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程安澜这样的人,看到齐王殿下这样一笑,都很识趣的没敢再多问了。

齐王殿下说了那样一句之后,也没在多说,反是问起更要紧的事来:“说说正事,那边怎么样了?”

这终究还是齐王殿下看重程安澜的缘故,办事情,程安澜确实是非常得力的,这一次江南之行,齐王殿下没有料到安王殿下如此胆大心黑,明明父皇有眼睛看着,他都敢动手。

而且安王殿下在江南的布局又如此深远有力,刚刚一到江南,就有一种陷入泥潭的感觉,安王殿下在江南经营日久,果然不容小觑。

可就是经营的久了,一旦出事,便再无幸理。

齐王殿下深谙此理,是以便是在江南很难打开局面,他也决定按照原计划动手,只是没料到,这一头刚一动手,安王殿下就把他给黑了。

若不是程安澜也同样胆大心黑,只查到一点儿蛛丝马迹就敢当着钦差大人东安郡王的面直接说江苏巡抚勾结海匪,只怕这件事到现在还胶着呢。

有时候,非常局面要用非常之人,这个世道,明哲保身之人多,要找像程安澜这样胆大心黑,敢出头儿的属下,也不容易呢。

程安澜道:“方鸿与等人现在关在大理寺,我尊王爷谕令监控,但没有接触,安王殿下和宁国公府尝试接触了两回,都无功而返。现在审成什么样了,大约没人知道。”

“左梅生也不好打交道的。”齐王殿下想了想:“大理寺还有别的动静吗?”

“没有。”程安澜说:“大理寺暂时没有提审别的官员。”

齐王殿下又想了想,突然露出个笑容:“你看宁国公府着急不?”

“宁国公府也没有什么动静。”程安澜回道:“只是方鸿与的夫人携其子女回帝都后就住进了宁国公府,也没见出来过。”

方鸿与只是涉嫌有罪,但还没有定罪,按照朝廷的规矩,原本是家眷就地看管的,不过方鸿与此次押解回帝都,皇上大约是看方贤妃的面子,同意家属随行回帝都,暂时入住本家看管。

也就是这一点,让众人猜测,大概方大人的罪并不重,没有多大关系。

这也让齐王殿下有点琢磨不透,方鸿与的案子,主要主事者还是东安郡王殿下,东安郡王在出帝都前后对齐王殿下的态度有一点微妙的转变,当然,东安郡王也是个老狐狸无疑,他的态度的转变实在很难捉摸,远不如他儿子萧文梁。

齐王殿下觉得东安郡王是老狐狸,他自己在萧文梁跟前,也差不多算是老狐狸了,他多和萧文梁打过交道便发觉了,东安郡王只怕在江南很查到些东西,捏在手里,以前比较看好安王殿下的东安郡王,如今态度确实是改变了。

这些折射到了萧文梁那里,让齐王殿下看的比较清楚。

既然如此,那父皇到底又是怎么想呢?齐王殿下觉得圣心真是难测,那样的莫测高深!

安王殿下大约也是作此想,他作为实际的皇长子,经营多年,从表面看起来,不管是人力物力都比齐王殿下占优势,此时他身在安王府面湖的暖房里,身着月白锦袍,腰围玉带,长身玉立站在窗前,看着不再冰封的湖面,俊美如玉的脸上带着一点儿淡然的微笑,看起来颇有点高深莫测的样子。

好一会儿他才道:“看起来,舅舅什么也没说。”

在他身后,几个幕僚都坐着喝茶,听了这话,幕僚黄密便道:“圣心难测,殿下还要谨慎才是,依我看,此事已经不在方大人身上,而是殿下了,皇上若是依旧属意殿下,方大人此事就不足为惧。”

可是皇帝到底属意不属意安王殿下,他们讨论过无数次都不敢确定,若是属意安王殿下,一则很可能立方贤妃会后,以正安王嫡子之位,二则便该在齐王殿下赐婚时将安王封为太子,兄弟既然已经成年,便该明辨君臣。

