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玥冷冷地瞪了玄胤一眼,迈步离开了。

玄胤正在原地,眸子里的黯然与失落,便是月光也照不亮堂。

他其实…压根儿没想起平安符的事儿来,是在王府怄了气,想找个地方儿散散心,不知怎么就走到这里来了,但这个臭丫头,真的很不近人情啊!甩手就把平安符还给他了,以后…他拿什么借口光明正大地找她?

这时,蔺兰芝从假山后跳了出来。

“客卿!”

宁玥看向一脸兴奋地奔过来的蔺兰芝,伸出了手去接她:“娘…”

哪知,蔺兰芝并未扑进她怀里,而是与她擦肩而过,抱住了身后的玄胤!

宁玥一怔,什么情况?

玄胤被抱了个满怀,下意识地想推开她,却又听到宁玥叫她娘,身子便绷住了。

蔺兰芝松开紧抱住玄胤的胳膊,改为一手握住他大掌,一手摸上他脸颊:“客卿啊,你去哪里玩了?怎么才回来?”

玄胤被摸得汗毛直竖,后仰,堪堪避过她魔爪,她又锲而不舍地摸了上来,玄胤暗暗叫苦,四下看了看,表情古怪地问:“你在跟我说话?”

蔺兰芝瞪大眸子:“娘当然在跟你说话啦!”

娘?

玄胤傻眼地望向了宁玥。

宁玥抚额,她娘居然把玄胤认成她早夭的大哥了,看来,在她娘的认知里,已经忘记大哥过世的事情了。看她娘笑得这么开心,她不敢将实情和盘托出,怕她娘受不住,就道:“娘,你认错了,他不是大哥。”

大哥?这臭丫头的大哥不是早死了么?玄胤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蔺兰芝如今还疯着

蔺兰芝对宁玥道:“玥儿,你傻了?怎么连你大哥都不认识了?”

宁玥一手指向玄胤的脸,一手指着自己的:“可是你看他长得…”

蔺兰芝笑道:“长得这么漂亮,除了你大哥,还能有谁?”

所以你是被美色给蛊惑了吗?

宁玥撇过脸,已经不忍直视了。

蔺兰芝再次看向了玄胤,眸光里含了一丝急切:“客卿啊,你怎么不说话?”

玄胤张大嘴:“呃…这…我…那个…不…”

“好好好,不说就不说。”蔺兰芝又摸上了玄胤的发顶,“你看看你,头发乱成这样,又跟弟弟们顽皮去了吧?”

未来的暴君大人,居然就这样被摸头了。

玄胤真是欲哭无泪。

蔺兰芝又心疼地捏了捏他清瘦的脸蛋:“饿坏了吧?”

宁玥眉心一跳,这话…怎么听着有点儿耳熟?

蔺兰芝拉着玄胤到一旁的长凳上坐好:“客卿一定饿坏了,该吃奶了。来,娘喂你。”说着,一把将玄胤按进了怀里。

玄胤:救命

从兰芷院出来,宁玥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个暴君上辈子杀了那么多人、造了那么多孽,怎么这辈子的运气还这么好啊?她忘记了,上辈子本来也就是这辈子,一切都重头开始了,玄胤没杀过一个人、没造过一次孽,又何来报应一说?

宁玥气得脑子都不好使了。

某个不怕事儿大的家伙却还趴在墙头,冲她吹了声口哨。

大半夜的,府里又不是没人了,他就敢明目张胆地弄出声音来,要说不是吃定了她会帮他遮掩,她都不信!

想到这里,宁玥就更气了!

玄胤抛了个媚眼,坏笑着,用嘴唇无声地说道:“大哥要走了,明天见哦,好妹妹。”

好妹妹?

你妹?

去死!

宁玥银牙一咬,抬起脚就将一颗小石子儿狠狠地踹飞了过去!

玄胤得意忘形,被小石子儿砸中脑门儿,当即一声惨叫,跌下了外围墙!

宁玥这才解气了些,深吸一口气,回了棠梨院。

院子里的人老远就看到了她那张比锅底还要黑的脸,纷纷垂下头,大气都不敢出一下。宁玥看也没看她们一眼,径自回了房间。

一进门,发现屋里多了一个人。

自从发落了春喜后,她便不再允许别的丫鬟进她屋子了,除了新上任的秋香。那么,这个眉清目秀、眼神格外水灵的小丫头又是谁?

