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的一切都是新鲜的,早起时花草上的露水都格外清新,他们当然不止在自己的庄子里,也在这河州的山水之间骑马,漫步,摘花,摘果子,还摘蘑菇。

韩元蝶把一朵有脸那么大的厚实的蘑菇彭的丢进篮子里,想起了什么似的,撩起一边细碎的刘海,对程安澜说:“看,这就是小时候摔的那个坑,还是没有长好。”

这么多年,程安澜终于有机会摸一摸了,他摸了摸,果然有一点凹陷,然后很满足的收回了手,嘴里却说:“其实看不出来,不遮着也不要紧。”

“有时候是不大显。”韩元蝶也摸摸,叹气:“有时候还是一眼就看到的,那天的路太滑啦!”

程安澜现在都想得起当时那一个红红的团子一下子扑倒在地上的情形,眼中露出点儿笑影子来。

“咦,这是什么草?”韩元蝶总是有无穷的好奇心,这一头的话还没说完,就叫一片没见过的花草吸引了注意力,那里一片及膝高的草丛,开着或红或白的细碎小花,因成片聚集在一起,有一种不大显却十分幽淡的香味儿随风来,转头看去倒也是十分醒目好看。

程安澜向来没有生活情趣的人,哪里知道什么草,他只是随意的张望了一下,便跟着韩元蝶转了话题,道:“不知道,野草吧。”

“那是缬草。”身后有个清淡的女声说:“是一种香草。”

韩元蝶一怔,转过身来,一身浅杏色衣衫,眉目如画,风姿绰约的任大姑娘站在一株树下,嘴角噙着一抹淡笑,青山绿水间,飘然欲仙,看起来仿若一副仕女图般的美。

这是韩元蝶第一次正式与任大姑娘对上,做姑娘的时候,两人的家世相差甚远,是以很难有交集,这一世,韩元蝶虽然已经念叨了任大姑娘不知道多少次了,可这样当面锣对面鼓的见面,好似还是第一次。

任大姑娘姿态自然,眉眼间还微微含笑,看起来一点儿威胁都没有,就仿佛山间漫步,遇到了邻居,打个招呼般的自然而然,很难让人突然有戒心。可韩元蝶却如临大敌,仿佛一只猫遇到强敌弓背炸毛一般,她也突然就一脸警惕,脊背僵硬。

若是有毛,大约也就炸了。

那戒备的姿态是如此的明显,倒叫任大姑娘都后退了一步,微笑道:“我也是无意中走到这里的,两位没有留意我,原本无意打扰的,便只在这里没有行动,只是刚才见这位姑娘疑惑那草,正巧我又知道是什么,就说了一句,倒是吓到了姑娘,是我的不是了。”

韩元蝶没有圆房,虽是嫁了人,还是做姑娘打扮,这点不假,可是韩元蝶不信任大姑娘这样的人,会认不出程安澜,认不出自己。这一年来,程安澜在帝都风头之劲,一时无俩,就是韩元蝶,虽然无心,可到底也闹出过这么多纠纷来,便是在闺秀里头,也是话题人物了。

就是不是每个人都一定认得他们两个,但不包括任大姑娘。

就是没有在正式场合见过礼,可任大姑娘绝不会不知道她,偏此时还一口一个姑娘,真是做出一副无意中遇到的素不相识的样子来。

虽然不知道她的目的是什么,可越是这样,越让人起戒心。

而且不管什么原因,这做人也真是太假了。就是抛开背后那些手脚,这种人也是韩元蝶向来不喜欢的类型。

韩元蝶纠正道:“我不是姑娘了。”

她很认真的说:“我是程夫人。”

程安澜在一边咧嘴笑,这话听起来,怎么听怎么顺耳。

任大姑娘仿佛是第一次与这样耿直不懂客气的姑娘打交道似的,愣了一下神才又重新微笑道:“原来是程夫人,失礼了。”

很简单的动作,很简单的话语,任大姑娘除了暗藏祸心之外,表现出来的东西其实并不失礼,可是韩元蝶却叫她刺激到了,这是面对程家所有人,包括大太太和三太太都没有过的戒备和刺激,她对任大姑娘说:“原来你不认得我。”

韩元蝶与她差不多高,没办法居高临下的看她,但她还是很努力的吊起眉眼来说:“我还以为你故意要引起我的注意,好与我说话呢。”

不然,为什么要叫她姑娘?

