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玥没阻止她,也许私心里,难过的时候,她确希望他能陪在她身边。

秋香到小厨房,熬了一盅红糖水。

文芳院,小樱正与玄胤玩投壶玩得高兴,玄胤抱着小樱,小樱拿着箭,一支一支往里投,她投得不好,却非常开心。

王妃坐在一旁看着,脸上的笑,唯美而满足。

碧清撩起帘子,对玉珠招招手,玉珠走出去:“怎么了,碧清姐姐?”

碧清就道:“冬梅找你。”

玉珠在文芳院门口见到了冬梅,冬梅的神色十分慌张,她不由地问:“出了什么事?”

冬梅急急地说道:“夫人来葵水了,肚子疼得厉害!你快与四爷说一声!让故意过去看看!”

玉珠宽慰道:“你先别着急,女儿家,那几日腹痛是正常的。”

“不是,小姐她以前不痛的,这次才痛,不知道怎么回事!痛得老厉害了!”冬梅跺脚,“你快把四爷叫出来呀!”

“我又不是四爷的什么人,我叫,就叫得动吗?你且等着,我通传一声。”玉珠说着,转身进了内院。

王妃见她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问道:“怎么了?”

玉珠行了一礼,小声道:“四夫人葵水腹痛,想叫四爷回去。”

回去?那小樱怎么办?这孩子,难得玩得这么开心,还乖乖地吃了药!王妃的眸光扫过正在投壶的二人,低声道:“痛得厉害吗?”

玉珠迟疑片刻,道:“反正冬梅说挺厉害的,四夫人年纪小,娇一些也正常,您看,要不今晚…就让四爷先回去?”

“那小樱高热起来,谁喂药?你喂得进去?”王妃冷声低叱,玉珠福低了身子,王妃又道,“老四又不是大夫,去了她就不疼了?你让厨房熬一碗红糖姜茶送过去。”

“是。”

玉珠端了一碗红糖水出来:“四爷正忙,晚些时候再过去看夫人。”

冬梅拿都没拿,便走掉了!

红糖水,琉锦院要多少没有?犯得着来文芳院?

宁玥一连喝了两碗红糖水,喝得都快吐了,也不见丝毫好转。

秋香忙找出艾条,点燃了放入手炉中,在宁玥腹部灸着,她在药店见大夫这么给人治过,不知对小姐有没有用。

事实证明,完全无用。

宁玥疼得眼泪都出来了,跟生孩子似的,真疼!

冬梅看见宁玥哭,也跟着哭了:“我去请大夫!”

莲心嘀咕道:“是不是太娇气?来葵水也请大夫,谁来那个不疼?”

冬梅一把将她掀在了地上:“我家小姐才不娇气!”

莲心敢怒不敢言,端起空碗,去小厨房了。

冬梅擦了泪,翻出对牌,走出了琉锦院。她闷头往前冲,一下子撞进了一个人怀里,她忙抬头,看清对方的容貌后,躬身行了一礼:“二爷!对不起,奴婢莽撞了!”对一旁的玄昭也行了一礼,“三爷。”

玄彬与玄昭刚从军营回来,准备去文芳院探望小樱,也是急了些,才与这冒冒失失地丫鬟撞上。玄彬没恼她,温和地说道:“没事,你这么晚了,拿着对牌要出府吗?”

冬梅哽咽地点头!

玄彬的眸光动了动:“出了什么事?”

不问还好,一问,冬梅就哇哇大哭了起来:“小姐…小姐病了!疼得好厉害,快晕过去了都…”

她着急,连称呼都忘了改。

玄昭揪了揪手指,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

玄彬的神色却忽然变得严肃起来:“我四弟呢?”

“他在小樱小姐那边…”冬梅泣不成声。

玄彬拍了拍玄昭的胳膊:“你去请大夫。”

玄昭一怔:“我?我不去。”他跟老四水火不容,老四房里出了事,指望他跑腿?可能吗?

玄彬沉下脸道:“三弟,大哥临走时说过,他不在,我便是长兄!我的话,就是他的话!你到底,听还是不听?”

“少拿大哥压我!”玄昭不耐烦地说。

玄彬严厉地说道:“不听是吗?那好,这次去支援大哥的行动,你也别参加了!我们玄家军,不需要不服从命令的兵士!”

玄昭气得上窜下跳:“去就去!请哪家的大夫啊?”

