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确定?”兰薰关切地提醒,“顾含章厌憎女色,这么纤弱的女子只怕更近不了他。”

“确定。”林缃绮坚定道。她此行的目的不仅是接近顾含章,而是改变顾含章的异癖,使顾含章对温柔似水的女人不再讨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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皆因无计非不愿

林缃绮在看到顾含章时,忽然间就有几分明白,顾含章为何不近女色了。

美!真美!

男人美到顾含章这个地步,女人在他眼里基本就是一个又一个骷髅了。

林缃绮在相府门外看到顾含章时,顾含章正在与一官员说话。

那官员长得五大三粗,浓眉阔嘴,古铜色肌肤,看面相,定是声若洪钟之人,可与顾含章说话时,却软语温柔,未敢高一个调子。

顾含章穿着一件袖口领口滚边绣白色云纹的绯色锦袍,一双黑白分明的凤目,秀眉入鬓,眼角挑起的弧度很漂亮,嘴唇薄而嫩,一绺发丝贴在脸侧,弯弯绕绕甚是勾人。

林缃绮看到,在相府门口走过的女子都停了下来,目露饿狼一样的凶光。

顾含章与那官员只说了三两句话,一盎茶工夫不到,相府门前的道路便出现了拥堵现象。

顾含章若非有畏色异癖,只怕已给女人吃得尸骨无存了。

林缃绮在那官员上马离开后怯怯地走过去,在离顾含章五六步远时停下脚步,细声问道:“相爷,我爹生病了来不了,我替他送鱼过来,不知要交给谁?”

说话时,她高举起手里草绳系着的活蹦乱跳的鱼给顾含章看。

顾含章的目光朝林缃绮扫过来,林缃绮镇定地站着,她挑了秀美纤柔的面具,却没打算初照面便被顾含章赶走。此刻她头上戴着遮阳竹笠,竹笠垂着青布围脸兜,她不仰头面对面之人也看不见她的眉目,身上则穿着渔家女惯穿的蓝底白碎花粗布短襦。

“顾典。”顾含章朝大门招手。一个头戴六角黑帽的下人装束模样的人应声跑了过来,顾含章一指林缃绮:“带她去灶房,让顾风收鱼。”

“多谢相爷。”林缃绮躬身软声道谢。

顾含章一言不发转身进府。

顾府灶房清一色男人,林缃绮把鱼交给灶房管事顾风后,数了数手里卖鱼的十个铜板,可怜巴巴道:“顾管事,我爹生病了,家里没有银子买药,能不能让我在相府帮厨赚几个铜板?”

“小姑娘家不懂世事。”顾风笑着摇头,“高门大户哪是你想帮厨就能帮的,没有签卖身契可不行,而相府,你一个女孩子就是想卖身为奴也不行,相府不留女婢,阖府只有老夫人一个女性。”

“我做得一手好鱼,求顾管事垂怜。”林缃绮摘掉帽子凄凄看顾风,乌黑的眸子水汽弥漫,无泪比有泪更含悲。

苻卿书都为之迷惑,顾风一个普通管事哪抵得住?他从迷糊中回神时,林缃绮已做出一道鲜香四溢的粉蒸鱼。

罢了,鱼都做出来了,老夫人天天为老爷不近女色发愁,不妨把鱼献上试一试。

顾风招来二门服侍的小厮端走鱼。

林缃绮静静等着,阆寰阁的信息人脉很充足,她可以扮成各种身份接近顾含章,这是她研究过所有资料后觉得最能留在顾府,留在顾含章身边的身份。

——顾含章喜欢吃鱼,无鱼不欢。

这道粉蒸鱼是她由阆寰阁安排着向很多名厨学习后,融合贯通自创的菜品,鱼皮酥脆,鱼肉鲜嫩,鱼汁清爽,卖相犹如锦缎妍丽,气味像花朵似芳香。

粉蒸鱼端上去一刻钟后,二门小厮飞快地跑过来,满面红光。

“刚才那道鱼谁做的,相爷有赏。”

顾含章赏下一块约一两的碎银,并发了话:晚膳时还要吃这道鱼。

“太好了。”顾风高兴地拍掌,对林缃绮道:“你稍等,我去禀告老夫人,由老夫人把你留下来。”