还有,她选择的那种出场方式,看起来就像是一种最亲近无害的方式,可惜韩元蝶不仅深具戒心,还甚为厌恶,她越是把场景表现的无害,越是叫韩元蝶炸起毛来,两句话就说的她想吵架。

是的,简直想一爪子把她那似笑非笑的表情给抓下来!

当然她这样一说,这种秀丽山林间邻居偶遇的气氛也就荡然无存了,一脸悠然淡笑的任大姑娘也微有恼意:“原来是程夫人,我还真不认得。也不知程夫人是为什么认为我就该认得程夫人?”

“呵呵。”韩元蝶不大会吵架,她就笑一声。

任大姑娘恼的都咬紧了牙。

程安澜站在一边,完全当没有听到自己媳妇跟人吵架,他若无其事,左右张望,他还轻轻拉一拉韩元蝶脑后的辫子:“那边有大果子,看着红红的,要不要去摘?”

“不去啦,扫兴!”韩元蝶说:“回去算了!”

“哦,好。”程安澜就领着她往回走,经过任大姑娘的时候,韩元蝶还扭过头去,学着她那云淡风轻的样子,又笑了一声。

“呵呵。”

任大姑娘气的牙都痒了!

任大姑娘这辈子没有遇到过这样不知所谓的人,一时间气的都瞠目结舌起来,她所擅长的含沙射影,指东打西,巧言机变等等言语技巧,在韩元蝶这样不按牌理出牌的‘呵呵’的笑声中,一点儿也施展不开来,直到眼睁睁的看着韩元蝶和程安澜走出了这片林间的小路,她也还没说出一句话来。

再会说话,对方不接招,也是没法自言自语的。

韩元蝶一边走,一边一脸晦气的说:“早知道她们也来,我们就不来了,欢欢喜喜的时候,也非要看到这些人。”

她有点抓狂:“还装!”

想起这位任大姑娘一脸淡笑着一口一个姑娘的样子,她就觉得爪子痒。

程安澜附和:“嗯,早知道他们也来,就早些弄死他们算了!”

“噗。”还在炸毛的韩元蝶顿时毛顺下来一大半:“你又弄不死他们。”

韩元蝶认真的说:“不是我看不起你啊,你还差点儿!”

“你还真要弄死他们啊!”程安澜叫道。

“哈哈哈哈哈。”韩元蝶大笑起来,落在后面林子里任大姑娘的耳朵里,她的脸色又青了一层。

韩元蝶说:“算了,人生不如意事十之*。总会遇到些扫兴的人的。”

“嗯,反正也要回去了。”程安澜附和。

“这么快?这才几天啊。”就是这里有这样扫兴的人,韩元蝶也还想玩,这里多好啊,骑马,钓鱼,满山走,昨天韩元蝶还在山那一边采了一大抱野花回来呢。

“我的假就十天。”程安澜说:“而且皇后娘娘册封大典也近了,难道你不去?”

“这倒是。”别人可以不去,韩元蝶真不能不去的。

“下次再来吧。”程安澜说:“这离帝都也不远,下次先把那些扫兴的人都弄死再来。”

韩元蝶又笑起来:“好,那下次再养一匹红马。”

韩元蝶就是这么好哄的一个人!

“冬天来也行!”程安澜说:“听说河州雪很大,冬天里从十月底就开始下了,快三个月呢,雪有那么厚!咱们在屋子里升起火来,烤肉吃锅子,烫一壶好酒。”

“好!冬天也来。”韩元蝶顿时叫他吸引住了,忘了那些扫兴的人:“那屋子得改改,这会儿这几幢,冬天住不得人。”

“嗯,我回去就叫人来收拾。”程安澜立刻答应。

有下一回再来的事,韩元蝶对回帝都也就更情愿了一点。

帝都的风云变幻隐藏在封后的欢喜气氛之下,不管是不是乐见杨淑妃封后,至少表面上没有人敢说这不是喜事的,礼部、内务府都在紧锣密鼓的准备着封后的庆典,不过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朝廷的几道诏旨也十分的引人注目。

