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也忍不住,眼泪夺眶而出,她不敢乱动,只能习纯钧剑削了剑尾,在悦姨的伤口周围洒上金创药,她硬咽着:“悦姨,你坚持住,我们己经出谷了,很快就可离开这里,我会找这世上最好的大夫来医治你。

“符儿,快走吧,别管我了… ”怡悦伸出枯瘦的手,双腕因被铁铐的枷箍,那里己经血肉模糊。

“悦姨,你别说丧气话,一切都会没事的… ”美仁哭着轻轻握住悦姨的手,挥起纯钧剑,将那悦姨双手双脚的铁铐斩下,她又紧紧地握着悦姨的手,“你不用担心,我们都会没事的,我带你走.… ”

两行泪水顺着眼角不断地滑落,怡悦努力地张了张嘴,道:“符儿,我对不起你娘,对不起我的姐姐,是我害死了她… ”

“悦姨,你不要说了,那些事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眼泪越涌越多,美仁心中的伤痛也越来越大。

“不,我一定要说,再不说就没有机会了,一切都不是姐姐的错,都是那本圣经。她不幸地爱上了你爹,为了他,她竟然傻的去偷《天一圣经》,因为时间仓促,她只偷到了下卷,咳咳咳——”怡悦说着又剧烈地咳了起来。

“悦姨,求求你,不要再说话了,我们走好不好?”

“就在我要成为圣女的前一晚,她去藏书阁偷圣经,因为贪看圣经上卷的记载,耽误了时辰。后来被人发现,她欲将两本圣经全部偷走的时候,匆忙之间却落下了上卷。她去找我,要我放弃圣女的位子,她说赐给圣女的《天一圣经》,那是一本那书,只会害死我,要我和她一起离开天一谷,我不信,与她发生了争执,惊动了全族,但姐姐还是逃了。因为圣经被怡家的女儿偷了,我便失去了做圣女的资格,我们怡家在族内抬不起头,那一刻我真的好恨姐姐”怡悦越说越急,不停地大喘着气。

原来娘真的偷了《天一圣经》,美仁的泪水犹如决堤一般狂涌而出,她抱着悦姨,道:“悦姨,你不要再说了,自从娘亲去了之后,我就把你当成娘亲一样,过去的事都不要再提了,没有谁对谁错,一切都从头开始,求你了,跟我走吧,我们走吧… ”

怡悦仿佛听不见美仁的话一样,继续说着:“我利用素素的爹,甚至利用了尚未出世的素素,终于击垮了姐姐,她离开明家之后,是我将她的行踪告诉了爹。爹抓她回天一谷,逼她交出《天一圣经》 ,她不肯,爹就逼她喝下了天一圣水,她带着你再一次从天一谷逃走了… 在我以为……我真的报复了她……我终于可以咽下……这口气……”怡悦说着激动了起来,不停地喘着气。美仁捂着嘴,泣不成声。

“可没多久.在我之后的……新一任圣女……突然暴毙……死了……我犹如梦醒。想起了姐姐的话……于是我寻尽……千山万水……只为了找到她……我整整花了……五年的时间……才在萧山上……找到了她……还有你……”悦姨望了美仁一眼,弯了弯嘴角,笑了笑,之后又咳了起来。

怡漠之忍不住含着泪叫了一声:“悦姑姑!”

“我错了……是我害死了……姐姐……是我害死了她……”怡悦哽咽着,伸手摸向了美仁的脸,道,“符儿……你一定要幸福.悦姨对不起你……对不起……”

“悦姨,悦姨,悦姨,求你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我只要你活着,过去的事我都不要再知道,我只要你活着。”美仁抱着悦姨痛哭流涕。

“逼不得已……替我杀了素素”怡悦睁大着双眼望着就要泛白的天际,眼角滑下了最后一滴眼泪,从此缓缓地阖上了,胸口之处迅速流失的鲜血,带走了她所剩无几的生气。

“悦姑姑——”

“悦姨——”

泪水模糊了美仁的视线,她声嘶力竭地疯狂哭喊着。

当东边的晨光破晓时,怡悦的身体在美仁的怀中己逐渐冷去,双手早己冰凉一片。一阵寒风吹来,才将美仁从悲伤中吹醒。

怡漠之己用剑挖了一个浅浅的土坑出来。美仁抚了抚被泪水浸得有些刺痛的脸颊,看着怀中的悦姨,就犹如当年亲眼看着娘在她面前死去。她将悦姨轻轻地放下,缓缓站起身,双腿因许久不动,而麻痹了,差点就要摔倒在地。

怡漠之及时上前扶住她,她摆了摆手,立直了身体,道:“我没事.”

