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晓然去找你了么？”
“没有，怎么了？”
“没事。”小白匆匆挂了电话，林显皱眉把手机放回去，简易抬眸。“谁的电话？”
“一个朋友。”林显活动脖子，重新戴上手套帽子，“继续吧。”
林显惴惴不安，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第二天李晓然依旧没来上学，林显试着打电话给李晓然，电话是暂时无法接通。昨天小白打的电话也很蹊跷，林显又打给小白，小白没接。
林显把手机放回去，教室外面忽然有哭声，所有人都把脸贴到了窗户上。林显探头看出去，前面曹云说，“是不是李晓然的家人？估计要来讹人了。”
李晓然？林显有种不太好的预感。哭声越来越近，林显放下书起身出了教室，在门口撞上英语老师。
“林显你去哪里？”
“洗手间。”林显随口撒谎，狂奔出去，学校正门口几个成年人抬着担架，拉出横幅，跟学校保安对峙。
“我女儿好端端的来学校，说没就没了，你们学校必须得给一个说法。”
学校只开了一个小门，林显怔怔看着外面闹的人，视线下移落在白色床单上。她有个特诡异的想法，那个下面不会是李晓然吧？
“草泥马！”
林显没想完，斜着冲过来几个男生，打头的小白扑过去一拳砸翻了为首男人，他骑在男人身上不管不顾的打。林显看到了易泽源，看到了他们一块玩赛车的人。女人抓打着小白，林显推开保安冲出去，一脚踹开打小白的女人。
“林显！”唐老师刚赶到学校门口，“你住手，你是不是想被开除？”
开除么？无所谓了。
林显的加入，易泽源他们几个就全上了。局势变成了但反面的殴打，混乱中易泽源拉过林显推出去，“你别参与！”
“李晓然死了！”林显甩开易泽源的手，“李晓然死了，我的朋友死了。”
其实李晓然是懦弱的人，一直不敢反抗，父母打她，学校同学欺负她，她都忍着，她从不敢反抗。只是后来遇到了林显，遇到了小白，认识了一个不一样的世界，她就不想忍了，可她太弱了，根本没能力保护自己。
保安和警察赶到的时候，李晓然的父亲已经被揍的躺在地上，浑身是血，易泽源强行把林显拦在身后，“没你的事，你先走。”
“我做了，我不会走。”林显推开他，眼睛死死盯着对面李晓然的母亲，“所有欺负李晓然的人，我不会放过。”
刚刚打架的过程，有人碰掉了白色床单，她已经看到躺着的李晓然。果然是最坏的结果，心口刺痛，疼到她喘不过气。
“算了，我也不是什么好人，一起吧。”易泽源见拦不住林显，只能一块担着，“有个伴。”
警察倒是没客气，上来把他们全推进了警车。林显捂着脸蹲在车上，泪忽然就涌了出来，她特别恨这些人。
李晓然是跳河自杀，死亡时间是昨天早上，她可能回家之后又发生了什么，李晓然没再跟林显打电话，她不知道。经过一夜的发酵，今天早上他们家人就抬着尸体来找学校，打算把责任推给学校。
易泽源跟小白关系好，他过来是为了小白。从上警车小白就歇斯底里的哭，林显揉了揉脸，如果昨天早上她拉住李晓然，会不会结果不一样？
她不知道。
整个审讯过程并没有持续很久，他们被关在一块，林显靠墙坐把脸埋在手心里，很长时间，她叹一口气，放下手看着易泽源，“你说我们活着是为了什么？”
易泽源被问愣住了，他没考虑过这种问题。
“我们什么时候能长大？”
易泽源回答不了林显的问题，他不知道长大是什么，他到现在还活在自己的世界中，从来不去考虑长大的问题。
“我只有这一个朋友。”林显低着头，“她给我带过包子，她是我的朋友。”
“我小叔会来救我们，用不了多久。”易泽源安慰林显，“没事的，别怕。”
林显捂着脸，她跟易泽源想的不一样，她想的是长大，想的是独当一面。想的是怎么把喜欢的人护在羽翼下，怎么去保护别人，保护自己。
她太急切的想要长大，她怕无能为力的状态，太无助了。
李晓然的父亲被打断了两根肋骨，监控下，看的非常清楚。主要打人的是林显和小白，他们两个跑不了。
易泽源先出了派出所，急忙打电话给简易，“小叔，林显把人打伤了。”
“怎么回事？你在什么地方？”
“龙海路公安局。”易泽源说，“林显的一个朋友自杀，她就把那个朋友的爸爸给打了，打的还挺严重。”
简易沉默片刻，“死的是个女孩？”
“嗯，好像是林显的同桌。”易泽源说。“林显反应很大，一直在哭。”
☆、第九十章
下午天渐暗, 简易才接到林显，签完字走出公安局。暮色四合，沉沉暗暗，林显看着远处天空。
“林显。”简易停住脚步回头，“过来。”
隔着一段距离林显看着简易，其实她特无能, 寄生在简易的羽翼之下, 没有简易她什么都不是。
灯光下, 简易身形高大, 目光沉邃，他开口，嗓音低沉, “人各有命。”
林显眨了眨眼，扬起嘴角, 她越过简易去看他身后, 广袤的天空, 昏暗铺天盖地。她只是一个渺小的人, 无能为力。
“走吧。”
“我不想去学校了。”林显看着简易，“我学习成绩很差，我也学不好。”她待在学校只是不愿意离开最后的庇佑, 她跟易泽源一样，不愿意长大。离开学校，面对的是成人的世界，她就再也回不去了。光怪陆离的成人世界, 她得去扛。“我不想浪费时间。”
“转校不麻烦，如果你想去国外读书，我帮你办——”
