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站到她身侧,身高压过她不少,“小姨今天特别想你过去。”

“过去又能做什么呢?”许情深没有觉得她这就是在存心针对蒋随云,“与其面对面尴尬,避开一点不好吗?”

“她是我小姨,难道你要永远这样对她吗?”

许情深目光定定落在蒋远周的俊颜上,她抿着唇瓣,半张脸隐在暗影中,“永远?”

听到许情深这样的疑问,蒋远周口气软下不少,“我知道你需要时间,但小姨和别人不一样…”

许情深沉浸在男人方才的话里头,这永远二字并不是属于她的。她面上的神色几乎要绷不住,“如果不是那一晚,我们之间又何必落得这样狼狈?”

男人听到这,声音越发低沉,“所以,你最终还是放不下是吗?”

“是,”许情深咬出这么一个字来,“你需要顾及你的家庭、你的家人、你的小姨,可我不需要,我不想自己太累,你让我面对她,你指望我能说出什么话来呢?违心的说着没关系吗?蒋远周,我说不出口,我也无法做到心无芥蒂。”

蒋远周视线攫住她不放,许情深大步往上走,进了卧室后,刚在床沿坐定,蒋远周就进来了。

男人将手里的外套丢到床上,“既然你这一步跨不过去,我们又何必这样互相折磨。”

许情深听到这,抬头看向他,“我们之间的问题,只会越来越多,你觉得能跨过去吗?”

“为什么不能?”

许情深握紧了双手,“那一个晚上,就够我们难受的了,你可以把它当成不存在,但是…”

“但是什么?”

许情深手掌捂住脸,声音有些撕裂,“蒋远周,你到底知不知道凌时吟已经怀孕了?”

“什么?”蒋远周一听,却是觉得好笑,“不可能。”

“是真是假,我没有去花心思判断,但我知道一点,没有蒋小姐把你叫去小楼的那一晚,就不会有现在的这个孩子,没有孩子,我们之间也许能走过去…”

“就算真有了,又能怎样!”蒋远周走到床头柜前,手臂猛地一扫,上头的台灯应声落地,摔了个稀巴烂。“即便她真的把孩子生出来,即便孩子真是我的,也不能改变任何的结果。”

许情深听到这,却是绝望的,她近乎歇斯底里般吼出声道,“那我们呢,我们还能像之前那样吗?”

卧室内,久久没了动静声。

半晌后,蒋远周大步往外走,许情深无力地歪倒在大床内,男人走到门口,回头看了眼。

许情深拉过被子将自己卷起来,蒋远周脚步顿住了,心口像是被人狠狠凿出个洞来。就算他这时候冲去蒋家问个明白,也没任何的意义,他可以做到肆无忌惮,甚至做到六亲不认,但他最难过的,是许情深这一关啊。

说到底,她在乎的太多,她如果将那一晚、以及如今忽然冒出来的这个孩子抛之脑后,那么蒋远周才能完全施展拳脚去跟对方博弈。

他是不在乎,真的不在乎。

蒋家的颜面?算什么!

孩子?算什么!

联姻?又算什么!

可许情深做不到,单单一句凌时吟怀孕了,就已经将她撕成了碎片。

蒋东霆既然能这样找到她,至少是有五成把握的,检查单子她不需要看,不论真假,呈现在她面前的肯定是真的。至于其它的,她已经无暇去伤心,许情深脑袋像是被人重击过,此刻什么都不想,就想闭上眼。

蒋远周回到床前,躺上去后将她抱在怀里。

许情深一动不动,蒋远周轻说道,“明天一早我就过去,你别去医院了,正好小姨要过来。”

她太阳穴猛地刺痛下,“别让她过来,我不想见。”

蒋远周听她口气淡漠,如今许情深得知凌时吟的事后,对小姨的心结肯定是更难化解了。

他将她更加抱紧了些,许情深缩在被子里头觉得难受,但也没有用力挣扎。

两人都不知道最后是怎么睡着的,许情深隐约听到一阵怪异的声响传到耳朵里,她肩膀耸动,旁边的蒋远周睁开眼。

“什么声音?”许情深问道。

蒋远周坐起身,才发现床头柜上的手机在闪烁,他伸出手去看了眼,电话是小楼那边打来的。

他再一看时间,凌晨五点半。

男人将手机贴到耳边,“喂?”