悦姨这一生,最爱漂亮,却没想到在死的时候会是这样凄惨。

她撕了衣袖,在冰冷的湖水里浸湿。悦姨的面色在冬日的阳光下己泛着青紫色,眼睑紧紧地阖着。她深吸了一口气,细心地为悦姨擦着污脏的脸和头发,将那头凌乱而稀疏的灰白头发,细细地重新梳好。还有悦姨一双枯瘦的手,手腕之上那铁枷锁造成触目惊心的伤口,美仁见着,死命地咬着唇,强抑着心中的痛,当年第一眼见到悦姨的时侯,这双皓腕撩纱的姿态,让人永生难忘。美仁努力地睁着自己干涩胀痛的双眼,怔怔地望着静静躺在地上早己冰冷僵硬的悦姨,悦姨身上的衣裳己被血染透了,如今干了之后硬硬地贴在身体之上,毫不犹豫,她脱下了自己的外衣,给悦姨盖上。

在悦姨的面前跪下,她俯身深深地一拜,磕了三个响头,双臂伏在地上,她的身体颤动不己,她己经哭不出眼泪来了,缓缓地,她抬起头,立起身子,往怡漠之挖的土坑处走去,和怡漠之一同挖起坑来。

刹那间,一阵冷风吹来,风中带着萧杀之气。

美仁缓缓抬起头,数十步之遥,是怡素穿着大红喜服站在那里。

一见她,美仁胸中积聚了己久的悲愤全数爆发了出来,她拿起纯钧剑,飞跃起身,一招飞龙在天,如直旋而上的飞龙,向着怡素当胸一剑刺去。

“锵”地一声脆响,银光闪过,一瞬而寂,怡素的手中己经多了一把剑,一把软剑。怡素以剑相挡,手腕轻抖,只见剑虹一现,半空之中顿时出现几朵剑花,晨光洒在剑身,更显得光亮夺目。两人的剑法极快,让人眼花缭乱,分不清到底哪道剑锋才是真,哪道才是幻。

“怡素,你这个棍帐东西,你简直连禽兽都不如,你连自己的娘亲都可以下得了手,”美仁的嗓子早己嘶哑,她怒骂着,手中的纯钧剑又急又狠,似要将胸中悲愤全部宣泄出来,“我要替鱼三叔报仇,我要替我大哥报仇,我要替我爹报仇,我要替昕大哥报仇,我要替悦姨杀了你这个禽兽不如的孽子——”

“怡符衣,你练了圣经下卷的武功,竟然还敢骗我?”怡素被美仁的剑势逼得连连后退,一边应招,一边怒吼,“你这个蠢女人,害死我娘的人是你。我怎么可能会害死她?我千辛万苦,费尽心机都是要保住她的命,保住我们怡家。而你呢,一出现就要了她的命,真正害死她的人是你! ”

比起桐柏山上,美仁的愤怒更甚之,她高声道:“你这个禽兽不如的东西,你看到她被折磨成什么样了?身为圣女的你,连自己的娘亲都保不住,你还有什么资格要保护整个怡家?在杭州,明明你就可以放过她的,你为何不拦着宁家的人?这一次,又是宁家的追魂箭,你看到没有,是那根宁家追魂金箭.你竟然可以眼睁睁地看着宁家的箭射向自己的娘亲?就为了我手中完整的圣经下卷,就为了引我出现,你不惜以悦姨作诱饵,哄骗漠之。你还是不是人?今日我一定要杀了你!”

在一旁挖着坑的怡漠之,在听到美仁的怒骂,呆住了,立在那怔怔地看着二人。素姐姐是以救悦姑姑作饵,为了骗符姐姐回来,要置符姐姐于死地,只因为符姐姐手中有完整的《天一圣经》下卷?

心中一阵难过,她蹲在土坑旁哭了起来,是她害死了悦姑姑,她害了符姐姐。

美仁与怡素几乎是硬碰硬的打法,毫无招式技巧可言,两人拼的就是硬功夫,拼的是内力。只听“砰”的一声,犹如电光火石碰击,美仁向后大退了数步,右手以剑撑着地,左手捂着胸,方自稳住身形。

“唔——”她大吐了一口血水。

“残缺的圣经又怎么样?你不还是打不过我?你想杀我,哪有那么容易?”怡素收了剑势,走近她,以剑抵住了她的下颌,狰狞地笑了起来,随即又变了一张脸,蹲了下来,凶道:“怡符衣,你知不知道,我真的很讨厌你,恨不得将你大卸八块。我的娘亲你要抢,就连我的男人你也抢,我究竟上辈子和你有什么仇,你要这样对我?”

