蓦地,向昕顿了顿步调,睇望了一眼美仁,皱了皱眉,道:“看来你在明家学了不少东西,但方才那一招有些过于毒辣了,谁教你的?”

“啊?”美仁一直沉静在自己的思绪里,突然听到向昕这句问话,怔然,尔后急忙摆了摆手,连着干笑两声,方道:“没有,没有,昕大哥你误会了。虽然明庄主有帮美仁请了师傅,但美仁也只是依葫芦画瓢而已,都不知道自己乱使的是什么呢,哪里谈什么招式啊。”

不知道昕大哥是否信她所说的,不过,她怎么也没有料着那跟踪的人会是他嘛。正如昕大哥所说,这一招阴狠毒辣,一出手,便是要置对方非死即伤。幸好那一招没伤着他,否则她便经悔死了。

有些不解,向昕疑惑地问道:“明庄主?你不是说他是你爹吗?”

“啊!那个……那个……”美仁有些懊悔,一不小心说漏了嘴,连忙改口:“啊,都怪承哥哥啦。”

“承哥哥?”向昕更加疑惑。

美仁撇了撇嘴,答道:“唉,都怪他,他是美仁的三哥,名唤明景承。他整天没个正经,大多都是在万花楼里和姑娘们待着,偶尔回府上一趟,总是与爹闹得不愉快,他都会叫爹明庄主。起先,我以为他是明家的客人,后来才知道他竟是明家的三公子,也就是美仁的三哥。他说‘明庄主’这个称呼叫起来别有一番风情,还让美仁也跟着这么叫。美仁也知道这样称呼爹不太好,但是私下里还是要巴结哥哥他们的。”

向昕听闻她还要用巴结自家的哥哥,心下便觉得不舒服,剑眉深蹙,疼惜道:“巴结?你在明家过得不好吗?他们有欺负你?”

“啊?没有,昕大哥怎么会这么想?你误会了,我的意思是说这样是在增进兄妹之间的感情嘛。如今能够待在明家,美仁真的很开心,爹和哥哥们对我都很好,尤其是二哥,还有三哥。哎呀,他们对我都很好啦。”说完,美仁在心中暗暗紧张,她说谎真是登峰造极了。

“嗯,你开心就好。”向昕浅浅一笑,望着美仁长高的个头,很是欣慰,两个月没见,小丫头竟长这么快,唯一不曾变的还是那副笑容。

望着美仁灵动的面容,不经意之间,向昕的耳根又微微红了红,憋了半天,方道:“看来你在明家过得真的很好,个头高了不少,像个大姑娘的样子了。”

大姑娘的样子?

眼前,这身衣衫却还是男儿的,她怎么就看不出来哪里有姑娘的样子?

抬眸便撞见向昕幽深如潭的双眸,还有那习惯性会因害羞而泛红的耳朵,美仁在心中窃笑,以手抚了抚额前的碎发,以掩眸中的笑意,嗔道:“哪有,昕大哥取笑了。”

“嗯。”向昕语塞。

美仁忍不住地扑哧笑出声,向昕的耳朵更红了。

为了不再让他再窘下去,美仁叉开话题,问道:“对了,昕大哥,你怎么会突然来京城的?而且还偷偷跟在我的身后,要找我,直接上明府不就可以了吗?”

向昕直视着美仁的面庞,心中觉得十分困扰。

美仁追问:“昕大哥,告诉我,究竟出了何事?为何你突然来到京城?我走了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嗯,一边走一边和你说。”向昕回过神,声音听似平静,心底间却是波涛汹涌,道:“蓝家惨遭灭门。”

刹时间,美仁的身体僵住了,难以置信地望着向昕。

“遭灭门?!多久的事了?”

“就是在你走后不久,大约是一个多月之前。你还记得么,你被秀姑抓去的那间密室吗?突然一夜之间,那间祠堂被烧成一片废墟,那间密室也不复存在。那夜,我与两个弟兄巡城,正巧碰上凌儿被人追杀,将她给救下了,可是却让那凶手给逃了。她全身是血,满脸恐惧,口中含糊不清,只知道重复地说着一句话,就是‘不要杀我’。”

说到这,向昕顿了顿,一脸阴郁地望着美仁。

凌儿?

