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醒来,就听魏二宝风风火火地跑进来说,昨晚闹鬼了,而且还是一个身穿白衣的女鬼。卓世益等人亲眼看见的。

胡侃侃才不相信这世上有鬼,八成是人搞的鬼。此后一连数日,仍时不时地有鬼影出现,奇怪的是,岭上高手如此众多也未能将她捉住。那鬼来无影去无踪,而且并不伤人。

在闹鬼的第八日,胡侃侃在山间游荡时再次偶遇卓世益。她一见到他,不禁暗吃一惊。这个人的变化着实太大了。以前的他相貌虽不出众,但看上去正气凛然,憨厚敦实。如今的他却是身形瘦削,脸色白里带青,眼窝深陷,一双无神的眸子布满血丝,红得吓人。

胡侃侃想和上次一样仍是面无表情地擦身而过。可是,卓世益却不打算放过她。

他闪电一般地抓住了她的衣袖,用阴冷而低沉的声音质问道:“妖女,你没疯对不对?你是在装,你和你娘那个老妖女一样残忍。她杀了师母,你虐杀了姗姗。”

胡侃侃试图挣脱他,冷冷地答道:“是她先要害我的,而且不止一次。”

卓世益根本听不进去她的辩解,毋宁说,她的辩解把他彻底惹恼了。他恨恨地盯着她,咬牙切齿地说道:“都是你!如果没有你,苍龙岭上仍会和以前一样,没有你,大师兄也不会变,没有你,姗姗也不会死。她死得好惨,她天天给我托梦说,说她看不清自己的脸。”

胡侃侃觉得已经没有必要再和她计较下去了,她扬手一掌劈向卓世益的面门,想迫使他松开自己。可是卓世益的功夫也不弱,胡侃侃的功夫重在轻灵躲闪,如今近身搏斗根本不是她的所长,两人交手几个回和,便被卓世益占了先机,稳稳地钳制住了她的双手。他施展身形,飞快地将胡侃侃拖到断崖边上。他残忍地笑着,叫嚣着:“你下去吧,你不是装疯吗?我就说是你自己不小心掉下去的,哈哈。”

胡侃侃吓得腿脚发软,根本不敢看脚下的万丈深渊,她忽然急中生智,扭头对着身后叫喊:“世清——”卓世益不禁一惊,他脸色大变,急忙扭头向身后看去。胡侃侃早就等着这一刻了,她一扭手,手脚同时使力,极为艰难地向后退了一步,接着极快地拔起一根簪子狠狠地向卓世益的背部刺去。卓世益“啊”地一声惨叫起来,他终于放开了胡侃侃,身躯情不自禁地蜷曲着。胡侃侃不暇思索,抬起脚,助他最后一脚之力,将他踢下了深渊:“你去陪卓姗姗吧。”

山谷中传来了卓世益惊恐的回声,那是他坠崖的途中发出来的。

回声过后,再无声响,山谷一片死寂。胡侃侃在地上呆坐了好一会儿,待心情平静下来,才起身缓缓往回走,她的双腿像绑了千斤巨石一般沉重。她又杀了人,江湖上杀人不稀奇。不过,她杀的是毕竟是卓世清的师弟。

第五十一章 坦白

胡侃侃略有些踉跄的慢慢往回走,她的腿起先还有些发软,走了数十步才渐渐恢复正常。她停住脚步,忍不住回头去看卓世益掉落的那个地方,空山岑寂,春风清劲,吹得断崖上的青青碧草起伏得像绿色的波浪。往上看,碧空万里,一只鹰在独自翱翔。

良久以后,她的七魂六魄终于彻底归位。来到这里三年多,她是有失有得,最明显的地方就是在无数的历练中,她的身体反应快于大脑。很多时候,往往在她的脑子还一片空白时,身体已经