美仁微微眯起了眼,什么抢她的男人?难不成她说的是阴豫那个风骚不知羞耻的家伙?

“你在说的是阴豫?我想你是疯了,你怡素看上的男人,就算是倒贴给我我都不会要!

“你闭嘴!你别以为我是傻子,他对你的心思,我比你清楚。那最后一个阵的阵名叫做月下美人,那个阵是为你设的,他根本就没有把这个阵做为两国交战来对待,而只是出于想逗你玩玩的心态。最终他会选择我,是因圣经的下卷由我交出来,他遵守他的诺言,除此之外,还因为我的第一个男人是他。他根本就不喜欢我,他喜欢的人是你。在他心中,真正圣女的人选是你不是我.”怡素狠狠地给了美仁一记耳光。

美仁狠瞪着眼,望着这个与她从小长大,却是蛇蝎心肠,根本就不能算是人的女子,她甩手也给了她一记耳光,朝她阵了一个带血唾沫,道,“哼,怡素,你会不得好死的,你死后注定下十分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你——”怡素怒红了眼,“怡符衣,既然你什么都要和我抢,那我就先送你下地狱,看看谁先下十八层地狱?我要先杀了你——”她说着,举起手中的软剑向美仁的胸前刺去。

怡漠之扑了上去,双手一把抓住怡素的剑,哭着道:“素姐姐,你不要一错再错了,悦姑姑己经死了,什么仇什么怨都该放下了。若不是你见死不救,悦姑姑不会死的,悦姑姑只是气你,她是盼着你穿上大红嫁衣的,你难道没有看到她的眼中除了愤怒之外,还有着一丝惊喜吗个素姐姐,你放了符姐姐吧。

怡素怔了怔,未久,她一脚踢开了怡漠之,道:“你这个大逆不道的丫头,要不是你带着她逃跑,我何须要费这么大的劲?连四大使者和那几个老家伙都挡不住她,你说还能任她活在这世上吗?在解决她之前,我先杀了你。

美仁迅速从地上爬起,执起手中的纯钧剑,挡下了怡劈下来的一剑,道:“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是你死还是我死,一切都是未知!”

怡漠之疼得抱着身体蜷缩在一旁。

远处,火光影影,嘈杂的人声不断。

怡素大笑着:“怡符衣,你今日注定要葬身在此,受死吧。”

怡素放弃用软剑,气运丹田,凌空拍出一掌,直袭美仁的心口,出手快捷,身形利落,气势逼人,美仁感觉到劲风迫近,毫不犹豫,心头一凛,身形一闪,疾退三尺。

几招过下,二人不相上下,怡素腾空又是一掌向美仁袭来,美仁反身同样也是一掌,一掌打出,两掌相遇,两道截然不同的真气立显雷鸣之势。

怡素惨叫一声,连连退居数十步之遥,她难以置信,方才美仁明明还是气若游丝的内力,此时竟然变得如此厉害。

看着那攒动的火光,美仁深深闭了闭眼,在心中默念:对不起了,悦姨。

再度睁开眼,美仁望着一脸惨白的怡素,道:“《天一圣经》 的下卷和上卷不一样,它是门霸道的武学,但伤人要先伤己,你太过于爱自己,所以才没法伤得了我。我要替悦姨完成她给我的最后一个任务。怡素,接招吧!”

双臂下垂,气运丹田,一股明显强大的压迫气流聚集在美仁的周身,就像是一个无形的巨大旋涡,随着美仁掌势的挥动,这股强劲的内力所带出的掌风直袭怡素的心口。

骤然间,眼前现出一道白影,美仁打出的这一掌,被这道白影给硬生生地接下了,那人的身子因这股强劲的掌力倒退了数十步,身体微晃了晃,便跌倒在地。

“豫——”’怡素扑了过去,紧张地托起阴豫,“你为何要出来?我引开你们,就是想我和她两人解决我们的恩怨,你为何要跑出来?”

