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饭呢?”

“我喊了外卖。”

“许情深,我没让你这样为我卖命,我也不会给你颁发什么特殊的荣誉勋章。”

许情深不由失笑,“我知道,原本我想在这住一晚的,但想想又没奖金拿,是吧?我一会就回去了。”

“我来接你。”

“不用,这都挺晚了,况且你也喝了酒。”

跟蒋远周通完电话,许情深走回门诊室,空荡荡的地方就只有她一个人,她坐到椅子内后就起不来了,全身的倦意铺天盖地落下,压垮了许情深的双肩,她双手枕向办公桌,不管了,先眯会再说吧。

而蒋远周的司机呢,原本以为今天能够好好过个年,却还是被一个电话召了过去。

大家只知道蒋远周说出去抽根烟,可等了半天,都没等到他的身影。堂弟出去找了圈,回来的时候冲着蒋东霆道,“大伯,他失踪了。”

蒋随云大吃一惊,“失踪?”

蒋东霆面色有些难看,堂弟拿起桌上的手机,“我来打个电话问问吧。”

“随他去,”蒋东霆不以为意,“可能是喝多了,实在挨不住,先走了也不一定。”

他余光落到蒋远周的空位上,眼里藏匿着不悦,蒋远周走的时候还拿走了外套,一看就是没心思在这了。

蒋远周给许情深打电话,第一遍的时候,就没人接。

来到星港医院,蒋远周走到许情深的门诊室,门是关着的,他旋开门把,并未上锁。里头开着灯,他一眼就看到许情深趴在桌上,睡得正沉。

屋内的暖气都关了,她缩在那,像是很冷,蒋远周走过去,还没走到她身边,就看到许情深猛地抬起上半身,“输血——”

“输什么血?”

许情深睡糊涂了,双手捂住脸,“做梦还在手术呢,吓死我了。”

“就你这点胆子,还想住在医院?”

许情深忙看眼时间,“哎呀,这么晚了,回家吧。”

“那个患者怎么样了?”

“我刚查看过,情况挺好的,我明天早上再过来。”

两人边说边往外走,到了外头,许情深呼出口气,看着白雾在嘴边散开,“好困。”

“现在还不是睡觉的时候,走,出去逛逛。”

“还逛?不要,我想睡觉…”

蒋远周将她拖到车旁,拉开车门将她塞了进去。

来到商场,许情深有些摸不着头脑,“干嘛来这啊?”

蒋远周牵起她的手往里走,他给她挑了身衣服,素白色的紧身毛衣,配一条深卡其的羊绒半身裙,简单干练,再给她选了件同样牌子的大衣。许情深看着镜子里面的自己,好看是好看,但她平时穿不上,“你不会让我穿成这样进手术室吧?”

“明天没有手术,就穿这一套,我再给你选双鞋子。”

许情深被他拉来拉去地走着,蒋远周知道她累,所以买的不多。两人经过商场上悬挂的大屏,蒋远周忽然顿住脚步,巨大的屏幕上正在播放广告。某某避孕套,画面激烈而直观,许情深朝四周看看,敢这样明目张胆盯着看的,恐怕也只有蒋远周了。

许情深猛地攥了下他的手臂,“走了。”

“说的效果这样好,要不要买些试试?”

许情深吞咽下口水,“你想跟谁试试?”

蒋远周将目光落向她。“不行吗?”

“快走。”

回到车上,司机将东西放进后备箱,车子启动,蒋远周手指在腿上轻敲了两下,忽然就倾过身去吻住许情深。

“唔!”

司机见状,手指熟稔地按向按键,然后专注地开起车来。

车内空间狭窄,蒋远周施展不开,许情深两手推在他身前,蒋远周干脆一手握住许情深的一只手腕,再将她的手臂抬高,她被他压得整个人往后躺,后背躺在了真皮的座椅上,蒋远周全身的重量都在许情深身上。车子转弯,司机特别贴心,那速度简直就跟乌龟爬似的,所以蒋远周的动作没受什么限制。

唇齿留香,许情深感受着蒋远周身上的酒气,她菱唇被撬开,与之缠绵,男人顺着她的脸一路向下亲,最后在她颈间轻一下重一下地咬着。

他齿尖咬住许情深的肌肤,往上轻提下,然后松开,看着她白皙的颈部留下一个个红色的印子。

“我今天可是刚给人手术过。”

蒋远周的动作顿了下,抬起头,想到在大屏幕中看到的一幕,他微微直起身,“身上洗干净了吗?”

