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煜眸光一扫,看到了地上的男人,面色就是一变!

王妃一瘸一拐地来到王爷的马前,抓住马鞍,仰起头道:“王爷,你听完解释,我真的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我是清白的!我…我是被人抓到这里的!他们把我关了好久,我自己锯掉门锁才跑了出来!跑出来,又掉下陷阱,弄伤了脚…”

“哼。”中山王冷漠地看着她,“门全都是好好的,郭玉你是在做梦吗?”

“好好儿的?”王妃回头一看,就见原本被自己锯了两个大洞的门不知何时不见了!

天啦!怎么会这样?

她顾不得脚上的疼痛,奔到那边左看右看,但是真的没有门的影子!

可她明明…明明锯了那么久!

宁玥上前,对着她的背影道:“母妃,您是不是被人下药,出现幻觉了?这座仓库好几年前便废掉了,怎么会有门?还两扇?”

听到熟悉的声音,王妃猛地转过身来!

恶狠狠地瞪向宁玥,一股血气冲上头顶,她掐住了宁玥的脖子:“是你!一定是你!你陷害我!你趁掉下陷阱的时候,把门给拆掉了!”

宁玥被掐得面色发紫:“母妃,我没有…你弄疼我了…母妃…”

王妃的精神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死死地掐住宁玥,怒吼出声:“你也知道疼吗?你之前掐我脖子的时候,怎么没问我疼不疼?”

“母妃,你在说什么呀?我…我听不明白…我几时掐你了?咳咳…母妃…”宁玥快要难以呼吸了。

“郭玉!够了!”中山王推开了王妃。

王妃倒退数步,跌进了玄煜怀里。

玄煜抱紧她:“母妃,你没事吧?”

“我快被这个混帐东西害死了!怎么会没事?”王妃哭着咆哮,“是她!就是她把我抓到这里来的!她掐我!把我摔到地上!说要给她大哥报仇!她把夙火弄得人不人鬼不鬼…”

“夙火?这个男人是夙火?”中山王立刻翻身下马,走向了那个光裸着身子的男人。

玄煜也走过去,仔细看了看,摇头:“不是夙火。玥儿说,夙火的头上有血月刺青,这个人没有。”

宁玥跟过来,看完,颔首道:“对,不是夙火。我听我大哥说,夙火都五六十岁了,可瞧这个男人,才不到三十吧?”

王妃的脸色蓦地变了,不顾脚伤,奔到众人身旁,看向那个年轻的陌生男子,心脏猛跳:“不可能…不可能啊…明明是夙火!我跟夙火关在一起!马宁玥把我跟夙火关在一起…”

怎么会这样?

宁玥“关切”地说道:“母妃,你是真的被人下了药吧?才会出现那么多不真实的记忆,其实都是你的幻觉。我没掐你,也没找人害夙火,我见都没见过他,然后,这个库房也没有门。”

“不可能!不可能!我没被下药!就是你掐了我!”王妃气得完全失去了理智。

宁玥委屈地红了眼眶:“母妃,我知道你对我、对玄胤有意见,但我真的没有害你,我没理由啊!”

“你装!还给我装!”

“我没有,母妃!我真的没害你,你被那群劫匪下药了,你记忆混乱了…”

“劫匪就是你!”王妃的情绪彻底崩溃了,“你抓了我!要替你大哥报仇!你怪我勾结夙火,害你大哥受辱!你亲口对我说,‘因为他让人羞辱我大哥,也像我羞辱他的这样,运气好的是,容麟及时赶到了。但是万一容麟晚了一步呢?我大哥就跟他现在差不多了。每每想起这些,我的心,就针扎一般的难受!你说我怎能不恨?’你敢说,这些不是你的原话?”

玄煜的脸色变了,想阻止王妃已经来不及了。

中山王不可思议地看向自己妻子:“你勾结了夙火?你勾结了夙火?!”

王妃心口一震,这才意识到自己在一怒之下都说了些什么!

“王爷!我…”

“皇贵妃那边,是你告的密,对不对?”