阴豫大咳了几声,笑容依旧很灿烂,对着怡素故作轻松道:“我天一族特有的合卺血酒可不是白喝的,只要喝下那碗酒,我阴家的男人,誓死都要用生命去保护与他同喝下那碗酒的女人。

“豫,你为何要出现?为何?为何要替我挡下这一掌?呜呜呜… ”

“我没说过……不喜欢你,至少你有一点比她好,就是……对我很热情,我不喜欢……女人一直……孤傲又冷淡……唔——”阴豫吐了一大口血水出来,脸上的表情变得扭曲起来,“放她走……”

“豫,你不要说话,你不要说话。来人啊,来人啊,快来人啊——”怡素抱着阴豫,放开了嗓子嘶声力竭地尖叫着。

美仁望着眼前的一幕,看到怡素那样的伤心欲绝,在不停呼喊的模样,她的嘴角不禁扯了扯,原来这丫头也会有爱上人的一日。

她又望了望阴豫,阴豫的嘴角不停地渗着血,可是依然还是冲着她笑,那笑容似在祝贺她,终于自由了。对阴豫示以一个难以置信的表情,她不停地摇着头,一步步向后退去。

在她快要支撑不住的时候,怡漠之又一次扶住了她。

美仁轻轻地推开了怡漠之,在悦姨的面前跪倒下来,痛哭着:“对不起……”

拾起她的纯钧剑,美仁拉起悦姨己经僵硬的尸体,费力地背起她,一步步往谷外走去。怡漠之立在那里一动不动,左右望着,不知道是离开好,还是留下好。

太阳升起来了,美仁抬眸望着这冬日下萧杀的景色,眼前的景物越来越迷蒙,衣裳的单薄,让她禁不住打了个寒战,终于脚下一软,她跌了下去。

悦姨的尸体也滑落在泥地里,她爬了几步,想要再站起来,双手双脚根本就没有多余的力量。她的嘴角渐渐地渗出了丝丝血迹。

伤人必伤己。

因方才的那一击,是她拼尽了全身的内力,她的筋脉,全被自己的内力给震断了。她亦将是个快死之人,可是景哥哥还在杭州等着她呢。该怎么办呢?她连要对他说一句她爱他都有机会了……

她的手往悦姨的脸缓缓地伸去,就在要触碰到悦姨脸的时侯,她的手被人紧紧地给握住了,随即整个身体被人给抱住了。她的嘴角绽开了一丝笑容,是惊喜,是欣慰,是爱,那样熟悉的感觉只有景哥哥。

她轻启口,低低地唤了一声:“景哥哥…… ”

“为何你要不声不响地就这样跑了?为何不告诉我,既然你将自己的终身要托付给我,为何还要瞒着我?”男儿有泪不轻弹,再也抑制不住,景升滚烫的泪水滴落在美仁的脸上。

“对不起,天一谷是个吃人的地方,我不知道我是否还有可能走出那里。”她伸出手,摸向眼前这个让她又爱又恨又满心牵挂的男人的脸庞,为了赶着来天一谷,素来爱干净的他竟然允许脸上长满着青青的胡植,她笑着,“悦姨,她还是疼爱我的,可是我救不了她。”

“你给我闭嘴,什么都不许再说了,给我把这个吃下去。”景升掏出怀中的瓷瓶,颤着手,倒出里面的天山雪莲丹,喂给了美仁。

“景哥哥,你的三媒六聘准备了吗?”其实她吃什么都没用了,她的心脉己断,她好想对他说声对不起,她不能做他的新娘子了,看不到他为她准备的三媒六聘了,可是她好自私,这样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抑制不住,眼泪顺着眼角不断地滑落。

“没有三媒六聘,因为你是个不听话的女人,对付你,只能将你用绑的,真接绑回去。”因为心疼她,景升早己泣不成声,唇贴着她的。

没有准备就好,省得准备好了,她也看不到。

“景哥哥,我有没有对你说过我好爱你?”

“没有!我现在以相公的身份命令你,你要一直说你爱我,罚你从这里一直说回杭州。说你爱我! ”景升抱着她往着前方一直奔去。

“好的,景哥哥,我爱你。带我回去吧,回我们的家。

“再说。”

“景哥哥,我爱你。到了杭州之后,三媒六聘还是一样都不能少。”原谅她的自私吧,就算是死了,她也不要他忘了她。

“大声的说。”

“真的好爱你… ”

“不许睡,继续说。”

“爱你,景哥哥”美仁掀了掀沉重的眼皮,望着那让她眷恋的面容,她不想让他亲眼看着自己死去,就当她是睡着了好了,强颜欢笑,缓缓启口。

“景哥哥,我好累,我想先睡一觉。你答应我,待我再睁开眼,你就要带我回到陶然居了。呵呵,我先睡了……”

“……”

脱去白衣的他,身着了一件大红喜服,他望着寒玉床上同样身着大红嫁衣的妻子,缓缓地在床沿坐下。

执起她的纤手,温暖的掌温提醒着他,她还在沉睡着。

将她的手掌贴在唇边,他柔声道:“你食言了,你说过王佳如休了我,你一定会告诉我你给孩子取了什么名字。你食言了,你说过七日之后,我就会回杭州,你要嫁给我,做我的新娘,可是你却让我整整等了六年。你食言了,你说我带你回杭州,回陶然居,你就会睁开眼。”