“就洗了脸和手,难道还能洗澡不成?”

许情深顺势坐起身,平复下情绪,“今天工作强度太高,我累得就想睡觉。”

“既然这样,我给你开一间房?让你好好睡一觉。”

“今天可是除夕啊,我想在家过,”许情深朝他轻笑下,“去年就没回家,这次好不容易有这个机会,我不想错过。”

“可那个家,欢迎你吗?”

“就算有人不欢迎,家还是家。”

蒋远周不由语塞,车子很快来到许家的门口,司机下去取了东西,蒋远周不忘吩咐,“别忘了,明天早上穿这一身。”

“好吧。”

司机询问蒋远周去哪,男人往后轻靠,“回九龙苍。”

只是那地方,空空荡荡的,蒋远周向来爱清净,但后来九龙苍里住了个许情深,这一住,住到了他的心里去。如今她走得倒是轻松,可蒋远周却再也习惯不了那里的冷清了。

“算了,回家吧,我爸他们估计也回去了。”

“是。”

这一晚,许情深回到家后,睡了个昏天暗地,第二天的手机闹铃声响了几次,才勉强将她从床上拉起来。

洗漱完后,许情深回到卧室,目光撇过电脑桌上的袋子。

准备出门的时候,许旺让她吃早餐,他特意下了饺子,许情深走向餐桌,许明川正好从厨房出来,“哇塞,姐,今天怎么这么漂亮啊?”

“你是说我平日里不漂亮?”

“不是不是,你看这衣服,简直将你的优点都穿出来了,今天是有什么好事吗?”

许情深坐下来,她实在想不出今天能有什么好事,“大过年的,当然要打扮好看些。”

吃了碗饺子,许情深就出门去上班了。

来到星港医院,许情深有些后悔穿成这样,冷啊!寒风呼呼地吹在腿上,羊绒半身裙里面就套了条打底裤,穿了就跟没穿似的,许情深都快被冻死了。

她拢紧大衣,踩着脚步飞快进去。

快到门诊大楼的时候,许情深远远看到医院门口聚了一堆的人,仔细一看,都是她认识的面孔。

许情深一惊,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这时,有名护士推开人群,手里捧着一束花向她走来,许情深彻底懵圈,对方走到她面前,将花朝她怀里塞去,“许医生,恭喜你!”

“这是怎么了?”

“莫小军的手术,电视台都来采访了。”

许情深抱着那束花,看到有记者飞快朝她走来,“许医生,您能谈谈昨天的手术吗?”

“是啊,据悉这是全国第一个成功的案例,许医生您这样年轻,又是怎么做到的呢?”

“是什么坚定了您,让您敢于接下这台手术?”

许情深望着递过来的话筒,这不会是直播吧?“关于手术的事,我们稍后再说好吗?至于为什么要做这个手术,因为莫小军有活下去的希望,有希望,我们作为医生就要救,就是这么简单。”

“我们也能看到,许医生非常非常年轻,之前是否有人劝过你,手术的危险性很大呢?”

“…”

许情深好不容易挤进医院,那些记者也被挡在外面,一名护士跟在她身侧,许情深不由问道,“只是个手术而已,怎么连记者都来了?”

“我刚来就接到通知了,待会还有人要约你做专访,据说昨天的手术会适当截取后播出去,许医生,你马上就要声名大噪了,还有还有,你今天穿的好好看,接受采访正好。”

许情深朝着自己身上看看,原来,蒋远周这是昨天就打算好了。

周主任来到医院的时候,记者们还未散开,门口也围了不少的人,他走进去,问了导医台的护士,“外面怎么了?”

“都是来采访许医生的。”

“许情深?”

