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云教的武功其实是也有偏狭之处,久习此功会让人性格愈发偏执、激烈,——习武之人都知道,武功和性格也是相互影响的。不但是武功,世上任何一种事情,浸习久了都会对人有影响。而且这种功夫排斥性很大,大有一种唯我独尊的霸道气势。别的门派可以兼容并蓄,唯独它不行。侃侃不知轻重,贪多求速,偷偷练习,又无高人教导,对心法一知半解便强行催动真气所以才会走火入魔。”

“那要怎么办?”

叶沧云神色凝重,叹息道:“轻者会像白如玉一样半疯半颠,重者不可预测。我们只能慢慢摸索,同时还要寻求其他杏林高手的帮助。”

叶天秋秀眉蹙结,低头不语。

叶沧云又补充道:“而且,据说犯这种病的人会将他们心里敢想不敢做不敢暴露人前、甚至他们自己也不知道的想法,都有可能显露出来。我听说过,当初曾有一个男人练习此功发疯后被人发现他喜欢男子;还有一个本来高不可攀、清冷孤傲的名门之女发疯后非要上青楼当花魁;还有一个武林高手竟然喜欢穿女装…”她越说下去,叶天秋的心情越沉重。

三天后,白如玉恢复了部分体力能下床走动了。卓世清的伤口也渐渐愈合。唯独胡侃侃还是老样子。叶沧云小心翼翼地给她扎了两根银针,暂时控制住她的暴力行为。做完这一切,她一边擦着汗一边嘱咐道:“千万别刺激她,否则极有可能再度发疯。她要做什么尽量顺着她。”

卓世清这几日都沉浸在失而复得的巨大喜悦中,胡侃侃要做什么,他当然会顺着她。

众人陆续离开后,胡侃侃仍在沉沉入睡,屋里只剩下了他们两人。窗外春光正好,满山的鲜花像五彩的锦缎一样铺满大地,如果是在平常,她肯定喜欢满山遍野的乱跑,还会时不时夸赞那些他早已司空见惯的山川美景。可惜,活泼好动的她却只能躺在床上沉睡不醒。

没有旁人在身边,卓世清终于可以放开自己的眼睛彻底地将她看个够看个饱。他用那粗糙温厚的手掌轻轻摩挲着她的细嫩的脸颊。这张脸跟三年前已有所不同,它褪去了两腮的婴儿肥,变得更小更秀丽。她的眉更浓,发更黑。她的唇,这张曾在他的梦里出现无数次的红唇比以前更饱满诱人…

他那深邃的目光软得像春水一样,他痴痴地贪婪地看着床上的这张脸,他的胸腔中被压抑的一股情潮轰然涌出淹没了他的理智。他的脸越来越低,贴在了她的脸上,他轻柔地磨蹭着。那种温暖美好的触感让人流连忘返,心底感到满足的同时又有一丝酸胀感。

卓世清正在感慨之时,不曾想,胡侃侃突然睁开了双眼。

“侃侃…”卓世清惊喜交架,大声叫道。

胡侃侃用陌生的眼神打量着他,她的眸中流露出一种斜睨众生的狂傲之气。接着,她一抬腿将卓世清从床沿上踹了下来。卓世清本可以轻松躲开,但为了顺遂她的心意,他还是受住了。连十一刀他都能接住,更何况是这一脚。

“侃侃。”

胡侃侃怒目圆睁,一脸威严地怒喝道:“是谁准许你上朕的龙床的。”

卓世清一时语塞:“…”

胡侃侃逼近一步,痛苦而又无奈地说道:“你这么恃宠而骄,不过就是仗着朕喜欢你。”

卓世清怔怔地看着她,还是不知道接什么话好。

恰在这时,有人在门外禀报道:“权公子和聂公子来看望门主和胡姑娘。”

卓世清心神不宁地应了一句。

胡侃侃比他更积极,她整整自己的衣裳,龙行虎步、趾高气扬地走了出去。

当她看到门外的权无染和聂胜琼时,顿时双眼放光,用屈尊纡贵的态度矜持地问道:“你们两个可是今年新入宫的秀男吧。朕来看你们了。”

两人面面相觑,一时惊呆了。

权无染的反应比较快,很应景地微微一躬身:“吾皇万岁,谢主隆恩,不过微臣不是秀男,而是安南国的使臣,替陛下送贡品而来。”