可皇帝一直按兵不动,所以最终确定的结果便是皇上纵然属意安王,那也要多考察,到底是一国储位,不是那么轻易的。

卢岳道:“黄大人说的不错,我倒觉得,此事正好是个好机会,圣上平日里不动声色,对几位皇子都没什么动静,其实也看不出个什么来,反是这事,正好可见圣心所属,殿下必要看仔细才是。”

自从方鸿与被钦差以玩忽职守,治匪无力之责就地免职,押解帝都问责以来,不仅是官场震动,安王殿下这小书房里也翻来覆去,事无巨细的讨论了不知道多少次,皇上的每一句有关的话,都被揉碎了掰开了一点一点仔细的讨论过,琢磨过皇上的意思,任何和这件事有关的人的动静,说话,也都随时汇总到这小书房里,用以揣摩着这件事的可能走向。

现在看起来,虽说方鸿与被送进大理寺后就再没有消息,可对于安王殿下来说,没有新的消息就是好消息,皇上应该还是回护安王的。

黄密道:“此事一日没有尘埃落定,一日便不能松懈,殿下还是要做好万全的准备才是,万不可叫人有可乘之机。”

当时,在江南的方鸿与甫一出事,甚至更早一点安王殿下暗中吩咐对齐王殿下动手的时候,这边已经有了完全的准备,事件一旦严重起来,对安王殿下不利,便要决然动手逼宫,这件事非同凡响,绝非临时起意可以成功的,自然准备了很久,这些幕僚也全部都心知肚明。

安王殿下胆大心黑,那是实实在在的,可不只是齐王殿下这样想而已。

安王殿下道:“我明白,此事本就早预备着了,前日母妃请父皇为妹妹赐婚,父皇也没有驳回,一旦赐婚旨意明发,宫禁卫就是我们的人了,越发十拿九稳了!”

这话一说,黄密卢岳等人顿时面露喜色,纷纷道:“殿下英明!”

终于下决心了以驸马之位来诏安江家了!

安王殿下密谋的这件事,最大的软肋就是兵力,虽然九门提督和禁卫军里都有安王殿下的人,可终究不是一把手,军方则更难以捉摸,姚家嫡长女虽为安王正妃,可姚家行事,却叫人失望,反不如安王殿下纳的侧妃张氏家族肯出力。

不过,若是宫禁卫在手,此事就更添几分拿手了。如今宫禁卫统领江別晗在安王殿下的笼络下一直是摇摆不定,若即若离的,是以黄密才给安王出了这个主意,赐婚四公主与江別晗嫡长子江烨。这与姚家不同,嫡长子和嫡长女完全没有可比性,如此,江別晗自然就要偏向安王殿下了。

只是江烨出息明显不如程安澜,安王殿下一直下不了决心把妹妹嫁给江烨。如今既然下了决心,众人便觉得,此事更添几分成算了!

至于军方,此事在行事的时候原本就不需军方掺和,真正棘手的是事成之后军方的态度,但安王与众人再三参详,虽说在夺嫡的时候,姚家不肯出力,那是不愿意掺和不肯定的事。但若是一旦事成,登基在即,姚家总不至于再特意反对,执意与安王殿下作对才是。

是以安王这些日子来,更致力于宫禁卫、帝都禁卫军以及九门提督府的渗透收买,只要帝都在握,待驻外兵马得了消息,进帝都勤王那也晚了,皇长子继位,名正言顺,一道诏旨下去,难道还敢抗命不成?

