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头狼眨眼间就会使她坠入地狱永不超生,早知如此,也不必死守着,就该让苻卿书得了自己的初次去。
敲门声在追魂夺命时再度响起,“将军,春风楼发现一女子与林姑娘极像。”
跟上回金銮殿圣断一样,又来个看似真的实则假的以假乱真吗?
杜威大笑道:“不必理会。”
“将军,属下命人抢购得那位姑娘一张画像。”门外的人说道,一张画像从门缝由内力震送进来,在空中飘舞了几下落到地上。
画里的背景是战场,橘红色的火焰裹着战马踩踏起的浓烟,滚滚苍烟里,一女子驾着火焰一样的红鬃马如同魑魅一般飞驰,熊熊火光映衬下马上女子一双眸子说不出的销魂夺魄,随风飞扬的红色披风将女子炽烈的刚强演绎得愈发张扬,令人不知不觉沉迷其中。
杜威看着画像,一时呆住。
“将军。”门外又有人到来,是那去酒馆带顾含章的影七,“顾含章没在酒馆里,属下刚才回了一趟将军府,御林军在将军府的一处偏厢搜到顾相。”
顾含章怎么会没在酒馆中?是了,那些阻止他带缃绮离开的人不是酒馆里的人。
不是酒馆里的人为何来得那么快?
杜威看向床上的人。
床上的人儿发髻不知何时散开了,如瀑黑发柔顺地披散在枕上,衬得佳人白皙的皮肤嫩得可以掐出水来,婉转温顺地躺着,等着他上前采摘。
杜威心乱了,看看画像看看床上的人,弄不清谁才是他想要的那个人。
难道这又是一个局,顾含章那句缃绮陪我喝一杯是发现他跟踪后要引他入套故意说的?春风楼里那一个才是缃绮?
“把林紫绮带过来。”
紫绮就在这里,林缃绮一颗心怦怦直跳,面上一丝不露,掌心却紧张得冒汗。
紫绮穿着一条鹅黄流仙裙,罩了件粉紫套衣,头上盘着流云髻,发髻旁簪了一朵粉色绢花,下巴尖削,皮肤白得透明,透着憔悴的病态,曾经的娇憨纯美已经不见。
从眼神看来好像没有发病,林缃绮略微安心些。
“起来。”杜威有些野蛮地拽起林缃绮提溜着放到地上。
“她是谁?”他指着紫绮和缃绮问她两人。
“不认识。”缃绮和紫绮异口同声答道。
杜威哦了一声,死盯了两人片刻,没有看出什么来。
接下来他会不会像上次金銮殿上那样折磨绿绮逼她承认身份,林缃绮脑子里有些混乱。
杜威没有扳断林紫绮的手指,他拿起宝剑,缓缓朝林紫绮走过去。
杜威手里的宝剑朝林紫绮挥出!
