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已经知道了答案,还留在这做什么?”

许情深泪流满面,说话的时候,没了力气,一个字一个字只能分开了说,“我…我就是想听听…”

应该还会有更细的细节吧。

蒋远周看着许情深的样子,不忍心极了,他心痛地将她拉到怀里。“还要听什么呢?情深,到此为止吧。”

“不,我还是不相信。尸体不是还没找到吗?也许有奇迹呢?有奇迹对不对?”

这尽管也是穆劲琛的奢望,可是许情深的话里,不自觉就说着尸体二字,奢望仅仅是奢望而已,心里再不愿接受,但嘴上还是说漏了。

这个事实,是必须要面对的。蒋远周强行抱着许情深离开,她想要从他怀里挣出去,但她根本不是蒋远周的对手。

在蒋远周看来,许情深留在这已经没有一点意义了。

教官满目担忧地看了眼穆劲琛,“穆帅,您没事吧?”

穆劲琛轻摇下头。

审讯室内,方警官继续逼问,“你掐死付流音的时候,她一点反应都没有是吗?”

“是,她还在昏迷着。”

“那你是怎么进入她家里的?”

男人擦了下嘴角处,“我们在电梯里碰见过,她知道我们是隔壁的工人,我按了她家的门铃,借口说想要借个水壶烧水喝。其实这小姑娘人不错,挺善良的,还说要拿矿泉水给我喝。”

“既然觉得她人不错,你怎么还能下得了这个手?”

男人冷笑一声,“我老婆也是好人,最终不还是因为付京笙死了吗?”

“付京笙是付京笙,付流音是付流音…”

“但他们有血缘关系!”

方警官强忍着一口气,继续做着审讯记录。

半晌后,方警官从里面出来,他示意另外两名同事先别出来,他走到穆劲琛跟前,“穆帅,我们明天早上让他去指认案发现场。”

“我也去。”

“好。”方警官朝他看了眼。“您先回去休息吧。”

他不敢安慰穆劲琛,说什么人死不能复生。穆劲琛站了起来,他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再冲进去将那人狠狠揍一顿了。

教官陪着他走出警察局,穆劲琛走到自己的车旁。

“穆帅,我送您回家吧。”

“不用了。”

教官不敢一个人回去,“您这样子,实在是让人不放心。”

“不放心什么?”穆劲琛抬下眼帘看他,“我自己会回去,明天我还要过来,放心吧,这儿没你的事了,你把训练场那边替我看好了。”

“是。”

“回去吧。”

教官尽管不放心,但他知道穆劲琛的脾气,还是只能先行离开了。

穆劲琛坐进车内,将车子开出警局,他已经完全不知道东南西北了,只是看到路就拐过去,看到红灯就停,机械得好似一个傀儡般。交通信号灯前,穆劲琛有几次反应很迟钝,他听到后面的车主不耐地按着喇叭。各种各样的骂声传到他的耳中,穆劲琛麻木地踩着油门,车子飞速向前,完全没有注意到路口是否还有别的车辆。

他握紧了方向盘,觉得全身冰凉,就好像被人捆住手脚丢进了冰冷的江水中。

经过一条路,街边的景色都是陌生的,穆劲琛好像从未来过,他知道,他迷路了。

他放慢车速,落下车窗,看见路边有一家花店。

穆劲琛停了车,推开车门下去。

花店的老板很年轻,是个小姑娘,这会准备关门了,看到穆劲琛过来,她放下手里正在收拾的花束,“您好。”

穆劲琛站在门口,看到各种各样的鲜花摆在眼跟前,小姑娘热情地问道,“您需要什么花呢?是送给女朋友吗?”

男人弯下腰,手指落在一束漂亮的花上。

女孩看了眼,“这…是瑶台玉凤。”

“是吗?很好看。”

“但这是菊花的一种,”小姑娘拿起旁边的玫瑰,“送人的话,还是玫瑰或者百合吧?”

“不。”穆劲琛将里面的花全都拿了出来。“里面还有吗?”

