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信手持那半边应该另有归属!

只是,这样的猜测,我自然不会告诉杨坚。这半边虎符既然落在杨坚的手里,我是不必动什么心思了,那么另外半边,才是关键。

“公子既然信得过阮陌,阮陌定当尽力帮助公子得成大业。”我站着说话不腰疼,朝杨坚伸出了我的手。

杨坚一愣,接过手轻轻放在唇边轻吻了一下,忽然朝我一笑,“把衣服都脱了吧。”

我吓了一跳,嗓子都跳到喉咙眼了,脸部变得有些僵硬,“公子开什么玩笑?”

“怎么,原来姑娘一向都只是嘴巴上说说而已?姑娘放心,以后有的是机会。今天就算借我十个胆,我也不敢哪。”杨坚嫣然一笑,站起身,取了他刚才晾在一旁的罩衫和浴巾递给我,“穿上吧,难不成你要在水里头泡一整日?”

我尴尬地把水底的衣衫捞起来递给他。只是披上他外袍的一瞬间,我便感觉到腰间缀着的衣角处有些沉沉的。我轻轻一摸,便知道那坚硬物的形状和轮廓。虎符,我要找的虎符就被他搁在这里头。

杨坚正掉转头替我晒着衣服,那一瞬间我不禁在犹豫,要不要以最快的速度冲出门去,只要我能够把这半边虎符交到宇文护的手里边,我就自由了。

自由?可是,自由是这样好赢得的吗?倘若出逃不成,我就只剩下一死了。我看了杨坚一眼,他已经扭转身来,“再过两个时辰天就该黑了,希望能再见姑娘。”

此时听来,他这番话倒是有些双关的。他刻意把衣服递给我穿,是在想试探我对虎符有没有兴趣吗?

杨坚的眼中已满是期颐的光芒,“大傩之约,姑娘可千万别忘了。”

我应了一声,只是犹豫了一会儿,我就知道,再不用打杨坚手中虎符的主意。

手有意无意地触碰到那沉沉的虎符,再过两个时辰,我就不得不跟这块虎符说拜拜了。

回到庚艳殿之后,我就病了。

如同排山倒海般,发烧咳嗽,像是得了极重的流感。

我想定然是那一整日都泡在浴室里,又是从水中进进出出,又是一直闷着不透气。从闷热的浴室里头一出来人就着了凉。我一向身体底子好,却不曾想也会病成这样,这所谓病来如山倒,我算是见识到了。

于是,一下子高烧不止,反反复复的就陷入昏睡状态,莫说什么兵符,什么自由,就连是夜晚还是白天我都有些分辨不清了。

有几次醒来的时候,依稀瞧见有大夫在床边为我号脉,每次都是不同的人,但他们的表情都有些凝重。那时候,我隐约间觉得自己是不是会就这样发烧烧死了,或者直接烧成了傻子,昏沉沉的时候,倒也会迷迷糊糊的想,若是就这样死了,一了百了地倒也挺好的。可一旦偶尔清醒过来,便会挣扎着问床前服侍着我的秀辛,自己究竟是怎样的情况。

秀辛总是会站在床边宽慰我,我不过是来势汹汹的风寒,宫里的御医已经为我会诊,若再无起色,大冢宰就会为我召集天下最好的大夫。

于是我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醒来,那种感觉就好像是再度重生,然而这次立在床头的不是御医,而是宇文毓。

他阴沉着一张脸,让我本来应该很畅快的心情一下子被堵塞了。

他问我,“感觉好些了吗?”但是那问人的口气,就好像是在说,你怎么还不死。

我没好气地眨了眨眼,人一清醒,虎符之事,和杨坚的约定便一下子涌入了我的脑中,“今天是几号了?”

“十五。”宇文毓淡淡地回答道。

“腊月十五?我睡了这么久?”我不禁咋舌,万万没有想到这一病竟然就病了一个礼拜。“大傩之仪是什么时候?”

宇文毓眉毛一挑,“腊月二十三。怎么阮贵嫔也关心这些?”