“哦。”胡侃侃笑容可鞠,拖长声音答了一句。

权无染趁机向卓世清投去询问的目光。卓世清也是一脸疑惑。他只好叫来叶沧云和叶天秋两人。叶沧云言简意赅地解释了胡侃侃的病因和病症。

权聂两人听罢,自然又是一阵唏嘘感叹。两人都表示会帮着她寻医问药。

卓世清更是百感交集,他长长吁了口气道:“我会尽力找人治好她的病,就算她一辈子都好不了也没关系,我会杀光她的仇人,解决她的麻烦,然后一直陪着她。”他的口吻很平淡,像是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听的人却微微有些动容。

叶天秋出神地盯着他看了片刻,嘴唇动了动却没接话。

胡侃侃安静了一小会儿,又开始折腾起来了。

她看着卓世清,一脸凄苦地笑着:“尔康,一个破碎的你,怎么帮助一个破碎的我。”

众人:“…”

四周一片寂静。

权无染觉得自己应该安慰一下卓世清,便笑道:“卓兄,人生无常,我们要学会苦中作乐,你该这么想:你能借此机会好好了解一下侃侃的为人,这对于你这种不了解女人的男人来说未尝不是好事。”

聂胜琼也跟着安慰道:“是啊,先哲曰:男人越了解女人就会越喜欢她。”

叶天秋瞥了聂胜琼一眼,不以为然地说道:“那先哲有没有说过,女人越了解男人就越鄙视他。”

聂胜琼讨好地对叶天秋笑着。胡侃侃若是神智清醒,一定会奇怪都三年了,两人的感情怎么还是没进展。

胡侃侃这会儿已经将目标从卓世清换成了叶天秋,她深情地看着叶天秋,深情得让聂胜琼身上直起鸡皮疙瘩。

“小燕子,我真的好喜欢你,不管是那个刁蛮任性的你,活泼可爱的你,还是现在这个楚楚可怜的你,我都好喜欢好喜欢。”

叶天秋吓得后退数步,求救地看着叶沧云,叶沧云默默摇头,表示自己爱莫能助。

不过还好,胡侃侃是个雨露均沾的人,她很快就宠幸到了权无染身上:“书桓,你不要过来,让我飞奔过去!”

权无染用力地拍拍卓世清的肩膀,用一种节哀的眼神看着他:“记得我的话,多多苦中作乐吧。”

胡侃侃还没有飞奔过去,权无染自己先奔了。

38、走火入魔(二)

卓世清的身体稍一恢复便要去找阴无极秋后算帐。阴无极逃遁的本领比白如玉还强,卓世清自然是无功而返。据魏二宝交待,阴无极应该伤得不轻。胡侃侃武功进步神速让卓世清是忧中带喜,她好歹有了自保能力。她的身世注定一生不会太平顺,而他不可能时时刻刻都在她身边。

就像这次一样,当时他刚好在无意中听到两个农妇闲叙家常,说某村有一户人家生了五个女儿,夫妻俩想生儿子就将才三个月大的第五个女儿以十两银子的高价卖给了一个人,而那个领头的看上去阴阳怪气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卓世清当时就留了心,遂上前细细打听。根据农妇的形容,他怀疑那人就是阴无极。这几年来,不止他一个人在找胡侃侃,其中自然包括姓阴的。为了达到快点找到胡侃侃,他有好多次悄悄尾随阴无极等人身后。她是不是已经回来了?想到这个可能的猜测,卓世清的心情十分激动,在路上他遇到了追随阴无极的叶天秋。他们是找到了胡侃侃,但终究还是晚来了一步。一思及此,卓世清心中就悔恨难当,怪自己没能及时赶到她身边。

卓世清为了医好胡侃侃的病,已经命人在各处贴上重金悬赏告示,广招天下名医。叶沧云也在积极寻找她的师父——一个医术高超的游方女道士。权无染回去后便送来了一车贵重药材。聂胜琼自然也有所表示。众人虽然积极奔走,无奈收效甚微。胡侃侃仍是疯疯癫癫的。

这日,趁着天气晴朗,卓世清得了空带着胡侃侃在山间游玩。今日的她尚算安静。一路摘花折草玩得不亦乐乎。卓世清像父亲带着女儿一样,耐心地哄着劝着,尽力满足着她那千奇百怪、形形色/色的要求。

“我想要那朵悬崖上的紫花。”

“好,我去摘。”

“我想要树梢上的那片会发光的叶子。”

“好,你等着。”

“你给我捉小蝌蚪。”

卓世清被她指使得团团转。胡侃侃的身上似乎有无穷无尽的精力,她的想法一会一个变化。一个时辰下来,卓世清简直比累了一天功还累。他苦笑着看着面前这个天真无邪的人儿,温柔地说道:“侃侃,你累不累,哥哥抱着你走好吗?”

