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胤上前就是一拳,将他狠狠地砸飞,撞到另一侧的墙壁上,墙壁都抖了一下,他又砸掉在地上,地面也抖了三抖。

司空家主觉得五脏六腑都移位了:“咝你…你干嘛?有话好好说,你怎么一来就动手打人?”

“跟你好好说?你这种杂碎,凭什么?”玄胤又是一记重拳砸了下来。

司空家主被揍得两眼冒金星,疼痛得哀嚎道:“快快去叫大少爷啊”

司空朔赶到这边时,司空家主已经被揍得出气多进气少了,鼻青脸肿地趴在地上,满嘴鲜血,牙齿都掉了好几颗,听到脚步声,根本抬不起头来,只是低低地呜咽着,求玄胤别打了。

“王八蛋!打死你算轻的!我要剥了你皮!把你的肉一块一块剁下来喂狗!”玄胤咬牙说着,抬脚朝司空家主的脑袋踩了下去,这一脚,用尽了全力,非踩得他脑浆迸裂不可。

紫袍一动,司空朔来到了玄胤身边,踢开了玄胤的脚。

玄胤一个跃起,自半空旋转,借力于墙壁,朝司空朔踢了回来。

司空朔单臂一绕,擒住了他脚踝。

二人激烈地打了起来。

不同于以往的放水,这一次,谁都是动了真格。玄胤招招致命,一次次被司空朔挡下,又一次次攻向司空铭。

一紫一黑两道身影,在暗夜中激烈地缠斗,强大的杀气充斥着整座府邸,空气中,仿佛能听到龙吟。

司空成兄弟早被这架势吓尿了,一步也不敢动,直勾勾地看着交战的二人,二人动作太快,他们只能看到一个又一个虚影。

“二…二哥,你说玄胤突然发的什么疯?”司空旭颤声问。

司空成吞了吞口水,惊恐之色比庶弟的更甚:“你…你问我,我问谁呀?两家…不都开始重修旧好了吗?鬼知道他哪根筋不对,非…非…非要把父亲打死?”

“大哥…怎么不问问他?闷不做声就交手了?万一是误会…岂不是…”司空旭面色发白地说着,扫了一眼废墟中的司空家主,问道,“二哥,要不要把父亲…弄出来啊?父亲好像…伤…伤得挺重,给请个大夫?”

司空成把他往前一推:“那你快去呀!”

去那边救父亲,意味着会无限贴近玄胤与司空朔的战斗圈,在院子里都被那股强大的杀气压迫得呼吸艰难,再走近些,怕是寸步难行吧?况且,万一被误伤到…司空旭缩了缩脖子,绕到司空成身后:“二哥,还是你去吧!父亲…父亲最疼你了…你去把他抱过来…”

“说的好像父亲平时不疼你似的!父亲对你们母子,与对我没有差别吗?姨娘最会哄父亲开心!连带着你小子都比我受宠!你快些去!不然对不起父亲这多年的宠爱!”司空成再一次将司空旭推到了前面。

司空旭瑟瑟地后退,讪讪地说道:“父亲偏疼我没错,但那是因为我比二哥小嘛,二哥是嫡子,是父亲心里唯一有资格继承家业的人,父亲用在你身上的心血是最多的!还是二哥去吧,二哥是未来的家主。”

司空成哪里敢去?别说玄胤误伤他了,就连他亲大哥都与他不对付,他上回不就是想上一小姑娘嘛,结果被大哥给揍了一顿,在床上躺了几个月呢!

“你不知大哥讨厌我吗?万一他把给杀了,说是误伤怎么办?混小子,快去!这是未来家主的命令!”

“我…我…你自己不去,凭什么让我去?”

二人你推我、我推你,弄了半天,愣是谁都不敢上前。

司空家主的确是不行了,刚好一口浊气堵在喉头,不顺过来很有可能会一命呜呼,他的面色已经发青,嘴唇变得乌紫,身子开始颤抖。

司空朔幽静如渊的眸子一紧:“赤一!”

一名戴着面纱的赤衣宫女飞身而起,抱着司空家主,脚尖一点,飞离了原地。

玄胤抬步去追,被司空朔冰冷如骷髅的大掌扣住了肩膀。

赤衣宫女抱着司空家主跃向司空家的大门,却在本路,被黑衣首领截住。

黑衣首领冷笑:“放下他,留你全尸。”

赤衣宫女不屑叱道:“好大的口气!想抢人,放马过来!看是你先死还是我先亡!”