做出了本能的反应。刚才对付卓世益时大概就是这种情形吧。也许是,也许不是。

胡侃侃就这么一路饱看风景,在山间水边流连踟蹰。她在溪水中洗脸、濯足、戏水,彻底洗净后,就坐在溪边的岩石上发呆冥想,听溪水叮咚作响。

天色由明变暗,夕阳西下之时,有人找到了她。那人不是卓世清却是权无染。

胡侃侃看到是他,不禁暗暗松了口气,抬头冲他勉强一笑,仍旧坐着不动。

“有很多人都在找你。”权无染撩起衣袍在她旁边的岩石上坐下。

“我知道,可我不想见他们。”

“连我也不想见?”权无染嬉笑着问道。

“你怎么来了?”她发现他最近来得似乎很勤。

“哦,我来这里,一方面是被某人强行邀请,——我最近有一批生意要和聂家合作。方一面呢,”权无染觑着胡侃侃笑吟吟地说道:“主要是想来看看你,我已经很久没见过这么有趣的人了。”

“哦。”胡侃侃很平淡地应了一声,她看上去心绪不佳。权无染及时调整表情,很快便换上了一副严肃正经的表情,“对了,刚才在山上碰见白如玉,她问我当年订下的口头婚约还做不做数,你说我该怎么回答她?”

胡侃侃不禁笑了一下,她自然记得白如玉的女儿跟权无染那没有作数的婚约。只是白如玉为何这么问?难道她已觉察出她和卓世清之间的隔阂,然后提前替她寻找下家?

权无染站起身来,“回去吧,…二妞。你的大牛哥到处找你,该面对的终究要面对。况且,你那时正在发病没什么大不了的。”他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胡侃侃微微垂着头跟在他身后,默然片刻,她问道:“权公子,问你一个问题。”

“问吧——家财、年龄、婚事皆可。”

胡侃侃轻笑一声,接着问道:“假如你处在卓世清这样的地位,你会怎么想?”

卓世清的神色蓦地端肃起来,似在沉吟,过了一会儿才答道:“这个问题我还不好回答你,你知道的,这世上的人千差万别,不同的人对待同一件事一般都有不同的看法。有时候我们甚至很难说清楚谁对谁错。我如此想并不代表别人也这么想。”

胡侃侃若有所思,低声道:“是啊,你是你,他是他。有些事还是当面说清比较好。”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往回走,胡侃侃走得极慢,权无染也不催她,随着她徜徉在春日美丽的黄昏中。

有权无染陪着,胡侃侃的心情莫名地轻松起来,同时她也有了说话的欲望。权无染静静地听着,时不时插上几句,不知不觉中,他们已走到了路的尽头。

分别时,权无染颇有些依依不舍的架式,他故作深情地说道:“侃侃,有空的时候多想想我,想换人先考虑我。”

胡侃侃微微一笑,转身离开了。权无染让她蓦然记起了当年的一个好哥们,他和权无染差不多,家世不错,长相俊美,性格风趣幽默,但他同时又很叛逆,不走寻常路。十几岁开始就引得不少怀春少女脸红心跳。那些年,他们一起干过不少坏事,他还帮她捉弄过不少男生。奇怪的是,他从来不在胡侃侃的倒追名单上。她曾笑言说自己是“兔子不吃窝边草”。高中时,他去了国外,再后来他们的联系渐渐少了。在她穿来的几天前,他们还通过电话,她记得他在电话里说:“侃侃,你知道吗?你是个傻瓜,你被自己欺骗了。我才是你要找的人,才是最了解最喜欢你的人…”

胡侃侃沉浸在漫无边际的遐想中,她的前世今生诡异地充满着各种各样相似的境遇和惊人的重合。人们说,历史总是惊人的重复,那么人生和轮回也是如此吗?

她正想得入神,突然听到有人叫道:“侃侃。”

“啊?”胡侃侃不自觉地应了一声。

这次叫的人正是她一直想避而不见的卓世清。

他在紫灰色的暮霭中缓缓向她走来,他的步伐十分滞重、迟缓。

他在她面前站定,声音平板地说道:“你早已经好了。”

胡侃侃的心头无端涌上一股苦涩,她黯然答道:“也不很早,我…”她想解释点什么,但话到嘴边又停住了。

卓世清突然径自笑了起来,那笑声十分短促,敷衍,带着自嘲自怜,“所有人都知道了,只有我不知道。那么你是在什么时候好的呢,一定是在姗姗死后对不对?”

