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烨在她的怀抱中抬起一双毫无焦距的冰蓝色眼瞳,他神色迷离而苍茫。忽而,他紧紧地抱住方箐,恨不得将她揉进他的血肉中。这种深入骨髓的冰冷,彻骨的绝望,比掉进冰窟窿里还要寒冷的滋味,很难受,很难受。

可是方箐承受了,她知道夙烨比她更难受,她碰触了他心中那个藏得最深最隐秘的伤口。一旦被她挖掘出来,那绝对是血色琳琳,痛不欲生。

"烨。对不起,烨,我不问了,我什么都不问了,你可以不用回答的,什么都不用。"她不要问他为什么了,不要问了。有些时候,问了,其实就已经是一种伤害了。她不想伤害他,她其实早就该明白,一个人宁愿不要性命,也不肯喝药,那肯定是有原因的。而他当初邪魅的容颜,清澈的笑容,将她骗过去了,骗过去了。

她真以为他是因为怕喝药才不肯喝药的,但是其实不是的,其实她更早时候的猜测是正确的,那是又特殊的理由的,一定有的。

她今晚不该问的,其实不该问的,但是冲动之下的她,因为惊恐他无视他的性命而莫名地烦躁,莫名地冲动,以至于她失控地开了口。

她什么时候。突然变得这么不冷静了,变得如此不理智了。

"烨,别害怕,没人会来伤害的人,没有人。有箐儿在你身边,就不会有人来伤害你的。"她心痛地抱着他,淡然的子眸,浮动一片水光。

她身上的气息很温暖,她身上的感觉很安宁,也许是这样,夙烨慢慢地恢复了,他从她的怀抱中脱离开来,缓缓地起身,在缓缓地落坐,而后他突然轻轻地笑了起来,那笑容,透明了一样,看在方箐的眼中,那么地凄凉,她的心,忽而酸涩起来了。

他看着她,水波无痕。柔软的脸部线条,忽而似蒙上了一层寒霜,变得不可靠近,深思飘渺。

"其实以箐儿的聪明,你早就发现了,发现问题了。上官依云不是我的亲娘,我的亲娘是二十年前幽冥宫的圣女魔雪影。"他话到这里,募然起身,走道书柜那边,打开最低处的一个抽屉,取出一幅画卷,慢慢地摊开在桌面上,呈现在方箐淡然的子眸中。

画卷上的女人有着倾国之容,美得如诗如画,如梦如幻,眉眼间跟夙烨有几分相似。

"我娘她,很美吧?"他淡蓝色的眼瞳种似陷入记忆中,漂浮起梦幻的色彩。"我的容颜大部分承袭了我娘亲,尤其是这双冰蓝色的眼瞳,我跟娘亲的几乎一模一样。"他玉指拂过画卷上倾国倾城的美女,冰蓝色的眼瞳中淡淡地浮起一层朦胧的月光。"可是娘亲长得再美,再动人,在父皇的眼睛里,却只有母后一个人,他认定母后才是这个世上最美丽的女子。所以娘亲爱慕上父皇注定是一个悲剧。"

"娘亲是个骄傲的女子,自视甚高,从未将任何男子看在眼里。也许是父皇不为她的美色所动,也许是父皇对上官依云的专一痴情,娘亲爱上了父皇,如飞蛾扑火一样地爱,她爱得轰轰烈烈。她祈求父皇有朝一日对她有一丝一毫的情意,可是无论她怎么做,就算她给父皇下了催情毒花,就算她有了我,父皇对她从来没有丝毫的情意,只是漠视她,将她的自信摧毁得一分不剩。"话到这里,他眼中的悲楚越发地浓厚了。

"娘亲因此从爱成恨,我五岁前的记忆虽然有些模糊了,但有些事情却永远地烙印在那里,不会忘记,也无法忘记。娘亲时常发脾气,时常摔东西,她什么东西都砸,砸得到处都是,连我身上也不放过,滚烫的烙铁,尖锐的瓷片,还有火辣辣的鞭笞。大哥夙漓一直很疼我,他每次看到我身上的伤口,都会拿药替我疗伤,他还想告诉父皇,告诉他娘亲残忍对待我的事情。可是我拦住了,我知道娘亲的心里很苦,很苦。我那个时候甚至想,要是我身上烙印伤口让她能开心的话,我心甘情愿地承受她给予的痛楚。可是,我没有想到--"夙烨冰蓝色的眼瞳募然有了刺痛的光色。