“三媒六聘,己经备好了整整六年,只为等你睁开眼来验收,看看是否满意。”

沉默了许久,他别过脸,望着那空无一物的清水池,那里,七朵莲花全都摘下了,也全部喂给她吃下了,可是这七朵号称能让人起死回生的七色莲,并未能让她睁开眼。鱼

他深深地闭了闭眼,回转头,强扯了一抹笑意,道:“我给过你机会了,现在我反悔了,我要收回三媒六聘,没有八抬大轿。你不醒来没关系,那我就用山寨土匪最直接的抢亲法子,不管你愿不愿意,你都得嫁给我。

他端起面前的酒盅,含了一口酒,抱起她,对着她的唇,紧紧地贴了上去,直到口中的酒喂了下去,他又含了一口,再度贴上她的唇,真到将两个怀盅的酒全部喝完喂完,许久,他才离开了她的唇。

“合卺酒喝完了,你永远都是我的人了,无论你是生是死,你都逃不开……”他以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粉颊,沿着她的眉,她的眼睑,她的鼻骨,再到她的唇,心中涌起一阵悲凉。倏然,他握住她的手,紧紧地,哑着嗓子,责难道,“你难道真的就要这样一直睡下去吗?你甚至还没有给悦姨上过一柱香,她的,还有你娘、你爹、你婆婆,你这个做女儿的,做人媳妇的香也没有上过柱。永安,还有人等你去敬媳妇茶,和我一样,整整等了六年。瞧瞧,等你这杯媳妇茶多不容易,甚至准备好的红包都没处塞。”宝

“清风最后断了的弦你也不去换,你想留着给谁帮你换?每次都是我将琴弦换好了,再抱着它去找你,一脸哀求似的将清风交给你,求你收下它。”他顿了顿,望着不远处的清风,那根弦,自六年之前断了之后,他就一直没有换,甚至女儿美人练的琴都是他另外给寻的一把好琴,因为他在期待这个沉睡的女人能够苏醒,能够亲自换上,他收回目光,方道,“好,可以,这次我可以去换,但你要醒过来,亲手接过清风……”

怀中的女人依旧没有睁开眼的意思,他深吸了口气,又道:“不是我嫌弃你笨手笨脚的,可你那对鸳鸯戏水图绣了一半就丢在那里,绣得鸡不像鸡鸭不像鸭,就连美人都常常拿你的这个绣图笑话你。所以,你要醒过来,好好的练练你的刺绣,别让女儿看扁了。你说你要给我绣件披风的,不过事先声明,那种半鸡半鸭的怪鸟我是不会收的。还有,你的纯钧剑,我天天看着它很碍眼,你再不醒来,我不会帮你再收着,我要卖了它,让你永远都找不到它……”

终于,他说不下去了,将脸埋进她的手掌之中,忍不住地哽咽着,绝望的眼泪冲出了眼眶。心痛得无法呼吸,望着眼前依然沉睡的她,他感到无力,自始至终都是他一个人的诉说。六年了,整整六年了,他都没有放弃过,可当那七朵莲花全部喂给她吃下之后,她依然还是这样的睡着,而对他的深情守候,她就是这么狠心地无动于衷。宝

他一直在期待着奇迹会出现,直到这一刻,他彻底绝望了,胸口的痛楚越来越大,越来越深,他真的不知道自己还能再撑下去多久。

深深地闭起眼,将眼中的泪光全数压了下去,他睁开眼,深吸了几口气,方平复下来。

“己经立春了,百花争艳,杨柳扶风,你有多久没有见到了。走,我们去踏春。”淡淡一笑,却是苦涩无边。

后山的景色更加怡人,但这一次,他没有带着她欣赏这漫山的春景。

他曾说过,美人在侧花满堂,四处皆是春。

可如今事实恰恰相反。

他抱着她,登上了峰顶,微凉的山风抚过,吹起了两人的发丝,鲜红的喜服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的刺目。

“符衣,既然你不肯醒来,那么,我陪你一起睡,这样你就不会觉得孤单了。”唇角微扬,他抱着她一步步向悬崖边缘步去。

一滴晶莹的泪滴从她的眼角慢慢溢出,顺着眼角滑向鼻翼,渗进了她的唇,那红润的唇瓣微微动了动:“樱桃酒……好涩……”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