胡侃侃往他跟前迈了一步,看着他的脸说道:“我的确是在她死后好的,我要感谢她,若不是她的暗器我好得不会那么快?”

“暗器?”

“为什么不告诉我?”

“已经没事了。”

“我说过,我不会怪你。你是在发病时伤她的。”

“可是,我今天要告诉你的是,那个发疯的我,也是我的一部分。应该说,那才是最真实的、不受道德和理智控制的我。”

卓世清一阵错愣,他大概需要时间消化。

胡侃侃冷静地继续剖析自己:“那个卓姗姗,我即便没发病时也照样要杀她,而且我不会让她死得那么容易。”

“我知道,我早就打算等到事情彻底查清一定会给她应有的惩罚。她的死不是我最介意的。”

“你知道我介意的是什么吗?”卓世清说到这里,声音蓦地低了下来。他的语调失落伤感:“你介意的是你欺骗我。”

“你还有更介意的,我的话还没说完。”

卓世清的心突地下沉,他隐隐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尽管他不知道她接下来要说什么,但他不想听,更不想让她说下去:“别说了!”他猛地打断她的话。下一刻,他已经伸开了双臂将她紧紧地箍在了怀里。

胡侃侃木木地依在他的胸前,这个拥抱没有给她温暖美好的感觉,她只感觉到一种悲凉。这一刻,她突然后悔了。如果她没有杀掉卓世益该有多好。她应该把他绑回来交给他。可是…以她的武功,她能轻易制伏对方吗?她若是因为有所顾忌而被对方钻了空子呢?也许掉落悬崖的就是她了。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如果和假设有什么用呢。

“世清,让我给你说——我杀了卓世益。”

卓世清的身子突然一僵,旋即,他将她抱得更紧了些。“你又在开玩笑吧。世益好好地在房里养病呢。”

胡侃侃觑了个机会,挣脱了他的怀抱,连退数步,正容说道:“我说的是真的。”接着,她简明扼要地把今天下午的事情经过叙说了一遍。没有加油添醋,只是纯粹叙述。说完这些话,她已经没有勇气再留下来了,一溜烟地跑开了。

卓世清像一座石雕似的立在苍茫暮色中,一动不动。

作者有话要说:

再有几章就完结,越到结尾越卡。虎摸诸位~

第五十二章 真相揭秘上

卓世清的大脑一片空白,许久之后,他才一点点地苏醒过来,一阵乱纷纷的念头不分先后地闯入他的脑中:她的病好了,她先杀了卓姗姗,再杀了卓世益。

她为什么要杀了卓世益?想起他与卓世益的兄弟情份,想起始叔临终时的叮嘱,他的心不由自主地揪成了一团。伤心、愧疚、愤怒…百般滋味俱在其中。

卓世清在晚风中伫立着,他霍然转身,向着胡侃侃所说的悬崖发疯似的奔去。夜雾渐起,一轮冷白的新月悄悄爬上山头。

他终于来到了那处悬崖旁边,在月光之下,崖口像是不动声色、张着血盆大口的猛兽,让人望而却步。

就是在这里,卓世益竟然要对她动手!卓世益的身手他自是清楚,胡侃侃这三年内功力大升是不假,但她毕竟根基太浅,没了暗器和毒药的辅助,若论近身搏斗,她岂是卓世益的对手?