“没有了,因为买的人不多,我也不敢多进货。”

“全部帮我包起来。”

“好。”

老板从穆劲琛手里将那些花全部接了过去,她走到柜台前开始包装,她余光睇了眼穆劲琛,看到男人站在门口的灯光中,他丰神俊朗、气度不凡,然而周身却被满满的哀戚压着。他眼里的悲伤从见到那束花的时候,就溢了出来,女孩看了心里竟然跟着难受起来。

她将包好的花束送到穆劲琛手里,男人给了钱,抱着那些花走到车旁。

他打开后备箱,将花放了进去,然后开着车离开。一路过去,大大小小的花店不少。

穆劲琛停在了另一家店门口,他走了进去,里面的老板热情迎上前,“您好。”

男人没有开口,失魂落魄地盯着店里面的花,老板见状,不由问道,“您需要什么样的品种呢?”

穆劲琛仔仔细细地看了眼,没看到方才的那种花,他神色间布满了失落。

花店老板瞅着他这副模样,心想是不是遇上了精神不正常的人,可是再一看那辆车,她估摸下车价,心想着这男人不至于是个神经病吧。

“是要送给女朋友吗?还是…妻子?”

穆劲琛的双眼总算对上了花店老板,“如果,是妻子呢?”

“那肯定是玫瑰啊,代表爱情嘛。”

穆劲琛转身往外走,花店老板觉得奇怪,也不知道这人究竟要什么。他上了车,很快离开,又去了另外一家花店。

这一晚,穆劲琛什么都没做,也没有回家,他把十几家花店内的瑶台玉凤都买光了,后备箱被塞满了,后车座也被塞得满满当当。

途中,穆太太打了电话过来。

穆劲琛接通后,穆太太焦急问道,“劲琛,怎么还不回家啊?”

“妈,我今晚不回去了。”

“为什么?”

“我有点事。”

“自己要注意安全,明天什么时候回来?”

穆劲琛一边开着车,一边回道,“妈,我明天要去见音音。”

“付流音?她不是失踪了吗?找着了?”

“您别问了,我明天去见她,如果可以的话,我把她带回家。”

穆太太大惊失色,“劲琛,你疯了,你跟她是不可能的…”

穆劲琛挂断了电话,他将车子开回警局,就停在了门口。

他点了一根烟,抽了半根之后推开车门下去,穆劲琛打开后备箱,定定地盯着里面的花。

他很少给付流音送花,他想,她一定是喜欢的。

男人心头被一阵阵刺痛着,他手指抚过花瓣,低低喊了一声,“付流音。”

她再也听不到了吧?

他们夫妻一场,他终究让她以这样痛苦的方式从他身边离开,又以他永远不愿接受的方式,被人沉尸江底。

穆劲琛眼里涌出泪水,他丢开了手里的烟,双手撑在后备箱上,“付流音,你真的就这样走了吗?”

没有人回答他,耳侧只有呼呼的风声掠过。

翌日。

方警官走出警局,看到穆劲琛的车在门口停着。

他快步上前,看到男人坐在车里面,他敲了下车窗,穆劲琛落下车窗玻璃。

“穆帅,您…您昨晚没回去吗?”

穆劲琛红着眼问道,“是不是准备过去了?”

“是。”

“好。”他嗓音嘶哑着,穆劲琛没有那个勇气在昨晚过去,所以他白白在这耗了一个晚上。穆家。

穆成钧的车从家里开出去,却并未朝着公司的方向而去。

穆劲琛昨晚彻夜未归,穆成钧知道,今天东城又有一桩头条了。

车子谨慎的向前行驶,来到了穆成钧的别墅内。

男人来到二楼,保镖在门口守着,见到他上前,二人打过招呼。“穆先生。”

“她还好吧?”

“挺好的。”

“开门。”

保镖将门打开,穆成钧走了进去,付流音坐在床沿,听到脚步声,她抬头朝他看看。

穆成钧整了整衣袖,“这几天过得怎么样?”