朝廷诏谕二皇子安王殿下一切差事暂停,迁往皇陵为先祖守陵,由内务府伺候,不奉诏不得擅离。

诏旨一出,满朝震动,不管圣旨上如何措辞,这已经意味着,安王殿下被圈禁在皇陵了。

安王妃奉旨与安王和离,安王府的几名侧妃却都随着安王殿下迁到了皇陵,其中包括已经有了六个月身孕的黄侧妃。

圣旨下后,敬国公府紧闭大门,女眷再没一个出门的。

接着,便是江苏巡抚方鸿与勾结海匪,将西北军军需军粮等物卖到海上牟利,以谋反罪论,因念及其先祖为国立下的功勋,并没有满门抄斩,株连九族,只将方鸿与和直接参与此事的其兄方鸿然、江南几名官员勾了斩立决,并将家财没入官中,其余涉事人等或流放、或革职,女眷及幼儿都令其家人领回。

同时,西北军粮通道上涉及的各省各镇都开始了大清洗,各省都有高官要员被缉拿,有的送到帝都问罪,有的则是在当地审理定罪。

而其中,安王殿下那位有了身孕的侧妃黄氏的父亲成都知府黄大人,也被问了罪,红字勾决,秋后处斩。

经过这些事情,有心人自然是看的明白,这以西北军军需军粮牟利的背后,实实在在的有安王殿下的影子了。

安王殿下被圈禁在皇陵,也定然是因为此事了。

一时间,私底下不知道多少人在悄悄议论,暗中联络,也有些明白了为什么在这个节骨眼上,杨淑妃会封后。

安王殿下的倒台,西北军需被倒卖的揭露,定然与那位齐王殿下有关了,安王殿下经营如此之久的江南,竟然也会被齐王殿下不动声色的撬翻来,可见齐王殿下的本事了,以前那种样子,原来都是扮猪吃老虎啊!

不知道多少人在暗中感叹,原来齐王殿下这等有本事,且心机之深,力量之雄厚,实在难以预料,真是不动则已,一击致命。

此事一出,绝对没有人认为,这是一件很容易做到的事情,也绝对没有人敢再小看齐王殿下了。

何况,齐王殿下很快就要不再是齐王殿下了,有这样的本事,皇上选择齐王殿下做太子,其实也真的不太奇怪了。虽然说做皇上的要时时防备着儿子太能干了不愿意再当皇子,而想当皇上,但皇上为着江山社稷考虑,也总会想要选个有本事能干的皇子,让自己放心的把江山交给他。

如今看来,齐王殿下显然已经符合了这个标准。

皇后娘娘跟前、齐王府里如今都是络绎不绝的人前来请安说话,风头一时无两,当然,朝廷的各级诰命,去给新封的皇后娘娘请安,那自然是应该的,不管心里打的什么主意,反而都不显眼。

只是宜德殿却再没有人去了,连方家的人都没有来过,宜德殿一直紧闭宫门,一片萧索。

在封后大典上,观礼的韩元蝶,远远的发现了和庆县主。看不出来和庆县主是跟着谁来的,不过她的县主身份犹在,来肯定是没问题的,只是她的身边没有别的人,连姚家的姑娘都没有在一起。

她果然已经回来了?还出门了?

也不知道韩元蝶是看的时间太长,让和庆县主有了感觉转过头来,还是巧合,和庆县主是确实的看到了韩元蝶的,两人目光遥遥相对,当然并没有电光火石的一闪,但和庆县主好像是缓缓的笑了一下的。

她对着韩元蝶笑了一下。

韩元蝶开始觉得自己是不是看错了?接着她就觉得有点毛骨悚然了起来。

第一百二十二章

韩元蝶叫和庆县主的那个笑容吓的赶紧收回目光,都不敢再看她了。

一时有人轻轻的碰了一下她的手肘,她转头一看,是姚二姑娘,一脸笑站在她身后,韩元蝶道:“咦,你也来了。”

姚二姑娘显然心知肚明她的意思,倒也不以为忤,笑道:“照着家里的意思,是不来的,这个节骨眼上,就来一个露露面,想必娘娘是不会怪咱们家的,只是有人非要来,在家里闹的要跳湖,后来就都来了。”

这个时候,姚家要躲一躲是非,娘娘自然不会怪他们家的,这么多年,韩元蝶还是知道些皇后娘娘的性子的,其实是很体贴大方的人,皇上荣宠这么多年,是有道理的。

韩元蝶见这里人不多,就越发拉着姚二姑娘转过一个拐角,更避人些:“为什么啊?”