他要杀紫绮!林缃绮在那一刹那间身形一动,她想冲过去救紫绮,然而,学媚杀时苻卿书的叮嘱也在那刹那间涌上脑海,她的身形摇晃了一下,惊怕地啊了一声,双手捂住眼害怕得不停颤抖。
没有紫绮倒地的声音,杜威在宝剑触上紫绮脖颈时倏地收回,瞥了一眼惊怕得连看都不敢看更加没有如意料中奔过来救紫绮的缃绮一眼,跺足骂道:“顾含章小子又做套害我。”匆匆抓起地上的衣物,来不及穿戴就疯了似的跑出房去。
林缃绮以袖掩面,忍不住流下后怕的泪。
这一次的较量她又赢了,赢得何其煎心。
“紫绮姑娘,走吧。”侍女走进来,半扶半强迫挽着林紫绮往外走。
所处的地方不是密室,从杜威的影卫几次禀报的情况来看,也不是将军府。
这是一个阆寰阁的人也查不到的地方,会是哪里呢?林缃绮思索着,有心想留下林紫绮了解一下情况,却彷徨无计。
“不要碰我……不要碰我……”快踏出房门的林紫绮突然哀号哭叫起来,捧着头两肩抖颤着往墙壁不停碰撞。
点点鲜血从她额头淌下,红得刺眼,煞是惊心。
紫绮又发病了吗?林缃绮不知如何是好,却听得那两个侍女中的一个惊慌地道:“怎么办?紫绮姑娘要是有个闪失,将军可饶不了咱们。”
她们也怕紫绮发病,林缃绮有了主意,抢上前扶住紫绮,道:“她好像是受了魔魇,男子阳气盛,鬼邪也怕的,找几个侍卫过来守住房门辟邪崇,再煎桃枝水来给她喝下,许就好了。”
好像有些道理,那两个侍女相视一眼,一人急匆匆走了出去,一人和林缃绮一起架住紫绮不让她再自残。
不能撞墙,林紫绮哑声哭着,缃绮心如刀割,忽然间腰间有什么撞上,低头一看,竟是紫绮的手肘。
紫绮在教坊里曾装疯瞒过杜威,林缃绮心念一动。
门外传来齐整的脚步声,约有八个守卫。
硬闯看来是不行的,林缃绮心思转了转,半拖半扶着紫绮往帷幔后的大床走去。
“别碰我放开我……”紫绮哭得更加悲凄大声,林缃绮霎地松开她,抓紧臂间挽纱勒住那个侍女的脖颈。
暗哑的呜呜啊啊求救声被紫绮的哭叫声掩盖了,那侍女软软地倒到地上。
紫绮还在不停哭叫着,看着缃绮的双眸浮起喜悦的光芒。
三妹真的是在装疯,好机灵,缃绮飞快地剥下侍女的衣裳穿到自己身上,把那侍女拖到床上盖住被子。
现在不是逃跑的好时机,但是,正因为不是好时机,外面的人防患定然疏松。
媚杀除了改变容颜,还有变换声音。
林缃绮用自己的声音劝解几句后发怒骂人赶人,又学着那侍女的声音惶急地说道:“姑娘息怒,这就走。”语毕朝紫绮打眼色,紫绮会意,边哭边挣扎着由缃绮扶着出了门。
林缃绮低着头劝解,门口的侍卫没有谁特别注意她们,有四个留了下来,四个跟在她们的身后。
林紫绮住的这处院落的主房,走过十几步回廊就到了,姐妹俩也不敢说其他话,紫绮悄悄使了个手势,缃绮看懂了,这是告诉她那两个侍女住在外面跨院。
进房后,顾不上叙问,林缃绮迫切地问道:“这是哪里?除了这些侍卫,还有别的守卫的人吗?”
“不知道,他们只允许我在这院子里走动,经常能听到很好听的软侬的小曲。”
林缃绮皱眉,就着夜色看了看,远处若隐若现的灯笼火把,这似乎是哪个高官巨贾的府第。
院门口肯定有守卫的,只逃出房间还不算成功,林缃绮抬眼四顾,看到房中的装饰时脚下一滞,不敢置信又定睛看。
浑然天成的极品东珠做成的帘拢,八宝架上的物件流光四溢珍稀无比,那供在檀木架上的白玉观音像更是价值连城之物。
这房子她进过,分明是敦王妃的住处。
紫绮说听到过软侬的小调,难道是英儿唱的?这个地方是敦王府?
景劭聪难道和杜威勾结在一起?
林缃绮被意外的发现惊呆了。
不管有没有勾结在一起,只要不是杜威的大将军府,传了消息出去苻卿书就能赶来救她们。
煎桃枝水的那个侍女端着桃枝水过来了,林缃绮如法泡制,把那侍女拖上床后,让紫绮换上那个侍女的衣裳。
紫绮矮了许多瘦削了许多,林缃绮让她穿了一件棉衣在里面,肩膀撑了起来,身高只能靠运气了。
夜色深沉,林缃绮在变换了两种声音说了几句话后,紫绮端着碗,两人低着头缓步出了房间。
门外守卫没有喝问起疑,姐妹两个平平常常走着,拐过回廊进了跨院。
用什么方法传讯给苻卿书呢?