“奴婢冬梅,给三小姐请安。”她跪下,规规矩矩地磕了个响头。

宁玥想起来了,是她从温泉带回来的那个快要病死的丫鬟,才一日功夫,居然就大好了。那个人的药方,果然有奇效!

不过,冬梅来的不是时候,宁玥原本就不是一个随和的性子,晚上又被玄胤气了一通,便更加不好说话了。宁玥端起秋香递过来的茶杯,重重地搁在了桌上,茶水一下子溅出来,有些还落在了她自己身上。

三人没料到宁玥会发这么大的火,都有些怔住。

“谁许你进来的?”宁玥的声音,像淬了冰似的,一直寒到人的心眼儿里。

冬梅忐忑的眸光扫过钟妈妈的脸,低头,说道,“是奴婢自己进来的。奴婢知道这样做很唐突,奴婢只是太想感谢三小姐的救命之恩,所以才…才不顾钟妈妈与秋香的反对,进了内室给三小姐谢恩,多谢三小姐赐药。”

这话,漏洞百出,主子不在,她闯进内室谢个鬼的恩?再说了,这屋里是没人了还是怎么,她硬闯闯得进来?

不过好歹没把钟妈妈给供出来,知道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这样的人,要么是心地极为善良,要么是懂得权衡利弊。而且能够说服钟妈妈放她进来,可见嘴皮子功夫不浅。

平心而论,宁玥并不喜欢这种太过圆滑的人,但宁玥明白,自己身边正缺这种人。

宁玥端起茶杯,轻轻地抿了一口:“下人就要有下人的规矩,自己去领五板子!”

没说给不给派差事!

秋香失落一叹,扶着冬梅出去了。

外院,很快传来了打板子的声音。

钟妈妈面色涨红,人是她放进来的,这几板子虽说是打在冬梅身上,却更像抽在了她脸上,让她有些下不了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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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噩梦

宁玥明白钟妈妈此刻的心情,但如果不惩罚冬梅,今后是不是来一个可怜的,钟妈妈就要心软一下?

“钟妈妈,我无意针对你,只是不想她们以后都来利用你,要是今天冬梅得逞了,很快就会第二个、第三个‘冬梅’跑到你面前。你那时候再去拒绝她们,放到她们眼里,就是你在拿乔了。”

这些道理,她原先也不懂,在宫里不知吃了多少亏才总结出来。

钟妈妈一开始还觉着小姐是故意给她难堪,听了小姐一番话才发现小姐是真心替她着想,面色微讪道:“奴婢一把年纪了,还没小姐通透,是奴婢大意了,今后自当注意些。”

宁玥点了点头,从柜子里取出酿制的人参丸与灵芝丸:“拿去吃吧,每天吃一粒,交替吃。今天吃人参丸,明天就吃灵芝丸,吃上三个月,保准年轻十岁。”

钟妈妈不敢收:“小姐!这…这太贵重了!”

宁玥就道:“反正是二伯母给的,她现在也用不着我还了,你拿两瓶去吃,剩下的两瓶给二伯母送去,权当我谢谢她了。”说起来,这次能把她娘救出来,多亏二夫人揪出了王妈妈,那本账册想必花了她不少银子,自己孝敬她一点儿东西也是应该的。

钟妈妈这会子是真的一点埋怨都没有了,反而觉着小姐待自己这样好,自己却还怀疑小姐借冬梅敲打自己,实在罪过!

钟妈妈欢欢喜喜地去了,回来时,手里多了一盒芙蓉酥。

芙蓉酥是江南特产,京城吃不到正宗的,每每都是二夫人的娘家托人从江南运来,数量不多,二夫人也就孝敬老太太一点儿,其余全进自家肚子了。今儿能忍痛割爱,说明,她对今天的战果也是相当满意的。

宁玥拿起一块芙蓉酥,心情渐渐好了起来。

钟妈妈也没问小姐为什么突然就会制药丸了,反正小姐仿佛一夜之间开窍了,她只管替小姐高兴就是了。

这边,宁玥舒舒服服地度过了吃起了芙蓉糕,另一边,蔺咏荷却陷入了纠结。

宁玥这丫头明明在她眼皮子底下养大的,脾气差、见识短、身体弱,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不一样了呢?今儿这一出接一出的,先是二夫人查出王妈妈克扣她们娘俩的份例,再是司空流凭空出现为蔺兰芝诊病,到底是巧合,还是这丫头一手促成的?