我一愣,旋即挤出一丝笑容,“听说大傩之仪是大周朝廷一年中最热闹气派的节日,阮陌到鬼门关走了一遭,醒过来只觉得更加应该好好珍惜活着的日子,这样声势浩大的大礼,若不能亲眼目睹,只觉得遗憾。”

我斜睨了宇文毓一眼,“大周国力蒸蒸日上,今年的大傩之仪,自然该当比历年的都盛大才行。天王不如就让我们也都在一旁观礼吧?”

我倒也不指望他答应,只是先知会他一声,同样的话,只要换个说法,我自能让宇文护允许。谁料宇文毓听了之后,轻轻哼了一声,淡淡道:“再说吧。”简简单单的三个字,意思倒是基本允许了。

我颇有些意外,一下子便又没了话说。其实,静下来想想,我与他的相处实在有些微妙。若不是在互相指责谩骂,恨不能将对方拆皮剥骨,就是这样尴尬地一句话也不说,两个人都别扭得不行。可关系明明紧张得要命,宇文毓却偏偏要这样无趣地待在这里,我不得不怀疑他有自讨没趣的倾向。

就这样尴尬地待了好一会儿,秀辛在门外轻轻说了一声,“天王,娘娘,药煎好了。是现在用吗?”

我好容易盼到有人来给我解围,哪里肯放过,连忙说道:“赶紧端来吧。哪个大夫开的方子这么有效,实在该好好打赏才是!”

我这话刚一说完,宇文毓就冷哼了一声,甩开袖子就径直走出门去,差点和推门进来的秀辛撞个满怀。幸亏秀辛机灵,侧靠一边,才没把托盘上的药汤给撞翻。秀辛瞥了铁青的宇文毓一眼,进来时,忍不住说道:“都是奴婢进来的不及时,倒让天王生气了。”

我撇了撇嘴道:“他生你的气做什么?他是见不得我好,眼见我这病有好转,人死不了,这才生闷气的。”秀辛即是宇文护的心腹,我自然不介意把我和宇文毓的不合说与她听。

哪知道秀辛颇为不以为然,一边把药递到我手中,一边说道:“娘娘还真是冤枉了天王,天王是听到娘娘夸赞这碗药,吃醋了。”

我差点没噎着,“我夸这药,他吃什么醋?”当然,事实的关键是,宇文毓他没理由为我吃醋。

秀辛神秘莫测地看了我一眼,“令娘娘好转的大夫不是旁人,正是四皇子鲁国公。”一提到宇文邕,我下意识地就说不出话来,秀辛察言观色,继续说道:“娘娘的病好几日都没有什么起色,大冢宰于是张贴告示,为娘娘延请名医,告示才张贴出来,鲁国公就前往大冢宰府说能治娘娘的病。貌似天王还挺不情愿的,不过驳不开大冢宰的面子……”

我斜睨了秀辛一眼,她欲言又止的背后,明显是对这桩宫闱“秘辛”的好奇,我不禁冷哼道:“这番说话,也是大冢宰让你转告我的?”

秀辛似乎听出了我语气中的不满,连忙陪笑道:“没有。大冢宰只是要奴婢转告娘娘,不论娘娘是要自由抑或是别的,他一定会尽力玉成娘娘。”

我翻了翻白眼,没有做出任何反应。宇文护所说的“别的”只需要联系上下文就知道他指的是宇文邕。我虽然感激医术高超的宇文邕救了我的性命,可不管怎么说,他故意通过宇文护才进宫救我

第七十九章 盘算着

只是一边想着,一边不忘把碗里的药汤一饮而尽。药汤落肚的时候,我才意识到,怎么这个药是这样苦的,不是一般这种伤风感冒类的方子都应该有生姜或是薄荷之类的?可是宇文邕配的这副药方还真的是和之前喝的药都完全不同。

我也未及多想,只是按照宇文邕留下的叮嘱,一日三次药,第二天就好了许多,可以下床了。

宇文邕来的时候,我正在院子里头散步,在房间里头闷了多日,再不出来透透气,人就该发霉了。

宇文邕依旧和之前一样神采飞扬,上十天没见他,唯一有变化的便是他的眼睛,他的眼睛再不似从前那般清澈见底,那儿无时无刻不泛着一股涟漪,卷起浑浊的、模糊不清的眼光,遮掩着他此时的心境。