“最近的周大夫就好。”玄彬神色稍缓地说。

玄昭离开后,冬梅感激地福了福身子,破涕为笑道:“多谢二爷!”

玄彬点了点头,温润地说道:“四弟妹到底怎么了?”

这个…冬梅可不好意思说,讪讪地道:“肚子…疼。”

“带我去看看。”

“啊?”冬梅以为自己听错了。二房与四房素来没有交集,二爷居然主动提出探望四夫人?虽说,丫鬟们都在,没什么好避嫌的,可…这也太突然,不是吗?

宁玥痛得恶心干呕、目眩头摇,恍惚间,见一道健硕的身影在床前停住,她抓住他的手,靠进了他怀里:“玄胤,好疼。”

玄彬眨了眨眼,面色微赫道:“那个…四弟妹,我是玄彬。”

宁玥身子一僵,心里涌上一层失落,慢慢地躺回床上:“是二哥啊,对不起,我认错了。”

“没事。”玄彬在一旁的凳子上坐下,定定地看着她苍白的脸道,“我半路碰到冬梅,冬梅说你肚子疼,我就来看看,你怎么会疼得这么厉害?出阁前就这样了吗?”

显然,已猜出她在经期了。

宁玥垂眸,淡淡地说道:“没,以前不疼。”

玄彬沉吟片刻,不知想到了什么,问道:“你跟小胤,圆房了没?四弟妹别误会,我无意窥探你们的私事,只是…”

宁玥知道他没恶意,他的身上,没有那种污秽的气息,眼神与声音,都干净得没有一丝一毫的杂质。

“圆房了。”她如实说。

玄彬愣了良久,倒抽几口凉气问:“是不是…蛊毒发作了?”

宁玥先是一怔,随即摇头:“不是。”

虽然想不通自己为什么会这么痛,但这的确是来亏水的痛,只是剧烈百倍罢了。

“那你的蛊毒…有发作过吗?”玄彬关切地问。

宁玥总不能把索欢的事告诉他,沉默着不说话。

玄彬瞧出了她不愿回答的意思,犹豫了一会儿,道:“我输些真气给你,看能不能让你好受些。”

宁玥看了他一眼,摇头:“多谢二哥,但是不必了。”玄胤与这位二哥的关系也不怎么亲近,二哥突然这么关心她,她可不敢随意接受这种示好。

“我、我真没别的意思,是大哥临走时,拜托我好生照顾你…”

他话未说完,被宁玥打断:“我现在是玄胤的妻子,大哥还托人照顾我,说出去,怕是惹人误会,二哥请回吧,我这边没事。”

都疼成这样了,还说没事?

“唉,你…唉,算了。”玄彬无可奈何地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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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31】我和小樱,你选谁?

周大夫很快被玄昭请过来了,给宁玥诊脉之后,开了些活血疏通的草药,并叮嘱多饮热水,忌辛劳、忧思过重。除此之外,他也没更好的办法了。

“这本身不是什么大病,只因夫人的体质较常人略寒一些,是以,腹痛会十分剧烈,夫人且先吃几天药,若实在无法忍受,在先可以给夫人用些寒食散。”

寒食散,具有止痛的作用,但不到万不得已,最好别服食,一次、两次倒也罢了,若久了,会上瘾。

宁玥让冬梅送周大夫出去,给诊金时,周大夫说三爷已经给过了。

秋香很快将草药熬了过来,喂宁玥喝下,可惜效果甚微,宁玥还是疼得死去活来。

说不清是睡过去的,还是疼晕过去的,反正宁玥捂着肚子,睁大眼望着空荡荡的帐顶,不知怎的,便不记得后面的事,再一睁眼,已然天亮。

“小姐,好些了吗?”秋香挂好帐幔,缓缓地扶着宁玥坐起。

虽说这丫鬟愚笨又愚善,但在照顾人的饮食起居上,的确比冬梅细腻三分。

宁玥揉了揉微凉的肚子,睡着了还好,一醒,又疼得不行:“冬梅呢?”

