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好奇吗?你娘究竟为何会犯族规?为何会被逐出天一谷?”怡素又问。

半晌,美仁才冒了一句:“因为她被选上做圣女,却背叛族人,与明经堂纠缠不清。”

听闻,怡素狂笑不止,半晌,方道:“是那几个老家伙告诉你的?你娘被选上做圣女?简直是笑死人了。我告诉你,十九年前被选上做圣女的是怡家的女儿,但不是你娘,而是我娘怡悦。是你娘嫉妒我娘,她要我娘当不了圣女,她就偷了天一圣经。偏偏那时正巧明经堂就好死不死也在天一谷,勾引你娘,是他带着你娘和天一圣经一起跑出天一谷的。”

美仁脸色大变,尖声喝断:“你胡说!不可能!姑且不论那几个老家伙是不是在撒谎,但悦姨绝不会骗我,她也是这么跟我说的,说我娘是因为明经堂才背叛了天一族。”

“她的话你还相信?你当她那么好心的收留你?你娘偷了天一圣经跑了这件事,是天一族的耻辱,是怡家的耻辱。十九年后,都桓再犯,同样出动了全族的人。整个怡家上下,都因为你娘受到了牵连,一夜之间,不但我娘失去了成为天一族圣女的资格,从此整个怡家的女儿也失去了资格,你懂不懂?怡家从此在族里抬不起头,所有怡家人都被族内其他族人指指点点,受人耻笑。我娘会不恨?”

“不可能,不可能,你在胡说,我娘不是这样的人,悦姨也不这样的人,是你在撒谎,是你在胡说。”美仁双手捂着耳朵,嘶声力竭。

顿了顿,怡素看着面色苍白的美仁,就知道她不能接受这个事实,她笑着继续道:“怡符衣,好好地想想你这十年来是怎么过的。她教你的哪一样东西不是去勾引男人,教你的哪一样东西不是去杀人。你这个蠢东西,心甘情愿地跟在她身后,愿意为她生为她死,不停地为她卖命赚银子,有哪一天是为自己活过?可她呢,却是在背地里偷笑呢。她在教我们所有东西的时候有多苛刻?学不会飞花逐月,就罚我们俩每日在雪地里跪几个时辰,有一丝达不到她的要求,那一天就不要想吃饭。我依然记得我终于做到踏雪无痕的时候,我俯在那雪堆里哭了近一个时辰。还记不记得,你这辈子都学不会的凫水?她是到你完全沉下去不见影的时候才出手救你的,再晚一步,你就淹死在水了。你告诉我,这世上有个哪一个当娘亲的,整日将自己的女儿丢在妓院里任男人摸来摸去,还差点被人强暴?又有哪一个做娘亲的,在自己女儿面前毫无顾忌地和不同的男人打情骂俏,每天从她的房间里走出来的男人又有哪一次是相同的?今生今世都找不到比她更作贱的女人!”

美仁一把扯住她的衣襟,怒道:“是你自己不争气,不思进取,不肯用功去学,每日只想着怎么玩的开心。在倚笑楼里,没有人叫你去勾引男人,没有人叫你去陪男人喝酒,没有人叫你去陪男人上床,你却把所有过错全推到悦姨的头上,她花了多少心思多少心血教我们东西,你知道吗?我知道你是在挑衅我的忍耐力有多强。就算我体肉流着的是无情的怡家血,但我还是有血有肉,可你呢,狠心狗肺的东西。我知道你恨我,恨我抢了你在你娘心目中的地位,可你眼睛瞎了吗?就算眼瞎了,你心也瞎了吗?你都看不到她在背后为你伤神为你哭泣吗?”