胡侃侃睁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睛,轻蔑地嗤笑一声:“你是谁的哥哥?本小姐怎么可能有你这样的哥哥?”

卓世清一点也不恼,继续逗着她说话:“那你说你是谁?你叫什么名字?”

胡侃侃把刚编好的花环戴到头上,用手捊捊鬓发,再轻吹一下额前的刘海,搔首弄姿、无比自自恋地扭着身子嗲声说道:“我是西门小恨恨,乃江湖第一美女。”

卓世清怔了怔,一本正经地点头:“对,你是江湖第一美女。不过,你不叫西门恨恨,你是卓夫人,我就是你丈夫,你除我之外不能随便跟着别的男人走,知道吗?”卓世清说到这里,心情莫名地沉重起来。江湖上败类很多,一个美丽而心智不全的女子是十分危险的。不过还好,在苍龙岭还是比较安全的,他以后一定尽量不让她离开自己的视线。

“来,我抱着你走。我们该回去吃饭了。”卓世清耐心哄着她,胡侃侃头上插满了鲜花,脖子上还挂着花环,她确实玩累了,便乖乖地张开双臂让卓世清抱着走。她玩高兴了,卓世清也顺便得到了不少福利,比如被她扯扯耳朵,揪揪头发踹上几脚之类的。有时她兴致上来,还会响亮地“啵”他一下。

卓世清在欢喜满足之余还不忘谆谆教诲:“侃侃乖,只准对我这样知道吗?”

胡侃侃不胜其烦地摇头摆手:“唉,为什么每个见过我的男子,都想得到我,不要呀!帅哥们!可不可以不要靠近我呀!我消受不起呀!我可不想英年早逝,收这么多相公。只会让我吃不消,天天陪着他们做着爱做的事,少做几次不行呀!不要呀!谁来救救我呀!我不要这几头猪哥,哦不是,是帅哥天天找我妖精打架…”

卓世清:“…”他气得心里冒火,真想好好惩罚她一顿。他火从心头冒,恶向胆边生,他瞪着胡侃侃,决定做一回无耻小人。决心下定,下一刻,他的唇狠狠地吻上了那近在咫尺、朝思暮想的樱唇,胡侃侃先是微微抗拒了一下,很快,她就觉得这个新游戏很有意思便全力配合起来。

卓世清紧紧抱着她,在她唇上辗转吮、吸一阵方才恋恋不舍的离开,他喘息着低声重复刚才的话。也不知胡侃侃听进去没有。

两人回到山上时便到了吃午饭的时间,吃饭时胡侃侃也不安静,在椅子上扭来扭去。卓世清心一软,便干脆将她抱到腿上箍着她一口口喂饭。幸亏旁边没有别人,否则让人看到他这副威严尽失的情形,不知对方做何感想。

卓世清认真地喂她吃饭,她每多吃一口,他心里就多一份满足。他抱着她时,心中某处地方蓦地变得柔软起来,整个人觉得莫名的温暖充实却又带着一丝难以言说的酸涩,像是某个不知名的缺口被填满了一样。这种异样的感觉在他以前接近时也曾经有过,只是那时他并不曾深究罢了。卓世清情不自禁地将胡侃侃搂得更紧,细细地体味、享受着这种感觉。

窗外的阳光跳跃进猫进屋来,照在紧紧相拥的两人身上,暖暖融融地,让人忍不住想小睡一会儿。事实上,他们两人确实这么做了。胡侃侃吃饱喝足了,窝在卓世清怀里先行睡过去了。接着卓世清受了她的感染也跟着犯困。

不知睡了多久,门外突然响起了不识相的敲门声。

“谁?什么事?”卓世清蓦地醒来,一边问话一边将胡侃侃抱到屏风后面的小床上。

来的正是卓世益,卓世清若无其事地问道:“说吧,什么事?”

卓世益面有难色,说话也不免吞吐起来。

卓世清皱眉,卓世益只好硬着头皮继续说道:“是…小师妹的事,她病得很厉害,这两日几乎水米不进。你看这…”

卓世清像是突然想起了苍龙岭上还有卓姗姗这号人物。

他板着脸问道:“这三年来她在青龙院里都做过些什么?”