电话里传来了阿姨的声音,蒋远周晚上没睡好,脑袋发疼。许情深睡不着了,翻过身来,发现蒋远周僵坐在那,一动不动。

另一头的嗓音有些大,但许情深并不能够听真切,她耐着性子没有发问,半晌后,蒋远周的手重重垂下来,手机是直接掉到地上的。

“怎么了?”许情深问道。

蒋远周站起身,回头朝她伸出手,“走。”

“去哪?”

蒋远周一把拉住她的手腕,许情深下意识挣扎。“去蒋家吗?我不去。”

男人将她身上的被子猛地掀开,他拽着许情深的手臂,几乎是将她拖下床的,许情深差点跌倒,刚要说话,就听到蒋远周嗓音带着从未有过的冷冽和狠绝说道,“让你见她一面就这么难吗?有这么难吗?”

蒋远周拖着许情深快步出去,两人连外套都没拿,一路下了楼,许情深冻得瑟瑟发抖,走到院子里的时候,吹来的风刮在身上,冷得令人颤抖。

蒋远周脚步非常快,许情深需要小跑着才能跟上。

来到车库,男人取了其中一辆车的钥匙走过去,许情深被他塞进副驾驶座内,她没有反应过来要系安全带,蒋远周也没再如往常那般帮她。

车子飞快地开出去,许情深朝他看看,“怎么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蒋远周双手握着方向盘,整个人的魂好像都不在了,车子越来越快,比脱缰的野马还要令人不安。许情深喉咙口轻滚下,男人俊脸绷紧,轮廓深刻的吓人。

许情深从未见过他这样,转弯的时候,他丝毫没有减速,车子堪堪擦过路牙石,许情深都能感觉到轮胎撞在了上面,车子歪歪斜斜向前,她忙伸手抓住旁边的把手。

“是不是…是不是小姨出事了?”

蒋远周听到这话,猛地一拳砸在方向盘上,目光却仍旧直视前方,“你把她当过小姨吗?她是你小姨吗?”

男人一脚踩住油门,许情深没再开口,天色阴暗,黑的就跟晚上一样,车子来到蒋家,直接开了过去,一直来到蒋随云所在的小楼。

许情深抬头望出去,看到楼上楼下的灯全部亮着,就连门都是敞开着的。

蒋远周推开车门下去,许情深也跟在他身后,两人走进小楼,路过客厅时,看到蒋东霆坐在沙发内,垂着头,即便听到他们嘈杂的脚步声,都没有将脑袋抬起来。

蒋远周朝着楼梯口而去,许情深见他快步上楼,她来到蒋随云的卧室前,看男人在门口站着,并未立即进去。

里面,隐约传来啜泣声,许情深顿住脚步不敢往里走。

蒋远周朝她看了眼,那一眼中没有温存,却蕴藏了满满的冰冷。

卧室门也是开着的,蒋远周抬起手掌抹了把脸,颀长的身子随后往里走。

许情深感觉自己的双腿好似有千斤重一般,她走进去几步,看到家庭医生和阿姨都在,还有另外两名佣人。

蒋随云还躺在躺椅上面,身上还是那床蒋远周临走前给她盖的薄被,见到他进来,阿姨哭着上前步,“蒋先生…”

男人僵硬着面色,嘴唇颤抖说道,“为什么不把小姨送去医院?”

那名家庭医生摇了摇头,蒋远周来到躺椅旁边,他弯下腰,伸出手去握住蒋随云的手背。

这一触摸,他才知道什么都晚了。

蒋随云侧着头,脸上的表情倒是安详,只是这张脸上,再也没了他所熟悉的温柔笑意。

蒋远周显然不能接受这样的事实,他手掌颤抖地伸出去,覆上蒋随云的额头,他将她的脸扮向自己。

“蒋先生,”阿姨在旁边哭着说道,“我早上起来准备早餐,想着过来看一看,没想到…”

蒋远周收回手,蒋随云的头无力地又歪了回去。

男人忽然觉得全身一软,双膝无力地往下跪,许情深听到他伤心欲绝地喊了声,“小姨!”