“是啊,周主任你可有面子了,许医生也算你半个徒弟啊,她这回年纪轻轻就出名了。”

周主任不由朝着门口看去,“难道是昨天的那台手术,成功了?”

“是啊,几乎算是奇迹了吧?”护士看上去比许情深还要激动,握着双拳,“待会好像还要有个专访呢。”

周主任没再接话,护士赶忙道,“许医生到时候一说师傅是您,周主任,您面子也大喽。”

周主任笑了笑,转身离开,他真是没想到,他的面子居然还要靠着一个小医生?

凌小姐答应万毓宁的事,没有食言,凌家想要安排人进去见万鑫曾一面,并不是难事。

蒋远周走出蒋家,昨晚幸好没喝大,大门口,老白倚在车门旁正在等他。

“蒋先生,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蒋远周莞尔,走到老白跟前,“医院那边还顺利吧?”

“是,不出意外的话,明天就能播出。”

蒋远周戴上手套,笑容肆意,老白替他将车门打开,“许小姐这回啊,真要好好谢谢您。”

“那可不一定,这丫头,可不是个按常理出牌的主,”蒋远周弯腰坐进去,“不过只要是我想捧的人,又有哪个捧不起来呢?”

最关键的,也是许情深自己争气。

老白坐进副驾驶座,蒋远周掏出手机看眼,正好一个电话打进来,他随手就给接了。“喂?”

老白让司机开车,听到后面传来男人把持不住地惊呼声,“什么?”

半晌后,蒋远周才挂了电话,老白小心翼翼问道,“蒋先生,怎么了?”

蒋远周人往后一靠,“万伯父自杀身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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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双双搬回九龙苍

老白跟着大惊,“他不是失去人身自由了吗?况且双腿还瘫痪着。”

“如果他一心求死,什么办法都能想得出来。”

本来两人是要去医院的,老白朝蒋远周看看,“那万小姐那边呢,是瞒着她,还是…”

“纸包不住火,最后一面总要让她见见。”蒋远周冲着司机吩咐道,“还是去星港吧。”

住院部。

许情深走进莫小军的病房,小军爸爸在旁边的沙发内睡着,小军妈妈正和莫小军说着什么话,只是儿子虚弱,他不住点着头。

许情深放轻脚步走过去,莫小军最先看到她,他薄唇轻启,喊了句,“许医生。”

小军妈妈回头,“许医生来了。”

许情深轻笑,冲着病床上的小伙子说道,“感觉怎么样?”

“从没有这样轻松过,呼吸也轻松了,不会全身都痛,许医生,我是不是在做梦?”

许情深摇下头,“当然不是,好好休养,过段时间你就能去踢球了。”

蒋远周来到住院部,走廊上,偶尔有人经过,男人抬头看了眼病房号,老白替他将门打开,蒋远周轻声吩咐,“在这等我吧。”

“是。”

蒋远周走进病房,从门口到能看到万毓宁的病床,似乎是一段不小的距离。他没有听到里头传来任何的动静声,蒋远周甚至怀疑万毓宁是不是又跑了。

今天是大年初一,听,就算是大白天,外面都有燃放烟火传来的声响。

蒋远周走近病床,看到狭窄的床上有个身影蜷缩了起来,外面蒙了层薄被,依稀能感觉到万毓宁在发抖。蒋远周将手落到被子上,“毓宁。”

“不要过来,方晟,我不是故意的,药是你让我拿给你的,不要来找我啊…”

蒋远周将她的被子用力扯去,“是我。”

万毓宁害怕见到外面的光,她双手捂住脸痛哭,“对不起,对不起,别来找我。”

蒋远周将她的手强行掰开,“万毓宁!”

她一抬头,忽然朝着前面扑去,双手抱紧蒋远周的腰,万毓宁什么话都说不出了,就只是不住地哭。

蒋远周也不知道接下来的话要怎么说,或许对于万毓宁而言,万鑫曾是她心里唯一的依靠了,一旦这层心理防线崩塌,他不知道万毓宁还能不能支撑下去。

“毓宁,我带你去个地方。”

万毓宁在他身前不住哆嗦,嘴唇颤抖到说不出话来。蒋远周扣住万毓宁的臂膀,“走吧。”

“去,去哪?”