“我辍学。”林显打断了他的话，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简易，“我想专心开赛车。”
简易沉默。
“我想好了，我想的很清楚。”依靠别人的强大只是纸老虎，她自己没有任何能力，她还能寄生多久？她掌握不了自己的命运，她做不了任何决定。
“我会后悔。”
“人生哪有那么多完美，总会有遗憾。”林显又笑了下，她的头发已经过耳，没有修，发梢岑差不齐。衬得一张脸更加的小，她脊背挺的笔直，站在夜色之下，“追求不了圆满，束缚手脚想要两全，可能什么都得不到，落得一无所有的下场。”
林显似乎一夜之间长大了，这是简易最不想看到的结果。他努力护着的小姑娘，他一直不愿意林显面对更多残酷的事。可她本就从残酷中走来，简易护不了她一世。
“你看李晓然，她小心翼翼的活着，她什么都舍不得放，她努力想得到一个平衡，你看她的结局是什么？被逼死了。”林显说，“我不是说她不好，只是——”
林显停住声音，眨眼，她嗓子鲠的发硬，让她喘不过气。半晌才缓过来，接着说道，“她死了，她爸妈拿着她的尸体去学校赚一笔钱，依旧没人心疼她，她追求的其实就是个笑话。那又何必呢？一开始放弃不就好了？人要清楚自己的定位，错误的路是绝路，没有结果。”
林显很少一口气说这么多话，简易静静看着她，林显的眼角有泪花。她朋友很少，她几乎没有朋友，简易听她提过一次李晓然，再有就是背叛了林显的刘岩。
简易大步走到林显面前，把她拉到怀里，“你决定就好。”
林显脸埋在他的怀里，并不想哭，只是很悲哀。她自己什么都做不到，她到底还是依靠简易。她闹事，简易给她收拾烂摊子，一次又一次。
她把脸埋在简易的脖子上，闭上眼，“我能面对成人的世界，简易，我会长大。”
“嗯。”简易抚摸着她的头发。
如果她早点成熟，独立就好了，她至少能给李晓然一个住处。
林显自认为不是特别重感情的人，但李晓然这件事，她很愧疚，也很无力。坐上车，林显转头看着窗外。街道在后退，眼前的世界渐渐清晰，成长总是残酷的，伴随着撕裂般的疼，他们从一个世界挣脱到另一个世界。
林显在车上就睡着了，简易抱她上楼，期间林显没醒，不知道她是不愿意醒，还是真的累了。
简易打开冰箱取出一瓶冰啤酒拆开喝了一口，发短信给律师。林显冲动了，但简易认为她没错，那种混账父母打死都不亏。
生而不养，何必生呢？
简易又灌了口啤酒，发短信给何飞，准备好钱。必要的时候，给钱解决问题，那一家都钻进了钱眼里。
女儿的命没钱重要。
第二天早上简易先接到林显学校的电话，打电话的是林显的班主任。
“林显现在怎么样？”
“还好。”简易走到窗户边打开窗帘，阳光很好，照射进来，“学校打算怎么处理？”
“按照校规是要开除，不过李晓然这件事特殊，校长希望林显能出面指认李晓然的父母虐待孩子，导致她自杀。这样的话，学校不会追究林显的打架行为。”
学校一旦认责，那事儿就大了。
“我会跟她商量。”
“你不是林显的叔叔吧？”老师忽然问道。
简易微眯了眼。
老师接着说，“刚刚那话说校长让我转达，接下来的话，是我个人对林同学的看法。我承认一开始对林显有偏见，但接触下来，她是个好孩子。站在老师的角度来看，林显退学不一定是坏事，你们的年龄差只会让她在学校承受更大的压力，另一方面，公开面对媒体讲李晓然这件事，可能对她接下来的比赛造成影响。当然，没有任何一个老师愿意看到学生半途辍学，我的话只是建议。”
“我知道。”
“与其把她局限在不擅长的领域磨掉灵气，不如现在放手一搏。她的成绩，就算在学校熬两年，也没有多大用。开车能开出成绩，拿到奖项反而好上大学。”
“谢谢。”
挂断电话，简易下楼，一楼没有动静，他过去敲了敲林显的房门，“林显？”
健身房的门打开，林显穿着黑色的紧身运动装，露出一截精瘦腰身，“哥。”
简易蹙眉，“起这么早？”
林显点头，走到客厅倒了一杯水，拿起来边喝边说，“我明天去学校办退学。”
“不再想想？”
林显摇头，“不想。”
“任性。”简易轻哼，往厨房走，“你老师打电话过来，说想让你提供李晓然父母虐待她的证据，希望学校免责。”
“我不去。”林显抬起下巴，目光冷了下去，“李晓然在学校也遭受过暴力对待，却没有任何一个人帮她，现在凭什么和他们没关系？学校没有责任么？哎对了，简易哥。你让律师告诉李晓然的父母。打了他，我可以出钱，但如果要追究刑事责任的话，我会出面作证李晓然的父母虐待孩子，导致她自杀。他们拿不到钱，还会被告。”
简易揉了把林显的头发，“你一晚上就琢磨了这些？”
林显放下杯子回身，“我琢磨了很多，我还是冲动了。这件事闹大的话，我的对手一定会找机会把我拖死，赛场上我得罪的人多了，防不胜防，所以在没发酵之前必须得摁住。让李晓然的父母尽快签下和解协议，没有反悔的机会。学校那边我不会出面，谁的责任谁担，他们不服可以去告。”
林显一夜之间长大了，简易不知是喜是悲，这样的林显让他心疼，“今天你在家休息，先不练车。”
“我想去练车。”
“听话。”简易进了厨房，“想吃什么？”
“都行。”林显跟进去，从后面抱住简易，“我不想听话。”
简易顿住动作，“那你想怎么样？”
“我想开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