“我想出去。”

“出去又能怎么样呢?”穆成钧上前,拿起床头柜上的遥控器,将电视打开。

付流音起身,走到穆成钧跟前,“你凭什么关着我?你知道我每天过着什么样的日子吗?”

“音音,马上就好了,过了今天,你就从这个世上永远消失了。”

“你什么意思?”

穆成钧调了地方台的新闻频道,他想要拉她的手,付流音却惊蛰般退开。穆成钧自顾坐了下来,电视上正在播放着别的新闻,女主播的声音传出来,付流音走过去想要将电视关了。

穆成钧见状,一把将她拉到身侧,“急什么,待在房间多无聊,看看新闻对你有好处。”

“你放开我!”付流音使劲挣开。

两人拉扯着,下一条新闻很快播放出来。穆成钧猛地扣住付流音的肩膀,将她推到电视机跟前,“你看看,这就是你的下场。”

付流音依稀听到了女主播的声音。“尸沉江底…遇害…”

“死者为付京笙的妹妹…寻仇…”

付流音没有完全听清楚,却听到了最重要的讯息。

她瞠目结舌地盯着屏幕,‘案发现场’外围了很多的人,一名男子双手被手铐铐着,在警方的带领下走到江边,他用手指了指一处,“我就是在这将付流音掐死的,尸体也是从这抛下去的,我生怕被人发现,用绳子在她身上绑了几块大石头。”

“不可能!”付流音听到这,惊声尖叫起来。“我没死,我还好好地活着,我没死!”付流音崩溃,最后的希望被完全掐灭,外界一旦认定她死亡之后,这世上就真的不会再有付流音这个人了。

她用脑袋撞了下电视屏幕,“不,我没死,救命啊,救命啊…姐,救我…”

“穆劲琛!救我啊——”

114我没有作践自己,我只是在找她

穆成钧松开手,任由付流音整个人都扑到电视机跟前,她双手拍打着冰冷的屏幕,看到镜头晃动着,也看到警方站在江边,望着深不见底又宽敞的江水在摇头。

付流音想不明白她怎么就这样‘死’了呢?她明明在这活得好好的,为什么要说她死了。

一名女记者得到了采访权,她站在低洼处,今天风很大,她穿着防风服,头发被吹散了,话筒内也有杂音。

“据嫌疑人指认,失踪女子付流音就是在这遇害的,”女记者指了指脚边的地方。“嫌疑人的妻子之前是被付京笙所害…他一直尾随并且跟踪受害者,伺机下手。”

付流音不住摇头,泪水涌在了眼眶内,“不是这样的,我就在这啊,谁来救救我。”

穆成钧坐在床上,看着付流音痛哭的样子,虽有动容,却并未心软。

“接下来要打捞尸体,只是江水湍急,这势必加大了打捞工作的难度…”

穆劲琛站在镜头以外,目光出神地盯着江水,今天有风,还有浪,隐隐能感觉到拍过来的浪花,带着潮湿和腥臭。

许情深执意要过来,站在江边的时候,几乎就站不住了。

蒋远周抱着她,许情深泪水忍不住,她轻声哽咽着,“音音就是在这遇害的。”

男人摩挲着她的肩膀,有记者见到许情深,立马冲了过来,“蒋先生、蒋太太,请问你们对付流音的死有什么看法?她毕竟是被付京笙无辜牵累,还有…当年蒋小姐的死也跟付京笙有关,那蒋太太跟付流音…”

蒋远周下意识将许情深护在怀里,许情深抱着男人的腰,将脸蒙在他胸前,不想见到任何的镜头。

蒋远周伸出手去,口气肃冷,“别拍了。”

但那些记者岂能放过这样的大新闻,“蒋太太,说两句吧…”

许情深本来就悲痛欲绝,这会又被人逼得连头都不敢抬,蒋远周深邃的潭底聚起汹涌,“我说,别拍了。”

