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世清气得差点要拔剑砍人。

老板娘一看情形不对,制止道:“这位大侠,你怎能对一个书生动手?”

权无染冲老板娘眨眨眼:“你真觉得我是白面书生?”

老板头也不回地道:“比起他和我,你算是。”

权无染点点头:“有些意思。”

卓世清的情绪渐渐稳定下来,他自然不会真对权无染动手。他在桌边坐下,冷淡地说道:

“你说吧,要什么做交换”

权无染明知故问:“什么交换?”

卓世清一脸不耐:“我帮你做事,你帮我找她。”

权无染并未直接回答他的话,有些话显然也不能在这地方说。

他继续对他做情感培训:“人不能和感情抗争,感情是一件很逆反的情绪,越是压制越是火热,你如今是多日积累,一朝爆发…”若是在一个月以前,卓世清根本不屑于听他的这些经验之谈,可他现在竟没有反对。一边听他闲扯,一边一杯接一杯的灌酒。

权无染见桌上的酒坛已经露底,不禁有些惊讶:“卓兄你以前不是戒酒吗?”

卓世清不作理会,一坛喝空,又去搬另一坛。他的嘴角逸出一丝苦笑,以前师父师叔训诫他们要绝欲以保身,立身以忠义。他一直听众训诫,不曾逾越半步,戒酒禁欲,所有一切享受的事物都禁绝。现在,他的那颗心蠢蠢欲动,想要背叛以前的所有想法,想要破壳而出。

卓世清这一番鲸吞长饮,把酒馆里的几个酒鬼都吓着了。

不过,他更吓人的是醉酒后的荒诞行为。

他随便拉住一个人便问:“你见过这样的女孩吗?她大约十八九岁,长着圆脸,大眼睛,她喜欢穿绿色的、紫色的、绯色…所有艳色的衣裳;她喜欢多管闲事;她是个小财迷;她还会说鼓书骂人…”被拉住的人纷纷无语逃脱。

33、三年

酒馆里的客人见他身挎长剑,气度威武,一看就是江湖人士,都纷纷避开了去。老板娘看到卓世清影响到店里的生意了,也不得不出场干涉了。

权无染邀请他:“卓兄,我在东街有一处宅子,你去舍下投宿一晚如何?”

卓世清醉醺醺的,一副无可无不可的浑噩模样。

权无染就当他默认了。结完帐起身离开。

出了小酒馆,就见外面雪光闪耀,恍若白昼。呼啸的寒风裹挟着雪片迎面扑来。权无染裹紧大氅快步登上马车。卓世清此时又犯倔了,他非要步行。权无染也不理会他,径自让车夫赶车。

车轮碾着地面的冰雪,发出单调的扎扎声。他们走过一段清冷的长街,才隐约看见了稀稀落落的灯光。街上只有几间酒馆和客栈在亮着灯或是挂着灯笼招徕客人。不过,在这些灯光中,最辉煌最招摇的要数绮红楼了。虽然下着大雪,那敬业的鬼公老鸨也照例站在门楼亲自招揽客人。

一般的贩夫走卒他们是不理的,但是权无染这样的有车一族却是他们重点招呼的对象。

“哟,车上的这位公子,大冷天的,快停下歇歇腿儿,让楼里的姑娘给你唱唱曲儿。”

卓世清不知怎地又发起酒疯来,自言自语道:“我在找一个姑娘,她大约十七八岁…”

那个形容猥琐的龟公大着胆子笑着迎上来:“这位公子,也许我们楼上有你想找的姑娘,多大的都有…”

他的话没说完,就见卓世清突然变了脸色,全身散发出令人胆寒的杀气,他一把揪起龟公的衣领,像恶鹰抓起弱鸡似的,高举到半空中,怒气冲冲地大声质问:“你知道她是谁吗?你竟敢把她和你们楼里的姑娘相提并论?你活腻了?”龟公吓得魂飞魄散。

老鸨发出一声尖叫,卓世清把人扔到雪地里,若无其事的走开了。

回到权家的宅邸后,权无染吩咐小厮给他准备了一间客房让他歇息,还好,他一进屋倒头就睡,并没有再骚扰府中的人。

次日清晨,大雪已住,红日初升。

卓世清出了客房,便看见权无染正在慢条斯理地吃着早膳。

卓世清迟疑片刻,压着心中的尴尬,故作漫不经心地问道:“我昨晚喝醉了?”