“王爷…”

“玄家的令牌,也是你拿给夙火的对不对?”中山王气得浑身颤抖,全家入狱,被扣上通敌叛国的罪名,罪魁祸首居然是自己善待了多年的妻子!这桩罪,不冤啦,玄家的确是勾结南疆人了,“郭玉,你太令我失望了!”

王妃的肠子都悔青了,她刚刚是疯了吗?都说了些什么呀?为什么不打自招,把夙火的事抖了出来?

“王爷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想害你们的…没想害玄家…我…我只是想…”

宁玥难以置信地看向她:“只想害我大哥,是吗?母妃,我大哥怎么招惹你了?你为什么恨他恨成这样?为了除掉他,你不惜勾结南疆人!”

“马宁玥”王妃要疯了,这个女人怎么这么能装?“我要跟你解释多少遍?我没想过除掉他!我只是想让你闭嘴!让你听话!我也是受害者!我被夙火利用了!”

“让宁玥闭嘴?”中山王看向了王妃,“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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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97】一纸休书

王妃如坠冰窖,连呼吸都仿佛要被冻住。

她呆呆地看着中山王,耳畔嗡嗡的,似蜂鸣在响。

她看到中山王的嘴张开,动了几下,应该是在跟她说话,可说的具体内容,她一个字也听不见。

她完全被一种即将到来的恐惧笼罩了。

中山王的脸色变得十分难堪,加重了语气道:“郭玉!本王与你说话!你发什么呆?”

夫妻多年,他鲜少使用“本王”的称谓,然而今晚,他一连用了两次,显而易见被气坏了。

王妃没有发呆,只是一下子不知怎么回事,什么都听不到了。

突然被他吼了一句,身子一抖,恢复了感知。

“王爷…”她哽咽着唤他。

中山王的眸子里没有浮现丝毫怜惜,冷漠地看着她,把先前的问题重复了一遍:“本王问你,你究竟让宁玥闭嘴什么?”

该死的!

这个问题他都问三遍了!

郭玉是聋了还是傻了?

王妃垂下眸子,不敢对上王爷的眼睛。

“你…”中山王气得面色铁青,转头看向了宁玥,“你来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跟小胤突然搬出王府,我正纳闷呢!这些,是不是有什么关联?”

不得不说,中山王能叱咤朝堂多年,生生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培养了一支百年来从未有过的强悍军队,的确有几分能耐,这么快便猜测到了个中关键,倒是省得她再绕弯子去算计郭玉了。

“父王。”她低头,欠了欠身,声音小得几乎不可闻,“这件事说来话长,能方便屏退一下左右吗?”

玄煜的眸色深了深,张嘴,欲要开口,被中山王厉声喝止:“给我老实站着,别动!”

玄煜浓眉一蹙!眼神死死地盯着宁玥。

宁玥好似没接收到他投过来的信号,仍旧低着头,将手里的帕子揉成一团,一副紧张得无所适从的样子。

中山王屏退了手下,并叫人将那名裸体男子带了下去。

“好了,现在可以说了。”中山王对宁玥道。

王妃哀求地望向宁玥:“不要…”

宁玥始终低垂着眉眼:“我…其实…也不确定…是不是那件事…我跟玄胤搬出去,原因可能不是父王想的那样。”

“那是怎样?”中山王的语气中含了一丝严厉。

宁玥仿佛被吓到了,瑟缩了一下,说道:“我跟玄胤搬出府,其实是因为母妃冤枉我与对玄胤不忠,我气不过,与母妃发生了争执,关系闹僵成这样,玄胤才让人收拾东西搬出府了。但我真的没背叛玄胤,我是跟我大哥在一起。事后我也很后悔,觉得不该跟自己婆婆闹得那么不可开交,但当时在气头上,我怎么解释母妃都不信…”

王妃气坏了,这混帐东西,害她口无遮拦地暴露了那么多事不说,到头来还将一切责任都推到她的头上!