他此时是心乱如麻,他上一刻刚责怪完胡侃侃,下一刻又忍不住为她开脱。他既为卓世益伤心难过,又情不自禁地怪…他从没有像此刻这般犹疑不定,矛盾百出。

夜渐深,风越来越大,满山树林奏起天籁般的林涛风乐。卓世清默默转过身,一步步地往回踱。他没有回到自己的住处,他带着满腹心事来到了卓世益生前所住的屋中,静静坐在那里。一夜无眠。

东方的天空发白时,早起的弟子意外地看到了卓世益的门外躺着一个全身雪白的女人。他们惊呼过后,憔悴不堪的卓世清缓缓走了出来。

第二天天还没亮,胡侃侃师徒三人便悄悄地离开了苍龙岭。看门人打着呵欠起身为她们看门,他举着风灯,盯着三人看了一会儿,默默叹息一声,缓缓开了门。

她们先去看望叶天秋。叶天秋看到恢复正常的胡侃侃又惊又喜,当她听了胡侃侃的述说后,只是淡淡接了一句:“杀就杀吧,没什么大不了的。”

胡侃侃虽然已经清醒,但脑中的伤处并未痊愈,叶天秋力劝她留在天衣门养病。

天气晴好时,胡侃侃也会易了容出去走走。

这天上午,她们出来闲逛。她们刚踏上兴福街不久,胡侃侃就发现有人在背后盯梢。她偷眼观瞧,那人却只是一个面目寻常的年轻男子,而且下盘虚浮无力,充其量只是会一点拳脚功夫,倒也不足为惧。她无意中察觉到一向咋咋呼呼的魏二宝似乎有些不对劲。尽管她尽力做出一副目不斜视的模样,可惜她那游移不定的目光出卖了她。

“你认得那人?”

白如玉微微瞥了一眼年轻男子,淡淡询问。师父一发话,魏二宝也不敢再隐瞒了,干笑一声道:“他其实就是我初来这里时收留我的那个人,我看他不错就跟了他,…谁知后来,他哥哥回来了,要命的是长得还不错。于是,我就犯了一个天下女人都会犯的错,把他大哥给那啥了。然后他气得要砍我,他的叔伯族人非要把我沉溏。”说到这里,魏二宝旧日的怒气重新被勾起来了,低声骂道:“他大爷的,我不就睡了一个男人嘛,至于要我的命吗?”

胡侃侃对魏二宝的故国倒是十分神往,她顺口问道:“二宝,你想不想回家?”

魏二宝的眼圈有点发红,略有些哽咽着说道:“怎么不想,我做梦都想。可我怎么回啊?我不识得方向,没有大船。”

胡侃侃用力拍拍她的肩膀,双眼亮晶晶地看着白如玉说道:“师父,此处事了,我们三人出海吧,咱们去寻找西凤国。”

白如玉不置可否:“你舍得?”

“当然。”

白如玉没再说什么,只是高深莫测地一笑置之。

三人边说边走,那个男人依旧在鬼鬼祟祟地跟着他们。魏二宝也有些不耐烦了。她走着走着,突然猝不及防地转过身来盯着那个年轻男子。

“啊,二宝…”年轻男子结结巴巴地叫了一声,用极为复杂的目光看着魏二宝,似乎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魏二宝无奈地叹息一声,用冷淡的口吻说道:“怎么?看到我没死你不甘心?”

男子嗫嚅着说道:“不,不是的。”

“你走吧,我不想再看到你了。”

“…二宝,你听我说。”男子鼓起勇气,说得又急又快,甚至前言不搭后语:“二宝我那天实在是气极了,我没想到事情会到那种地步,我、我后来偷偷去找你,我什么也没找没,只找到这个,”说到这里,他巴巴地伸出手来,他的手里攥着一只银项圈,那圈上缀着一颗佛珠,一片碎铁,还有一块青玉。魏二宝看着那样东西,怔了一会儿,伸手去拿。男子大胆地趁机攥着她的手,抖着唇说道:“二宝,你跟我回去吧,咱们换个地方好好过日子。…我爹娘都不在了,我也离开村子了,你回来吧,我可以不在意你的过去…”

魏二宝嗖地一下缩回手,摇摇头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不会跟你回去的,你走吧,当初我之所以没杀你和你那些叔伯族兄,就是念在你对我的救命之恩的份上。如今咱们两不相欠,东西也物归原主了。你走吧。”

