元蝶乖乖的不许淘气。

萧景瑜看她小短腿走的慢,自己也慢慢走,倒是问她:“你干嘛生气?”

“唉。”韩元蝶叹口气,颇有种一言难尽的样子,把萧景瑜看的好笑,他停下来,弯腰对韩元蝶:“我做你姑父有哪里不好吗?有我在,谁敢欺负你?”

萧景瑜当然不笨,从小姑娘的一贯态度,就猜到她肯定是不高兴自己要娶她姑母,嫌弃的这样明显。

“其实…”韩元蝶想了想说:“也不是因为我。唉。”

小姑娘叹气居然也挺有趣的,萧景瑜看的好笑,又牵着她继续走:“那你姑母又有什么不好吗?也没人敢欺负她啊。”

“挺危险的。”韩元蝶说。

“哦?”萧景瑜明白过来了,简直哭笑不得:“你才多大点儿,怎么就操起这个心了?你懂什么。”

原来程安澜没有跟萧景瑜说啊,韩元蝶一边这样想,一边说:“我看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