46都是因为你(失去!高潮必看!)

许情深站在房间的中央,脚底下犹如生了钉子,再也迈不开腿来。

蒋远周伏在蒋随云的身上,开始用力摇晃她,“小姨,小姨!”

卧室内充斥着一股悲哀到极致的气氛,许情深觉得眼睛发烫,谁都知道蒋随云身体不好,可谁都不知道,她会走得这样快。

一眼看去,蒋远周整个后背都在抖,满满的悲伤压在蒋远周的肩膀上,许情深完全不知道该怎么上前去安慰他。还有什么痛,能痛过在猝不及防间失去自己的亲人?

许情深走到躺椅跟前,她弯下腰,伸出了手,手掌还未碰触到蒋随云,就被蒋远周一掌挥开。

男人头也没抬,可语气却冷到了极点,“别碰她。”

许情深手背被打得很痛,她垂下了臂膀,侧身看一眼蒋随云。

她是医生,只消这一眼就能知道,蒋随云应该走了有几个时辰了,更加知道,这次是谁都救不回她了。

蒋远周似乎才反应过来,他用薄被裹紧了蒋随云,然后抱着她起身。阿姨和家庭医生面面相觑,“蒋先生,您这是?”

“通知星港,准备急救。”

“这…”

“我的话你们听不见是不是!”

蒋远周带着蒋随云快步出去,许情深也跟在了后面,来到楼下,蒋东霆仍旧维持着先前的那个姿势,一动不动坐在沙发内。见到他们下来,他只是抬了下视线。

“远周,你去哪?”

“去医院。”

蒋东霆没再说话,他沉下了脸,视线定在茶几上,上面还摆着蒋随云放在那的棋盘。

蒋远周抱着蒋随云来到外面,一辆车飞驰而来,到了他们跟前后猛地踩住刹车,老白推开车门下来,神色冷峻,“蒋先生。”

他朝蒋远周的怀里一看,顿时大惊失色,蒋远周面无表情道,“把车门打开。”

老白赶紧照做,许情深看着蒋远周坐进了后车座内,老白退开身时,朝许情深说道,“许小姐,您坐副驾驶座吧。”

“嗯。”

车门关上的瞬间,车轮就已经碾过路面飞速向前,星港那边已经安排好了,就等着蒋远周将人送去。

对于蒋随云的急救,星港那边已经习惯了,蒋先生的这位小姨被推进了急诊室好几次,但每次都能转危为安。

一路上,许情深都不敢跟蒋远周说话,也不敢回头看一眼,方才被他打过的那一下手背,还在隐隐作痛。

蒋远周盯着怀里的人,他不相信蒋随云就这么走了。

他伸手抱紧她,嘴里低喃出声,“小姨,你是不是头又痛得厉害?痛到都懒得跟我说话了吧。”

许情深心间溢出酸涩,老白朝她看了看,继续开车。

很快来到星港,蒋远周抱着蒋随云下去,医护人员将医疗床推过来,蒋远周将她小心翼翼地放上去,“周主任来了吗?”

“来了,已经在急救室了。”

“好。”

护士拉过医疗床,目光落到蒋随云的脸上,她啊的尖叫出声,然后神色难以置信地盯向蒋远周。

蒋远周快步往前,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别人的异样。

几名医护人员面面相觑,紧张的都说不出话来,只能跟着走进电梯。

蒋随云很快被推进急救室,门被彻底关上,周主任上前一看,“这…”

“蒋先生应该也知道了。”

周主任看了看,这就连抢救的过程都不需要了,只是就这样出去的话,蒋远周怕是更加受不了。

他叹口气,看眼蒋随云的脸,这世上,不是谁都能等得来奇迹的。蒋随云眼眶凹陷,瘦的只剩下皮包骨,这样离开对她来说,应该也算是种解脱吧。几人守在外面,蒋远周一动不动地站在门口。

许情深穿着单薄的打底衫,身上连一件御寒的毛衣都没有。她冻得环紧双臂,老白朝她看了下,“许小姐,我替你去拿件衣服吧。”

“不用了。”许情深摇下头,垂着眼帘,她听到有脚步声快步朝她走来。许情深刚一抬头,就见蒋远周站在了她跟前。

“昨天我去小楼的时候,她一个劲让我给你打电话,让你过来。”

许情深喉间轻滚下,浓密的眼睫毛微微颤动,蒋远周的声音继续传到她耳朵里,“等了半天,我走的时候她还在吩咐着让我对你好,许情深,她即便做错了一件事,却也没到十恶不赦的地步,这段日子来她过得怎样战战兢兢,你也都看在眼里。一句原谅,难道就这么难吗?”