黑衣首领拔出宝剑,与赤衣宫女厮杀了起来。

眼看着战况越来越烈,冬八赶忙给玄家与马家送了信。

玄煜与容麟几乎是同时赶到的,玄胤与司空朔脚下的院子已经没一寸完好的地方了。

玄煜拦住了玄胤,容麟拦住了司空朔。

“都给我住手!”玄煜厉喝,“这是什么地方?说打就打了?闹出人命,真以为皇上不会管?”

容麟眨了眨眼,问司空朔道:“老太监,你们干嘛要打架?”

司空朔一拳砸向了容麟。

容麟扣住了他拳头:“你都只剩不到三成的内力了,打不过我的。”交战那么久,寻常人早累趴了,这家伙却还剩三成功力,武功只怕不在玄胤之下。

玄胤就没这么容易制住了,他像一个被砍了尾巴的猛兽,疯狂地挣脱了玄煜的束缚。

玄彬、玄昭冲过来,合力抱住了他。

玄彬道:“小胤!别冲动!有话好好说!受了什么委屈告诉我们,我们给你出头!别自作主张!”

玄胤什么都听不见了,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杀了司空铭!

玄胤冲出了兄弟俩的掣肘,举剑刺向了玄衣宫女怀里的司空铭,玄衣宫女瞪大了眸子,眼睁睁看着那柄闪烁着寒光的剑朝司空铭刺来,而她却毫无办法。

突然,一道娇小的身影一晃,张开双臂拦在了二人身前。

玄胤眸光一颤,眼底的血雾霎那间散去一半,想抽回力道已经来不及,单臂一震,朝外偏了一寸。

剑刃割断了宁玥的发丝,贴着她娇嫩的肌肤一划而过,冰冷的寒意,令她汗毛一根一根地竖了起来,剑吟回旋在耳畔,有那么一瞬间,她左耳几近失聪。

看着掉落在地上的青丝,玄胤惊魂未定,大口大口地喘气。

刚刚目睹了这惊险一幕的所有人,都狠狠地捏了把冷汗,这丫头胆子太大了,不知道玄胤的剑有多凌厉吗?就这样冲出来,不怕死吗?

宁玥当然怕,可是情况太紧急,她别无选择。

喉头滑动了一下,宁玥上前,轻轻握住了玄胤的手:“把剑给我,听话,给我。要杀人,偷偷地杀,别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来,给我。”

她缓缓地拿掉了他的剑。

所有人都如释重负!

宁玥牵着玄胤的手,柔声道:“我们回家。”

所有人都看着那个见人就砍的大魔王,像个孩子似的被宁玥领回去了。

众人:“…”

一场闹剧就此结束,容麟松开了司空朔,问道:“我说,你爹到底怎么得罪他了?是杀他娘还是掘他祖坟了?我从来没见过他那么拼命的样子。”

司空朔冷冷地扫了他一眼,眸光落在不远处的马车上,车窗帘被夜风吹起,玄胤神色怔怔、目光呆滞,宁玥像娘亲一样,温柔地抚摸着他脸颊…

司空朔捏紧拳头,嘴角扯出一抹冷笑,笑着离开了原地。

容麟挠挠头:“这个也疯了吧?”

玄彬走过来,对着容麟拱了拱手:“大帅,这段日子,小胤一直住在马家,你可听说过他与司空家主有什么矛盾?”

“是呀是呀,那家伙不是只讨厌司空朔的吗?怎么今天…反而要杀司空家主呢?”玄昭追问。

容麟耸肩,叹道:“我也不知道呢,他又不跟我睡一起,你问我容卿的事吧,容卿的,我什么都知道!”

玄彬:“…”

玄昭:“…”

马车缓缓地启动。

容麟不想做电灯泡,脚尖一点,飞到车顶坐了下来,从宽袖里拿出一个大柚子,一边剥一边晃动着双腿儿,嗯,等回到家时,容卿就有柚子吃了。

玄胤一路沉默,宁玥也不逼问,就那么牵着他冰冷的手。

“我想一个人走走。”玄胤下了车。

容麟弯腰,问向车内的宁玥:“他干嘛走了?”

宁玥静静地说道:“让他走一会儿吧。”

蔺兰芝一直在府门口等啊等,好容易等到府里的马车,眼睛一亮,迎了上去:“小胤…咦?小胤呢?怎么只有你一个人?”

“还有我啊!”容麟冷不丁动车顶探出一颗小脑袋。

蔺兰芝吓了一跳,拍着胸口道:“你这小子,怎么跑那儿坐着了?快下来!”