卓世益正色道:“大师兄,我觉得你也许多疑了,小师妹一直很安份,一直在院子里读书绣花,从未和外面的人联络过。”

“可是她以前的行为,她对侃侃所做的事,让我不得不怀疑她的动机。”

“小师妹已经承认了,她因为胡姑娘的身世对她有怨恨忌惮之心,更怕大师兄喜欢上胡姑娘,遂对起了妒忌之心。”

卓世清摇摇头,仍坚持已见:“我不想听她的解释,就让她好好呆在青龙院吧。待我忙过急事后会认真探查当年的真相。”

卓世益目光闪烁,嘴唇动了动,想再说些什么,最终还是咽了回去。有些捕风捉影的事他实在不敢开口。

卓世益刚走,又有人来报说,叶天秋权无染等人又来看胡侃侃了。当然,聂胜琼自然也跟了过来。

叶天秋和叶沧云先问了胡侃侃的情况,权无染则是先慰问卓世清一番,并表示深切的同情。

权无染顿又顿,又说道:“托卓门主的福,家父的身子已经大体痊愈,下月是他的五十大寿,卓门主可携胡姑娘来凑个热闹。”

卓世清兴致缺缺:“再说吧。”他对权父这样的男人着实有些不齿,但对方是毕竟是朋友的父亲,所以他也不好公然蔑视。

“侃侃呢?”聂胜琼美目四顾,没见到胡侃侃他似乎觉得有点缺了什么。

他的话音刚落,胡侃侃一步三摇的走了出来。她自己又换了身衣裳,穿得层层叠叠的,打扮得花枝招展、不伦不类。

叶沧云最关心病人的情况,她笑吟吟地指着叶天秋问道:“你认得她吗?”

胡侃侃淡淡地扫了叶天秋一眼,然后原地转了一大圈,以手抚脸,无比自恋地说道:“我不认得你们,但你们一定认得我。我叫冰莲怜月,六岁上清华,十岁上哈佛,十一岁成为银河公司的董事长。美丽绝伦的我有着齐腰的七彩头发,血红的让人不忍直视的双目,樱桃般的小嘴,莲藕似的胳膊,哎呀,我怎么那么美呢…”

众人:“…”

权无染自认见多识广,可是仍然不完全理解她话里的意思。

胡侃侃又转了一圈,接着说道:“本小姐已经二十岁了,向我提亲的帅哥,数都数不尽啊。谁叫我长得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以下省略五十个形容词,可这真的不是我的错啊!”

权无染厚道地背过脸去。聂胜琼两腮不住抽搐,强忍着笑意。

胡侃侃突然指着聂胜琼惊叫道:“陌上谁家少年,足风流够俊俏,你若敢脱,我就敢看。”

聂胜琼俊脸微红,这也太赤/裸裸了吧。不过,他怎么觉得她疯癫时也是那么有趣可爱?卓世清的脸色十分地不好看,他不是因为她的发疯,而是因为她的某些话。

胡侃侃仍在自说自话:“一看到你,我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失控了…”

她还没失控,卓世清已经要失控了。他不在乎她发疯,不在乎她折磨他,但她十分在乎她如此惦记别的男人。

39、走火入魔之正室之威

权无染看着也觉得十分有趣。他对女人有独家看法:“如果一个女人连疯癫时都是那么可爱,那她平常一定更有意思。这世上的美人很多,但有趣的美人就少了。”

卓世清听他这么说,心里十分不舒服。他瓮声瓮气地接道:“多谢夸奖。”他转过身哄胡侃侃进屋,胡侃侃是个人来疯,怎么也不肯进去。她的眼睛滴溜溜地在权聂两人身上掠过,那灿烂的笑容多次让卓世清犯酸。

权无染正色道:“卓门主,你这里要是不方便,权某可以把胡姑娘接到权家小住。毕竟我们两家也算有旧,照顾她是份内之事。”

卓世清的眸中泛着冷光,淡淡说道:“不必了,我的妻子无需他人照顾。”

权无染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

卓世清突然想起了岭上还有一个人正愁没处打法,语气稍稍转温:“我这里倒还有一个与权公子有旧的人。”

“谁?”

“白如玉。”

“哦。”

权无染笑吟吟地看着卓世清没接话茬。如果说胡侃侃的发疯是可爱的有趣的,那么白如玉就是十分可怕的了。也亏得苍龙岭高手如云,一般人是不敢冒这个风险收留她的。自然,卓世清收留她,纯粹是为了胡侃侃。

白如玉仿佛跟众人心有灵犀似的,卓世清刚提过她,不多一会儿,她就跑出来了。负责照顾她的卓世凡在后面紧追不舍。

白如玉仍旧一身白衣,她的脸色因失血过多显得十分苍白,但精神看上去很不错。她是奔胡侃侃而来。魏二宝一路小跑跟随着白如玉,她一看到胡侃侃便远远地招呼道:“侃侃,你还好吗?”