许情深知道,她现在说什么都是没用的。

老白上前步,“蒋先生,节哀顺变。”

“你说什么?”蒋远周似乎被这四个字给刺激到了,许情深见状,忙将老白推到旁边,老白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对不起,蒋先生。”

“你明明知道她病入膏肓,你明明知道她为了那件事歉疚,昨晚离开之前,她不过就想听你喊她一声小姨!”

许情深闭了闭眼帘,男人兜头砸过来的愤怒,她只能这样全盘承受。

昨天的一切,似乎就是预感中会发生的,蒋随云不住让蒋远周打电话,不住问着他许情深是否会原谅的问题,还一遍遍反复说着想听许情深喊她一声小姨。谁能想到那是蒋随云的最后一晚呢?

但凡能有一点征兆的话,蒋远周押都会押着许情深过去,她倘若不肯开口,他撬也要将她的嘴撬开!

可是,终究没用了。

蒋随云还是带着满身遗憾离开了。

蒋远周同样穿着单薄,白色的衬衣看在许情深眼中,显得有些刺眼。

她不知道怎么去为自己辩解,许情深别开视线,很快,蒋东霆也赶来了。

蒋远周坐到椅子内,双手插在浓密的发丝中,蒋东霆身侧跟着管家,大家都心知肚明,蒋随云送来的时候就已经没了,只是谁都没说开而已。

许情深孤零零地站在走廊内,蒋东霆和蒋远周面对面坐着,蒋远周轻抬下头,视线盯向对面,“要是小姨真出了什么意外,你就是罪魁祸首。”

蒋东霆目光朝急救室扫了眼,“你小姨的主治医生不是许小姐吗?她为什么没进去?”

蒋远周绷紧了面色,许情深站到旁边,没过多久,急救室的门就被打开了,周主任沉着脸从里头出来。

男人快步起身上前,“怎么样了?”

周主任轻摇下头,对于这个结果,其实大家都不意外,但蒋远周还是如遭雷击般,神色哀恸,一张俊脸显得僵硬而阴冷。

“蒋小姐送来的时候,就已经没有生命迹象了,我们实施过抢救,但是…”

蒋远周觉得眼前有模糊的暗影掠过,几乎令他站不住脚跟。

蒋东霆也起身走来,听到这,面上同样有抹不去的悲伤,平日里伺候蒋随云的阿姨和家庭医生都在不远处,阿姨跟蒋随云走得最近,这会也是第一个哭出声来的,“蒋小姐,蒋小姐——”

她的一声哭喊,也提醒了诸人蒋随云已经不在的事实。

蒋远周快步冲进急救室,阿姨也跟在后面,许情深进去的时候,看见蒋远周抱着蒋随云的遗体,抑制不住的哭声从这个男人的喉间窜出来。

满满一室,全部都是化不开的悲伤。

阿姨扯着那床白色的床单,“蒋小姐,您怎么就这样走了啊?一点征兆都没有,您好歹再跟我说几句话啊。”

许情深站在不远处,眼泪不由自主地淌落出来,先前那些难解的结,一遇到生死却完全不重要了,她感觉到滚烫的泪水流过脸颊,心开始狠狠地抽痛起来。

蒋远周说的没错,她跟一个病人置什么气啊?