这里正商议着,安王府书房专司伺候文书的小厮悄悄进来,把抄好的奏折条陈搁到书案上,黄密踱过去随意拿起一封看起来,不禁就咦了一声。

屋里数人都一齐转头看向他。

黄密快速的浏览了一遍,便奉与安王殿下:“这可真是心狠手辣之辈啊,可惜啊可惜。”

他摇头叹息的是程安澜这样心狠手辣,又有军功之徒,竟然不为安王所用,投身齐王殿下麾下,可惜,实在太可惜了。

奏折是御史台左都御史万哲上书弹劾寿安伯程若清仗其伯爵权势,霸占民财、盘剥佃户逼人致死、纵容其子收罪臣之女为外室等七罪,持身不正,道德败坏,不堪有朝廷之爵,一族之长等。

这奏折秘辛不少,事事都有名有姓,尤其是程若清第三子收罪臣之女为外室,养在红袖胡同,已经育有一子等,有鼻子有眼的,哪里仅仅是风闻呢?估计已经有了确凿的人证物证了。

可御史台摆明是风闻奏事,朝廷见了奏折大怒,命详查,程家再次不清净起来,家里大管家二管事都被带走了,程老太爷这次倒是没晕倒,倒是程三太太差点儿晕了过去。

程三老爷居然在红袖胡同养了个女人?还儿子都生了?

可是这个时候,程三太太再是委屈的要晕过去,也不能在屋里哭,如今此事被御史台弹劾,已经不止是家里后宅的事了,关系着一家子的富贵荣辱,程三太太也只得忍辱含冤的陪在老太太这里,一边陪着哭,一边等着新的消息。

出去跑了一天的程二老爷还真带回来了新的消息:“我花了一千两银子,勤政殿的夏公公才指点了一句。”

众人都满怀希望的等着,程二老爷犹豫了一下才道:“说是皇上有意要收回咱们家的爵位!”

第九十七章

程二老爷此话一出,不吝晴天霹雳,打的在场各人头皮发麻,程老太太顿了一顿,就哭嚎起来:“我的青天大老爷啊!咱们家这是做了什么孽啊…”

程三太太也是浑身一震,她千算万算,想要与大房争爵位,却不料眼见的连爵位也要飞了,她哪里想得到,这后宅妇人的那些算计,在真正的权利面前实在是不堪一击,程三太太不由的掩面哭了起来。

程大太太也流着泪,有点木然,程家的爵位多半落不到自己儿子身上,这一点她还是有些预料的,可程家有这个爵位和没有这个爵位,对自己,对儿子都是不一样的,她在这荣耀富贵底下庇护了半生,只指望着接着庇护下去,却不料…

只有程二太太掌的住些,虽然也是脸色青白,可还是问了一句:“就没有什么解救的法子了吗?”

程二老爷为难的嗫嚅了一下,才说:“夏公公还说,咱们家澜哥儿才立了大功回来,或许…”

“澜哥儿!对对对!”程老太太好似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也似:“说什么咱们家澜哥儿才救了齐王殿下,到底是皇上的儿子,怎么说也要网开一面才是!快快快,去把澜哥儿找回来。”

程家二房、三房都齐刷刷的转头看程大太太。

程大太太脸色十分的不好看,那一日她奉老太太的命去程安澜的宅子,没见着程安澜,却被韩元蝶给骂了回来,照着程大太太的脾气,那自然是添油加醋,不仅把韩元蝶说的难听的很,就是程安澜,她也编了不少话来说,把程老太太气的不善,只赌气道:“我就不信!他有本事能不姓程了!”

一时间就把这件事搁置了下来,没有再去找程安澜。

其实程三老爷回家是和三太太说过这件事的,如今程家早就衰败了,真正有出息的就是程安澜,如今又是立了大功回来,照着先前受的委屈,老太爷老太太亲自上门去请一请其实也不为过。

到底是自己嫡亲祖父祖母,这样去请了,想必是要回来的。

只不过三太太自有自己的想法打算,她哪里愿意程安澜回来呢,巧舌如簧劝住了三老爷,只说听老太太的。

她想着,老太太做惯了老祖宗,在儿孙面前向来摆足了架子,哪里肯低一下头呢?多半是不肯去求程安澜的。

只是没想到,事情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程家不低头都不可能了。

于是程大太太道:“澜哥儿…只怕还要老太太亲自去,才行了。”