“你…我是受了司空静的蒙蔽,她说你在私会男人!还举止亲密!我去了,果然看见你俩授受不亲!我这才质问了你几句!别说的好像你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

“够了郭玉!”

中山王听不下去了,被夙火利用倒也罢了,好歹是南疆的细作,能耐摆在那儿,怎么司空静那种败类也能把她耍的团团转?司空静的名声臭得整个京城都知道了,现在谁见了司空静都恨不得绕道走,她倒好,居然相信司空静的话!

“郭玉…你…你…”中山王气得结巴了,“你的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

“不是…王爷!他们真的太亲密了!”多大的人了,还喂东西吃!还拉手!

宁玥睁大无辜的眸子道:“那是我大哥呀!我大哥年长我十岁,长兄如父,父亲常年在外打仗,在我心里,我大哥与父亲没什么两样的。而我大哥,也一直拿我当孩子疼,就像世子、三哥和玄胤疼小樱一样。”

提到女儿,中山王的面色柔和一分。

没错,哥哥疼妹妹是应该的,哪怕小樱长得再大,也必须被哥哥们捧在掌心。

要是哪天小樱嫁人了,回门与哥哥来往,也碰到郭玉这种不分青红皂白的恶婆婆,那得多气?

念头闪过,中山王再看向王妃时,眸中已经有了一丝不耐:“他们兄妹失散十年,好不容易团聚,自是比往常亲近些,你怎么连这个也看不惯?”

“我…”

想到了什么,中山王眸光一凉:“你就为了这个…才去算计容卿的?”

“不是!不是的!”

你应该说是呀,我的好母妃。

说你是想给我和我大哥一点教训,说你是希望我把你冤枉我的事守口如瓶,这才与夙火勾结。

为什么我好不容易给了你一次逃脱的机会,你又没抓住呢?

宁玥好笑地看着王妃。

王妃还没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直到王爷冷声追问“那是为了什么”,她才再一次地僵住了。

中山王也不指望她给出回答了,严肃地看向宁玥:“你给我说实话,王妃到底威胁你什么了?”

“她让我…”

“马宁玥!”王妃怒吼着,扑向宁玥。

宁玥“吓”得抓住了中山王的袖子,中山王另一手一打出一道掌风,将王妃震退了好几步。

中山王的怒火几乎膨胀到了极限:“究竟是什么事?让郭玉你失态成这样?!好!你不让别人说,那你自己来说!”

王妃捂住脸,眼泪从指缝里流了出来:“我不能说…不能说…”

宁玥幽幽地叹了口气:“还是我来说吧。整件事,因我而起,是我一时气愤,把那么重要的事告诉了母妃,母妃才耿耿于怀。如果早知道母妃宁愿勾结夙火也想让我闭嘴,我应该更早一点把事情说出来。”

中山王与玄煜齐齐看向了宁玥。

宁玥的喉头滑动了一下,睫羽轻颤,能让人感受到她内心的挣扎:“是兰贞的事。”

玄煜的脸色牟然一变!

“兰贞的什么事?”中山王的眼底闪动起一丝激动,“是有兰贞的消息了吗?找到她了?”

宁玥摇头:“不是,她死了,再也找不到了。”

“不可能!”中山王的音量陡然拔高。

宁玥静静地道:“她很早就死了,为救父王的儿子,死掉了。”

兰贞失踪那天,是跟玄煜一块儿出去的,之后,便再也没有回来,玄煜说,不清楚兰贞去哪儿了。他一直以为兰贞是离家出逃了,如果宁玥没撒谎,那么她是为救…玄煜…牺牲了?