“去了就知道了。”

万毓宁心下一喜,“远周,你是要来接我回九龙苍吧?我就知道你不会舍得把我留在这…”

蒋远周没有接话,出去的时候,老白守在外面,万毓宁不住回头看,“你们看到病房内有人吗?看到了吗?”

“胡说什么?”

“我看到了,昨晚方晟就站在我床边,真的…”

老白面露担忧,朝着蒋远周看了看,“蒋先生,万小姐的精神状况是不是…”

蒋远周带着万毓宁来到电梯前,走进去的时候,万毓宁双手抱紧蒋远周的手臂,“我感觉方晟好像跟出来了,怎么办?他会不会杀了我?”

“毓宁,如果我是要带你去看万伯父,你去不去?”

万毓宁听到这话,眸色明显亮起来,这段日子她撑得太苦,失去了万家和蒋远周地庇佑,她好像什么都不是了。“能见他了吗?我去,我当然要去。”

蒋远周没说什么,老白看着电梯,却是在往上,很快来到一个楼层,电梯门叮地打开时,许情深走了进来。

万毓宁抱着蒋远周手臂的力道更加收紧,像是害怕被人硬生生抢走似的,许情深朝着二人看眼,老白靠在电梯镜前,“许小姐。”

许情深唇瓣轻抿,“老白,新年快乐。”

她的余光落向万毓宁,万毓宁半个身体几乎藏到了蒋远周身后,男人打量了眼许情深,只是他们彼此说不上话,电梯门就匆忙打开了。

蒋远周带着万毓宁出去,走出电梯时,万毓宁冲许情深轻扯下嘴角,她将她的得意和挑衅淋漓尽致地展露了出来。

许情深面无神色,抬起脚步迈出电梯。

坐上车,万毓宁神色难掩激动,“远周,你看我这个样子去见我爸,可以吗?”

“可以,”蒋远周舌尖干涩,“当然可以。”

“见到我爸,我一定会告诉他,你对我很照顾,让他放心,我等他和妈妈出来。”

蒋远周没有接话,只是看着窗外,车子一路飞驰向前,最终来到了目的地。

万毓宁站在车前,抬头望出去,不敢随意踏出一步,“为什么要来医院?难道我爸不舒服吗?”

“毓宁,万家接二连三出事,我想你应该有了应对的能力,不论怎样,总归要接受现实。”

“远周,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万毓宁心里涌起强烈的不安,蒋远周揽住她的肩膀,带着她往前走。

万鑫曾送医院的途中就死了,没有抢救过来。

人还在抢救室,等着推出去,蒋远周站在门口,问万毓宁,“要我陪你进去吗?”

万毓宁眼圈发红,隐隐感觉到了什么,她缩在门前不敢动,蒋远周抬起视线望进去,心里也是沉重不堪的,“你要实在受不了,我们现在就走。”

“不,”万毓宁摇着头,眼泪刷地淌出来,“好不容易能见到我爸一面了,我能不见吗?”

“既然这样,就坚强起来。”

蒋远周一手扣住万毓宁的手臂,等于是驾着她往里走,万鑫曾躺在抢救台上,一块白布拉过头顶,可却能依稀看到盖着额头的白布有几大滴血渍。

“爸,爸——”万毓宁扑过去,感觉到白布底下的人,已经没有了她所熟悉的那种温度,“你为什么会在这?你不是答应过我,让我等着你出来吗?为什么会这样?”

万毓宁抱着万鑫曾的遗体,摇晃几下。

只是床上的人再也起不来了,万毓宁趴在他身前痛哭,蒋远周盯着这一切,万鑫曾一直将他当做万家的女婿,所以从小开始,对他就疼爱有加。蒋东霆严厉,万鑫曾还说过他,说是差不多就行了,以后蒋万联姻,两家的家世摆在那,蒋远周不需要多强大,只要快乐就好。

至今想来,有些画面还是令人动容的。

万毓宁直起身,伸手要去揭开白布,蒋远周按住她的手背,“毓宁,别看。”

“为什么?”万毓宁没有回头,怔怔盯着白布上的血渍。

“也算见了万伯父最后一面,别看了。”

“可他是我爸啊,他能有多可怕呢?再怎么样,我也不会害怕。”

蒋远周也不知道白布底下是什么情况,但万鑫曾选择自杀,下场肯定不会好到哪里去。

万毓宁已经崩溃了,垮着双肩,双手攥紧了那床白布,“爸!”