程老太太愣了一下,大骂了程大太太什么“但凡有几分慈母心肠,澜哥儿哪里就至于这样!”之类的话。可家族变故在这里,还是不得不去。

很快,寿安伯程若清此事有了定论,朝廷以寿安伯程若清德行有亏,夺其伯爵封号,转由其嫡长孙程安澜承爵,这道旨意一出,又一次引起了热烈的议论,程安澜年仅二十,西北大捷之后,就以军功封了怀远将军,已经是年少有为的典范了,如今又从江南救了齐王殿下,再加上程家那愚蠢的闹剧,居然就继承了伯爵的称号。

虽说是有几分凑巧,不过圣眷可见一般!

不过既然皇上圣旨命他承爵,那这除族果真就是笑话了,程安澜自然就是板上钉钉的程家子弟了。

是以程安澜毫无愧色,大张旗鼓的搬回了程家,老伯爷除了爵,搬到了后院的雅致安静的小院里养生,上房腾了出来,给新爵爷程安澜住了。

到底是新承伯爵,程家还是披红挂彩,一派喜气样子,定于三日后广邀亲朋好友,摆宴庆贺。

韩家是程小伯爷下了小定的未来媳妇的娘家,当然也是在邀请之列,不过这种时候,韩元蝶就是再大方,那也不可能以未来媳妇的身份来主持大局,程家忙前忙后,安排筵席,接待宾客的,是程家如今当家的程三太太。

这一点儿也不奇怪,后宅的事,总是要有人主理的,程安澜没有成亲,程家当然是程三太太出面了,但叫韩元蝶奇怪的是,这位程三太太满面笑容,好似没有半点儿不欢喜的样子。

程安澜没承爵,程家三老爷也是嫡子,又是亲子,比孙子更亲近,自然于爵位还是有希望的,甚至希望还不小,可如今程安澜已经有圣旨袭爵了,三房自然毫无希望,这位三太太为什么还会欢喜呢?

韩元蝶到底在程家这么多年,还是很明白的,这位三太太格外的掐尖要强,而且她其实不是一个很会装的人,她装出来的欢喜和真正的欢喜,韩元蝶还是大概能分辨一点的。

所以韩元蝶忍不住悄悄的多打量了她两眼,这位三太太是这么多天已经做好了心里建设了呢,还是这一世她装样子的本事有进步了?

韩元蝶心中有点警惕,自从去年来了程家回去之后大病一场之后,她在梦里影影绰绰,断断续续看到了程家一些她从来没有见过,甚至想都没有想过的片段,那些背人的,私下的说话,行动,神情,虽然和她的死无关,都是一些后宅小事,可那些算计也叫曾经单纯的韩元蝶一头冷汗,但凡来程家,就不由自主的警惕。

是以韩元蝶此时见到这位三太太和气的热情的笑容,立时就觉得不大对劲。她可是见过程三太太在背后的阴阴冷笑的。

程三太太对许夫人笑道:“老夫人快请里头坐,老太太就在里头呢,一早就说了要与夫人多亲近亲近。”

又与王慧兰笑道:“亲家太太今儿气色真好,前儿我听说略有点不自在,这看着是大好了?”

王慧兰与她寒暄,韩元蝶只在一边微笑看着,在来来往往众人看着她的时候,她看起来也就是个美貌单纯的小姑娘,而且安安静静的,一点儿也看不出这一年来在帝都的名声大振。

这可是个有福气的姑娘呢,众人心中无不这样想,韩元蝶与程安澜下了小定了,不过一两年就嫁过来,现成的伯爵夫人虚位以待,进门就是二品诰命,夫君又有出息,前程远大,这种福气真不一般呢。

有人瞧着自然难免议论,一位奶奶笑道:“岂止是她有福气,这韩家只怕祖坟是冒了青烟的。”

众人自然立刻想起那一位飞上枝头做了皇子正妃的韩家姑奶奶,那正是这位韩姑娘的亲姑母。

这一日韩又荷是没有来的,她身份本来高,程家这样的门第,也不能惊动她,且她如今身子也笨重,再过两月就要生了,自然不大出门。

说到皇子妃,众人就不由的议论起如今皇室的几位眼见的要婚配的皇子公主了:“四公主已经到了十五了,六公主还有两个月也是芳辰,想必今年里头就要选驸马赐婚了吧?”