"五岁那年,有一日我发高烧,不停地咳嗽,还咳出了血。父皇看到了,他主动来关心,还第一次踏进了娘亲设计他之后的冰雨阁。娘亲看着父皇给我喂药的温柔样子,她已经死掉的心再次复燃了。她竟然在我退烧药汁中加了幽冥宫的禁药血毒,这种血毒进入人体的血液中,便会每个月在月圆之夜的前后七天里咳血如花。而我在五岁那年,便喝下了那一碗碗娘亲亲手煎煮的毒药,要药汁,热气袅袅,浓黑如墨,气息刺鼻。"嘀--

有热烫的水珠从夙烨冰蓝色的眼瞳中飞了出来,滴落在方箐的手背上,灼伤了她的心。她的心,募然好痛,好痛。

他仰头吸了一口气,嘴角流泻完美的流光。"后来我的病就反反复复,一直不见好转,父皇踏进冰雨阁的次数频繁了。娘亲觉得这只有我病发的时刻看到父皇,她不知足了,她巴不得时时刻刻地看到父皇,所以她在药汁里加的分量更多了,更重了,不顾我的身体是否能够承受。我咳血次数越来越多,越来越严重,到最后,有一天实在支撑不过去了,我昏厥了。当我醒来的时候,一切都变了。父皇知晓了娘亲的手段,他痛恨娘亲如此残忍毒辣,他将我从娘亲身边带走,带到母后身边,不准娘亲再见我一次。"

"烨,不要说,求求你,不要再说了。"方箐淡然的子眸,晶莹剔透的泪珠滑落下她的脸颊。

"不,你让我说完,箐儿,让我说完。我娘亲自从那日之后她突然变得疯疯癫癫的,她好像一夜之间忘记了所有人,什么都不记得了。父皇心软了,他怜悯她,便疏忽了对娘亲的看守。娘亲悄悄地避开所有人,她从床榻上带走了我,她说要带我去一个只有快乐没有悲伤的地方,她说她以后都会好好地照顾,不会再伤害我了。我相信了娘亲的话,跟着她离开了。但是却没有想到娘亲是想带我一起跳下万丈断壁,她是想要我的死来宣泄她对父皇的恨意。没想到大哥夙漓一直悄悄地跟在后头,等他知道了娘亲的意图,他突然冲过来,推开了我,自己却随着娘亲掉入了万丈断壁之中。"

他话到这里,音色哽咽,颓然地坐在了位置上。

第四卷 150章

"烨---"方箐眼中的泪已经迷糊了她的双眼。她真的不知道,真的不知道他有这么凄惨的过去,比她当杀手的日子还要凄惨,至少她是一个孤儿,不用倍受这种亲情的煎熬。

滴滴清泪,落入夙烨绝美的容颜上,落在他温润如玉的手背上,那热烫的感觉,灼烧了他的眼,灼烧了他的心。

"箐儿。"他低柔地唤着他的名字,抬眸,冰蓝色的眼眸,汪汪水波晃荡细细的飞花。他抬手,玉指轻柔地拂去她眼角的泪痕。"别哭,我没事,真的,那都过去了,一切都过去了。"他柔声细语地安慰着她,手指穿过她柔密轻软的青丝,若探手春花秋雨般一样地绵柔,他笑容绽开嘴角,一朵美丽的梨花飞旋,深深地雕刻在那里,绝美而妖娆,邪魅而动人。

他的一切都过去了,只因为----

她来了,来到了他的世界里,以后他不再孤单了,有了她温柔的相伴,他再也不会惧怕黑暗的夜色。

方箐静静地凝视着他,她看懂了他眼中透露的信息,知道他想要告诉她什么。但是她的鼻子却莫名地发酸,她的心境无法平静。

难怪上官依云会事先跟她打招呼,难怪大哥凤漓跟二皇子凤煜称呼凤明镜跟上官依云为爹娘的时候,凤烨却称他们为父皇跟母后。其实在他的心底,他能唤之为娘亲的人永远是魔雪影,那个虽然带给他一生痛苦的女人,却是将他带到这个世上的女人。那个她虽然痛恨她如此对待凤烨的女人,却是她感激她将这么美好的凤烨带到这个世上的女人。

她对魔雪影的感觉很复杂,复杂到不知道如何形容,只是默默地陪在凤烨身侧,看着他的手指绕过她的青丝。

"箐儿,你知道吗?有时候我很害怕,害怕得不得了,生怕自己体内流动的那一半偏激的血液,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发出来,害怕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伤害到自己最重视的人。"他微微垂下眼帘,长而浓密的睫毛随风轻轻颤动。"所以我从小特意要求父皇让我修炼一门静心诀,这门功夫可以令我无欲无求,可以令我心境宁和,压制我内心的渴求。"他话到这里,磁性的嗓音越发地低柔,柔化若一缕清风。"直到遇到了你,箐儿。我的静心诀失效了。面对突如其来,气势汹汹的感情,我曾经徘徊过,也迷茫过,我害怕过,也逃避过,以为可以就此放手。但是心里已经有了你,却是再也放不下去了。"