许情深轻咬下唇瓣,泪水决堤而出,蒋东霆走到手术台前,他朝躺在上面的蒋随云看了看。这二十几年来,陪在他身边的只有蒋随云和蒋远周,蒋远周长大之后,搬到了九龙苍,偌大的蒋家,也就只有蒋随云能陪着他吃饭、说话。

可如今,她竟是说走就走了。

蒋东霆难忍悲伤,手掌颤抖地摸向蒋随云的臂膀,“随云,是姐夫没照顾好你。”

蒋远周闻言,将他的手推开。

周主任叹口气,“节哀顺变吧。”

“随云之前不是好好的吗?这次怎么回事?是不是犯病了?”

“是啊,”阿姨接过话道,“蒋小姐自从换了药后,精神比之前好多了,怎么会突然去世呢?”

“换了什么新药?”周主任并不知晓这件事,随口问道。

“许医生给换的。”

许情深站在他们身后,泪流满面,完全没将阿姨的话听进去,周主任朝她看了看,“我之前开的那种药,是目前来说效果最好的,虽然它不能完全改善蒋小姐的病情,但胜在副作用不大。许医生,你给蒋小姐换了什么药?”

蒋远周手掌探向蒋随云的脸,她的脸早就凉透了,最难受的莫过于失去,男人摇晃下她的肩膀,“小姨!”

那么小那么小的时候,妈妈走了,如今,丧母之痛却又要来第二次。

只是这次不一样了,从今以后,再也不会有那样一个人,全心全意将他蒋远周当成是亲生儿子般疼爱。

他将周主任的话听了进去,蒋远周不由直起身,回头看向许情深。

周主任又重复问了遍,“许医生,你给蒋小姐换了什么药?”

抢救室内,所有的人,包括那些还未离开的医护人员都将目光落到了她身上,许情深抬起手掌轻拭眼角,心头被压得喘不过气,她将新换的药名告诉给了周主任。

“糊涂!”不料,周主任听完后却是大惊失色道,“你给蒋小姐开的这种药,有多久了?”

许情深没想到周主任会有这样大的反应,她如实作答,“半个多月。”

“许医生,你老老实实告诉我,是不是有医药代表承诺给了你什么好处,所以你才想到要给蒋小姐换药?”

“什么意思?”许情深听到这,不由上前步,“之前,是蒋小姐说吃了药没效果,头痛的越来越厉害,刚好我观察过这种药的疗效,我才想着给她换药。”

“这药虽然效果好,可你确定蒋小姐的身体吃得消吗?”

“换药过后,我也给她做过检查,各项指标都是正常的。”

周主任摇着头,“要真正常,蒋小姐也不会消瘦的这么快,这种药我也接触过,蒋小姐跟别人不能比,她病况越来越重,而且肾脏早就因长期服用药物而变得脆弱不堪,恰好,这种药它对人体的肾脏有一定的副作用。”

“不可能,”许情深摇着头,“我仔细看过说明书,上面并未提过肾脏的副作用,而且别的病人…”

周主任打断了许情深的话,“所以,你仅仅凭着说明书和别人的服药情况,就给蒋小姐换了药是吗?”

许情深目光急切地看向蒋远周,“这药不会有问题的。”

“有没有问题,检查过就知道了。”蒋东霆脸色阴鸷,蒋远周听后,一把按住身后的床,“谁都不许碰我小姨!”

蒋东霆怒不可遏,“这女人就是知道你不会同意给你小姨做尸检,所以才能那样肆无忌惮地害人!”

许情深听到这,像是被人狠狠推进了冰窟中,她全身发冷,感觉到一件最可怕的事正在强行往她身上按。她快步上前,“没有,我没有害人。”

“远周,你小姨病了一二十年,哪怕有几次情况危急,可最后不都挺过来了?为什么这个女人做了她的主治医生后,一个月啊,一个月的时间她就死了?”

蒋远周面色发白,眼睛直勾勾盯向躺着的蒋随云。

“你再想想吧,她为什么忽然会给你小姨换药?还不是因为那件事怨怪你小姨?她是医生,救人和杀人就在一念之间,随随便便换个药,就能让随云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要不是周主任,你能知道吗?我们能知道吗?”