“那是自然的,姑娘家的花期可耽搁不得。”武宁侯世子夫人王氏笑道:“两位公主模样性情那没得说都是极好的,也不知哪两位公子有福呢。”

其实驸马也不算多叫人艳羡,男儿家婚配带来的好处,终究不如女孩儿,尤其是六公主差不多已经内定了唐振,大多人家都看在眼里的,只是皇家的事,不敢明说罢了。

东安郡王妃便接口笑道:“还有一位皇子呢,五爷也十四了,就是这一两年的事了罢。”

今日贺程安澜承爵,来了不少高贵人家,有些原本看不上这个破败伯爵府的,却因为承爵的是程安澜,特地来了,东安郡王因在江南与程安澜共事,算得上交情,今日也亲自前来庆贺。

王少夫人笑着看了一眼东安郡王妃,这位郡王妃也是个命好有福气的,瞧这说话的随便,真不是很聪明,若不是她没女儿,别人也不知道心里头要怎么想她呢,王少夫人便笑道:“二爷三爷都是十□□才赐的婚,五爷只怕还早着呢。”

天下想皇子位的人多了,只是没有人肯说出口罢了。也就是这样一说,立刻就把话锋转到别的上头去了。

韩元蝶在大厅里给世交的长辈们请安问好,刚好听到这一句,不由的低头笑了笑,这位五爷,那可是今后的贤王啊。

当年安王殿下谋反,齐王殿下登基为帝,帝位来的如此仓促和不寻常,登基后当然要论功行赏,封赏功臣,如程安澜这样的,当然就是有功之臣,而诸位皇弟,四位年小的都被安王殿下于宫中绞杀,只剩下了刚刚成亲出宫的五爷,后来萧景瑜封了他亲王爵。

韩元蝶无意中想到这一点,那个时候,五爷才十八呢,后来他以皇弟之身辅佐皇帝,大有贤名,这个,韩元蝶是记得的。

韩元蝶也就是无意中想一想,不过她走到程家花园的垂花门口的时候,却见到两个姑娘站在一丛绣球花跟前说话,她微微一笑,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和常小柏说话的那一位,不就是未来的五皇子妃吗?

五皇子妃她不熟,只记得出身安泰长公主府,与五皇子青梅竹马,很顺利的就成了五皇子妃,不过她这样高贵出身,怎么这会儿倒跟常小柏攀谈起来了呢?

第九十八章

韩元蝶远远的看着,她突然觉得常小柏好似有些不寻常似的。

虽然仔细想想,韩元蝶也没有觉得她哪里特别不寻常,可这会儿远远的看着那位未来的五皇子妃,安泰长公主的女儿任姑娘跟她说话,韩元蝶有一种很强烈的古怪感觉。

等她们说了话,分开来,韩元蝶才走过去,常小柏见到韩元蝶,主动的说:“好奇怪,这位任姑娘居然以为我是程大姑娘。”

程大姑娘是二房独女,今年也是十六岁,韩元蝶记得,她是个温柔而安静的女孩子,与常小柏的爽朗完全不同,韩元蝶从来没有觉得她们有相像之处,可是这会儿常小柏一说,韩元蝶不由的怔了一下。

气质上确实差别很大,可是仔细回忆五官,确实有些像呢。

任姑娘那是安泰长公主府出身,与程家几乎没有来往,且程大姑娘父亲又是庶出,越发低了一点儿,想来大约不知道是在哪家府上见过一回,熟是肯定不熟的,两人既然有些相像,那不熟悉的任姑娘认错也是有的。