“啪”的一声,美仁狠狠给怡素一记耳光。

“你又打我?你竟然又打我!”怡素尖叫声随即而起,拼命地撕打着美仁,却反被美仁困住双手,她尖叫着:“够了!真正眼睛瞎了的人是你!我说的全部都是事实,是你自己自欺欺人,不愿去看清事实。我是她的女儿,我是你那个心目中最完美女神的女儿,她是个怎样的一个女人,我比你更清楚。你知道我爹是怎么死的吗?是你的女神杀的,是我亲眼看着她杀死他的,她从来就没有爱过他,之所以会和他生下我,就是因为她要利用我报复你娘。这一生,她从没有给过我一天的爱,她看我的眼神只有蔑视与唾弃。在她心中,我只是她与一个废物生的贱种,只是她用来复仇的工具,而你,也一样!”

头犹如炸开一般,美仁禁不住这突如其来的痛楚,松了紧抓着怡素的双手,整个身体虚弱地软软滑落在地,她抱着头,不停地以手敲打着脑袋,试图减轻疼痛。

“你当我娘当真是与你娘姐妹情深吗?可怜你是孤女收养你吗?她会收养你,是因为她要折磨你,要你万劫不复。曾经她可以在族里呼风唤雨风,可是都是你娘毁了这一切,她不知道有多恨你娘,恨你娘毁了她唾手可得的一切。她要报复,她去勾引你娘最爱的男人,就是你爹明经堂,而明经堂是女人就会来者不拒,何况是自动送上门来的。最可恨的是,我娘卑鄙到利用怀有另一个男人的骨肉,而告诉你娘,她腹中的骨肉是明经堂的。那个骨肉就是我,而那个男人就是我爹。你知不知道,明经堂被她给迷住了,她成功了,她逼走了你娘那个傻子一样的女人。” 声音越说越高,到最后怡素几乎是用吼的。

“你在说什么?你在撒谎!你在撒谎!你这混账东西!你再乱算栽赃,别以为我不敢要杀了你!”气极败坏,美仁急红了双眼,再度一把揪住怡素的衣襟,猛烈地给了她几个耳光子,若不是她是悦姨的女儿,真恨不得生吞活剥了她。

“你打吧,有种你就打死我。有种的你就动手,那个又蠢又笨的男人在死的时候都和你说了什么?哈哈哈,你这么快就忘了?怡符衣,你知道吗?我恨她,我恨你,我恨你娘,我恨你爹,恨整个明家,我恨不得你们全都去死。到了此时此刻,不怕告诉你,明家的事是我做的,那个严士远不过是个废物,是个贪生怕死的家伙,是他们蠢,才会找到他做内应,这个废物除了会玩女人还会什么,要多谢他在女人面前嘴不牢,我才有机会,是我将密函送给王大人的,是我。从一开始接下蓝家的任务,我就对天发誓,我要为我爹报仇,我要你们一个个都不得好死。本来我只是想凭自己的力量杀了他们,谁知老天给了我这样好的一个机会,哈哈哈,他们该死,该死!”

“你还是不是人?还是不是人?你还有没有人性?你知不知道,死了多少人?!我今天一定要好好地教训你!你这个禽兽不如的东西!”

再也无法忍受,美仁一把揪起她的长发,死命地摇着她,又狠狠地给了她几个耳光。

这几巴掌打的又急又狠,怡素的嘴角不停地溢出鲜血,她身受重伤,根本不是美仁的对手,甚至连还手的余地都没有,猛地,喷了一大口鲜血在美仁的身上,这一刻,她早没了之前生死之间的那种恐惧,甚至有了一种豁出去同归于尽的想法,她活不了,别人也别想活的好。

她狞笑着,对美仁大声笑道:“杀了我吧!你连你喜欢的男人都可以下的了手,你还有什么不敢做?什么亲情?你在骗谁呢?我再告诉你一件事,之所以你娘会死,会被按族规处置,也是因为她,她要你娘死,害死你娘的就是你心目中的那个女神,是她,是她,这世上再也找不到比她更下贱更卑鄙更恶毒的人了。不相信,你去问她,去问她啊,看看你心目的女神会再编织怎样美妙的谎言说服你这个蠢货!我诅咒你和她都不得好死,哈哈哈——”

“我要杀了你!”