“谁知道的。”姚二姑娘道:“前儿她娘病的有些糊涂了,祖母想着,把她接回来,瞧瞧她娘尽个孝,是这个意思,太医都说只怕熬不过今年去,她也大了,这都十六了,家里还是想早些给她寻个人家,趁着这会儿嫁出去,不然真是她娘没了,守上三年,那是什么岁数了。”

“嗯嗯。”韩元蝶点头。

“一家子谁对不起她了?一回来就是一副阴测测的模样儿,见了谁那眼睛都渗人,我倒是好心,想着素日里虽然跟她不对付,到底也是一家人,她总是倒了霉,不比往日,我给她送点儿今年新鲜颜色的衣料去。”姚二姑娘牙疼似的咧咧嘴,摸摸手臂:“坐了不到一刻钟,就觉得身上起疹子,就只能走了。”

韩元蝶觉得她先前远远看着的那一下,也有这种要起疹子的感觉。

姚二姑娘接着唠叨:“那样子,说话也没个章法,模样儿又阴沉,好似她才是被人害了似的。哎我说句公道话,不是因着是你在跟前我才这样说的,她那事儿那就是自找的,真没有仗着自己身份比人高贵就什么都要抢的,以前在家里,抢姐妹们的,表姐妹们的,一家子想着她身份不同,都尽让着,外头人谁让你呢?何况还有规矩礼法不是?”

韩元蝶莞尔,她当年是真没想到,成亲后以贤淑著称帝都的姚二姑娘,私底下竟然如此的话痨活泼。她笑了笑:“以前的事也不必说了,她年纪也不大,今后大了也就改了。”

“怎么改?”姚二姑娘果然不提以前的事了:“你是没瞧见她那说话的眉眼神情,我瞧着她就是恨毒了咱们家了,就像当初是咱们拉着她娘母子的手去干的那事儿一样,大约她巴不得咱们家就此倒了霉才好,我那大姑母的事儿你也知道的,你猜我这位大姐姐怎么说的?”

“说什么了?”韩元蝶捧场的问。

姚二姑娘咋舌:“她说,怎么还有脸活着,早该去死了。”

韩元蝶都听的无语了,破罐子破摔的人是有,可是到和庆县主这样的,完全不要脸面,不在乎别人的目光言语的,就少了,她想起刚才和庆县主看着她的那个笑,又觉得有点起疹子了。

韩元蝶便道:“大约是一时想不通吧,到底这么大的变故,又是小姑娘家,而且她娘如今也不好了…那心里自然就更不好受些。”

华安县主要真死了,这和庆县主只怕更要疯呢,姚二姑娘也道:“可不是,我娘也这样说,如今又另拨了人在家里好生看着她,生怕她又做点儿什么事出来,你瞧,今儿这样的大喜事,她非要来看,还不叫人提心吊胆啊,七八个人在边上守着她呢,就怕她做个什么出来,她大概是不怕死,只怕她连累了咱们一家子。”

这位和庆县主大约是真不怕死了吧,韩元蝶想,两人在这说了半日话,两人的丫鬟陆续的找了来,韩元蝶便道:“进去吧,回头闲了,你到我家来喝茶,你可以多发一阵子牢骚。”

姚二姑娘就与她一起进去,一边笑道:“我有什么牢骚,我就是说说,你也别取笑我,你以为她对你心里头就没想头吗?”

啧啧,这倒是。

皇后娘娘已经迁居中宫凤仪宫,其实也不比景阳宫大多少,只是位置更中心些,当然意思也不同的,她于前殿封后庆典上下来,重新换了一身大礼服,戴着正经九尾凤冠,内务府精工制作,每颗珠子都颤巍巍的拇指般大小,起码七八斤重吧,韩元蝶想。

皇后娘娘脸色绯红,那是热的,可是她眉眼间艳丽似乎收敛了起来,看着居然有一种十分适宜的端庄了。

母仪天下,跟平日里可不一样。

连宁国公主也不是平日里那等娇娇的模样儿了,那可真是公主的气派,养移体居移气,真不是普通人学的来的。

今儿大典,事情多人也多,虽然有内务府和礼部主持,可韩又荷也自然不得闲儿,韩元蝶识趣的不凑上前去,正好娘家妹妹们也都来了,韩元蝶就拉着妹妹们说话儿。

小猫哪会说什么话!奶声奶气的只能一个词儿一个词儿的往外蹦,倒是抓着个奶糕吃的胖乎乎的脸上沾满了渣子,还落了不少在韩元蝶的衣服上,可是韩元蝶还是抱着她不肯放。

只有韩元绣站在跟前跟韩元蝶说着家常,祖母入夏之后睡不大好,三弟弟前儿淘气摔了个口子,大伯娘都吓哭了之类的话,韩元蝶笑道:“那是,我娘的命根子呢,能不吓吗?”