这一声亲昵的称呼让美仁的心一下子变得空空的,甚至还有些悲伤,宛若失去了什么一般。

只不过短短地两个月,昕大哥已经称蓝希凌为凌儿,那种在乎与紧张的神情,只有在那密室里才有见到过的啊,但那时的人是她啊。

回复了神色,向昕又接着道:“安抚了她点了她的睡穴之后,我便与几个兄弟即刻去了蓝家,希望还有活口。但是,我们见着的却是蓝希群与蓝德宗几位夫人的尸首,他们全是被人用乱刀砍死的。”

美仁静静地听着,昕大哥所说的还存在好些漏洞,其他人是被乱刀砍死的,那么蓝德宗呢?他的尸首呢?

她不敢问,亦不会问,她在等向昕接着说。

“自秀姑一案之后,蓝家是败了, 所幸大部分下人都遣散了,蓝家的加上留下来的下人共是一十三口。我在蓝家找到十二具尸首,凌儿是唯一的活口,其中十具尸首我仔细查过,是死于乱刀之下,有的还被砍得面目全非。你很奇怪另两具尸首?”向昕冷哼了两声,脸上的表情变得十分可怕,冷冷地道:“我有近十多年没见过这种武功了,裂石碎心拳,只有蓝德宗与蓝仲两人是死于这种拳法之下。”

裂石碎心拳?

正所谓石裂心碎,这种拳法乃是天一族最普通的拳掌,修习到高深境界,亦能成为最厉害的武功。按向昕的说来,杀蓝家的人就只有是天一族的人了。

难道是因为她带走了天一圣经的上卷,蓝家才会惨遭灭门?

向昕见着美仁的脸色异样,紧张道:“你怎么了?美仁,又哪里不舒服?”

“啊?昕大哥,我没事的,听到你说的这些,我只是觉得心中有些难过罢了。”

“我不该和你说这些的。”向昕自责。

“我没事的,昕大哥,说起来,蓝姐姐对我真的很好,听到这些事,一时间我可能无法接受。”

“嗯,我知道。”

“那如今你可曾有什么头绪?那晚你和他交过手,可有看清的相貎?是男还是女?”

“只打了个照面,她是个女人。”

“女人?”

真的是族人下的手……

“蓝德宗与蓝仲死后,尸体胸前现出拳印的大小也能证明她是个女人。还有杀蓝家另十口的凶手我也可以确定,绝非是这个女人,而是另有其人。”

“何以见得?”

“那十具尸首身上除了很多大小不一的刀伤之外,我没有见着其他致死的原因,换句话说,那十具尸体身上的刀伤,并非是有武功之人所造成的。”说到这,向昕的声音更加消沉。

“不是那个女人,还会有谁?”美仁疑惑。

既然是族人出手,就没有理由只杀蓝德宗与蓝仲两人,于理不合。难道是蓝希凌?驱魂术?如今唯一能够解释的就只有蓝希凌中了驱魂术。

“我不知道凌儿是怎么逃出来的,以那女人的身手,想要置凌儿于死地简直是易如反掌,但依那夜的情形,她却一直当凌儿是玩物,就好比猫抓耗子。”向昕顿了顿,望向美仁的神情有些复杂,未久又道:“凌儿醒来之后,对那人要杀她之前的事一概记不清了,只记得蓝德宗在得知祠堂被烧的那一刹,他并不急着救火,而是让她和希群带几位夫人先行逃命。”

“也就是说蓝德宗知道有人要对蓝家不利,还有他也知道凶手是谁?”

“美仁很聪明。我问了凌儿,她从未听蓝德宗说过与任何人结怨。最妙的是,你可知信阳县衙的大牢内也发生了件怪事。”向昕嘲道。

“谢小环?”美仁即刻接道。

“美仁真的很聪明。案发第二日,谢小环便死于县衙大牢内。”

“怎么死的?”

“一头撞死在墙上,头盖骨全碎。”

“昕大哥,是同一人所为吗?”

向昕回以一抹无奈的笑容,道:“不知道。但我知道谢小环绝非是自杀身亡,而是他杀,也一定与蓝府一十二条人命有关。祠堂内的那场大火也绝非单纯的失火,而是有人想毁灭证据。”

证据?什么证据?