随着美仁的咆哮声震荡着整个山谷,一道华光破鞘而出,一股强劲的气流袭卷了二人的周身。地上一层厚枯叶随着泥土全数跳了起来,枝上的叶子纷纷落下,随即听到树枝断裂之声,草木皆被连根拔去,转眼之间,周围百步之内一片萧杀。

第四章 月下美人

渐渐地,周身那股强势气流消失了,那一阵阵扑面而来的疾风没有了。

躺在地上,怡素惊恐地闭着双眼,“叱”地一声,直到什么东西深深地插入耳边泥土里,她才意识到自己原来还活着,那个发了狂的丫头终究还是没有敢下手杀她。

缓缓地,她心惊胆颤地睁开红肿刺痛的双眼,望进眼眸的却是一双如魔如妖艳红如血的双瞳。

“为何?为何悦姨会有你这样的女儿?为何掉下山崖的不是你?为何该死的人不是你?你处心积虑地弄出这么多事,就是为了想看着我难过,我伤心,我发狂,我生不如死!你赢了,你都看到了!你击溃了我原本就不堪一击脆弱的心,你赢了,你胜了,你怡素比我怡符衣强,比我怡符衣狠。我始终下不了手杀你,”拔出纯钧剑,美仁将剑插回剑鞘,冰冷地道:“不是因为我怕你,不是因为我信了你的话,更不是因为向昕以死下的赌咒,而是因为你是悦姨的女儿,是她养我十年疼我十年爱我十年。笑我痴也好,笑我蠢也好,这十年的恩情永生难忘。我虽然下不了手杀你,但是为了今后你不能再祸害他人,我要废了你——”

说罢,美仁捉住她,运起内力,双掌毫不留情地顺着她的双臂至全身一一掠过。

“啊――啊――”一声声撕心裂肺地惨叫声破天而出。

骄阳终于冲开了层层云雾,直射在太白峰顶,映照着遍地狼籍。

将那面黄金面具重新戴回脸上,美仁冰冷地看着怡素蜷在地上,痛苦不堪,道:“这招日月同心,我从未使过,今日用在你身上,取你内力废你武功震碎你筋脉,便是让你永生永世都要记着你今日所犯下的错。不用担心,除了失去武功,你还和一个平常人一样,今后的生活,你依然可以自理,但切记做过于劳累之活,思过于劳心之事。从今日此,最好永不相见,你走你的阳光道,我过我的独木桥。日后,你是生是死,都与我怡符衣无关。悦姨那里,我定会向她问个明白。我决计不容许任何人污蔑她,你好自为之。”

面无表情地说完最后一句, 美仁提着纯钧剑绝然转身,离开了这个让她已麻木得失去了知觉的桐柏山太白峰。

握着酒坛,美仁拼命地喝着坛中酒。

悦姨教导她的喝酒方式她早就忘至脑后,眼下她最需要的就是可以来麻痹自己的东西,而酒这种穿肠物再适合不过。

桌上已经有一个空酒坛,美仁的脑子却依然还是那样清醒,清醒到她快要发疯了。

从离开桐柏山,她不知道自己搞残了几匹马,马不停蹄地赶到了杭州,赶回了倚笑楼,可是物是人非,倚笑楼的老板娘换人了,迎接她的不再是她思念的那张熟悉面孔,不再是那个妖娆风骚的女人。尚未踏进倚笑楼,她就已经被人给轰了出来,若不是那块金字招牌还在,她都怀疑是不是走错地方了。

强行闯了进去,找到新任的老鸨,却告诉她倚笑楼的前任老板娘从良了,嫁人了。

这对她来说,根本就是晴天霹雳。

这么多年了,悦姨怎么可能说嫁人就嫁人,还挑这个时候。终于找到一位熟识的姑娘,这位姑娘仍是告诉她,有位出手阔绰的男人带着什么千金难求的宝贝来找悦姨,只要悦姨愿意嫁给她,那宝贝便是悦姨的,而悦姨为了那件什么宝贝就真的从良了,嫁了。