她还是不甘心,或者说,不想留有遗憾,万毓宁手掌往下一扯,白布从万鑫曾的脸上滑落,蒋远周看过去,即便他内心再坚硬,可看到这一瞬间的时候,心还是被狠狠揪了下。他想伸手捂住万毓宁的眼睛,但已经来不及了。

“啊——”万毓宁双目圆睁,眼里露出惊恐,“爸,爸——”

蒋远周来到她身后,手掌遮住万毓宁的眼帘,她悲伤过度再加上受了惊吓,双腿一软,瘫在了蒋远周的怀里。

老白等在外面,看到蒋远周抱着万毓宁出来,“蒋先生。”

“后面的事交给你了。”

“是。”

蒋远周朝着男人看眼,“老白,大过年的让你处理这种事,实在不好意思。”

“蒋先生,您别这样说。”

蒋远周没再说什么,带着万毓宁离开了,将她送进病房后,他安排了人过来陪着万毓宁,自己则走出了医院。

来到看守所,出了这样的大事,看守所内严阵以待,气氛比平时更加冷冽逼人。

蒋远周以万鑫曾的亲人关系出面,对方先将他带到出事地点,“当时正要将他送回六楼,可经过楼道口的时候,他找了个借口让推轮椅的警员将手松开了,他抓着扶梯把手,轮椅是从这摔下去的。”

那人指着长长的台阶,“他当时头部着地。”

现场是被清理过了,只是栏杆上依稀还有血迹。

“蒋先生,关押万鑫曾的地方,留下了些东西,应该是要给您看的。”

蒋远周双目被刺红,他收回视线,心情更加阴郁。来到万鑫曾生前待过的地方,蒋远周跟着那人进去,来到一张简陋的床前,对方朝着墙壁上一指,“您看。”

蒋远周视线望过去,看到墙面上用血写着一行字,由于时间久了,血迹呈现暗红色。

“远周,照顾好毓宁,看在以往的交情上善待她,我走了。”

“他应该是趁着关灯后的时间写的,一早上也没人发现,刚才挪开那床被子,才看到了这行血字。”

蒋远周盯着那些发红的字体,触目惊心,每一个字都钻到了他心里去,就像是最尖利的刀,扎的他浑身难受。万鑫曾最后留下的话,只有短短的一行,没有千言万语,却唯有一句恳求地善待。

他向来把他当成自己家里人,只是造化弄人,如今的万家,人人得以诛之,得以避之,万鑫曾能想到的也只有蒋远周了。

蒋远周环顾四周,所谓晚景凄凉,指的就是万鑫曾这样吧?

从看守所离开后,蒋远周回到医院,万毓宁已经醒了,只是却彻底疯了。

原本安排在她身边的人被打了出去,蒋远周来到病房门口,听到里面传来剧烈的摔打声,他手落在门把上,一名看护捂住额头劝阻,“蒋先生,不能进去。”

蒋远周推开门,里头的动静声越发争先恐后涌来,他提起脚步往里走,万毓宁站在窗边,能摔的东西都摔了,能砸的东西也都无一幸免。

她背对着蒋远周,嘴里正在轻念,“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

蒋远周走近她,“毓宁。”

万毓宁充耳不闻,背完了一首接着一首,蒋远周走到她身后,将手落到她肩上,“别这样,事情都已经发生了。”

她忽然双手捂住脸,顺着墙壁往下蹲,“爸,你别生气,我都学会了,我明天就学乘法口诀。”

蒋远周觉察出不对劲,蹲下身来,双手按住万毓宁的肩膀,“你在胡说什么呢?”