“陌姐姐,好些了吗?我来给你把把脉。”他走向我,温和地朝我伸出手,我当然不会跟我自己过不去,当下就把手腕交到他手里,他的手温热如常。他却并没有急着把脉,而是牵着我的手,在众目睽睽之下,把我往房间里带。

我按捺着怒意,直到进了房间,把门掩上后,这才拉下脸,把手抽离出来,“现在没有外人了,阿弥不用再演什么戏了。”

宇文邕两颊梨涡浅生,他笑吟吟地说道:“邕说了好多遍了,我是认真的。陌姐姐纵然现在不信,将来也定会相信的。”

我只是把手伸到他面前,“喏,你不是要把脉吗?我累了,想早点休息。”我不想和他争口舌之利,更不想和他翻脸,只好下起逐客令。

宇文邕对于我的冷淡倒是毫不在意,重新握住我的手,扶我在床边坐定,三指轻按,笑意重新荡漾起来,“陌姐姐的病已经痊愈了,只不过,身子还比较弱,这阵子万万不可去汤浴宫,免得又被感染上,只怕会复发。”

我一愣,下意识地问道:“怎么汤浴宫里头也有人感染上了?”

宇文邕淡淡道:“‘芙蓉汤’前服侍的几个宫女自然没有陌姐姐福大命大,前几天就已经被抬出宫去了。不过,邪气尚在,恐怕还要等过个十天,汤浴宫这些邪气才会消失殆尽吧。”

他说得轻描淡写,在他眼里,那些女子的性命或许都算不得什么。就算他知道该如何救治,他也只会救我一人。

我突然间想到当时雁贵嫔也去了汤浴宫,忍不住问道:“是只有我一个人病了?雁贵嫔呢?她感染了没有?”对于古人来说,只会把细菌真菌感染都归结为邪气入侵,倘若说问题出在汤浴宫,只怕雁贵嫔也不能幸免。

宇文邕颇有深意地看了我一眼,笑道:“她怎么会病呢?”

这样暧昧的笑容让我心里一凛,“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她为什么就不会病?”我只觉得浑身有些泛冷,但还是忍不住道:“你的意思是,我们的病是她?她在下毒吗?”

“她为何要害我?”我问出这个问题时,便觉得有些可笑,后宫里头的女人害人何需理由,更何况我的存在,对于宇文毓的这些女人来说便同噩梦一样。只是,依照雁贵嫔的性格,应该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我和她素来没有任何交情和交恶,她又为什么在我风头正盛的时候对我下手?

下毒,原来我不是普通的伤风感冒,而是被人下毒了。

怪不得从汤浴宫一出来就病了,还病得这样厉害。怪不得尽管症状很像,但却让那些御医束手无策。怪不得宇文毓会在我的床头伫立那么久,他在害怕雁贵嫔下毒的事被我知道,我会动心思除掉他心爱的女人……

“阿弥你为何告诉我这些?”我冷冷地看着他,只要他不说,这一切都可以石沉大海,永远不为人知的,“以阿弥的心思,应该猜得到你的大皇兄最在乎的就是雁贵嫔,你把这事告诉我,就不怕你的大皇兄迁怒于你吗?还是……你刻意告诉我这些,就是想让我对雁贵嫔做什么?”