"你知道吗?箐儿,每当我看到你跟大哥在一起那么自然和谐的样子,那么亲密无间的时候,看着你为了大哥奋不顾身的样子,看着你为他担忧伤心的眼神,我的心就再也无法平静下来。我总是在患得患失之间,明明知晓你对大哥的情意并非男女之情, 但心中就是莫名地在意,莫名地恐慌,这种感觉,像是千万只蚂蚁在我胸口爬过一样,令我坐立不安,惶然失控。总感觉好像有一天你会从我的身边突然挥挥衣袖,不带一片云彩地离开。"他的眼神里蓦然有了悲凉绝望的气息,声音苍凉了几分。

"箐儿,你告诉我,你终究会离我而去吗?你会一直陪在我身边吗?永远地留在我身边吗?"他一双冰清透彻的蓝色瞳仁,晃悠丝丝缕缕,比乱麻还要交错复杂的目光。

方箐淡然的子眸一震,水波震开,飞花流泻。

她以为只有她心中有这种不安定的恐慌,只有她才会有这种不确定,只有她有对未知的将来感觉到迷茫,慌乱,不安。

没有想到,这个问题同样摆在凤烨的面前,她的害怕失去,同样也是他的问题。

不由地,她嘴角扯动一抹弧形的苦涩,她力求声音镇定道:"烨,如果你是我,我是你,你会怎么回答这个问题?"虽然夙烨就在她的身边,虽然有些事情她很了然,但是不受控制的感情,她总归是抱着一颗惶惶不安的心。

他要她的定心丸,同样,她也要他的定心丸。

她惧怕感情一旦释放,那么若是以后遭遇背叛的话,她该何去何从,而她的感情,又该怎么办呢?

她闪烁的目光,她心慌的样子,明显地印刻进夙烨水晶般明亮清澈的蓝瞳中。蓦然他了然地一笑。

有些话,她不必开口,他已明白。

于是,他笑了笑,音色低柔而蛊惑,他盯着她的眼睛,温柔得可以滴出清露来。"箐儿,我给你答案,因为我也想要箐儿的答案。"有些事情,必须身为男儿的他先开口,由他先来。既然他们彼此心中都有对方,却对感情心存恐惧,既然他们都想要确定对方对自己的感情,却害怕先行一步,惧怕感情无法回收,那么就由他先跨出这一步吧,好过二个人一直都在原地踏步,好过二个人都惧怕付出,惧怕伤害,却错失了原本最美好的相知相随。

"箐儿。"他眼眸含笑,柔声唤道。"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携子同老。我希望等我老了,头发白了,容颜已不再了,你依旧在我的身边,陪着我散步竹林间,你弹琴,我吹箫,过着惬意温情的日子。"他指尖划过她的青丝,断下一小缕的发丝。

方箐开始有些疑惑,当她看到他以同样的方式断下他的一缕青丝时,蓦然明白了他的用意。

"箐儿,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他将方箐的发丝跟他的发丝缠在一起,束成一缕,贴身藏进靠心口的位置。"此生除了你,我不会再对任何一个女子动情,也许这是凤家的传统,无论男女,一旦爱上了,便是永恒,也许这是凤家的劫数,爱得辛苦,爱得曲折。"他除了眼前这个冷清素雅的女子,他的眼中再也容不下任何女子的娇容,他的心中也容不下任何的缝隙给另外一个女子。

他全身心地爱上了这个女子,爱上她的聪颖灵敏,爱上她的孤冷绝傲,爱上她的玲珑之心,爱上她发怒拔剑的样子,爱上她温柔体贴的样子,爱上她冰冷的手指放在他掌心上的样子,爱上她靠在他怀里的偶尔娇羞,爱上她更多的更多----