要说巧合,也太巧了。

要说是人为,司空流又不是一个小丫头请得动的。

蔺咏荷死活没猜到玄胤身上,晕晕乎乎地闭上眼,做了一整晚的噩梦。

玄胤一路哼着小曲儿,心情愉悦地回了王府。

“妹妹欺负我。”

“玥儿,你怎么能这样?”

“妹妹不给抱。”

“玥儿,快给你大哥抱一下。”

“妹妹说她讨厌我。”

“一定是你听错了,玥儿,快跟你大哥说你喜欢他!”

“哈哈…哈哈哈!”玄胤在马车的软榻上一阵打滚,再没比看那小丫头吃瘪更好玩的事儿了!这几刀,没白挨!

冬八嫌弃地瘪了瘪嘴儿,不就是冒充了一回死人吗?还挨了一脚呢!至于傻笑半个时辰?出息!

马车抵达了王府,冬八将它驾去马厩,玄胤优哉游哉地朝清晖园走去,刚走到一半,被玄煜堵了个正着。

玄煜的脸色不大好看:“又去哪儿了?”

玄胤心情好,懒得跟这个冰块脸计较,晃了晃手里的盒子,说道:“去街上转了一圈,顺便买了点儿芙蓉酥,要不要吃啊?别吃太多,我给小樱带的。”

玄煜冷芒一扫,没伸出手:“你额头怎么了?”

玄胤当然不会说是被宁玥一脚飞石给打肿了,清了清嗓子,道:“磕了一下。”

玄煜将信将疑地看了他一眼,又将眸光落在他微微僵硬的右臂上,猛地一把擒住!玄胤想抽回手,已经晚了,玄煜捋起了他袖子,露出一圈一圈的纱布。

“这又是怎么弄的?”声音沉得吓人,可见真的发怒了!

玄胤不耐烦地拂开他的手:“你管我!跟人打架了行不行?”

玄煜的眸光,刹那间如冰凌一般地寒冷:“跟谁打架了?”

玄胤白了他一眼,嗤笑一声,理都不理他,径自从他身边走过去了。

不知想到了什么,玄煜眸子一眯,探出手,撕开了他领口!

“喂!玄煜你变态啊?干嘛撕我衣服?”玄胤恶狠狠地瞪向他,后退一步,将领子扣了起来。

玄煜看清了,平安符还在。

“这几天,有没有把平安符取下来过?”他若有所思地问。

玄胤眼神一闪,嚷道:“出生到现在,你见我取下来过吗?”

玄煜的眸光微微动了一下,抿唇道:“没有就好,记住了,平安符是开过光的,对你而言很重要,千万别取下来。”

“知道了知道了!”玄胤不耐烦地摆摆手,想走,又被玄煜叫住。

“你这几天有没有什么别的异常?”

“没。”

“那天晚上你究竟为什么会晕倒?晕倒之前,你做了什么?”

玄胤冷笑着转过身:“就摸了几个女人的胸,怎么?碍着你了?”

回到自己房间,回想着与玄煜的谈话,玄胤眸色一深,将平安符摘下,锁进了抽屉。

夜半时分,大雪再次纷纷扬扬地落了下来,玄胤正在泡冰水澡,门被敲响了。

玄胤以为是玄煜,冷笑一声,喝道:“我不就是举起了霸王鼎么?至于让你紧张成这样?放心,我一辈子都不可能超过你!好好做你的大将军吧!”

“胤哥哥,是我。”

小樱。

玄胤连忙裹了条浴巾去给小樱开门。

跟上次一样,小姑娘穿着单薄的睡衣,光脚站在地上,怀中抱着一个布偶。

“又做噩梦了?”