“告诉陌姐姐这些,是因为邕不能在你身边陪伴你。皇宫里头诸事如履薄冰,一不小心,就会万劫不复。邕不希望陌姐姐有事,也答应过陌姐姐,所知道的绝不隐瞒。”宇文邕笑着说道,听起来情真意切,都让我有那么一阵的恍惚。

他伸手拨了拨我额前的发缕,忽然灵机一动,对我说道:“陌姐姐,你的头发乱了,我帮你梳梳吧?”我还没有反应过来,他就牵起我的手,一直拉我到铜镜边坐下,这就解开我随意束发的丝带,拿起梨木黑漆的篦子,轻轻地从头顶往下顺着梳下来。

我看着铜镜里背后那个认真为我梳头的宇文邕,黄铜光洁的镜面把他专注的神情捕捉无疑,我明知道此时的宇文邕并非真实的他,却还是有些贪婪地在享受这样温馨的时刻。原来在我心底一直渴望有这样一个人能够为我梳头,多年来我一个人过活,我以为我习惯了孤单,甚至享受孤单的自由。却原来我还是和所有女人一样,都渴望有人陪的幸福,只是这样的幸福,我在现代就不曾享有,在这个可怕的时代,又怎么能够奢望呢?

然而,宇文邕就像是看穿了我的想法一样,凑到我的耳边轻声呢喃,“陌姐姐,若是可以,邕愿以后,能天天为你梳头。”

我忍着几欲落下的泪,闭上眼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还是那样强硬和坚定,“不必了。既然天王赐你府邸,你就好好在宫外待着吧,我一个人过得挺好的。”我告诉自己,眼前这个温存的少年也只存在于镜中而已,真实的他,只不过在利用我演一出戏。

“好?陌姐姐哪里好?若非我曾看过一本古书,知道有这样一种毒虫,陌姐姐只怕都已经不在人世了!”宇文邕义愤填膺地说着,眼睛里头满是忧愁,“虽说大皇兄已经应承我,再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但不怕一万九怕万一,我只怕陌姐姐不知哪一天防不胜防……”

“是吗?”我打断了宇文邕的说话,不可否认,我心中多少有些后怕,只因我万万没料到雁贵嫔也会歹毒至斯,非要置我于死地。可是,眼下宇文邕跟我说这样一番话却是明显地别有深意。“那么阿弥说怎样才好?难道要助我除掉雁贵嫔?就如同对待张贵嫔一样吗?”

宇文邕听出我语气中的不善,却不以为意,“邕并非此意,但若有人对陌姐姐不利,我愿为陌姐姐防患于未然。”

我嘴角的弧度渐渐收敛,化作一团寒意,“是吗?她们也都是你的嫂嫂,你这么做可如何面对你的大皇兄?”

我不懂,宇文邕今日跟我说这样的话,怎么听都不像是让我小心,而是想让我以退为进,以剑为盾,对雁贵嫔下手。我不懂,不论如何,宇文毓对宇文邕倒是绝对地宽容和喜爱,否则也不会之前一直让他留在宫里住。难道宇文邕能狠下心来,对宇文毓最心爱的女人下手?

我知道皇家历来是最薄情的地方,但是平日里宛若阳光的宇文邕,他内心深处却原来是阳光常年都照不到的地方?

“可是在阿弥的眼里,只看得见陌姐姐,她们……若是伤到陌姐姐,我也顾不得那么许多了。”他这番话说得理直气壮,毫不拖泥带水,他的唇角还映着我乌亮的青丝,但那光泽比铁还要冷。

“是嘛,阮陌何德何能,能在阿弥的心中占据这样重要的位置。”我不置可否地冷笑,他却是一本正经地微笑,“陌姐姐不相信,但我说得都是真话。阿弥待陌姐姐和其他人不一样,阿弥好伤心,陌姐姐原来一点感觉都没有。”

他这样的话,此时听来就像是雪地里的太阳,明明亮的很,照在身上全是寒意。他待我的确是对别的嫂嫂不同,但那绝不是因为我有多么地与众不同,在这样的一个人精面前,我不敢有半分自恋的情绪,“是待我不一样,还是待元夫人不同?”

如果说,宇文邕能够将宇文毓的妻妾们都视若草芥,那么他为何会对元胡摩另眼相待?早一步就猜到了元胡摩的危险,助她假死,藏匿她于寺庙内,后来更想方设法地想要把她和我掉包换入宫来。宇文邕一直都在宫里头扮演着闲散王爷,只求自保,却偏偏为元胡摩冒险犯难,这难道不值得推敲?