心中满是她的影子,喜怒哀乐,皆有,那么清晰,那么动人,充斥他的心,满满的,暖暖的。

她是他的唯一,从此是他生命里不能割舍的那部分,而他,也想成为她的唯一,她生命中不可割舍的那部分。

"箐儿,我的答案给你了,那么你呢?"他屏住呼吸,等候她的回答,既是期盼,又是紧张。

方箐淡淡地笑了笑,她什么话都没有说。腰间的银剑被她拔出,断下她一缕长发,而后她用同样的方式断下了凤烨的一缕长发。

随后,她将两缕长发缠绕束起,贴身藏在心口上。

"交丝结龙凤,镂彩结云霞,一寸同心缕,百年长命花。"她浅浅吟道,娇嫩的粉腮上浮现淡淡的胭脂红。

"箐儿。"他狂喜的唤着她的名字,抱着她,贴着她的心口。

他娘亲的悲剧也就是在唯一之上,她来迟了,所以早就注定了她的孤单,注定了她一个人悲情的结局。

而他,比他娘亲幸运,在适时的时候遇见了她,得到他的唯一。

他曾经憎恨过唯一,如今,他却感激唯一二字。

能让她一直留在他的身侧,能让她只归属他一个人,他心中莫名地欢悦。

而方箐呢,靠在他的怀中,听着他怦怦跳动的心,听着那动人的节奏,她的心,安了,从此她真的不必惶恐了,虽然面对乱世之风云,但是有他在身边,他们可以共同迎接一切的困难,一起挑战最大的难题。

老天果然还是善待她的,在另外一个时空,让她拥有了世界上独一无二的感情,让她有了专属她的亲情跟爱情,

大哥凤漓,是她这辈子最亲最爱的大哥,他是印刻在她心中的人。

凤烨,是她这辈子唯一爱上的男子,他是她心尖上的人。

他们,都在她的生命中,无法抹灭,永远印刻。

方箐靠着凤烨的怀中,她嘴角淡淡地勾起。"烨,你知道吗?"良久,她从凤烨的怀抱中仰视着他。

"大哥永远是大哥。"她音色虽轻柔,但字字却坚定如盘石。

凤烨盯着她的眉眼,先是一愣,而后朗朗地笑开了。她明白他,所以给了他最安心的答案。而他确实可以安心了,她的感情是唯一的,而这份唯一,独独给了他凤烨。

他很幸福,真的很幸福。

轻轻一揽手,将她怜惜地拥在怀中,只是静静地靠在她的身上,他就觉得无比安心,无比地幸福。

方箐靠在他肩上,嘴角慢慢地扯出一道优美的弧度,她知道,她以后的人生,都将跟这个男子牵扯在一起了。

烨,谢谢你!

她心中暗道了一声感激。

窗外,迎风而起,一道翠绿的身影飞身而过,她盈盈娇柔的水眸沉寂着,一道戾气浮动她的双眉间。

第4卷 第151章

方箐跟夙烨彼此之间毫无保留地将对方的爱意释放出来了,他们眉眼盈盈,温柔时不时地浮动眼底,看在夙漓的眼中,温和泛笑,眼中有了动容之色,看在夙明镜跟上官依云的眼里,达成了一个惊喜的叹号。

他们的好事将近了。

然他们夫妻二人在空气中目光交错而过的时候,一抹淡淡的隐忧,跃然而出。夙明镜深邃清寒的黑眸中飞起一道柔和的月光,他唇瓣扯动淡淡笑意,安抚了上官依云眼角眉梢流淌而出的那缕愁丝。

"依云,陪着箐儿去更衣吧。"他低柔道。

上官依云看着夙明镜,了然地笑了笑,她自然地朝着方箐走过去,亲切地牵过她的手,对着她身侧的夙烨温语道:"烨儿,娘要暂借你媳妇一用,时间不会太长的,你啊,可别像上次那样,以为娘会吃了你媳妇似地,好好地在这里等着啊,等你媳妇惊艳全场的时刻。"上官依云拍了拍夙烨的肩膀,拉着方箐款款地步入了后堂。

方箐不解夙明镜为何要让她更衣,难道进入龙宫密道还需要什么特别的衣衫护身吗?她淡然的眸子不由地漂浮一道困惑之色,却始终没有开口问身侧的上官依云。

上官依云看着她双眉微蹙的样子,知晓她心中的困惑,不过这个困惑等到她进入龙宫密道之后便会自然而然地解惑了,她也就不需要此刻告诉她了,因为此话要是解释起来,还真的是挺荒唐的一件事情。

于是她也什么话都没有说,默默地拉着方箐来到一间素雅朴实的小苑,走进内室,她转动了案台上的一个狮子玉像。

咔--

她们身后坚硬的那堵墙,忽而若现代的推门一样,缓缓地从中间部位拉开两边。

"进来吧,箐儿。"上官依云婉柔地笑了笑,她朝着方箐招了招手。

方箐淡漠的眼眸中,水波微微漾开。那衣衫藏在如此秘密的暗室中,莫非是什么价值连城的宝衣不成?