男子神情哀戚可怜,仍旧赖着不走。恰在这时,胡侃侃远远地看见权无染摇着扇子走过来了。魏二宝眼珠一转,笑呵呵地迎上去,把着权无染的胳膊娇声说笑:“哟,权大官人,可把你盼来了。”

权无染微微一笑,他瞥了一眼胡侃侃,刚要抽出胳膊,不料魏二宝巴得更紧了,悄声叮嘱:“借我用用。”

“哦——”权无染见事机灵,当下就看出了端倪。

果然,那个年轻男子面色由红变白,目光十分不善。他狠狠地瞪着魏二宝,一反方才的老实可怜,咬牙切齿道:“你还是不守妇道,看来你是永远都改不了!”

魏二宝没理他,男子本想上前拼命,可他看看权无染那华贵不凡的穿着,再看看他身后的两个人高马大的小厮,握紧的拳头悄悄松开了。他沮丧地低着头,默默离开。

他一离开,魏二宝就收起了脸上堆砌的笑意,把玩着手中的项圈。权无染正要跟胡侃侃搭话,他无意中瞟了一眼魏二宝手中的东西后,脸色不禁一变。他急忙问道:“你这东西是从哪儿得的?”

魏二宝不禁一愣,如实回答:“哎,这个是我娘的老情人贿赂我的。当初来到这里,很多首饰都丢了卖了,只剩下了这个。”

“你娘的老情人?”权无染像听到天大的笑话似的:“你娘的老情人之一是个和尚?”

权无染话说出口又觉得不太妥当,正想改口,却听魏二宝满不在乎地接道:“是啊,你还别说,那和尚就是不一样,反正当初把我娘迷得七荤八素的,把我的几个小爹快气死了。”

权无染重新打量了一阵魏二宝,不动声色地引导着她继续说下去。

魏二宝素来健谈,将这段经历娓娓道来:“此事大概发生在十几年前吧。反正那时我挺小的,你也知道我家是做大生意的,有很多大船。有一天,家里来了三个很奇怪的人,两男一女,其中就有一个和尚,那和尚的腿瘸了,另一个男人也是缺胳膊少腿的,那个女人更别提了,脸都被划花了,看不清模样。——你别看她那样子,好还挺凶的,差点跟我娘打起来…”

“后来呢?”

“后来啊,他们想跟我娘打听一个地方,并想跟着我家的船队出海,不过,我那时出去玩了,具体的就不知道了。反正我娘不知怎地看上了那两个男人。那个女人说那个残废的男人是她的,我娘就说,这个和尚总不是你的吧,归我好了。那和尚宁死不从。我娘觉得没面子,就把他们三个关到了仓库里,我和妹妹偷着钻进了仓库,把他们偷偷给放了,他们三人一人摘下一样东西送给了我。就这么简单。”

“再后来呢?”

“不知道,从那以后再没见过他们。大概他们是怕我娘报复吧,毕竟我家的势力挺大的。我的几个小爹都是被硬抢来的。”

权无染神色端肃,一步步追问下去。起初胡侃侃并没放在心上,但她越听越觉得此事不同寻常。她记得凌天霜和卓世清的师父是死不见尸,同他们一起消失的还有星寂大师。难道他们竟到了西凤国?白如玉也有所察觉。可能是两人的目光太过怪异,魏二宝说着说着也不由得打结:“师、师父,你们怎么了?我说错什么了吗?”

“没有。”白如玉一把抓过魏二宝手中的项圈,胡侃侃也凑上去看个究竟。可是她什么也没看出来。

权无染看着三人,悠悠然摇起了扇子。他沉吟半晌,向她们建议道:“三位能不能跟我去一趟苍龙岭,这事我看有必要让卓掌门知道。”

白如玉和魏二宝一起看着胡侃侃,胡侃侃的目光看向别处:“二宝你不介意把东西借给权公子吧?”言下之意,她还是不想直面卓世清。

权无染了然一笑,伸手接过东西,寒暄数句告辞离开。

胡侃侃不知道权无染找卓世清说了什么,也不知道对方信不信。不过,这一切她都不太想知道。这几天她一直躲在天衣门养病,当然,也有不长眼的人上门找她,那些人早被叶天秋给收拾了。叶天秋闲暇时也会来陪陪胡侃侃。

胡侃侃想起聂胜琼的哀愁和托付,趁着叶天秋的心情较好时,和风细雨地软化她:“虽然你的父亲很渣,虽然这世上有很多不靠谱的男人,但我觉得你还是不要因噎废食,你何不试着接纳他呢?”