“蒋太太…”对方的话筒凑到许情深脸颊旁边。

男人眼里一道凛冽闪过去,伸手拍掉了话筒,抬手又将摄像机给打了。

女记者怔怔看了眼,弯腰将话筒捡起来,蒋远周面色铁青,直接给了一个字,“滚。”

在外人的眼里,蒋远周向来是那个最深藏不露的人,至少,他喜怒从来不显在脸上,更加不会对一个女人说着滚。

记者尴尬地冲旁边的摄像道,“走,再去采访下别人吧。”

几人很快离开了,许情深抬下头,蒋远周轻叹口气,将她的脑袋按回自己胸前。“别哭了。”

“蒋远周,音音的死都是我的疏忽造成的。”

“这怎么能怪你。”蒋远周不舍得她将这些责任错误地揽到自己身上。“终究是付京笙欠了太多的人命…”

电视的另一头,付流音无力地瘫软在地,她看到镜头中出现了许情深的脸,许情深的表情悲恸至极,付流音伸出手摸到画面上,“姐,我没死,你救救我啊,是穆成钧,是他把我关起来了…”

穆成钧在她身后冷笑下,“你就算喊破喉咙也没用的,就在今天,你的死讯会传遍整个东城,应该也不会有太多人会替你觉得惋惜吧?大多数人不认识你,却认识你的哥哥。”

付流音闭了闭眼帘,泪水淌落出来,“这一切都是你安排的,对不对?”

“也不叫我安排吧,毕竟那名伪装成工人的人,他的妻子确实是被你哥哥害死的。”

付流音坐在冰冷的地上,看着新闻内还在做一些相关的报道,“所以…我就这样死了是吗?”

“警察还会打捞你的尸体,但是你也看到了,江水这么湍急,怎么可能打捞得起来?就算别人不愿意相信你已经死了,可这个事实,他们不得不面对。”

付流音的魂完全被抽去了,她用拳头不住捶打着地面,“我不要这样,放我出去,我要活着。”

“音音,你没死啊,你一直都活着,活在我的身边。”

付流音狠狠地剜了他一眼,“变态!”

“你想听听劲琛在得到了你的死讯之后,是什么反应吗?”

付流音双肩垮着,眼睛不由盯着穆成钧,男人起身蹲到她面前,他伸手握住她的下巴,“还是想听是不是?怎么,还没死心?”

付流音拍开他的手,没有言语。

穆成钧冷冷地笑开,“许情深发现你不见的时候,第一时间就跑到穆家来要人了,可是劲琛说,你不见了,跟他又有什么关系呢?你们已经离婚了。”

付流音喉间的哽咽没能忍住,一下哭出声来。她抽泣着,眼跟前的人影越来越模糊,穆成钧似乎觉得这样还不够,继续用刀子往她的心里捅着、扎着,“他没有去找过你,也没有打听你在哪里,今天早上他知道警方要带着嫌疑人去案发现场,妈还问他要不要去看看,但是劲琛说,你死有余辜。”

付流音眼泪不住往外涌,自己都控制不住,她抬起手臂用力擦了下,可泪水仍旧淌个不停。

死有余辜吗?

究竟要恨她到何种地步,才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付流音,你以后就好好地留在这吧。”

“不!”这一下,她的口气格外坚决。

“不?”穆成钧笑了笑,坐到付流音的跟前。“你有选择的权利吗?”

付流音抬起眼帘,看向旁边的电视,“他就那么恨我吗?”

“怎么能不恨?你哥害死的是我们的父亲,这道坎,谁都过不去。”

“既然过不去,你把我关着做什么?你干脆把我杀了吧。”

穆成钧盯紧了跟前的女人。“我不杀人,我不想自己的手上背负着命案。”

付流音单手撑在身侧,手臂一直在抖,她全部的希望都没了,之前的她就是被关在一个暗无天日的地方,可是,好歹它有那么一点点的亮光啊,可是现在呢?穆成钧将最后的那点亮光都掐没了,付流音没了勇气。

第一次,她花了两年的时间,才找到了出逃的机会。

那么这一次呢?又要两年吗?还是二十年?