容麟跳下地,手里抱着刚剥好的柚子:“不要找玄胤了,他一个人散心去了。”

蔺兰芝担忧地问:“到底出什么事了?”

宁玥笑了笑,说道:“没什么,男人们之间的一点纠葛,已经处理好了,您放心吧。”

蔺兰芝知道女儿不想说,叹了口气,也不好再追问了。

容麟凑近宁玥:“你是不是知道他为什么会发疯啊?”

宁玥瞪了他一眼:“你才发疯!”

容麟撇嘴儿:“我又没大半夜地跑去杀人。”

宁玥摊开掌心,露出一张刚刚从玄胤身上“顺”来的字条。

“明日戌时,长坡亭,兰贞。”房内,容卿看着宁玥递来的字条,若有所思地蹙起了眉,“这字条,应该是昨晚写的。”

“没错,恰好今天戌时,玄胤就出了事。”宁玥凝眸问,“这不是兰贞留的吧?是有人想跟他说兰贞的事吧?”

“嗯。”容卿翻来覆去地研究着字条,“这些字迹,很像一个老朋友的。”

“老朋友?谁?”宁玥不解地问。

容卿淡笑:“烛龙。”

“他是…”

“夙火的师兄,耿家最厉害的谋士之一,马谨严的脸应该就是他治好的。昨天不是夙火突然死掉了吗?如果我猜的没错,应该是烛龙干的。”

宁玥抬手:“等等,你说…夙火是被烛龙杀的?可夙火明明在我们手里,他如何杀?”这个消息太震惊,把烛龙是夙火师兄以及治好了马谨严的事都压过去了。

“有一种同命蛊,一对儿,一个植入人体,一个养在罐中,不论哪一个同命蛊先死,另外一个都会跟着死去,蛊虫死的时候,会爆发极大的毒性,人也会跟着死亡。”容卿解释。

“还有这么邪门儿的蛊?”宁玥有些难以置信。

容卿弹了弹字条,云淡风轻道:“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宁玥点了点头,没去纠结夙火体内为何会有这么蛮横的蛊虫,也没纠结烛龙为何杀掉夙火,这些都不重要了,她只在乎玄胤:“玄胤会去找司空家主的麻烦,看来是与烛龙有关了。”

容卿的眸光落在‘兰芝’二字上:“兰贞是玄胤的…”

“娘亲。”宁玥道。

容卿说道:“那就是烛龙说了什么与兰贞有关的事,这事,八成是坏事,还与司空家主脱不了干系。”

容麟把剥好的柚子洗了一遍,递到容卿手上:“玄胤的娘不是死了吗?会不会是死在司空家主手上啦?我看玄胤的样子,真的像在报杀母之仇!”

宁玥沉吟:“她娘是死在北域人手里,与司空家主没关系。”

“那就是他跟兰贞有过节嘛!很大很大的过节!”容麟一本正经地说。

宁玥陷入了沉思,话糙理不糙,容麟讲得的确有几分道理,可司空家主会认识兰贞吗?又与兰贞发生了什么过节,乃至于让玄胤冒着同归于尽的危险也要杀了他?

“我没听说过兰贞认识司空家主。”

容卿晃了晃手里的字条:“玄胤跟司空家主无冤无仇,如果不是为了兰贞,他不会痛下杀手。”

“那…也许…与那件事有关。”宁玥的心里涌上了某种猜测。

容卿看着她,示意她说下去。

宁玥定了定神,道:“兰贞十四岁那年,曾经被人囚禁过十个月,后面兰贞逃出来了,精神几近崩溃。”

“性奴?”容卿问。

宁玥心口难受:“不知道,反正有过身体上的凌辱。”

“玄胤从前不知道?”

宁玥摇头:“没敢告诉他,最开始,是郭老太君告诉我的,但郭老太君只知道兰贞失踪过,还生了一个孩子,并不清楚兰贞是被迫的,直到后面,我与皇甫燕谈起兰贞,从皇甫燕口中,我才明白兰贞是被迫的。”

“皇甫燕?”容卿蹙眉,“兰贞与她有何关系?”

宁玥轻声道:“是她姑姑,兰贞与太子是龙凤胎。”

容卿沉默了。

容麟蹦出来:“看不出来,玄胤还是南疆王的外孙啊!有意思,南疆王还以为是玄胤杀了瞿老,派人暗杀过玄胤,啊哈,要是他晓得杀的是自己亲外孙,肯定要气得从病床上爬起来!哦,等等,玄胤跟皇甫燕是表兄妹,那云州之战,玄胤还弄伤了皇甫燕?”