叶天秋目视远方,不答反问:“那你为何不接纳卓世清呢?”

胡侃侃暂时语结。

叶天秋抬头看着天上浅淡悠闲的白云,感慨万端地说道:“我母亲还在世时,她有时会给我讲好多故事,她讲两个武功高强、身世凄惨的女侠义结金兰,相依为命,到处行侠仗义。我每每都听得心向往之。就问母亲,这世上真有这样的人吗?她笑着说,那是她编的。我长大后才知道,那些事全是真的。那两个女侠就是她和你的母亲。甚至于我的名字也别有意味,秋,秋天会有霜。我那时还不懂事,没看出母亲眼中的凄凉和悲哀。如今想来,我才知道,她那时是不快乐的。”说到这里,她自语一句:“一只曾经高飞的鸟在笼中是不会快乐的。”

“可是你可以把他关在你的笼子里嘛。”

两人正说着话,忽有人来禀报说,聂府有人来了。胡侃侃以为聂胜琼又来了,她准备硬着头皮说自己辱了使命。

令人惊讶的是来的人并不是聂胜琼本人,而是他的贴身小厮。

那小厮畏葸地看看叶天秋,再看看佩刀挂剑的女侠们。最后决定把东西交给最没有杀伤力的胡侃侃:“胡姑娘,这是我们府上的万言书,我们府里打更的做饭,下到仆人上至老爷夫人,都同意我家少爷娶叶掌门。”

“噗。”还有这么求亲的吗?

胡侃侃忍不住笑了,其他人想笑没敢笑,叶天秋的脸色发黑。她目光凌厉地看着这个大胆的小厮,小厮吓得浑身微颤,不自觉地后退两步。

就在这时,一个低沉动听的男声响了起来:“天秋…”这是聂胜琼来了。

那上万言书的小厮如蒙大赦,脚底抹油溜了。胡侃侃也识趣地悄悄离开了。她刚要迈步离开,转眼就看到了卓世清正向她这边走来。她的心不由得一沉,脸上的笑容慢慢消逝凝结。

第五十三章 真相揭秘中

胡侃侃驻足不前,她蹙着眉头,无言地望着卓世清慢慢向她走来。他起先健步如飞,越靠近,他的步子越是缓慢。短短的一段距离,却像隔着千山万水一般。她站在那里看着他,对他是那样漠然疏远、无动于衷。卓世清初下山时鼓起的勇气一点点地泄露,他的心里像是浸进了浓醋一样,又酸又涩。

胡侃侃本想掉头离开,可又觉得自己该把事情说清楚,至于如何说清,说到何种地步,她根本没有头绪。

卓世清像跋涉了千万里一样,终于站在了她面前。他的身躯遮住了她面前的阳光,投下一片阴影。他脸上的神情疲惫不堪,仿佛刚经过一场旷日持久的大战似的。不过,他的的确确经历了一番心灵的战争。

胡侃侃的目光吝啬地在他脸上逗留片刻,便飞快地转向了别处。

“你来了。”她出声招呼,声音平板得没有一丝起伏。

“侃侃…”卓世清习惯性地先呼唤她的名字,可是接下来的话却拥堵在了喉头,话似乎也受了人的影响,不自觉地退却畏缩,一时谁也无法突围出来。

胡侃侃压抑着心中莫名的情愫,脸上重新扯起一缕笑意。

两人竟异口同声道:“这几天我想了很多——”

话一出口,两人微怔片刻又同时停下,不约而同的谦让道:

“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