越说美仁越觉得事情不似那么简单,若是族人所为,那祠堂内根本就没有她们所要的什么证据,据她所知,除了都桓藏身在蓝府之外,本身天一族人与蓝家是毫无瓜葛的,而都桓的尸体早就化为一滩脓水,天一圣经的上卷也在她的手中,宁麻都连四家女儿知道圣经上卷在她手中,也找上了她,没理由她们会再去灭了蓝家,这无非是多此一举,为自己惹祸上身。

究竟是谁?天一族的人怎么会与蓝家结怨?

这一切都说不通的……

作者有话要说:对给我抓虫的大大们说:丢死人了,我打的是五笔,所以错字很可笑。

对老鼠霖霖说:哈哈,终于有个人不知道木瓜干嘛的,喷死

对龙猫EE说,胭脂碎了,可是美仁舍不得扔,只有用来画画,话说这是我看到一小孩用口红画画想出来的,汗

对haily说:谁说没向昕的,这不就来了。

对杜若说:到目前为止,文中两首诗和一首词都是我自己写的,因为我写寻爱的时候,让洛背诗被人骂无耻,至今还是有人骂洛,我很难过,好了吧,算是我这个亲妈的错,让孩子被骂了。所以到了美人这里之后,我宁可花一晚上去看唐诗宋词,慢慢琢磨,我也不认美仁用人家的诗词,但是我想后文肯定还会有用到古人的诗词。

第十六章 灭门之误(下)

“那昕大哥查到了吗?”美仁问道。其实她最关心的事,为何他会与蓝希凌关系突然变得那么密切。

“你可知魏大人被罢了官?”

“为何?”在美仁看来,那魏贞毅虽不是什么好人,但也确实为百姓做过不少事。

“呵呵,管辖之地,出了这么多事,他的乌纱何以能保?信阳城的老百姓并不知事实的真相,官府对外宣称是三夫人疯病发作,放火烧了蓝家,蓝家一十三口全丧生于火海。新官上任之后,阻止这件案子再继续查下去,就以此结案,上报了朝庭……而我辞去了总捕一职。”向昕的脸上满是无奈,想要破这蓝府灭门一案,如今官府是靠不住的,如今唯有能靠自己。

好些话哽在喉间,美仁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又问了一次:“那昕大哥何以会来到京城?”

向昕直视着美仁,道:“越是接近事实的真相,我的心就越寒。是我害了蓝家,从凌儿满身是血的遇到了我,我便不能置之不理。”

美仁道:“你的意思是说,凶手在京城?”

向昕的脸色没由地一黯,轻点了点头。

蓦地,他从身上掏出三枚银针,递至美仁的面前,道:“你可知这是什么?”

定睛一看,美仁便知道那是用来封住人风池、百会、风门三个穴道,以施驱魂术所用的三根银针。

她撇了撇嘴,道:“不知道。”

“这是我在谢小环的尸体上所发现的,依据当日的情形,谢小环应是被人以巫术操纵了,而我所说的那个不会武功的凶手,极有可能是凌儿,或许凌儿也中了那种巫术。”

美仁睇望了向昕一眼,他想的与她的不谋而合,双眉轻皱,淡道:“昕大哥,你说的都是真的吗?那么,蓝姐姐她知道吗?”

向昕摇了摇头,望着眼前一排简陋废弃的房舍,沉声道:“先进屋再说吧。”

突觉向昕的异样,美仁心中更为困惑,究竟是怎么了,昕大哥的言语之中总是隐瞒着什么,不愿对她说明吗?

迈入其中一间,向昕直往里屋去,似在找寻什么人,直到整个屋子都找遍了,也不见那人影,僵立在那,脸色煞白如纸。

见状,美仁不禁问道:“昕大哥,怎么了?你在找何人呢?”

“走。”向昕不由分说地拉起美仁便要往屋外去,一边走着一边说着:“凌儿不见了,一定要在他们找到她之前先找到她。”

又是凌儿?原来与他来到京城的还有蓝希凌。

挣脱了向昕的手,她顿住脚步,喉间微动了动,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道:“昕大哥,不用太担心,蓝姐姐吉人自有天相,一定没事的。”

“我知道,一定要找到她,若是她又出了意外,或许这一生我都将在在自责中度过,无法原谅自己。走!”