林缃绮得到顾老夫人的接见。

“好丫头,真标致,我去和章儿说,你就留下来吧。”顾老夫人像看宝物一样看林缃绮。

顾老夫人为迁就儿子的怪僻,身居锦绣膏梁,却不敢用女婢服侍,因她的院子有婢子母子见面分外不便,后来还是皇帝倚重顾含章,赐了八个太监给顾老夫人,顾老夫人才免于事事亲力亲为。

可怜天下慈母心,想到自己母亲阴阳两隔再也看不到了,林缃绮只觉眼眶酸涩,泪水忍不住滚下。

顾老夫人也是欷歔不已,拉了林缃绮近前搂进怀里,轻轻地抚拍她背部。

顾老夫人胸脯温暖柔软,身上有与她母亲一样清雅怡人的芳香。

林缃绮心中浮起一个念头,哪怕不是为完成任务,她也要帮顾老夫人达成抱孙子的心愿,治好顾含章不近女色的毛病。

接下来几日,顾含章每餐都交待上粉蒸鱼,这日下午,林缃绮在做鱼时状若无意地对顾风道:“吃鱼时如果听着渔家小调,感觉到的鱼的味道更香浓。”

吃菜时听着小调能别有滋味,顾含章在听了贴身小厮顾岩的禀报后,微一迟顿,道:“把那渔娘招到膳厅外唱小调。”

林缃绮不是要唱小调,她是要吹小调,用笛子吹小调。

相府里就有笛子,但是,那笛子是顾含章的。

顾含章不给女人近身,一应物品当然也不给女人用。

顾岩飞快地跑出府到乐铺买了笛子回来。

林缃绮用手掂摸了摸笛子,对着膳厅里面的顾含章轻摇了摇头道:“相爷,不吹亦罢,小女子怕吹了,相爷连饭都吃不下。”

“何故?”顾含章这次正面答了林缃绮的说话。

“笛子好坏不论材质,金属白玉乌木红木竹子皆可做出上品之笛,笛音或清脆或雄浑,悠然如水跌宕回荡,这笛眼圆身滑刻花精细看似上好,然扎线不够整齐均匀,吹出之声必如破爆,没的扰了相爷食兴。”

“这把笛子可是一百两银子买来的!”顾岩尖叫。

林缃绮静静不开口反驳,这笛在乐铺里想必是最贵的,然寻常铺子里,哪来极品好笛?

顾含章于声乐方面造诣极高,阆寰阁提供的资料显示,他拥有的那管昭帝御赐的白玉屏笛,价值连城。

一片静寂中,顾含章开口了。

“拿我那管白玉屏笛给小娘吹奏。”

“相爷!”顾岩张大口傻了,片刻,跌跌撞撞奔走。

捧着白玉屏笛,林缃绮深深吸了口气。

顾含章肯让需嘴唇相就的乐器给她吹奏,她虽尚未近得顾含章五步,其实与贴身挽手无异了。

笛音丝丝袅袅响起,林缃绮吹了一曲《白鹭飞》。

春光旖旎,绿水碧波里,白鹭成双成对,在海面上撒欢嬉戏。雌鹭轻梳翅膀,雄鹭倜傥翩翩,

浪潮一声又一声缠绵追赶,空气里似有百花齐放,最怡人最娇美的,却是那一枝无意争春的追逐海浪而去的洁白梨花。

花瓣是半透明的,粉色的花蕊在浪花中若隐若现,几分柔媚几分恬淡,荡漾着若有若无些许伤感……

林缃绮一曲终,膳厅很静,静得连绣花针落地都能听到。

许久后,顾含章朝林缃绮走过去,他走得很缓,行走间宽大的衣袍像蝴蝶羽翼款款摆动,袖口衣摆精致的淡绿花草纹绣漾出树木新抽绿叶的葱茏,清新可人的碧色中,最浓艳凝翠的一抹是衣裳的主人,黑白分明的凤眼勾魂摄魄,完美的嘴唇莹润娇艳,微微敞开的衣领半掩着白皙光洁的胸口,摇荡的阴影下漂亮的锁骨若隐若现……