“对对对,”旁边的阿姨也插嘴道,“许医生对蒋小姐的芥蒂,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蒋小姐好歹也是蒋先生的小姨,可许医生给过她好脸子看吗?前几天蒋小姐还在张罗着要给她送这送那的,我劝都劝不住。换了新药后,蒋小姐前一阵倒是吃得多了,睡也睡得好,可这两日情况越来越差,我打电话问许医生,她却说是正常的。”

蒋随云这病,变幻莫测,时好时坏,许情深的诊断也没出过错,有时候太过劳累或者心思过重,身体肯定吃不消。

前天,阿姨是给她打过电话,说蒋随云胃口不好,许情深吩咐她让蒋随云多休息,这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可如今到了别人嘴里,却成了她置之不顾。“这两日情况越来越差,肯定是药物起了反应。”周主任的表情显露出惋惜来,“许医生,你年纪轻,有些经验方面不足,也是正常的,但你换药之前,好歹也跟我商量下。”

许情深知道这件事非同小可,她必须据理力争,“如果药物有问题,它们是不可能进入星港的。”

“许医生,我说过了,别人可能都行,但蒋小姐不行,因为她近三十年来每天都在吃药,而你换的这种新药,对于长期服用药物的人来说,等同于毒药!”

许情深面色完全白了,所有的人都紧紧盯着她,蒋东霆眼里透出悲哀,忽然朝蒋远周怒喝道,“你把你小姨交给这个女人,难道换药这种事,你都没想到去问问周主任?”

蒋远周感觉脑子里轰的炸开,许情深救过蒋随云不止一次,况且作为医生,她有换药的权利,就是因为十足的信任,所以在许情深跟他提这件事的时候,他只是当成了一件小事。

蒋东霆怒火中烧,“我不能让随云就这样不明不白地走了,”他朝周主任看看,“查,查个清楚,看看她究竟是因为什么死的!”

周主任面色有些为难,蒋远周视线从许情深的脸上扫过去,他回身按在蒋随云身侧,“你们谁敢动一下试试?”

“难道你要让你小姨白死吗?”

蒋远周当然不能接受尸检,他无法想象自己最亲的人,被手术刀给一刀刀…

男人崩溃似地怒吼出声,“都给我出去!”

“远周!”

“出去!”

蒋东霆大口喘息着,不甘心这件事到此为止,周主任见状,提了个意见,“在星港,我知道也有些病人在服用这种药,我们给他们做个检查就行,用数据说话。”

蒋远周没有出声,蒋东霆闻言,点了下头,“好,这件事就由你安排。”

“好。”

老白没有进门,而是站在空荡荡的抢救室门口,他抬起眼帘,看到许情深孤零零地站在那。所有人都站在了另一头,包括蒋远周也是,如今,他们都在怀疑她,甚至斥责她。许情深完完全全被孤立了。老白看到她手掌不住在腿侧动来动去,应该也是觉得不安吧,最后,她抓紧了裤腿,可两个肩头却还是在颤抖。

蒋东霆来到蒋远周身侧,想要将他拉开,“人死不能复生…”

蒋远周将自己的手抽出来,朝着蒋东霆狠狠睨了眼,“小姨最后的日子过得这样难受,都是因为你。”

“她心善,所以一直都有愧疚,但不肯原谅她的却是谁?”蒋东霆眉头紧蹙,回身朝着许情深看去,“这位许小姐跟着你才一年多,就敢对着蒋家的长辈耍这样的脾气,这就是你找的人!”

蒋远周不再吭声,蒋东霆的话犹如一把把尖锐的刀子,毫不留情地丢向许情深,“如果她足够宽容,你小姨就不用临死之前还在想着怎么才能取得别人的谅解,你怪在我的身上,我可以接受,但你的这位许小姐,真是一点责任都没有?”

这次,没人站出来替她说一句话,也没有人站在她这边。

许情深无法辩驳,蒋远周弯腰抱起了蒋随云,蒋东霆朝他看眼,“把你小姨放在这吧,接下来的事交给别人处理。”

“我小姨的事,为什么要给别人处理?”