“嗯……”

东水门附近,几乎被找遍了,但向昕始终相信蓝希凌没有走远。

那一声声急切地呼唤,每听到一声“凌儿”,美仁都觉得自己的心被利刃深刺着,好痛……

终于,在那附近的一堆乱草堆里,他们看到了蓝希凌的身影,她蜷缩在那不停地颤着身子。

向昕轻唤一声:“凌儿!”

蓝希凌听见向昕的声音,猛地抬起头,便激动地高呼:“向大哥,你终于回来了。”

面对蓝希凌突然扑过来的身体,向昕的身子一时间僵在那,尴尬地动都不敢动,很快地将她稍稍拉离,透过那说不清的眼神睇望了美仁一眼。

找到蓝希凌,见她安全无事,美仁的脸上现出一丝庆幸的笑意。此时,见着两人亲密的模样,那笑容却僵在了嘴角处,幽怨地连看都不看向昕一眼,目光转落在一旁的乱草堆上。

蓝希凌在见着美仁的那一刹,双眸里满是惊恐,抱着头尖叫了开来:“不要杀我!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这样的情形让美仁骤然怔住了。

蓝希凌这般模样算什么?无疑是在向别人宣告,凶手是她向美仁?这真是太好笑了,这天下间竟还有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不是她杀的人,也能栽脏到她的头上?

倏地,她凝视向昕,愠道:“你怀疑我?你竟然怀疑我?”

难怪她总是觉得这一次见着他,他的言辞闪烁不定,原来他怀疑她是杀人凶手,之前与她说了那么多案情,也是想套她的话吗?蓝希凌说她是凶手难道她就是了吗?

“我没有。”向昕即刻回道。

“没有?可你的眼神告诉我你就是这么想的。你暗示我凶手在京城,你到了京城,可你并没有上明家找过我,反而是偷偷地跟踪我。若你不是怀疑我,为何要跟踪我?若不是被我发现,你还要一直跟踪下去,是吗?”第一次,美仁没有装,而是完完全全地在向昕面前展露了自己愤怒的情绪。

蓝希凌突然又高声尖叫,一直不停地在念着:“不要杀我!”

迫于无奈,向昕只得出手点了蓝希凌的睡穴,托住了她往下滑的身体,对着盛怒中的美仁急道:“你真的误会了,绝非是你想象中的那样。”

“那是怎样?你带着她上京城,不就是为了确认我是不是凶手吗?还有,你跟踪我一事又做何解释?” 望着窝在他怀里的蓝希凌,她就气不打一处来。

“走,我们回去再说。”他伸手牵住美仁的手腕。

“不要碰我!”美仁愤怒地甩开手。

“美仁,你冷静些,听我把话说完。”

“我不要听!”

之前,为何对她那么好?为何送她胭脂?

为何胭脂偏偏在这种时候碎了,它不会无缘无故碎的……

她一直以为他与倚笑楼内的那些个男人是不一样的,对她的好都是来自真心的,孰知在扰乱了她的一切之后,却让她发现原来他也会骗她……

在她的眼里,她可以对别人撒谎,她可以利用别人,她可以对不起别人,但绝不允许别人骗她,利用她,背叛她;她可以负人十分,绝不允许别人负她一分,绝不允许!

美仁只觉得自己的心真像是被人狠狠地剜了一刀,紧捏着双拳,双手背上青筋暴露。

只不过是一盒胭脂而已,她竟然寄托了太多的东西在那盒胭脂之上。

悦姨说的没错,男人是永远不可靠的。

强抑着胸中那股熊熊怒火,生怕自己失了控,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来。

她失望地冷道:“原来我在你的眼中就是这么的不堪。向昕,算我错看了你。”说完,她转身便往回去的路步去。

这时,身后沉寂了许久的向昕,终于将心中的话憋了出来,对着她的背影激动地大声解释道:“若是未与那凶手交过手,仅凭凌儿的话还有反应,都会误认为你就是凶手。但我与她交过手,她虽与你长得一模一样,从她的眼神我便可以认出,拥有那种眼神的绝不是你。还有你的身形,你的气息,与她是绝然不同的。”

“噫……”脚子的步子微微顿了顿,美仁怒嗔一声,仍是未回头,便快步跑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