“去找姑爷了。”秋香端来洗漱用具,伺候宁玥梳洗,之后,又端来一碗红枣燕窝,“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那药不能空腹喝。”

“那药没用,不必再喝了。”宁玥的胃口明显不如昨日,吃了两勺便再也吃不下了。

“好歹多吃些。”秋香道。

宁玥点了点头,又逼着自己吃了大半碗,这不是娘家,她没有任性的资本,她若倒下了,没人会心疼。

玄彬又来了一次,问是否考虑一下他的办法,被宁玥拒绝了。

冬梅最终没能请来玄胤,因为冬梅到达文芳院时,玄胤已经抱着小樱出府了。

“天儿还没亮呢,小樱便睡不着了,嚷着要吃南街的包子。烧了两天,胃口都挺一般,难得想吃东西,四爷便抱着她去了。”玉珠如是说。

冬梅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琉锦院的,她很气愤,觉得这小姑子有毛病!不是生病了吗?怎么还屁颠屁颠地跑去吃包子?既然身子没了大碍,就别再黏着姑爷了哇!晚上也霸着,早上也霸着,害得她那么早起床去门口堵姑爷,都没堵住!

“玉珠也是!都不知道拦着姑爷一下吗?把姑爷带回琉锦院,费得了她几个事儿?”冬梅愤愤不平地跺脚。

宁玥没说话。

这就是娘家和婆家的区别,在娘家,她一点头疼脑热,大家都会夸大其词地闹到蔺兰芝跟前儿去,生怕蔺兰芝觉得她们不够重视她;在这里,她再大的难受,到了那群人眼里也不值一提,说不定,还觉得她娇气。

一直到晚上,玄胤才兴冲冲地回了琉锦院,神采飞扬的,手中还拿着一个锦盒:“玥玥,看我给你买了什么!”

他话音一落,撩了帘子进屋,就发现里边的气氛不大对劲,凉飕飕的!

他看了看立在一旁、低垂着眉眼的冬梅,又看了看朝他行了一礼,便继续打算盘的秋香,眉心一蹙,推开小门,进了宁玥的房。

宁玥早听到了他的声音,没动,面朝里侧躺在床上。

玄胤微微一愣,在床边坐下,俯身扒了扒她肩膀道:“怎么啦?哪里不舒服吗?还是生我气了?”

宁玥的睫羽颤了颤,没理他。

玄胤咂了咂嘴,打开锦盒,取出那对鲛人泪镯子,在宁玥的眼前晃了晃,耍宝似的说:“我等了一天呢,人家现做的,漂亮吧?”

宁玥抓住镯子,随手扔了出去,冷声道:“什么等一天?自己要玩,何苦扯我做幌子?”

玄胤看着自己精挑细选买的东西,被人当垃圾一般扔掉,心里不是滋味儿,但还是凑过去,身子轻轻挨着她,道:“是不是怪我没陪你呀?”

宁玥没力气推开他,只自己拉过被子蒙住头。

“哎呀,你…”玄胤挠挠头,拉下被子,她又将脸埋进枕头里,“真生气啦?”

“你想多了。”

冬梅推了门进来,手中端着一碗小米粥。

玄胤挑眉道:“冬梅,你家主子是不是生我气了?”

这还用问?你撇下新婚妻子不管,跑去陪那劳什子妹妹…换你到马家住几天,病得死去活来,小姐不管你,只往妞妞屋里坐,看你气不气?

冬梅心中这样想,嘴上却不敢说,四爷的气场还是蛮强大的。

“我没事,你忙去吧。”宁玥淡淡地说。

玄胤挑眉一笑,凑过去要亲她,她却将整头往枕头里埋得更紧,玄胤就道:“想爷留下来就直说。”

快说呀小姐!这个时候了,还端什么架子?开口把姑爷留下来是正经啊!你还指望男人自己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啊?怎么可能呢?你不说,他一辈子都意识不到好么?

“没,我一个人挺好的,你不在,我乐得清静。”

好你个头啊!昨天是谁错把二爷当成姑爷了?扑过去就喊疼,这要不是想姑爷了,谁信?

姑爷你也是的!人家女孩子摆明了是希望你主动留下来,你看不出吗?非得逼人家开口,好像不开口,就多不在意你似的!

我都替你俩急死了!

冬梅跺脚!

就在小俩口“僵持不下”之际,外头响起了碧清焦急的声音:“四爷!四爷不好了!小樱又烧起来了!难受得吐了,您快去看看!”

知辉院,丫鬟们正在收拾玄彬的床铺和裤子,触手一摸,滑滑的、凉凉的、黏黏的,

这是…做春梦了?

二爷这个年纪,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偏二爷不宠幸丫鬟,做春梦也算很正常的事。

二人红着脸,将脏衣物拿了出去。

玄家军营,中山王正与儿子们、幕僚一起商讨南疆的战事。

“彬儿,彬儿!”中山王看着喊了几声都没反应的儿子,皱起了眉头,“杨大人问你话呢,你干什么?”