男人秀美绝伦,可是再怎么秀美绝伦,他都是个不折不扣的男人。

没有人会怀疑他的性别,因为,在他逼人的艳色里,还无声地炫出夺人魂魄的力量。

顾含章在离林缃绮一步之遥时站定,这是男人与不是亲密情人的女人间最近的距离了。

林缃绮浅浅一笑,低喊道:“相爷。”

顾含章唔了一声,伸手拿过林缃绮手里的白玉屏笛。

顾含章在顾岩目瞪口呆中吹响了玉笛。

他吹的是一曲《月出春山空》。

林缃绮得父亲疼爱,奇词巧曲看过不少,也拜过名师大儒,却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笛音与顾含章相比,一个是瑶池仙品,一个只是人间至乐。

顾含章的笛音初始饱含着悲凉无奈,渐渐地笼了一缕淡若游丝切不断的惆怅,收尾时突然拔高铿锵激越,一曲香暖缠绵的曲子,他却奏出烈火焚身的刚烈。

林缃绮泪如雨下,忽然间蹲到地上,情不自禁嚎啕大哭。

“你哭什么?”顾含章在她对面蹲了下来。

“世间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不平事龌龊事。”

“你听懂我的笛音?”顾含章握玉笛的手指不住颤抖。

林缃绮摇头,呜咽着含混道:“我只是想起我娘……”

“你不必掩饰。”顾含章的声音很轻,“你吹刚才那笛曲,不就是没想掩饰自己的真实身份了吗?我知道你不是渔家小娘,一个渔家女,是吹不出那样的仙乐的。”

“相爷,我……”林缃绮抬起带泪清眸看顾含章。

顾含章微微一笑,伸了一根手指在林缃绮脸颊轻轻一勾,把沾着盈盈一点清泪的手指放到嘴里。

林缃绮傻了,顾含章小声道:“咸的,一点也不好吃,还不如留着看粉香含露。”

“相爷,你……”林缃绮满面通红,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给顾含章调戏了。

作者有话要说:好开心又收到地雷~谢谢紫陌红尘亲~感谢你的厚爱!紫陌红尘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3-08-0109:32:24故人昨晚失眠了,爬起来写了三个140字的微型小说投稿参赛,据说这个看评论看点击看收藏,球亲们戳戳收藏评论,谢谢~~

低眉浅笑最销魂

顾含章注目看着林缃绮,秀雅的眉眼闪过促狭的笑意,似乎在说你假扮鱼娘接近我,我捉弄你一下很是应该。

林缃绮哭笑不得,两人离得太近太亲密,林缃绮有些不自在,站起来不动声色退后了两步。

这样算是治好顾含章的畏色癖了吗?林缃绮寻了机会去见顾老夫人。

“你是阆寰阁派来的人?你进府来也没让我给你安排机会,我以为你真是为了赚银子替爹看病的渔家女儿。”顾老夫人面上满是失望,“老身还想着媳妇就是你了呢。”

不扮得真实,老夫人露了馅,顾含章那里先有了抗拒之意,还怎么接近他?

欺骗了顾老夫人,林缃绮有些赧然,又有些奇怪顾老夫人怎么没有门户之见,对一个来路不明的女子就起了想娶做媳妇之心。

自己这个样子柔弱秀美女人味十足,顾含章都不畏惧,别的女人更加没问题吧,林缃绮张口想说话,顾老夫人摆手止住了她,“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外表香醇柔绵,行事却不尽相同,烧刀子一样爽利浓烈,看着我儿的眼神没有半分迷离动情,别的女人不是这般模样,我怕章儿还是畏色如虎。”

怎么才能算治好顾含章的怪癖?总不能要自己以身相许真嫁给顾含章吧?

顾老夫人沉吟片刻,道:“你再等几日,老身邀请各府夫人千金过来聚聚,章儿若是能不惧其他女人近身,这事就算你办成了。”

邀请各府夫人千金过来!林缃绮瞬间心跳加快。

不知能不能借着这个机会见一见绿绮?