林缃绮想了想,唤了紫绮把房间里的棉被纱帘布幔拢到门窗木架子下,灯笼里的灯油尽皆倒到上面,
火苗点上,瞬间形成弥天大火,林缃绮拉了紫绮匍匐蜷缩不远处的花丛里,紧张地看着一切。
火光在夜空中飞扬,灼人的热气以及刺眼的浓烟熏得人涕泪涟涟,睁眼都有些困难。
有几条人影飞掠过来,一头领模样的人道:“火势太大无法扑灭,逗留下去会撞上敦王府的人,不管这里了,把下午将军刚带回来的那女子和林姑娘赶紧带走。”
“大姐,他们会不会发现床上的人不是咱们俩?”紫绮紧抓着缃绮的手臂。
“形势紧迫,他们应该来不及细看,不要慌不要动,等宗主来救咱们。”缃绮低声道。
只要能瞒过杜威的人一时半刻,苻卿书得知敦王府意外起火,就会有所怀疑赶过来救她们。
第五十章——苦命紫绮脱牢笼
阆寰阁的人在京城各处寻找着林缃绮的下落,敦王府的火光刚起,阆寰阁的人就发现了。
若是换了别处,他们就潜进去察看了,但是敦王嫡皇长子的身份非比寻常,因此只派人守着敦王府,一人飞报上传消息给苻卿书。
杜威在春风楼里给东周王绊住了,苻卿书迫切地等着消息,得知敦王府起火的消息后怔了一下,马上作出了安排。
阆寰阁主不敢搅和敦王府的事,敏王府却敢,并且,是光明正大的掺和。
苻卿书率了敏王府的府兵飞赴敦王府——帮忙灭火。
“王爷,这火和林姑娘有关吗?”应凡低声问,委实无法把敦王府和杜威联系到一处。
“有关。”不早不晚这时起火,并且是这么大的火看着就是人为的火,怎可能没关。“快,赶在杜威发现前救出缃绮。”
火光弥漫,浓烟滚滚,叫喊连天,大水泼上烈火,咝咝声不断传来。
一匹通体黝黑的骏马自火烟中轻蹄走出,马上之人黑甲银盔,在火光里折光耀眼俊美如玉。
看清那人的脸,林缃绮整个人被抽掉了骨头,软得站不起来。
他真的来了,搏对了。林缃绮用尽最后一点力气站了起来,又倒了下去,昏厥过去……
“卿书哥哥……”林紫绮站了起来,哭着朝苻卿书奔过去,“卿书哥哥,我大姐在那边,快救我大姐。”
苻卿书低嗯了一声,一个起落挟起花丛中的缃绮回到马上,长手一拉,紫绮被他拉上马,他挟着她们姐妹两个,在浓烟里出了敦王府。
骏马雄姿勃发又稳又快在街道上疾驰,隔了她大姐,紫绮仍感到让人安稳的大山一样雄浑的气息。
她没有骑过马坐过马,可她一点也不害怕,周遭景物在变化,林紫绮悄悄地往后挪。
靠得苻卿书近一头发丝的距离,也是好的。
林紫绮在心中默默说着:卿书哥哥,我终于再一次看到你了。
林紫绮是三姐妹中最小的,自小爹娘疼着,大姐宠着,便是二姐,也从没挑她的刺,家变前,她是粉荷上晶莹剔透的盈盈露珠,不沾染半分尘气快乐地生活着。
家变来得那样突然,前一刻她还在蕖芙池里快活地拈花弄香,下一刻,她看到的是躺在血泊里一动不动的娘亲和大姐,还有爹没有身体的头颅。
后来……后来的一切她不敢去想了。
再后来,她除了没有自由,身边没有爹娘姐姐,又恢复了平静安宁的生活。
大姐来了,看到大姐,她一下子看到希望。
大姐给她带来生活的希望,也带来阳光一般温暖的苻卿书。