“嗯。”小樱低下头,瑟缩着抱紧了布偶。

玄胤叹了口气,把她抱起来塞进了被窝,一边将她冰冷的脚丫子暖在掌心,一边问:“你们小孩子怎么那么多噩梦啊?上次从紫竹林回来也是,今天也是,是不是看到什么然后吓到了?”

小樱垂下长长的睫羽:“没。”

玄胤打了个呵欠。

小樱道:“胤哥哥也来睡吧。”

玄胤进浴室,换了套长衫,比亵衣略厚。

小樱笑了笑:“其实你不穿我也不介意的。”

“小孩子别乱说话!”玄胤揪了揪她耳朵。

小樱吐了吐舌头,抱住他脖子,将头埋进了他颈窝:“胤哥哥你受伤了。”

玄胤看了看缠着纱布的胳膊:“小伤,不疼。”

小樱抿抿唇,想问,又忍住了:“我不喜欢煜哥哥。”

玄胤望着帐顶问:“为什么?”

“因为胤哥哥不喜欢他,所以小樱也不喜欢。”

玄胤就道:“没啦,他虽然啰嗦了一点,但终归是大哥,我没不喜欢他。”

“那胤哥哥喜欢小樱吗?”

“当然啦。”

小樱甜甜地闭上眼:“我也喜欢胤哥哥。”

【36】击鞠大赛(一)

接下来的日子,宁玥白天上学,晚上带蔺兰芝在府里散步,顺便私会一下温泉附近的“大哥”。其间,司空流来过一次,给蔺兰芝开了些草药,并说让蔺兰芝多接触熟悉的人和事,有助于她恢复记忆与心智。如此一来,“大哥”一时半会儿还下不了岗。

兰芝院的婆子不听使唤的事儿传到了老太太耳朵里,老太太把婆子给赶到了杂役房做苦差,蔺咏荷的那些狗腿子再不敢随意怠慢这位疯夫人,蔺咏荷自己也消停了许多。

养生丸很快就吃完了,玄煜又送了两瓶过来。

养生丸效果极好,不到一个月的功夫,宁玥就明显感觉到了身体的变化,力气大了,精神好了,训练起来也渐渐不觉着吃力了。

时光如白驹过隙,一晃便到了十二月十二,这一日,抚远公主在东山草场举办击鞠大赛,仕女组在上午,仕子组则在下午。参赛的学院一共有八所,分别是麒麟学府、广文学府、智孝学府、长平学府、西山书院、广南书院、通州书院与潇湘书院。

比赛一共分四轮进行:初赛、复赛、第三名争夺赛与决赛。

初赛中晋级的四队将晋级复赛,复赛中胜出的两队将晋级决赛,复赛中输掉的两队也将再比一次,决出第三名。

所有比赛结束后,将由没能进入前三甲的队员们投票,决出本次比赛的最佳击鞠手。

为了全方位调动大家的积极性,抚远公主开出了十分令人眼红的奖品,第一名一万两白银、第二名八千两、第三名五千两,最佳击鞠手是一百两黄金,但这一百两黄金是可以一个人独占的,不像前面的奖励,得所有队员平分。

除了抚远公主外,前来观赛的贵人们也纷纷给出了彩头。

比如姚丞相就拿出两幅前朝太祖皇后的真迹,贾太御提供了八匹从西域买来的良驹…最阔绰的是郭家,一口气送上了二十个小金人儿。中山王府也随了彩头,原本是一套雪域的七彩琉璃宝珠,也不知哪个丫头乱喊,说要玄煜的亵衣,险些把王妃给笑岔了气儿。王妃最后同意拿出一支玄煜写过的毛笔,送给最佳击鞠手。

京城四大家族,玄家、郭家、姚家、司空家,独独缺了最后一位。原因是司空家与玄家颇有些不清不楚的矛盾,一般情况下,请了司空家就不要请玄家,请了玄家就最好放弃司空家。而抚远公主的公公与中山王妃是兄妹,有这层关系在里头,抚远公主不可能放弃玄家去请司空家。

比赛很快开始了,麒麟学府抽签抽到了第三场,对阵广南书院。

广南书院是新建的学府,实力并不怎么强悍,麒麟学府轻轻松松便赢过了对方。

这一轮,作为替补的宁玥没有机会上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