宇文邕睆然一笑,“陌姐姐是陌姐姐,三嫂是三嫂。”他轻描淡写地说着,眼波流转,“陌姐姐现在不信无妨,终有一日,陌姐姐会认识到我的真心的。”

他嫣然一笑,两片薄唇轻轻往两边划出一个弧度,身子已经靠了过来,我猝不及防,却也到底有了前两次的经验,这一次倒是迅速地把头往旁边偏开,躲过了他。

宇文邕扑了个空,有些悻悻地看着我,收回身子,只用手轻轻地刮了刮我的鼻尖,说道:“那陌姐姐就好好休息吧。恐怕邕是没办法来看你了。”

他要走的时候,我忽然伸手拉住他,再度用手指尖扣住了他的手腕,“宇文邕,你心里头到底在盘算着什么?你是想从我口中套问出什么?”

“你演的这出戏,究竟想要迷惑谁?是宇文护?”

“还是,你跟宇文毓在合谋?你们在盘算什么?”

 

第八十章 那虎符

我一口气问了许多许多,可是我手底下的皮肤却没有任何的变化,不论我怎样试探和旁敲侧击,手指尖传过来的电流都是均匀的,微弱的,和之前一样,我手上的测谎仪,好像在碰到宇文邕之后就失灵了。我根本就不能从他的身上找到任何答案。

我不禁有些颓然,所有的试探就犹如放到大海里去找不到目标的鱼类,反而一直默默不吭气的宇文邕,忽然间把我的手掰了过来,他握住我的手,直勾勾地盯着,小心翼翼地轻轻触碰了一下我的食指。

我有些心虚了,下意识地就把手往回缩,他该不会猜到我手指的秘密吧?他到底是不是人?正忐忑间,他已经放下手,抬起头来,一双瞳人剪秋水,“陌姐姐,你以为我对你好,是想从你这儿探听什么?”

“探听什么?大冢宰与陌姐姐之间的秘密交易?”他唇角的笑意渐渐收敛,“你以为我真的不知道,大冢宰想要陌姐姐做什么吗?”

我浑身一凛,一股寒意从脚底蔓延到了头顶,我怔怔地望着他,不敢大口呼吸,更不敢说话,整个人都已经惊呆住了。

宇文邕轻轻一笑,“陌姐姐有诛心秘术,能窥探人心,大冢宰一直想知道如何才能调动独孤太师那五千亲兵。无奈独孤太师自尽,他如何会不想利用陌姐姐的本事来试试看呢?”他知道的?原来他根本就知道?明明房间是密闭的,我却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我低着头,不敢搭腔,更不敢看他的眼睛。我的手有测谎仪,可他的眼睛才是真正能窥破人心的。我整个人都心乱如麻,立马有些六神无主了,“这么说来,当初金涧苑独孤家宴,你就知道我的目的?那你……”

“是,我劝陌姐姐少用你的诛心术,是因为陌姐姐的方向一开始就错了,就算陌姐姐再怎样查探独孤太师的几位子女都不会有任何收获。因为他们根本就什么都不知道。”他说得斩钉截铁,脸上挂着的是自信的笑容。

我惊呆了,“他们什么都不知道?”也就是说独孤信并没有把虎符交给他们当中的任何一个人?虽然不可思议,可现在想来,我的试探结果不正是如此吗?唯一对虎符之事知道一点点的,就只有独孤贵妃,而她也并非是独孤信临终所托。

“你为何告诉我这些?在你心里,难道不是希望宇文护一直拿不到吗?”