权无染的脸上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一缕笑意,“是醉了。”

“我是不是一喝醉就倒头大睡?”卓世清问得十分犹疑,显然他自己也不太相信。

权无染本想放声大笑,不过一看到他腰间的剑立即忍住笑,一本正经地说道:“的确是。你一醉就睡,什么话也没说。”

卓世清这才算放心,点点头:“那就好。吃饭吧。”

卓世清心事重重地吃过早饭,问权无染:“你可知当年与凌天霜大战的各门派长老还有谁存活与世。”

权无染一提起此事,脸色不由得凝重起来:“应该没了,当年,各大门派的掌门率其得意弟子数次围剿凌天霜,第一次是在当年万花谷,他们损失了一大半人,据说那山坡上的青草都染红了;第二次是在五月,——也就是你师父和星寂大师同时参于的那次,虽有高手助阵,但那些名门正派的损失依旧很惨烈;最后一次也就是最惨烈的一次是那年的十二月…这些你应该明白。自那次之后,该死的都死了,不该死的也死了。整个武林自那以后元气大伤,一蹶不振,再也没有像样的人才出现。

卓世清沉默良久,一阵唏嘘感慨,但他仍不死心地问道:“你的意思是说,这世上再无人知道当年那些事的真相?”

权无染摇头:“应该没人知道。凌天霜性格刚烈,嫉恶如仇,她说让在场所有的人为她陪葬,她说到做到。”

卓世清突然想起了胡侃侃,他的心不由得揪了起来,定定心神又说:“侃侃的生辰是在当年的年底,凌天霜最后一次被人围攻时应该是有孕在身,这些自诩江湖正义人士的人竟也下得了手?”

权无染哈哈一笑:“我曾问过家父一个见闻颇广的朋友,他猜测说当年你师父和星寂大师肯定是临时发现了这种情况才于心不忍,劝他们暂且放过凌天霜,等她分娩以后再做计议,但那些人不肯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因此双方不欢而散。你师父和星寂大师愤然离去。但不知后来他们怎么又卷入进去了。”

卓世清胸中热血上涌,百感交集,既有对师父的痛惜和怀念,又有对这些正义人士的鄙夷和愤怒,还有一丝隐约的心疼。

权无染说话间,正好有小童端上温好的淡酒上来。权无染举杯相邀,卓世清蹙着眉头连连摇头。权无染知道他在顾忌什么,笑而不语。

卓世清霍然起身拱手告辞:“你说的事我会留心。——如果我能找到白如玉的话。”

权无染对他很有信心,笑道:“你一定会找得到的。”

卓世清刚要抬步离开,权无染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脱口而出道:“对了,还有一件事忘了给你说,白如玉有一个不为人知的弱点,她虽然视人命如草芥,但却十分珍视女婴。你将来或许用得上。”

卓世清一脸不以为然,不过他倒是很好奇这个弱点的原因,遂反问了一句。权无染不欲多说,只笼统地概括几句:“说起来,我家与白如玉也有一些瓜葛。…这么说吧,在白如玉还不是白如玉的时候,我娘曾跟她有交情,当时还戏言说,如果她怀上的是女儿,我们两家就做儿女亲家,谁也未能想到,她的女儿三个月大时,竟被人仆人不小心摔死了。自那以后,白如玉便疯了。”

卓世清“哦”了一声,接道:“她即便会因痛失爱女而发疯,但也不会从一个贵夫人突然变成女魔头吧?”

“…应该是这样,有人说,是她丈夫怀疑她不忠进而怀疑女儿不是他的骨血,所以将女儿生生摔死。我只说这么多,卓兄若有兴致,可找别人打听。”

卓世清知趣的没有再问下去,因为他记得白如玉的前夫家跟权家颇有关联。权无染不方便说长辈不光彩的秘辛往事也不足为奇。

卓世清告辞离去,权无染客气地出门相送。

天地间一片洁白,雪光和日光交相辉映,刺得人双眼发痛。卓世清仍旧身着那件单衣,踏雪而行。权无染送他大氅马匹他一概拒绝,而他本身又不像缺钱的样子,权无染只能自我解释,他抽疯了。

“一个人一生中总得疯狂一回,不然岂不是白活了。”权无染对身边的小厮如是说。那小厮没甚悟性听不懂他话中的深意,暗自不以为然。

卓世清在到处寻找胡侃侃和白如玉。他的足迹遍布塞北和江南。每当他听到某地有女疯子和女侠出现,他都会尽快赶去,但每次都是失望而回。

日复一日,他逐渐学会了借酒消愁。有时他会喝得烂醉,然后拦着路上的行人问道:“你见过一个这样的姑娘吗?她大约十七八岁,她喜欢…”