苻卿书与爹娘姐姐待她不同,他不是一味地宠爱纵容她,他会陪她玩耍,也讲一些她从没听过的事给她听,外面的世界很复杂,人心有善有恶,人会遇上好事也会遇到坏事,他说她先前遇到的痛不欲生的事算不得什么,有人比她更苦。
她受苦,她大姐的心比她更苦。
有的事苻卿书没说,林紫绮也明白了,她到教坊司以后的平静生活,是她大姐拼尽全力为她争取的,是苻卿书费尽心思艰难安排的。
杜威以往来,流姝都会提前悄悄告诉她,然后把她弄得脸色惨白颓败怔怔忡忡,那一晚却来得那样突然,房门被大力踢开时,林紫绮吓得哆嗦,她觉得不对,为何流姝没有提前告诉她。
难道是卿书哥哥一直安排人悄悄照顾自己的事暴露了?
她当即尖声哭叫,杜威审问她大姐的下落,她什么反应都没有,只是惊恐地不停哭喊着。
杜威恼怒地离开后,林紫绮环抱着身体不停颤抖,哭喊了一晚,她眼里流不出泪水,嗓子也喊哑了。
大姐和苻卿书知道杜威来过吧?他们会不会来看自己?林紫绮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房门,期盼着那房门被推开后出现她大姐和苻卿书的脸。
苻卿书和大姐一直没出现,二姐却来了。
“紫儿,二姐跪着求杜威一晚上才得以来看你。”绿绮抱住紫绮放声大哭。
“二姐。”紫绮也哭得喘不过气来。
绿绮哭了一阵,道:“紫绮,你有大姐的消息吗?杜威天天折磨我,我受不了,大姐最有主意了,不知她能不能想办法救我。”
紫绮差点冲口就说出大姐在想办法,忽想起苻卿书的叮嘱,迟疑了一下道:“我也没见过大姐。”
绿绮哭得更加伤心了,一行哭,一行诉说:“紫儿,你知道吗?大姐和杜威是有婚约的。”
那恶棍竟是自己大姐的未婚夫,紫绮有些傻了。
“你不相信吗?大姐手指上那个翡翠戒,就是杜家的信物。”
绿绮不用指出信物紫绮也相信了,女子一般十三四岁定亲,十五六岁成亲,她们的大姐家变前已十七了,爹娘却对亲事讳莫如深,不接受来提亲的,也从没提过替大姐择婿。
“紫儿,其实杜威对大姐一片深情,大姐如果露面嫁给杜威,咱们俩不止不用受苦,还能像以前一样锦衣玉食舒服快活地过日子……”绿绮不哭了,描绘着幸福生活,用未来的锦绣富贵诱惑紫绮。
紫绮呆怔怔听着,沉默着,后来,低下头抱住身体不停地颤抖。
她不敢相信,这些话是她二姐说出来的。
那个恶魔杀了她们的爹娘,把她们害得那么惨,二姐居然想傍着那个恶魔过富贵荣华的日子!
绿绮又说了很多,紫绮不答话,呆怔怔坐着,后来,她的牙齿格格打颤,看着绿绮的眼神幽冷碜人。
绿绮面色白了又白,尴尬狼狈地走了。
二姐是奉杜威的命令来向自己套大姐的下落的?
紫绮她很伤心很难过,她想找大姐请教,想找苻卿书问一问,然而却一直没等到他们来看她。
流姝说,怕杜威暗地里使了人监视她,缃绮和苻卿书暂不能露面。
那一天突然有人来接她离开教坊司,流姝说,那是她大姐和苻卿书派来接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