他明明知道宇文护要我做什么,上次还试探地问我,自然是想看看我究竟是偏向他,还是信守承诺绝不出卖宇文护。他上次的试探一定令他很失望。就算他再怎样关心我,温暖我,我都不肯透露半分。既然如此,他就该放任我往错的方向上继续不回头地走下去。这对他来说,是有益无害的。

宇文邕嘴角向两边扯开,笑容在他这张再完美不过的俊美脸庞上蔓延开来,“是,我自然希望大冢宰拿不到。可是,我怕陌姐姐有事。陌姐姐的诛心术,还是少用为妙,我只怕终会伤了你的身体。”

他这番话说出来,再诚恳不过,我听得晕晕乎乎,在他晶晶亮的眼光下,眼睛也眩得晕晕乎乎,不注意间,他的手指已经轻轻地攀上了我的右手,抚摸着我的指尖,我的手指有些冰凉,食指隐隐有着一种抽搐作痛的感觉。

宇文邕的面色很凝重,“陌姐姐,阿弥不是开玩笑的。我不知道大冢宰许诺了你什么,但请你相信我,终有一日阿弥也能给你。就算一年不行,五年,十年,我定能做到。”

“五年?十年?”他不说还好,这两个数字立马就把我从不切实际的幻想拉回到现实,我等不了那么久了。自由,如果可以,我希望加在其上的修饰语是“立即”、“马上”。

我把手抽了回来,苦笑道:“阿弥,谢谢你的关心。不过,无论如何,我既然答应了大冢宰,就必须得找下去。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我仰起头看着他,宇文邕的眼睛里头有一丝淡淡的失落,“倘若陌姐姐是问我那个东西,也请原谅邕无法据实相告。”

“我不是问你这个。我只是很好奇,为何……为何我的诛心术会对你无效?”

宇文邕嫣然一笑,“陌姐姐原来是问这个。或许,当一个人说假话都已经跟说真话一样的时候,就连他自己都分不出到底在说真话还是假话,旁人又如何区分得了呢?”

我有些讶异地看着宇文邕离开庚艳殿,这样的一句话从他口里说出来,总让我生出一种苍凉的感觉。这皇宫到底是怎样的地方,他这短短十六年的生涯又是如何度过的,要让一个人伪装得连自己都认不出来……

“娘娘……您这发髻梳得真好看。”秀辛的话打断了我的思绪,眼前的她顾盼流波,显然是在猜度着刚才我和宇文邕在房间里头做了些什么。

我这才意识到,宇文邕为我梳头,真正的目的应该也是在这儿吧?他早猜到了庚艳殿里大换血必定也有宇文护的亲信在其中,照例还是做了一出戏给他的眼线看。

我不禁有些心情烦躁,在想起宇文邕所说的话后,就更加暴戾了。如果说之前的判断都是错的,另外半边虎符并没有在独孤信的几个子女身上,那独孤信又会把这样重要的东西交给谁呢?

宇文邕似乎知道什么,但是他故弄玄虚就是不肯告诉我。

只是,他不告诉我,难道我就束手无策么?

我要找到虎符,就算找不到,我也决不能就这样认输,坐以待毙。

我闭上眼,把刚才与宇文邕的对话细细回味了一遍,我突然间觉得蹊跷起来,宇文邕他一早就知道虎符的下落,可是他这消息又是从何而来?他虽然聪明,但这等机密的事,也不是他能够接触得到的。除非他从知情人的口中套问出来。然而所谓的知情人,在朝除了宇文护就是独孤贵妃,这两个人都不可能说与他听;在野就是新进来的杨坚。杨坚何等心机,若不是我碰巧救了他,根本就无人知道他进宫的目的,他又怎么会透露给宇文邕。

那么,就只剩下一个了——独孤信真正托付虎符之人。

这个人会是谁呢?

我又把宇文护告诉我的事,独孤贵妃对独孤信的评价也再细想了一遍,我忽然间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那枚虎符或许果真不在独孤家的手上!

独孤贵妃说,先考的智慧都放在朝廷上了,这帮子女,他纵有照料之心,却分身乏术。宇文护说,独孤信早知道宇文泰有鸟尽弓藏之意,于是解散5千亲兵,另有图谋。这两人的说法差别何其大,却一点也不矛盾,只因独孤信真正忠心的这个朝廷并非宇文家的朝廷,而是西魏元氏的朝廷。