怎么可能,悦姨什么样的宝贝没见过,千金难求,就算是这世上没有的东西出现在她面前,怕是她也不会眨眼,嗤,千金难求……

内心彷徨,郁结难当,她那颗坚定的心甚至开始动摇了,难道怡素说的全都是真的……

抓起面前的酒坛,仰面灌下,却是滴酒无存,这酒为何这么快又没了。抬起有些发软的右手,她方想再叫一坛酒,却听有一个陌生的声音先她一步。

“小二,再拿一坛酒来。”

微眯了眯眼,美仁睇望了一眼坐在面前两个不请自来的男人,一主一仆。

身为主人的男子有一张近乎完美的脸,修长的眉,高挺的鼻梁,锐利而狭长的凤目闪烁着魅人心魄的光芒,薄薄的嘴唇微微翘起,似笑非笑,是如此的邪佞。身着松绿刺绣云纹长袍,即使是坐在那里,这身衣衫也能衬出其修长身段,穿上这身衣服本应该看来一派贵气,但就是这张几近完美的脸却破坏了这种感觉。

相反的,给人的却是另一种感觉,是邪气。

对,没错,是邪气。

仆人,则是一身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黑衫,全身上下除了一身黑,毫无太多吸引人注意的地方,但坐在那满身邪气的主人身旁,却同样成了一道不容忽视的风景。他虽没有他主人那种绝色的相貌,但面部刚毅的线条,同样高挺的鼻梁,配上紧抿的唇角,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危险气息,毫无疑问,论其个人魅力,却毫不逊色。

同样,给人的感觉正如这人本身的气息,煞气。

对,没错,是煞气。

两个不请自来,莫明其妙,一邪一煞的男人,让美仁浑身都不舒服,但也因此,她微胀的脑袋稍稍清醒了一下。

她挑了挑眉,放下手中的空酒坛,对面前不识趣的主仆二人冰冷地道:“二位公子,劳烦你们移驾隔壁桌,这桌子我包了。”

那名邪气的主人听着也不恼,唇边漾着优雅的柔柔笑意,道:“这位姑娘,只有这桌是空的,其他桌都满了。”

抬眸扫向四周,的确全坐满了,想到之前她为了霸占这张桌子喝闷酒,霸道地吓退了不少前来搭讪以及想拼桌的人,就连店主也不敢对她这种霸占桌子的行为多加言语,她不禁嗤笑了几声。

当小二新拿了一坛酒上来,美仁毫不客气地一把接过,撕了封就要喝,却被那主人一把按住,道:“姑娘,这酒是在下要的。”

“呵呵呵,”美仁轻笑了几声,弯了弯眼,瞟了那主人一眼,道:“这桌子是我包的,上到这桌子上的所有酒菜都是我的,若是你觉得我占了你的酒,那就劳烦你移驾别桌。”

说罢,想要夺过那坛酒,美仁却发现那坛酒在那主人的大掌之下纹丝不动。想来这邪气的家伙是与她卯上了,这让她收回了手,双手抱胸再次打量了那主人。

那主人微笑着,冲那小二点了好些菜,开了酒坛,往她那一直都不曾碰过的酒杯倒满了酒,随即也给自己斟满,轮着那煞气的仆人,却是自个儿倒了酒。

“请!”那位主人优雅地端起酒盅,敬了美仁一杯酒。

美仁只是盯着他,丝毫没有喝酒的势头。那主人也不已为然,依旧勾着一对狭长的凤目,瞟了一眼美仁放在凳上的纯钧剑,剑被深色布包着,却是露了剑柄,他冲着美仁邪侫一笑:“敢问姑娘芳名?”

美仁直视眼前这位邪气的男人,以他的相貌根本无须做这种登徒子随意搭讪的举动,便会有姑娘家倒贴上门,忍不住轻笑出声,端起面前的酒盅,一口仰尽,不放下杯盅,却以贝齿轻咬着杯盅边缘,举止有些幼稚,煞是可爱。

“是在下唐突了。在下姓月,单名下字,这位是我的结拜兄弟,煞。”

那名黑衣男子在听见主人称其为结拜兄弟,不禁一怔,而主人却始终含笑,不以为然。

月下?煞?结拜兄弟?