第一次,她逃出去后尚且还能找到哥哥,那么这一次呢?就算她真能逃脱,除了许情深,她还能找谁?

哥哥吗?不,哥哥至今还昏迷在病房里。

穆劲琛吗?付流音睁着眼,泪水从脸颊一侧淌落,穆劲琛早就不要她了,他说了她是死有余辜。

付流音完全失去了支撑的力气,她手臂一软,整个人向后倒去。

穆成钧倾起身,他双手撑在付流音上方,目光紧紧锁住身下的女人。“音音,我保证我不会打你,不会骂你,你只要好好地留在我身边就好。”

付流音转过身,双手抱在身前,将自己蜷缩成了一团。案发现场。

蒋远周和许情深站在江边,风越来越大,衣角被吹了起来,蒋远周手掌按在许情深脑后。

“太冷了,我们回车里吧。”

她被他强行带到车旁,然后塞进了车内。

许情深全身发抖,蒋远周取了毯子给她披上,“马上就会有人下去搜救。”

她定定地看了眼蒋远周。“这不是搜救,谁都知道…音音她已经没救了。”

“但至少,能找回尸体的话,也是一件幸事。”

许情深靠在座椅内,“很难吧,是不是?”

蒋远周没有回答,伸手将她抱在怀里。

“我们自己出钱,找些人一起去搜救吧。”

“你放心,老白已经安排好了。”

许情深心里一阵阵抽痛着,她望向窗外,看到一辆车远远地停着,而车的旁边,则站着穆劲琛。

他像是尊冰冷坚硬的雕塑般,站在那边一动不动,只有身上的衣服迎风摆动,许情深鼻尖越发觉得酸涩。

穆劲琛盯着前方的江面,他彻夜未归,穆太太找不到他,一直在打电话。

他没有心思去接,手机的电量逐渐耗尽,最后就关机了。

警方怕引起骚动,等嫌疑人指认完现场之后,带着他快速离开了。

那群记者还不肯走,正在采访群众,“请问事发当晚,有谁听见过呼救声吗?”

“不是说了嘛,大半夜的,再说你听听这边的风声那么大,哪个能听到呦?”

警戒线外,人们议论着,不住指指点点,“蛮可怜的,还是个小姑娘吧?”

“真是残忍啊…”

“就算寻仇也不该寻到一个小姑娘身上吧?她就没有别的亲人了吗?”

这些在别人眼里看来,不过就是饭后的谈资罢了,他们不知道这其实是在往别人的伤口上撒盐。穆劲琛听着别人的说话声,阳光打在头顶,偏偏今天的天气这样好,他看到有船过来,正在嫌疑人指认的附近打捞。

一个上午很快过去,但是没有丝毫的收获。

穆劲琛和许情深都明白,要想将付流音打捞上来,那是难上加难。

许情深想要出去,蒋远周将她按在怀里。“情深,就在这儿送别吧,别再勉强自己了,你这样只会让我更心疼。”

她摇了摇头,“不见到尸体,我就不相信音音已经死了。”

“那如果这辈子都找不到她的尸体呢?”

许情深红着眼圈,“那至少还有个希望,或许她只是冲到了别的地方,只是…只是把我们忘了而已。”

蒋远周知道她不肯接受事实,她要在这等,他也只能陪她。

到了下午时分,几艘船靠在一起,一寸寸地搜救过去。

穆劲琛始终站在原来的地方。

太阳逐渐下山,围观的群众早就散了,取证的警察也走了,不远处,忽然传来一名男子的叫唤声,“有发现!”