在江南的小巷里他这么问过,在塞北的客栈里他也这么问过。他起初酒醒后会懊悔会尴尬,后来渐渐放开了。反正那些人谁都不认识他。

胡侃侃确实如她信中所说,她说服白如玉带着她和魏二宝出门游历去了。她们一般易容而行,因为白如玉的仇家太多,让人防不胜防。

她们一边游历一边修习武艺,有时还会顺便行侠仗义,再顺手赚点盘缠。她们合伙捉过知府重金悬赏的采花贼,抓过为害一方的人贩子,抓过数不清的山贼。

第一年,白如玉教胡侃侃的是一些基本功法和最简单的易容制毒术。师父教得极为认真,徒弟觉得一丝不苟。胡侃侃进步神速,第一年年底时,她已经能独自应对六七个山贼。当然这对于别人算不得什么,但对于她来说已经是了不起的成就。

第二年,修练的难度加大。白如玉对她更加严苛。胡侃侃咬牙忍了下来。在这期间,胡侃侃又有一件意外之喜。那就是,她无意中窥破了母亲留给她的东西的秘密。原来那尿布上画的是一座山峰,当她们一行人游览到一个名叫白鹿山的地方时,她突然想起了那块尿布,于是偷偷拿出来翻看,然后照着上面的标志,找到了那处极为隐蔽的山洞。那果然是一本秘笈,它不是前人留下的秘笈却是凌天霜个人修炼的总结。为免生事非,胡侃侃谁也没告诉,她只在私下里悄悄偷练。

转眼间就到了第三个年头,胡侃侃的功力已经不容小觑。外出三年,白如玉似乎有些厌倦了,她还想着要回去看自己的女儿,而胡侃侃此时也刚好在书中发现了另外一处地方,那就是青木崖。于是师徒三人商量着要重回故地。

胡侃侃期待的眼神顿时让白如玉心生警惕,她不放心地问道:“你给师父说实话,你是不是还想着姓卓的那个小子?”

胡侃侃听到卓世清的名字,只是云淡风轻地一笑。他对她来说,仅仅是一个熟人罢了。

她来这里时,只有十九岁的年纪,与原主只差一岁。再加上古今有别,她的实际成熟度甚至还不如原来的胡兰柯。这三年来,她进步的不仅是武功还有心智。在时隔三年之后,她回头想想那段感情,蓦然明白:也许,她伤透的不是心,而是自尊心,是一颗有着显性公主病和隐姓女王病的骄傲的自尊心而已。卓世清有一点真的感觉到了,她对他的爱并不深。

也正因为爱得不深,这场分离对她的爱情的作用正如风对火的作用相同:熊熊烈火被风越吹越旺,小火苗被风一吹就灭。而她的感情就是那个簇小火苗。

34、再相逢

胡侃侃她们三人暂时居住在青木崖。青木崖多山多树。山峰连绵无际,像海上的波涛起起伏伏,一直到天尽头。

白如玉带着两个弟子找了个地方安顿下来。魏二宝否则照料两人的生活,胡侃侃每日习武读书炼毒。闲暇之余,她也会帮着魏二宝做事。三个人的生活平静而充实。但是这种平静注定不会长久。

这天,魏二宝下山采买回来时,神色有些慌张,她一路小跑着喊着:“侃侃,不好了,有人在跟踪我。”

胡侃侃不以为意地笑笑:“怕什么,反正跟踪咱们的不止一个,早习惯了。”

魏二宝摇头:“不,这次不一样。”

胡侃侃的神色也随之凝重起来,因为她知道,魏二宝的直觉很灵验。有好多次她都是靠直觉逃出生天。

胡侃侃没再说话,她拿起雪亮的菜刀一板一眼的开始剁肉。无论前方多么危险混乱,饭还是要吃的,而且还要吃好。越危险她越要吃得丰富,这样才有力气对付敌人。

她们的午饭吃的是肉包子,馅鲜皮薄的鲜肉包子,白如玉只咬了一口便一正正经地吩咐魏二宝:“留一个给我的灵儿,她肯定爱吃这个。”

魏二宝正色答道:“师父放心,我早留好了。”胡侃侃若无其事地吃着包子。她跟白如玉在一起这么久,对她的很多怪癖都了如指掌。比如说,她吃到好吃的都会留一份给灵儿,看到好看的衣裳也会买一件给她。她有时还会做针线,不用说,那也是给她的。这个时候她是温柔最慈爱的,但此时也是最危险的。若有人不小心犯了她的忌讳,麻烦就大了。胡侃侃的适应能力极强,所以她现在一点也不怕白如玉了。你若是了解了一个人的全部弱点,她再强你也不会怕了。