宁玥打断了这个小话痨:“那些事,以后再谈吧,玄胤也是最近才知道自己的身世。”

容卿摊开字条:“照这么看来,当年那个囚禁了兰贞的人很有可能就是司空家主。”

宁玥张了张嘴:“那…那个孩子…”

容卿弱弱地吸了口气凉气:“司空朔比玄胤大几岁?”

“十岁。”

话落,三人都沉默了。

答案太明显,已经是连容麟这种二愣子都猜出了其中的端倪。

宁玥揉揉心口,闷得有些喘不过气来:“为什么会这样?”

她拼了命地想与司空朔撇清关系,不论复仇与否都不想再与他有任何牵扯,偏偏命运开了个如此大的玩笑,他是她丈夫的哥哥。

经过太医的全力抢救,司空家主保住了一条性命,他睁开眼,看着陌生的帐顶与房间,沙哑着嗓子问:“这是哪里?”

司空朔淡淡地说道:“行宫。”

司空家主一愣,他住进行宫了?妈呀,这简直太出乎意料了。他不知多少次想跨进行宫的大门,却无一例外地被人拦在外头,这一回…因祸得福,反而住下了?

想到了什么,他身子一抖,如一只惊弓之鸟:“玄胤呢?他…他没杀过来吧?”

“你当行宫是什么地方?”司空朔冷冷地反问。

司空家主悻悻地缩了缩脖子,偷瞄着儿子的脸色,虽然戴了面具,可眼神他瞧得出来,特别地窝火。他低下头,低低地说道:“还是你好,我白疼了那两个兔崽子那么多年,关键时刻,尽做缩头乌龟…”

老实讲,他被玄胤揍得半死的时候,只是本能地喊人去找大儿子,没想过大儿子真的会赶来,毕竟这么多年以来,他几乎没尽过做父亲的责任,大儿子心里铁定怨他。可大儿子不仅来了,还把他救回行宫了。而他千疼万宠的两个兔崽子,却只会你推我、我推你,屁事儿都顶不上!

“阿朔,我知道错了,我以后…好好对你。”

司空朔冷冷地端起了茶杯:“现在说这些,太晚了!”

司空家主脸一白:“你…你不会要把我交给玄胤吧?不要啊那小子疯了,我都没得罪过他!他就要杀我!”

司空朔面若寒霜:“你真没得罪过他?这种话,你也讲的出口。”

“我真没得罪他啊,我是长辈嘛,怎么可能跟一个小辈计较?咝”说话太用力,扯到了伤口,司空家主疼得倒抽凉气。

司空朔站起身,幽静如渊的眸子堆满了厌恶与不耐,也有一丝无奈:“你的罪,是我。”

语毕,淡淡地走出了房门,留下司空家主一个人默默地发愣…

玄胤回到棠梨院时,就见宁玥坐在门口的台阶上,脑袋一垂一垂的打着瞌睡。

他脱下外袍,披在了她身上。

宁玥慢慢地自暖意中苏醒,揉了揉眼,看着他道:“你回来了?”

玄胤没说话,挨着她坐下,她那缕被斩断了一半的青丝还斜斜地坠在脸庞,看得人心有余悸。

宁玥慢慢地握住了他的手:“对不起。”

玄胤依旧沉默。

半晌,才沉沉地道:“你是不是早知道这些?”

“你说…司空家主和兰贞的关系吗?”宁玥摇头,“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兰贞失踪过,生过一个孩子,不是自愿的。”

“为什么不告诉我?”他问得平静,却反而让人感受到了暴风雨的气息。

宁玥抿了抿唇:“我说我忘记了,你会信吗?早先的确是有意瞒你,怕你难过,也怕我知道的并不是事件的真相,从而误导了你。后面,发生了很多事,我没想起它来。”

在阿芙蓉案件曝光后,她连前世都跟玄胤坦白了,还有什么是不愿意告诉玄胤的呢?只是真的忘了。或许在潜意识里,她不想违背兰贞的意愿。这是兰贞最不想面对的屈辱,她宁愿把它带到地底下,也不希望被丈夫和儿子知道。

玄胤撑住了昏昏沉沉的脑袋。

宁玥探出手,心疼地覆上手背:“现在,我们知道那个禽兽是谁了,不会让他好过的,只是…烛龙把这件事告诉你,一定没安好心,我们不能中了他的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