美仁听闻这个名字笑意更浓,这人若是当真叫月下,就鬼了。不过,她的名字与这位月下公子的名字连在一起,便是“月下美人”。

勾了勾唇,美仁哂道:“向美仁。”

听闻,月下便爽朗地笑出声,扬了扬眉,哂道:“月下美人?妙极!”

“月下美人”是昙花的别称,“昙花一现,只为韦驮。”,相传月下美人是最专情于挚爱的花,总是选在黎明时分朝露初凝的那一刻才绽放。

然而这种对爱情的思念,付出一生追求,牺牲自我的绝然,她怡符衣可做不到。

“非也。向若而叹的向,仁义君子的仁。”有多久她没有这样与人解释过这个名字。

“原来如此。向姑娘的名字很有意思,向姑娘的这把剑也很别致。”月下笑应。

眼色一黯,禁不住,她给自己又倒了一杯酒,一口倾尽,口中含糊不清地轻喃:“天下间尊贵无双的纯钧剑当然别致。”

“向姑娘可知这把剑的来历?”那人又问。

挑了挑眉,美仁狐疑地望着他,又看了看剑。

相传这把剑是天人共铸的不二之作,为铸这把剑,千年赤堇山山破而出锡,万载若耶江江水干涸而出铜。铸剑之时,雷公打铁,雨娘淋水,蛟龙捧炉,天帝装炭。铸剑大师欧冶子承天之命呕心沥血与众神铸磨十载此剑方成。剑成之后,众神归天,赤堇山闭合如初,若耶江波涛再起,欧冶子也力尽神竭而亡,这把剑已成绝唱。后为赵王勾践所珍藏,再后来,年代悠久,这把剑却失去了踪影。

至于怎么会到了向昕的手中,美仁便不得而知了。

“不知向姑娘可曾去过辽国?”

他这一问倒也勾起了美仁的好奇之心,摇了摇头,道:“不曾。”

“据我所知,这把剑在二十多年前曾现于江湖,不过,拥有这柄剑的人却是一个辽人。向姑娘若是行走江湖,还是莫要随身携带此剑为好。”

再抬眸,那人依旧是弯着双眼,嘴角上扬,明明说出来的话是一本正经,但看着这张为祸人间的脸,美仁不禁翻了个白眼,道:“多谢月下公子的好意,此剑乃我朋友的所赠,至于你说的什么辽人,我也并不认识,我也不认为这柄剑给我带来什么麻烦。”

这时,有人送来了一封信,这是她等了几天,很重要的消息,悦姨根本就没有嫁人,那个什么出手阔绰的男人根本就是她找来的一个幌子。根据探子的消息,悦姨是回了天一谷。

那个令人生厌的地方,若是可以,她一辈子都不想回去。

不过,回去了,可以找到悦姨问清事情的真相,她心中悬着的巨石便可以落下了。这段日子,她憋地好难受。那日在太白峰顶废了怡素的武功,她一点也不后悔。即便是悦姨要怪她,她心中也坦然。她也没有太过绝情,依然会找人将怡素抬去看大夫,依然会安排人照顾她。

自那以后怡素只和她说过一句话,那便是:怡符衣,你今日不杀我,日后我终有一日会杀了你。

后悔吗?若是谈后悔,她要后悔的事多了去。

收起手中的信,美仁猛吃了几口饭菜,未久,不顾对面二人的惊诧目光,她便提起了包袱和纯钧剑,转身便走,忽然又顿住脚步,笑道:“虽说是我包下了这桌子,不过月下公子后来者居上,那么这顿酒菜的银子就有劳月下公子了。”

望着纤影悄然离去,月下不禁轻笑出声,道:“煞,你说是大的厉害还是小的厉害?”