白如玉下午时出去了一趟,胡侃侃没问她去做什么,对方不主动说,她从来不问。但是这一次白如玉却主动说了。

她看着胡侃侃说道:“很多人在找你。”

胡侃侃答道:“我知道,一直都有人找我。”

白如玉轻微地叹息一声,“这一次跟以前不同。你猜怎么着?——有人在苍龙岭附近找到了凌天霜的老巢,人们都说那里有很多无价之宝,有武功秘笈。但是那里也有很多机关,有毒蛇把守。他们还说你身上有打开宝藏之门的地图…”

魏二宝反问道:“这一次,我们要躲开吗?躲到哪里呢?”躲是魏二宝的习惯,其实,以前胡侃侃也有这种习惯。但是现在,她不想再躲了。有些事情躲也没用的,你一直躲它们就一直如影随行,还不如直接面对得好。

“我不躲了,磨了三年刀,我想杀几只猪试试刀功。”

她的话音一落,白如玉就欣慰地笑了起来:“好徒儿,有志气!”

胡侃侃虽然豪气干云,但终究还是底气不足,因此她又说道:“我只怕学艺不精,丢了师父的脸面。”

白如玉冷笑几声,说出的话却十分耐人寻味:“你不会丢我的脸,要丢也是丢你娘的脸。况且,”说到这里,白如玉充满恶意地笑着:“你丢了脸没关系,因为你赢得起也输得起。那些最要脸皮的江湖豪杰丢了脸才最有意思,他们丢不起人。”

胡侃侃被她这么一说,心情也随之飞扬起来:“师父说的是,我有什么可怕的。”如果她输了,她有的是办法逃脱。如果她赢了,呵呵,那就等着看好戏吧。胡侃侃曾在凌天霜的另一本日记看到过,凌天霜当年之所以被天下人围攻,陷入四面楚歌之地,大部分原因是她初出茅庐之时,年少气盛,挑战众多名噪一时的武林前辈。这些人不能接受自己输给女人的事实。脸面和自尊让他们空前团结。——事实上,男性团体也只有在对付女性时才会彻底团结起来,连外敌都不能。

外面风声鹤唳,风起云涌。胡侃侃和白如玉倒也没有太紧张,甚至胡侃侃还忙里偷闲地带着魏二宝出去逛一逛,当然,她们是易了容的。胡侃侃也是后来才发现自己有易容的天赋。她的易容水准有时候连白如玉都分辨不出来。

胡侃侃今日装扮成一个大家闺秀的模样。她身着素衫杏裙,迈着纤纤细步,笑不露齿,行不动裙。魏二宝自然当仁不让地成了跟班小丫头。

主仆二人登上了城中最热闹的青风楼。

胡侃侃找了一个光线不大好的角落坐下来,她能看清别人,别人却看不清她。

大堂里的客人越聚越多,众人猜拳行令,说笑声议论声嗡嗡不绝。

“伙计,把你们的招牌菜上四道。”

胡侃侃一坐下,就脆声对招待她的伙计如是道。她的声音又娇又柔,神情明媚动人。那伙计一见她果然比对其他人殷勤多了。

当下响亮地应道:“好咧,很快就来。”

胡侃侃的声音猝不及防地撞入正在默默喝酒的卓世清的耳中,他的心神一阵激荡,猛地转过身来,循着声音盯着斜对面的两个女子,他在心里暗暗比较着。

那是个衣着素净,气质幽雅清淡的姑娘,她正小口小口的抿着茶,说话细声细语的。

她们的身材不像,这个姑娘比她高瘦;她们的打扮也不同,她不喜欢穿这样的衣裳;她吃饭不会这么小口小口的…卓世清一条条比较下去。他长时间的注视,自然会引起胡侃侃的警觉。

当胡侃侃的目光掠过那个盯着她们的人时,她不禁一怔。

她面前的卓世清已与三年前大为不同,他的神情萧索落寞,往日那清澈的眼神此时就像幽潭一般深不见底。他的整个人的气质也随之大变。以前的他给人的感觉就是一个正真、坦荡充满浩然之气的江湖大侠。他虽然卓尔不群、器宇轩昂,但不会给人太深的印象,就像一泓溪水,虽清但毕竟太浅。不会给人深究的欲望。但如今的他就像神秘的深渊一样,让人不由自主的会猜测他究竟有什么样的过往和故事。原来改变的不仅仅是她自己。