也只是一闪念,林缃绮暗暗苦笑,绿绮不过是杜威的一个床奴,相府宴客她怎会在被邀之列。

这一日相府相府飞檐长廊间挂满各色萝草花儿,桐影楼衣香鬓影,凤钗横斜珠玉琳琅,夫人小姐们严妆丽容,轻言巧语笑声不绝。

顾老夫人说,林缃绮只要把顾含章引到女宾云集的桐影楼,在夫人小姐们里面呆上一盎茶工夫不离开,任务便算完成。 

闺训内外有别,虽说也有闺阁女子与未婚男子见面交谈的,可那是半隐半露的,顾含章即便没有畏色癖,众目睽睽之下到桐影楼女人堆里也大是不妥。

林缃绮觉得顾老夫人简直就是在故意刁难她,寻借口要把她一直留在相府。

远远地看着桐影楼的桃金漆红木大门半晌,林缃绮有了主意。

今日赴宴的除了各府诰命夫人和小姐,还有一个身份尊贵的客人——皇长子敦王的王妃。

林缃绮进了灶房,跟顾风要了一个剔透晶莹的上品水晶盘,用各种颜色的水果雕刻堆彻了一只栩栩如生的丹凤。

“真好看,让人都不舍得吃了。”顾风赞不绝口,又道:“明禧堂一桌男客,桐影楼还有两桌女客,一盘不够,再雕两盘出来。”

一桌一盘就不能达到目的了,林缃绮笑道:“我先端去给相爷看看,相爷吃着好,再做了往桐影楼。”

明禧堂里男客高谈阔笑,林缃绮有些不自在,忽想起苻卿书沉沉道来的那句你该忘了自己的出身,脚步微一滞后,毅然迈进门槛。

能不能按自己想的发展只在此举,林缃绮走得很慢,烟柳色轻罗广袖裾摆飘飘忽忽漾出弱柳扶风之姿,束住背后秀发的翠色丝绦越过肩窝在胸前轻荡,清淡素雅的打扮,行走间却透出一股逼人的魅惑,比盛装美人更有繁花锦簇之丽色,绝艳非常。

对上顾含章望过来的视线时,林缃绮对他盈盈一笑,柔美的笑容带着挑逗的媚意。

“你怎么来了?”顾含章微微皱眉,几大步来到林缃绮面前挡住了客人看向她的视线。

“这是我刚做出的甜品,送来给相爷品尝。”林缃绮微微笑,“相爷尝着要是好吃,奴婢就再做两盘送到桐影楼去。”

林缃绮有意把声音放得很软,甜糯酥腻,客人中有人咦了一声,往她这边探头,顾含章面色沉了沉,道:“直接送到桐影楼去,送给老夫人品尝,这是丹凤朝阳图案,不,送去请敦王妃品尝。”

等的就是这句话,林缃绮垂下头急忙告退。

有了这句话,敦王妃少不得要谢顾含章的好意。

顾含章秀色可人位高权重,来赴宴的有女儿的夫人都藏了一点小心思,小姐们更是人在桐影楼心已飞到前面去了。

众人艳羡的目光若隐若现飘向敦王妃面前的果盘。

敦王妃在众人的目光中笑了一声,对王府一使女道:“你去请相爷前来,本王妃有事请教。”

敦王妃很善解人意,不用自己言语推动就朝自己想的发展,林缃绮暗喜,复又皱眉,一室的脂粉浓香,顾含章纵没有畏色癖,只要不是迷于色相之人对此也会反感的。

敦王妃身份尊贵,可顾含章地位也不差,男女有别,他只在门外请安亦不为失礼,需得引诱他踏进厅来。

林缃绮退后几步来到大厅帷幔后,那里面有一只高几,上面有备用的盘碗箸子汤勺。

银箸子轻敲在细瓷碗上,刚开始,声音很轻,丝丝袅袅,众人未觉,含笑小声说着,眼睛一直看厅门口。

林缃绮慢慢加力,声音渐渐大了,清灵恬淡,飘缈虚无,似有飞鸟环旋,春山翠幛悠然。

顾含章到桐影楼前想着不进厅堂只在门外请安的,及至到楼下,听到清幽的乐声后心神一振,情不自禁就上楼,又迫不及待地进了大厅,想看奏乐之人用的什么乐器。

乐声在他踏进大厅后蓦地收住,像坐秋千荡到高处,风景正好时又跌落地面。

人已进了大厅,再退回来不及了,顾含章在夫人小姐们爱慕的目光中平静地向敦王妃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