“主人心中不是已经有了答案吗?”煞回应。

“煞从何时说话也学会了不直说了?”月下挑了挑眉道。

“主人当真要听煞说?煞这次认为大的厉害。”

月下笑道:“唔,小的虽然武功被废,倒也不是从今往后都无用,大的虽然各方面略胜小的一筹,但是心终究没有小的毒辣,相反心肠越来越软,牵绊越来越多,弱点也越来越多。这不是件好事,这也不是我要的。这一次,我倒是很期待小的。”

煞满面抽搐地望着主人,之所以他不猜,是因为每次主人想的都会和他所猜的截然相反,这一次又是这样,猜测说出口了,又被主人给推翻了。

“主人,族里的各位长老都催着您回去。”

月下又挑了挑眉,道:“他们只是催着我回去迎娶最终胜出的圣女。只可惜,那些个比起这姐妹俩逊色太多了。”

煞又道:“可怡家的女儿自十九前开始就失去了晋选圣女的资格,各家的长老是不会同意的。”

“没关系,那就看看我亲自挑选的圣女厉害,还是他们挑选的圣女厉害。”

“那主人需即刻动身回天一谷了。”

“那是自然,我若不回去,我精心挑选的人选之一若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谁赔我?”说罢,他扬着一抹邪侫而狂妄的笑容起身离开了。

煞,依旧还是那副不苟言笑的表情,丢了一锭银子,随即也跟着离开了。

月下并非叫月下,这名字不过是为映衬“美人”而取的。

第五章 叩首还恩(上)

抬眸望着行走的石壁之上,顶上的那一线天,让美仁确信她终于回来了,穿过那万丈悬壁,眼前一片豁然开朗。

流瀑的山泉由石缝间倾泄而下,飞溅声淙淙,远望如银龙飞天,冲上云霄,浩瀚的气势惊啸着整个山谷之间。四周的林木沙沙作响,一股清爽的地气迎面扑来,带着沁凉落了地,眼前出现一片动人景象,粼粼洒下的水气泛着炫目光彩,红黄蓝等等,旋舞着七色虹影,变化着万种风情。

天一谷,一直都是美仁从心中尤为厌恶的地方,可这里偏偏却又是人间仙境。

什么人间仙境,明明就是人间炼狱。

“站住。什么人胆敢擅闯天一谷?”两名身着素色裙衫的女子拦去了美仁的去路。

“天一谷内迷阵重重,机关重重,你们认为非谷内人,可以擅闯的了?”美仁冰冷地讥道。

“你哪家的女儿,口气这么狂妄嚣张?”其中一名女子凶道。

美仁瞟了一眼那名女子身的腰牌,原来今日按规矩是当守的是连家的女儿,冷嗤:“再狂再妄也敌不过你们连家。”

那女子脸色大变,恼羞成怒:“不管你是谁家的,我们今日定要捉你去见我们连家长老,让长老狠狠的惩罚你。看剑!”

不自量力。

自美仁留下了纯钧剑,就不再用那把弯刀。纯钧剑尚未出鞘,美仁以剑柄点了二人的穴道。

快步走向谷底深处,怡家所处的几间屋子赫然入眼。

有多久,她没有回这里了。

迈进屋子,径直往后院步入,直奔悦姨曾经所住的屋子,却发现那里空荡一片,根本就不像是有人住过的地方。

为何悦姨回来了,却不在这里。

美仁莫明地一阵慌乱。

离开后院,迈往前厅,这时,一名年纪约莫在十三四岁,长相甜美的小丫头拦住她:“你是哪家的女儿,来找谁的?”

上下打量着面前这位小丫头,搜索着记忆,以这小丫头的年纪看来,是当年她离开的时候,还只不过六七岁,她另一个怡家妹妹怡漠之。

“漠漠?”她试着叫着,不敢确定。

“啊?”怡漠之听着一阵愕然,会这么叫她的只有一个人,而那人早在多年前被爷爷们一怒之下给赶出去谷了,之后就算再回来,她也只能远远地瞧着,“符姐姐?”

“嗯,没想到漠漠这么大了,”美仁微笑着迎上前。

“符姐姐,真的是你?你回来了?爷爷们不怪你了,让你回来了?”怡漠之兴奋地拉住美仁的手臂同时,却没由地为她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