蒋远周跨出去一步,看到许情深就站在她面前,男人目光极冷地扫了眼,“让开。”

许情深挪动下脚步,蒋远周带着蒋随云走出去,许情深一直站在原地没动。许久后,老白走进来,“许小姐,蒋先生让我来喊你。”

她有些意外,许情深视眼模糊地看出去,老白来到她跟前,“明天的事明天再说吧,先回九龙苍。”

许情深跟着老白出去,车子在门口等着,星港已经安排了另一辆车送蒋随云。

她坐进车内,小车里就只有她和老白两个人。许情深缩在副驾驶座内,伸手捂着脸,可眼泪还是止不住地往外流。

“许小姐,别哭了,船到桥头自然直。”

“老白,你相信是我害死了…蒋小姐吗?”许情深说完,不等老白开口,她就摇了摇头,“算了,我不为难你。”

老白专注地开车,许情深方才还算冷静,这会却完全控制不住了,她痛哭出声道,“我只是那时候无法原谅,可她就这样走了…我,我早知道这样的话,我肯定不会…”

许情深语无伦次,“我们总是对活人特别苛刻,总觉得生命还有很长的时间…”

如果许情深早知蒋随云会这样突然离开,就算她心中还有刺,但至少她会让彼此都好受些。

蒋随云的遗体被摆在了九龙苍,带回去的时候,这个消息对于所有人来说都是突然的。

九龙苍的佣人完全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了,蒋东霆也受了莫大的打击般,坐在旁边一动不动。

许情深跟着老白走进屋内,一簇簇目光又都望到她身上,蒋东霆也不再针对她说些过重的话,他只是朝蒋远周看了看,“还是送回小楼吧,你小姨在那待的时间最久,那已经是她的家了。”

蒋远周无神地摇着头,“我搬到九龙苍来的时候,原本是想带着小姨一起的,可她说传出去不好听,坚持要独自留在小楼内。对于我来说,九龙苍是我自己的家,她是我的亲小姨,我想将她留在家里面。”

管家在旁说道,“就依着蒋先生的意思吧,您伤心过度,这些事交给蒋先生也好。”

蒋东霆怔怔看着前方,犀利逼人的眸子一下就空洞了,他早已习惯蒋随云的陪伴了,当初他的发妻临走之前将她交到自己手里,要他善待她,蒋东霆最难过的那段日子,是他和蒋随云彼此安慰着一起过来的。

可如今呢,人说没就没了。

天早就放亮,蒋远周坐在客厅内,阳光打进来,却碰触不到他的脚尖。

许情深瑟瑟发抖着,她僵立在原地,这个九龙苍早就没有了家的温暖,感觉就只是个空旷的房子而已,冷得令人受不了。

而许情深在担心的,就是周主任方才提到的那件事。尽管她有把握,也相信自己,可药物的有些反应如果真的导致了蒋随云死去的话…

她不禁打了个寒颤,不敢再往下想。

一直到中午时分,蒋东霆才起身走到蒋远周身前,“随云已经走了,远周,通知亲属的事…”

蒋远周摇下头,“让小姨安安静静地躺会吧。”

管家朝蒋东霆道,“您也别太担心,要不先回蒋家吧?”

“这时候,还有什么心思顾着休息呢?”蒋东霆说完,回到了原位。

九龙苍的佣人都进厨房去了,饭菜早就做好了,可谁都不敢去通知蒋远周。

晌午时分,蒋远周的电话响起了。

他坐在椅子内,弯着腰,蒋远周将手机放到耳边,“喂。”

众人的目光皆望了过去,许久沉默后,蒋远周一语未发,却是将手机给挂了。

许情深看到他一手拿着手机,双手狠狠地抱住头,她能听到他隐忍的一阵声音,似乎是哭声…

蒋远周垂着脑袋,两手使劲揪扯着头发,整个人陷入了悲伤哀恸的氛围中,半晌后,他才慢慢起身。

他一步步走向许情深,到了她跟前,她看到蒋远周眼眶泛红,眼神冷冽如冰,嘴角微搐说道,“从今以后,你再也不用怕迈不过去那道坎了,我也不需要你再说服自己,非得接受这样一个令你作呕的我。许情深,说到底你干净矜贵,我配不上你,而你呢?你却不配做一名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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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

今天是中秋节也…。嘤嘤,我不是故意在过节写**的,关键是它要来了,憋也憋不住呀

还是祝亲们中秋节快乐,群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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