胡侃侃看到他,心里微微起了一阵涟漪,就像轻风拂过池塘一样,但涟漪毕竟只是涟漪。所以下一刻,她便坦然自若地转过脸来,装作不认识对方。

魏二宝看到卓世清心中也暗暗吃了一惊,好在这几年她早已磨练得学会不动声色。她偷眼观瞧胡侃侃没有相认的意思,她也很快便一脸淡定地回过头继续品茶。

卓世清还在盯着胡侃侃看。虽然不太确定,但他还是决定上前问个清楚。

他起身礼貌而熟稔地问道:“这位姑娘,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这一句话第一次说时,他十分窘迫不安;第二次他说得略略顺畅些,第三次,第四次…到后来,他简直可以脱口而出。期间,也曾有被认错的女人暗生情愫。卓世清一发现这个问题,便留下银子谢罪,明确告诉她们,他在寻找自己的未婚妻。那些女人感动于他的痴情,有的真心祝福他们,有的会许诺帮着他寻找,还有的会趁机勾引…三年中,卓世清见识了各式各样的女人,这其间的见识让他对女人的认识飞速提升,超过了他以往二十多年的总和。

卓世清礼貌地盯着胡侃侃看着,不肯放过她脸上的任何表情,这三年中他学会了用这种目光看女人,既能看清楚,又不引起对方的误会和怒骂。

胡侃侃压下心中那股不知因何而起的酸涩和怅然,她一脸娇羞,用手绢捂着嘴,咯咯笑,“奴家姓贾,家住…哎哎呀,这位公子,你好生唐突。”

“…”魏二宝强行忍住才没发出笑声。

卓世清骤然明亮的目光一点点地黯淡下去,就像皎洁的月亮被乌云遮住一样。他一脸失望,自嘲一笑:“对不住,姑娘,在下是唐突了。”

胡侃侃做的戏很全套,她微微嘟起嘴,显得既失落又恼怒:“哼,这人真是的…”

魏二宝配合得天衣无缝,小声道:“小姐,奴婢这就去打听打听。”

卓世清苦笑一下,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留下一块银子给掌柜,“那两位姑娘的帐一起结了。”掌柜“哎”了一声。

魏二宝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摇摇头,不胜唏嘘,她小声说道:“你真的不理他吗?他看上去很可怜。”

胡侃侃不大欢迎这种话题:“别说他了,换个话题。”

“好吧。”

35、血火中的相认(上)

卓世清黯然离开了。胡侃侃怔怔地看着面前的杯盘,默然不语。这时,从清风楼的大门处又走来了一行提刀挎剑的江湖人。其他食客好奇地抬头望了一眼,旋即又低下头继续吃饭。

那帮人昂然而坐,叫了酒菜,一边吃喝一边旁若无人地大声议论。

一个说道:“大师兄,怎么这几日雁城的江湖人士越聚越多?”

另一人接道:“他们爱怎么聚怎么聚,跟咱们无关。”

胡侃侃带着魏二宝在街上走动,主要目的就是打探消息。她自然十分留意这些对话。只可惜这些人知道得也不多,说来说去尽是一些不入流的江湖秘闻。

胡侃侃不禁有些失望,她正要起身离开,到别的酒楼再打听打听。恰在这时,有人惊呼道:“铁嘴李来了!”

有人好奇地问“铁嘴李”是谁?被问的人翻了个白眼,得意地说道:“呵,你连他老人家都不知道,江湖上有名的百事通,这世上没有他不知道的事情?”

“哦?”问的人将信将疑。

“李先生。”

“李先生。”

饭店的掌柜和伙计以及相熟的客人,纷纷起身招呼。

铁嘴李身着一袭青色布袍,生就一副福态可亲的相貌,对谁都是和和气气的。他慢慢悠悠地摇着一柄黑色扇子,迈着悠闲的步子缓缓走来,脸上带着微笑向众人略一拱手,一撩衣袍在大堂中央的椅子上坐下。

众人已经开始迫不及待地发问了。

“李先生,这么多江湖豪杰纷聚雁城到底所为何事?”

“听说苍龙岭上有凌天霜留下的重宝,是真是假?”

一个接一个的问题抛了出来。

李铁嘴不慌不忙,胸有成竹的给予解答。

“…这些问题嘛,小老儿倒是略知一二。二十一年前的那场让天地变色的武林混战你们想必还记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