韩元绣不予置评,又捡着家里的事儿说了几样,韩家向来和睦融洽,风平浪静,无非都是些小事儿,倒是韩元绣一板一眼的说的煞有介事,不过眼睛一眼一眼的老往那边儿看。

韩元蝶跟着往那边看了看,那边坐着的多是些王妃公主们,跟自己没什么来往,大约二姑母过去还差不多。

韩元绣说了一会儿,仿佛是有什么忍不住了一般,跟韩元蝶道:“姐姐等一下。”

然后她忙忙的走过去那边,对一个华服丽人说了两句话,赫然竟是东安郡王妃,绣绣怎么认得她来着?

韩元蝶见自己家绣绣说了话,东安郡王妃就低头看了看地上,然后对旁边的丫鬟说了句话,就拉着韩元绣笑着说了什么,韩元绣只点点头,又摇摇头,就跑回来了。

韩元蝶好奇的要命:“你干嘛呢?”

“我真是忍不住了!”韩元绣说:“姐姐没看见?那位夫人脚底下不知道谁洒了点儿东西,有点儿亮,看着怪滑的,可是那位夫人和她跟前伺候的人都没注意,我总怕她站起来会踩上去,滑一跤,老忍不住要往那边看,太难受了,我就去跟她说了一声。”

韩元蝶忍着不笑出来,他们家两代姑娘,大约就韩元绣的毛病最多了,平日里看着不言不语安安静静的,也不骄纵不任性,好像是个省事儿的,可只有自家人才知道,韩元绣毛病可多,她的东西,不按照顺序颜色收拾,她就难受,非得改过来才舒服,如今越发严重了。

倒是东安郡王妃看见韩元绣跑过来这边,似乎才意识到什么,她愣了一下神,才笑着对韩元蝶点点头,大约是以为韩元蝶叫韩元绣来跟她说的。

韩元蝶觉得没有特地过去解释一下的必要,也就随便点了点头罢了。

韩元蝶只是笑着对韩元绣道:“那是文哥的娘,东安郡王妃。”

“这么年轻?”韩元绣道:“看着比我娘还小些的样子。”

韩元蝶也琢磨了一下:“是不劳心吧?看着也就是沈姐姐那般大小。”

“差不多。”韩元绣这才九岁呢,说话简直跟个大人似的,两姐妹聊起天来,几乎看不出年龄差距来,且照着王慧兰平日里的说法,绣绣比圆圆可省心多了,圆圆真是长不大。

这有人宠着,要长大来做什么呢?

就像那位东安郡王妃,其实不也没长大吗。

在宫里朝贺之后,后来又留下来跟宁国公主说了一会儿话,韩元蝶这才坐车回家去,程安澜说是有事儿出去了,一时不得回家,她回家去换了衣服梳洗了,就有管家媳妇候着回事儿。

韩元蝶道:“有什么要紧事吗?没事儿就明日再来罢。”

其实许夫人给她选的陪嫁丫鬟柠雪,在韩家就是个管事大丫鬟,许夫人虽不大管这些孩子,可眼里一直看的明白,韩元蝶她不是太担心,虽然平日里懒散不爱管事,却不是个笨的,又有程安澜撑腰,其实是不怕的,也不过有一些管家上的可能叫人做了手脚的地方,需要有个人看着罢了。

这柠雪是个聪明丫鬟,办事利落,许夫人的意思便是来看着些儿的,在韩元蝶跟前伺候几年,也能有个好前程,她自己当然也知道,这会儿听说就出去问了问,打发了几个人,又进来道:“没什么要紧事,只有柳三嫂子说是要采买老太爷寿辰用的绸绢等,急着要领银子。”

“这也不急啊。”韩元蝶有点瞌睡了,今儿本来起的早,早早的就要去宫里伺候,韩元蝶这样的身份关系,去迟了也不好,倒是比人都先到,一天下来,难免就困倦了起来。

“柳三嫂子说是为着老太爷的寿辰,耽搁不得,今儿已经等了一整天了。”柠雪在一边说,韩元蝶就问:“那你说怎么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