仔细想来不奇怪,可是韩元蝶心中那种诡异而古怪的感觉却萦绕不去,尤其是那一日常小柏在看到程安澜送的那把金制小剑时的失态,就越发叫人觉得奇怪了。

那个表情,好似她认识这把剑似的。

韩元蝶向来不是个爱管闲事的,可这件事她放不下,宴席上都有些心不在焉,还叫人讽刺了去:“韩姑娘这眼见得要做诰命夫人了,高贵起来,就不理睬人了。”

那人是跟自己跟前要好的姑娘低声议论的,韩元蝶浑然不觉得是在说她,还是叫旁边的姑娘拉了她一把,才回过神来,转头看看,居然是姚二姑娘,对着那边呶呶嘴:“有人说你呢。”

这位姚二姑娘是怎么跟她自来熟起来的,韩元蝶都有点想不起了,好似自从和庆县主的事情出来之后,华安公主被降为县主,丢了本朝最大的人那一回,敬国公府请客,姚二姑娘亲自给韩元蝶下了帖子,她就自来熟起来。

直到现在,每次见面,亲热随和,好似多年闺蜜似的。

韩元蝶本来不是自来熟那种人,其实在这种关系上相当被动,可经不起这位姚二姑娘的热情,外加会说话,不知不觉间,好似就真的关系不错了。

这会儿叫她一说,转头看看,这人她也认得,程家的亲戚,她大概都认得,这是程三太太娘家侄女儿梅大姑娘嘛。

可韩元蝶这会儿可以不认得,她在以前就跟梅家那些总来打秋风的亲戚没什么交情,她也懒得管梅大姑娘说了什么,便随口对姚二姑娘道:“这位姑娘是谁啊,你认得吗?”

哪里知道这句原本不算多厉害的话,听在众人耳中,结合刚才梅大姑娘那句话,那就厉害了。一桌子听见的人都有点诧异的看过来。

这位未来的程夫人,这样拉的下脸面来,还真不可小觑,好些人在心中默默的给韩元蝶升了级。

有时候,人厉害与否,还真是天时地利造成的呢。

那位梅大姑娘气的脸色都有点发青,她那是自忖自己是韩元蝶未来夫家的亲戚,姑娘家遇到这样的,多半会先就矮上一头,不是十分过分,也就容让过去,不会轻易起事端。

这一桌都是姑娘,看热闹的有,幸灾乐祸的有,当然安静省事的也有,韩元蝶见那位梅大姑娘脸色不大好看,突然想起这梅家那也是武将世家出身,虽不似程安澜这样的出息,大部分是低级武将,可家中儿郎也都是习武的,包括姑娘们,也是要打拳动手,强身健体的,她记得梅大姑娘出嫁后,有一年回娘家,丈夫跟她娘家的一个丫头搅上了,被她打的鼻青脸肿,还没能还手。

夫家嚷着要和离,梅家也是光棍的很,几个小舅子又去把她男人打了一顿,然后和离了。

男人都打不过她!韩元蝶想起这个,又想起梅家的光棍来,顿时觉得自己捅了马蜂窝,这位大姑娘要是恼起来,揪着自己揍一顿,那可不妙的很。

韩元蝶立时对姚二姑娘道:“我有点事要去那边看看,你先坐坐,回头我再来找你。”

顿时火烧屁股般的走了。

程家的格局她当然很熟,韩元蝶打发自己的丫鬟碧霞去找程安澜:“你去看看,要是他喝了酒就算了,要是没喝酒,跟他说,我在柳芳溪旁边的小亭子里等他。”

程安澜居然没有喝酒,今儿是贺他的大喜事,他居然没有喝酒,还真是稀奇,韩元蝶问:“没灌你酒啊?”

“他们替我挡着,还早着呢,有事?”程安澜问。

“嗯嗯。”韩元蝶点头,这虽然不是火烧眉毛的事,可她知道,程安澜这俩日就要回锦山大营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这会儿横竖没事,便问一问他。

韩元蝶绝对不肯承认,她是想见他了,所以才借口这件一点儿不着急的小事,把他找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