玄彬回过神,耳根子有些发烫,敛起不知怎么走掉的神识,起身,对杨幕僚抱拳行了一礼:“抱歉,我刚才在思考另一个问题,没听到您的话,请您再说一遍。”

玄家人除了那个废物郡王之外,都非常礼贤下士,杨幕僚宽容地回了一礼:“二公子不必在意,臣,再说一次即是。”

他走到沙盘前,摆出了一处山脉的地形,将一个小红旗插入其中道:“世子被困在雁门关的东隅山脉,据臣了解,东隅山脉是一处易守难攻的地形,三面环山,山势极为陡峭,不利行军,北面有是峡口,是唯一的入口。世子如果想要突围,只能从这儿走,但如今这个入口,正被南疆大军死守着。如果我们前去支援世子,别无他法,只得从敌军后方开战,打开峡口,为世子杀出一条路来。”

玄昭拍案而起:“那就开打!我打头阵!把那群南疆狗,杀个片甲不留!”

中山王面色阴沉,沉默着,没立刻响应三儿子的话,而是看向了玄彬,四哥儿子中,老大资质最佳,其次便是老二,老三武学不错,可惜性子太急躁,仍需磨练,老四…老四就不必说了,与他们根本不是一条心,这种会议,他都没叫老四参加。

玄彬感受到了父王的期待,微微点了点头,对杨幕僚道:“请问,围困我大哥的敌军一共有多少人?”

“据传回来的消息…”杨幕僚顿了顿,“三万。”

“三…三…三万?守个峡口就花三万?”玄昭瞠目结舌,“我大哥呢?”

杨幕僚伸出手掌。

玄昭道:“五千?”

“五百。”

杨幕僚低声说完,全场静了。

六十比一的比例,就算车轮战,也能把人给活活耗死。更何况,玄煜他们一直被困在峡谷中,食物得不到供给,越拖、体力越差、越不利于交战。敌人什么都不做,就这么困,都能把玄煜他们活活困死。

“南疆这回是下了血本,非得置世子于死地啊。”杨幕僚摇头苦叹。

玄煜之于南疆的威胁,绝不亚于南疆战神之于大新朝的威胁,更何况,玄煜曾经盗走过南疆皇室的宝贝,新愁旧恨相继,南疆不想杀了玄煜,一雪前耻才怪?

中山王的脸色变得非常难看:“我知道煜儿此番前去,危险重重,却没料到,危险来临得如此之快,几乎是杀得我措手不及!这是我最优秀的儿子,是玄家的希望,然而现在,这份希望被逼入绝境了从这边到雁门关,最快也需十日,我严重怀疑,玉儿能不能撑到那一日!”

“父王。”玄彬站起身,神色肃然地说,“请朝廷出兵吧,离雁门关最近,约莫两日路程便是冀州军营。冀州军一共五万人马,在卢辉的手下。卢辉入京述职时,我曾与他打过交到,此人虽好色了些,却还算骁勇。”

哪知,中山王听了这回,却是冷冷一哼。

玄彬不解。

杨幕僚叹着气说道:“王爷的人,已经向皇帝请过军了,但不巧的是,冀州的青莲教开始犯上作乱,卢辉忙着镇压他们,无暇分出人马支援世子。”

青莲教是一个活跃在南部,由前朝余孽构建的组织,经常在民间招兵买马,暗中与朝廷对抗,朝廷一直都说要镇压他们,奈何他们乐善好施,在民间破有威望,朝廷一时也没把他们赶尽杀绝。

这一次,他们公然挑衅朝廷,朝廷会出兵镇压,好像也是情理之中。

只是,青莲教早不作乱、晚不作乱,为何偏偏在玄煜被围困的时候作乱呢?

玄昭不明白,深深地不明白!

杨幕僚耐心解释道:“三公子,可曾听过养敌自保?”

“嗯?”玄昭瞪圆了眼睛。

杨幕僚又道:“佛家有句话,大致意思是,波即是水,水即是波,波没了,一定是水也没了。”

玄昭一头雾水,杨幕僚直言道:“朝廷一直不剿灭青莲教,是留着青莲教有用。”

这一句,玄昭听懂了,双眸迸发出犀利的寒芒来:“你的意思是…青莲教跟朝廷是一伙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