穆劲琛动了动腿,可腿里面就像是扎了一根针似的,钻心的疼痛令他整个人趔趄下。

许情深推开车门,快步往前跑,一艘船已经靠了岸。

蒋远周来到她身边,下意识将她拦在自己身后,不管有消息还是没消息,都不会是好消息,他不想再刺激到许情深。

穆劲琛一瘸一拐地过来了,也只有到了此刻,他才能感觉到自己孤单至极。

许情深难受,有蒋远周陪着,有最心爱的人陪她一起走过去。

而他失去的呢,恰恰就是那个能陪他的人。

男子从船上下来,手里拎着一个编织袋,“目前还没找到尸体,但是,我们找到了一些东西,有可能跟她有关,也有可能都是别人的…”

男子说完,将编织袋里面的东西抖落出来。

穆劲琛看到了一个女式的包、一把伞、一件T恤…以及,一只鞋子。

他猛地一惊,目光死死盯在那只鞋上面,他感觉眼跟前天旋地转起来,许情深焦急地看向穆劲琛。“有音音的东西吗?有吗?”

穆劲琛嘴唇蠕动下,不像是在回答许情深的问话,倒像是喃喃自语,“这鞋,是我跟她一起去买的,她说要上体育课…”

许情深满面焦急,“音音穿多大的码数?是不是37?”

“是。”

许情深蹲下身,将那只鞋子捡了起来,鞋子的底部都是泥沙,她伸手拂开,看到了上面的尺码。

拿着的鞋子掉到地上,许情深站了起来,但眼前猛地一黑,她双腿往下跪去。

蒋远周忙将她抱住,负责打捞的男人一脸严肃说道,“一般来说…都是衣服鞋子或者随身物品容易打捞得到,尸体上捆绑了石头,但江水这么急,她还是会被冲走,这种鞋子轻,肯东是从死者脚上掉落后浮上水面的。”

“别说了。”蒋远周眼见许情深闭着眼,他拦腰将她抱了起来,“继续打捞吧。”

“好的。”

蒋远周转身离开,穆劲琛盯着脚边的鞋子出神,付流音的死讯几乎已经落实了,他不想相信都不行。

蒋家的车子走了,搜救队还在继续沿着下游搜寻,天色慢慢暗了下去,直到不远处的路灯亮起来。

几艘船靠了岸,其中一人走到穆劲琛跟前,“穆帅,天黑了,今天就到此为止吧。”

“找不到吗?”

“真是挺难的,而且天黑了,搜救工作没法顺利进行。”

穆劲琛沉默了半晌,最后只能点头答应。所有的人都走光了,徒留下他一人,

他靠在车旁边抽着烟,两天了,除了喝水之外,他没有吃过一顿饭。

脚边全是抽剩下的烟头,呛人的烟味钻进了空空的腹内,他难受地想要干呕,穆劲琛轻咳几声,直到一根烟彻底抽完,这才丢掉。

不过三五分钟后,他想到付流音,难受的不行,他总要找点东西让自己麻木了才好。

穆劲琛打开车门,副驾驶座上放着一条烟,是他昨天买来的。

一条烟还剩下几包,穆劲琛取了一包,他回到车前,迫不及待地拆开烟盒,然后掏出一根点上。

他一口接一口地抽着,但其实没什么用,心里的疼痛犹如被人用力给撕开了,他只觉得越来越痛,痛到难以忍受。

穆劲琛抽完这支烟后,回到了车内,他发动车子,车轮在地皮上飞速滚动着,穆劲琛打过方向盘,车子朝着付流音被丢弃的方位开过去。

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只是心里积压了满满的痛和难受,无处宣泄。

车轮碾过江边的地皮,底下还有些碎渣子,穆劲琛踩足了油门,车子轰地飞了出去,但江边是高处,车子开到了堤岸处,前面有石墩,车速硬生生被拦了下来。但由于惯性,车头还是冲了出去,江的两边不算深,还有石块,半辆车直接栽进了水里面。穆劲琛握紧方向盘,看着水流逐渐上升,只是淹没过引擎盖,就没再继续了。

前面的江水在夜色中变成了黑色,一下下拍打在玻璃上,骇人无比。

穆劲琛伸手想要打开车门,但外面有水压,打不开了。

男人落下车窗,窗外的水一下涌了进来,万幸的是车子大半还在水面之外,他一个跃身从车窗内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