独孤信不满宇文家尤其不满宇文护,或许不是因为他备受排挤,而是因为宇文护杀死魏帝,这种弑君的事实在令讲究忠义的独孤信有些难以接受。

魏恭帝元廓被宇文护逼退位后旋即被杀,不久赵贵等人就预谋杀宇文护,独孤信也牵涉其中,由此可见,独孤信对宇文护此举的不满。

只是,到底年事已高,凡事逡巡蹉跎,到底是享受天伦之乐,还是拼了老命,想必也让这位开国元勋斟酌良久,这一犹豫,倒失了先机,再加上杨坚的二弟杨整病重,纠集昔日旧部已然来不及。

他将死之时,最担忧的恐怕不是他的子女,而是遗憾没有能守住西魏的皇室。若是他手中的虎符没有在其子女手中,最有可能的,就是给了元氏血脉。

他早知道宇文护狼子野心,他那样说,不过是障眼法,故意误导宇文护的注意力罢了。

倘若是这样,最有可能知道虎符下落的,就只有她了。

元胡摩,本是元廓的亲妹妹,元廓被杀后,元氏一脉,仍留在长安城的基本上就死绝了,只有元胡摩因为是宇文觉的妻子,不仅没有死,还被封为王后。赵贵事败之时,宇文觉尚未被废,独孤信极有可能把这枚虎符交给了元胡摩,想让她来力挽狂澜。

倘若元胡摩就是掌管虎符之人,那一切就更加好解释了。为什么一向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宇文邕会冒险去救她,为什么对其他嫂子死活都不顾的他会对元胡摩另眼相待,非要将她弄进宫来。冷眼旁观的他,被所有人都忽略掉的他,躲在这深宫大院里,或许早在独孤信找上元胡摩的时候,就洞悉了什么。

果然如此,他做什么事都是有目的的,只是他这般费尽心机,虎符还是没有到手?

我想起他刚才说话时的语气,他一直用“东西”两个字来指代虎符,或许他压根就不知道独孤信用来集结亲兵的信物是什么,这么说来,元胡摩并没有告诉他?

第八十一章 有阴谋

我想起他刚才说话时的语气,他一直用“东西”两个字来指代虎符,或许他压根就不知道独孤信用来集结亲兵的信物是什么,这么说来,元胡摩并没有告诉他?

只是我刚刚的这番假设与推测,又被我瞬间推翻了,若虎符真的在元胡摩的手上,为何她会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夫君被毒杀,而不作为?又为何不肯把虎符交到宇文邕的手上?

我有些糊涂,这些疑团充斥着我的大脑,我觉得我有必要去见一见元胡摩。宇文护那边该如何交差是一回事,在找虎符这件事上,我已经把自己绕进去,若不能知道真相,验证或推翻我的猜测,我寝食难安。

将息了两日,我终于按捺不住想要出宫去转转,明着是转转,实际上,却是想去找找元胡摩,打听打听虎符的下落。

然而,自从那日出宫被宇文毓惩罚之后,我名义上是被禁锢的,就算我想去灵感寺,如何堂而皇之的出宫门却是一大难题。

秀辛在旁边察言观色,似乎瞧出了我的煎熬,见我天天有事没事就在宫门附近转悠,终于适时地问道:“娘娘想要出宫去?”

我当然不敢说目的,“成日在宫里头闷坏了。”

秀辛对于这样的理由自然是不信的,她笑道:“大冢宰说了,娘娘若要出宫,就只管走西门,那儿大冢宰早有安排,娘娘出入很是方便。”

我听了,嘴巴张得大大的。这王宫里头,不论是前殿还是后宫把守的侍卫,皆是宇文护的人,他有此安排倒也是情理之中,只是他凭什么认为我会出宫?

秀辛的笑有些意味深长,我却冲她摆了摆手,“我几时说要出宫了?”潜意识里,我还不想让宇文护知道我心中的猜测。就因为曾告诉他,有关独孤贵妃的猜测,就引来了后宫里头数倍的监控,差一点就连累我被杨坚拖下水,更差一点就惹恼了雁贵嫔,去鬼门关走一遭。

是以这次我说什么也不能多嘴,更何况,如今虎符之事,已经关系到了宇文邕,不论如何,我还是不想让宇文护注意到他。所以,即便是要出去,我也得挑个合适的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