胡侃侃不屑地哼了一声,袖子一甩,脑袋一扬,傲然说道:“谁是侃侃?我是卓府的夫人。”

魏二宝惊讶地“啊”了一声。真是好样的,即使在病中也没忘了吊男人。

卓世清听到“卓夫人”三字,心情终于好了一些,他脸上的神色渐渐转柔,温和地对胡侃侃说道:“我让她来陪你好不好?”

胡侃侃歪着头打量着魏二宝,目光闪烁,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魏二宝自然十分乐意陪伴胡侃侃,别的不说,如此一来她的行动会自由很多,陪着白如玉时,苍龙岭的人处处防备着她们。

魏二宝得到卓世清的允许留下来照顾胡侃侃,可是麻烦又来了,白如玉死活不肯再回去,她也要留下来。卓世清看她对侃侃和颜悦色,又一想她们毕竟一起生活了三年,她应该不会伤害侃侃,最后只好勉强同意。

从下午开始,胡侃侃就变得十分正常乖巧。权无染和叶天秋等人离开时,她还让魏二宝准备了礼物。更让人称奇的是,晚饭时她竟然亲自下厨做了一碗汤。卓世清看着她端上来的羹汤,心软得一塌糊涂。说不清是感动还是欣慰。

“来,保侃,坐过来,我们吃饭。”

胡侃侃却没有像上午一样坐到他腿上,她规规矩矩地坐在一旁,神色端庄而严肃。卓世清越看越觉得哪里不对劲。

两人就这么别别扭扭地吃完饭了。饭毕,胡侃侃便施施然回房了。过了一会儿,魏二宝推门进来,一本正经地说道:“老爷,夫人请你回房休息。”

卓世清差点喷茶,老爷?这又是哪一出?

魏二宝见卓世清一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糊涂样子,只好小声解释道:“你没发现,她安静端庄了许多吗?她这是在扮贤惠夫人呢。——以前我们为了躲避仇人常常易容,什么夫人小姐丫环农女我们都扮过,我估计她是上瘾了。”

卓世清默默点头,原来如此。

他站起身来,“我去看看。”

当他来到胡侃侃的房中时,她立即小步迎上来殷勤地替他宽衣解带:“相公,今日是不是该宿在我房里了?”

卓世清:“…”

胡侃侃以为他是在犹豫,她气得一甩袖子,背过身子小声抽泣道:“我可是你们卓家八抬大轿抬进来的,数十年来,我克勤克俭侍奉公婆服侍夫君,我的贤名天下谁人不知?可惜红颜未老恩先断,你说,你是不是另有新欢了?”

卓世清不禁气结,哭笑不得地辩解道:“侃侃,我除了你之外哪有别的女人?”

“你有,你肯定有!”

卓世清被折磨得无法,只好说道:“那好吧,我今日就宿在你房里。这下你总该放心了吧。”说到这里,他的心中不禁开始发苦。他是一个正常的男人,而且正值血气方刚的年纪,让他宿在心上人的房中对他无疑是一种折磨和考验。

室内一灯如豆,胡侃侃已经喜滋滋地帮他脱了外裳。卓世清的身子被她无意中弄得颤了几颤。他最后决定先下手为强,打着要当“贤夫”的旗号反客为主,为她除去头饰,又帮她梳理了头发,一步一步循序渐进地哄着她上床睡觉。也许明天早上她又会换上另一个办法折磨他了。如果可以选择,他还是宁愿她当那个西门小恨恨。

等到她收拾妥当,卓世清一边柔声哄劝一边轻轻抱着她放到床上,再替她盖好被子。窗外,万籁俱寂,他的心绪却难以平静,种种思潮汹涌而至。如果不是侃侃突生意外,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会有如此细腻温和的一面。经过这些日子的磨砺,他从一个不懂得照顾人的笨手笨脚的门外汉变成了一个如今的这种样子。因为她是病人,他的拘谨少了许多,渐渐地就把他曾经严格遵守的清规戒律抛之脑后。他只想用自己最想用的方法来照顾来她…

卓世清一直和衣而卧,直到胡侃侃睡熟了才蹑手蹑脚地离开。

第二天清早,卓世清起床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看看胡侃侃,魏二宝已经起床了,正在照料白如玉梳洗。

白如玉一见到他,神情和悦地招呼道:“女婿来了。”

卓世清张了张嘴,怔了一下才反应道:“…丈母娘早。”

胡侃侃还没有起床,他进去看了一眼就离开了,今日他还有事要办。

青龙院中,百花竞艳,草木明绿。院中央的水池旁立着一个白衣绿裙的纤瘦女子,此时,她正临风而叹,对水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