“你一向最爱我了,你说要陪我长大,看着我结婚生子,爸,你喜欢孙子还是孙女?”

蒋远周伸手将她的脸扳向自己,“你看着我。”

她猛地将蒋远周的手拍开,“你是谁?你是谁!”

“我是蒋远周。”

万毓宁盯着男人的脸,眼睛在他脸上不住扫来扫去,“不是,你不是。”

“跟我回去吧。”

“我要回家,我爸还在等我吃饭呢。”万毓宁嘴里不住重复着,双手一下抓着头发,一下又捂住脸,整个人的状态非常不好,疯疯癫癫的。

蒋远周没法子,他起身走到病床前,抽出床单后回到万毓宁身侧。他将她整个人都裹了进去,不给她攻击人的机会。

他带着万毓宁出去,一路上,所有人都看出万毓宁的不对劲了。有小孩子经过,指着她对大人说道,“妈妈,你看,这个姐姐疯掉了。”

蒋远周带万毓宁马不停蹄赶去了隆港附属医院,在东城,隆港附属医院力压第一精神病院,在专业方面自然不用怀疑。

万毓宁被送进了单独的房间,蒋远周站在外面看见她缩进墙角内,“她之前就有过这样的状况,我以为已经大好了。”

“万小姐这样的病,最不能受刺激,事已至此,蒋先生也别过多担心。”

“什么时候能出结果?”

“不管万小姐现在怎样,她这几天肯定都要留在医院接受治疗。”

蒋远周自然不会怀疑自家的医院,“尽量不要逼她,她刚经历过她父亲的死。”

“怪不得,那还是慢慢来吧。”

万毓宁脑子里是一片空白的,万鑫曾在的时候,即便他被关押起来,可万毓宁总觉得她头顶还有天空,她从来没想过,那片天会忽然压下来。

万鑫曾自杀的事,到了下午时分,就传遍了整个东城。

许情深想到早上蒋远周将万毓宁匆忙接走的事,现在再一想,也就不奇怪了。

第二天,蒋远周来到医院,检查报告不容乐观,医生将蒋远周带到万毓宁的病房前。她今天倒是安静的不得了,这会正坐在床上,双眼一瞬不瞬盯着墙上的电视。

“都是些动画频道和采访类的节目,不会有她父亲去世的相关新闻,”医生朝身侧的男人看眼,“目前,她要在这接受药物治疗。”

“她这样的情况,究竟是留在医院好,还是带回家好?”

“如果能够稳定下来的话,我还是建议接回去,让她过上正常人的生活,这样也有利于万小姐恢复。”

蒋远周听在耳中,没有再多说什么。

他离开后,万毓宁仍旧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电视,一档节目结束,换了另外一档。

许情深的脸不期然撞入万毓宁的眼帘中,她脑袋不由轻抬,以至于全部的视线都能清清楚楚落到电视屏幕上。

许情深画着精致的淡妆,她眉眼本就漂亮,这样一来,看着越发提神。采访的时候是在办公室,有些热,许情深就穿了件紧身的毛衣,下面一条卡其色的半身裙。职业,却又不失美感。

万毓宁搞不懂,她怎么会上电视?

仔细看下去、听下去,原来是许情深成功完成了一台难度极高的手术,主持人不住说着祝贺的话,话语间反复突出手术的危险性。许情深介绍了一些细节,那主持人恨不得将她奉做神医。

万毓宁手掌越攥越紧,最终握成两个拳头。

父亲的惨死,归根究底是因为方晟,再追究上去,那就是许情深了。

可凭什么许情深如今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要不是蒋远周肯花心思捧着她,轮的上她吗?

万毓宁感觉这个画面,越来越刺眼,她拿起床头柜上的水杯砸过去。

许情深下班后,蒋远周在医院外面等她,她坐进车内,眼圈下面有没睡醒的痕迹。蒋远周也没好到哪里去,“晚上想吃什么?”

“你自己有那么多事要忙,不必特地过来跑一趟的。”

“我也想找个人陪我吃东西。”

许情深对吃向来没什么讲究,“随你。”她看了眼男人的侧脸,“对了,万毓宁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