中山王被这样的猜测唬出了一身冷汗,转头看向大儿子,就见他紧拽着拳头、面色发白,他的太阳穴突突一跳:“玄煜!你兰姨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玄煜死死地捏紧拳头,捏得咯嘣作响,捏得几乎断裂,却始终无法开口。

王妃心疼地抱住他,泪流满面道:“你们不要再逼他了!他这些年已经够苦了!不要再逼他…我求求你们…不要了…”

宁玥定定地看着王妃,语重心长道:“母妃,王爷是兰贞的丈夫,他有权利知道真相。不管为了什么原因瞒住他,对他来说都太不公平。”

这些,是她的真心话。

不管她与郭玉会不会闹成今天的局面,兰贞的事,她都不会一直瞒着玄胤、瞒着王爷。

她一直在寻找一个合适的时机,希望尽量将王爷对玄煜和王妃的迁怒降到最低。

但郭玉的连番作死,玄煜的一再包庇,让她寒心了。

她不想再管他们死活了。

中山王冷冽的眸光扫过那对母子,落在宁玥沉静而苍白的容颜上:“你说!兰贞她…怎么了?”

他的声音在颤抖!

宁玥沉吟片刻,道:“兰贞陪世子去买马的那天,遭遇了一伙北域流寇。兰贞拖出他们,让世子骑马逃了。世子回府后,立刻找到了老王爷,可是等老王爷赶到那边想要营救兰贞时,兰贞已经被那群人…活活折磨死了。”

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被一群士兵活活折磨死

中山王打了那么多年的仗,怎么会不明白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经历?

他捂住心口。

豆大的汗水,从额角滑落。

若早知是这样的结果,他情愿她是背叛他了,情愿她是抛弃他和孩子了。

他嗜血的眸光落在了玄煜的脸上,这个曾经让他引以为傲的儿子,居然背着他,做了这么无法原谅的事!

“为什么要瞒着我?为什么要宁愿告诉你祖父也不告诉我?”

如果他知道。

他一定能比父亲更早赶到。

他一定能杀掉那群流寇。

兰贞不会死,父亲也不会…

两条人命。

这个孽子的身上背了两条人命!

他跃下马,一拳砸在了玄煜的脸上!

“孽子!出了这么重要的事,你为什么要瞒着我?”

“你为什么要去买马?”

“你为什么要拉上她?”

“你为什么撒谎说她失踪了?”

“为什么像个懦夫一样,连坦白的勇气都没有?!”

“我玄清,怎么生了你这么不中用的儿子?”

这曾是他最器重、最自豪的儿子,这一刻,他却恨不得从来没有生过他!

“你看着我误会兰贞!”

“你看着我冷落你弟弟!”

“你看着我像个傻子一样,不知道事情的真相!”

他每一拳都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玄煜很快被打得狂吐鲜血,倒在地上,鼻血与口中的血染花了一张俊脸。

他痴痴地望向天空,没有还手。

王妃的心都碎了,跑过去扑在了儿子身上,泫然道:“别打了!再打他就没命了!”

中山王一脚踹开了她!

“你就是为了继续替他隐瞒,才勾结夙火抓了容卿,好威胁宁玥闭嘴是不是?”

王妃被踹趴在地上,吐出了一口鲜血。

“王爷…”她难过地望向举案齐眉了二十年的丈夫,不敢相信他真的对自己下了狠手,她以为,他心中想着兰贞,所以这多年以来,一直对她不冷不热,她找他吵架,他总是不耐烦地走开。她觉得,他在刻薄她。到了这一刻,她才恍然大悟,他对她…已经够好了,他真正翻起脸来,原是这样可怕。

“我怎么会娶了你这么狠毒的女人?”

中山王说着,又是一脚踹了过去!

玄煜抱住了王妃,那一脚,结结实实落在他肩上,震得他肝胆俱裂。

“煜儿”

王妃听到了儿子的闷哼,心里一阵绞痛,她情愿这些拳脚是落在了自己身上,儿子挨揍,比自己挨揍更让她难以接受。

她转身,将出气多进气少的玄煜拦在了身后,满脸泪水地望着中山王道:“王爷!他只是孩子!他当时吓到了,不敢告诉你,又有什么错?换做是我死了,而玄胤瞒着你,你会这么生气吗?承认吧!你就是偏袒兰贞!”

中山王想也没想地说道:“是,本王是偏袒她,怎么了?你凭什么跟兰贞比?你从来都不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