她揣测间跨步跟随着上官依云进了暗室。但见上官依云拔下她青丝上的蛇形飞钗,细细的,长长的,尖尖的,形状酷似古代的那种机关钥匙,插入了暗室中央突起的一块石碑上。

飞钗一落石块做的洞孔之中,暗室内立即天摇地动地震了三震,而后石碑慢慢地沉淀了下去,大概过了半盏茶水的工夫,在石碑沉下去的地方,一个精致的长盒慢慢地升腾了上来。

上官依云走上前去,将长盒取下,轻轻地打开。

立即一道七色彩虹的光芒,呈现在二人的视线之中。随后光芒慢慢地消退了下去,视线里,一件散着冰雪般幽幽滑光的雪色衣衫,静静地安置在那里。

随着手指翻动间,那衣衫时不时地折射出七彩的朦胧光色。

"箐儿,来,更衣吧。"上官依云将雪色衣衫递送到方箐面前。

方箐看着上官依云手中的雪色长衫,她淡然的子眸漾开了一层层细碎的飞花,她心中不解,却还是没有开口,柔顺地接过了衣衫,并快速地将身上的外衫脱下,更换上了这件雪色衣衫。

"皇后娘娘,可以了。"她淡然道。

上官依云回身,先是一愣,而后美丽的严重泛动温婉的笑意。"这衣衫穿在箐儿身上像是为你亲身定做的一般,很合身,也很适合你穿。我们出去吧,我家烨儿恐怕已经等不及想要看到你了,呵呵。"她带着方箐出了暗室,关闭了石门。

二人朝原路返回,来到夙家厅堂。上官依云走道夙明镜身侧,"明镜,箐儿穿上了。"他们相视一眼,空气有一道飞光交错汇集,随后凝结在他们的唇角边上,化成一道似有若无的淡淡流光。

夙漓看到身着雪色衣衫的方箐,温润的子眸中一道惊色,时沉时浮。原来传说不单单是传说,原来箐儿真的是赋予天下苍生的命格之女。

那夙烨看到一身雪色的方箐,看着她气质出尘,超然物外般地明净清朗,一双冰蓝色的眼眸飞起一道惊愕之色。眼见如此的她,他似感觉她的人透明了一般,似被这雪色衣衫消融了她的身躯。莫名地惊慌,骤然间揪紧了他的心。

"箐儿。"忍不住,他换了一声,音色微颤。

"烨,我没事,不必担心。"方箐清冷的唇角上绽开一抹淡淡的笑光。她看着他,淡眸水波莹润,心中了然若明镜。

也许是她温柔眼神的安抚,也许是她嘴角那抹真实清晰的笑意,夙烨心中的不安慢慢地驱散出去了。

夙明镜深沉的黑眸掠起一道快光,他轻轻地拥着上官依云,面朝方箐跟夙烨道:"烨儿、箐儿、漓儿,时辰差不多了,我们要赶紧进入龙宫密道,要是晚了时辰,光线不对,便要等到下个月的此时了。"

到下个月的此时了。"

"烨儿明白,一切都听从父皇指示。"夙烨冰蓝色的眼瞳浮起一道淡光,他拉紧了身侧方箐的手,十指相缠,紧紧相扣。

夙明镜跟上官依云先行,走在前头,夙烨跟着方箐携手并肩,他们紧随其后,最后是夙漓踏步。出了夙家庄园,转过冰雪通道,转动旋转门的机关,踏步上了十八层玉阶,抬眸,赫然便是琉璃国的皇宫宫苑。

看守的侍卫见到夙明镜等人,皆下跪叩拜:"属下拜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大皇子千岁千岁千千岁,三皇子千岁千岁千千岁。"

夙明镜龙袖挥起,高高扬起。"听朕旨意,今日任何人不得来干扰朕处理公务。"

"属下遵命。"侍卫谨遵圣谕,他们自动让出道来,让夙明镜等人行步过去。

他们五人踏步进了宣化殿之后,大门在侍卫的推动下,咔咔咔地紧紧地关闭上了。夙明镜取出一块外圆内正的大玉环,对准龙座上那七颗北斗七星排列的巨大珍珠,迎着缝隙中透过来的一道直接光线,穿过方孔玉环,折射到珍珠之上。

那天衣无缝的龙位突然高高地被提起,露出底下的机关来。

方箐没有想到进入龙宫密道的机关竟然就在帝王的龙座之下,而开启龙座机关的恰恰是现代的光学原理。

"都别愣着了,我们的时间不多,光线一旦偏移,机关就会自动关闭上了。"夙明镜话音刚落,他带着上官依云掠起,飞身下了密道。

夙漓温润一笑,"烨儿,箐儿,不要你依我依,依依不舍的耽误了时辰,大哥先行一步了。"他翩然飞起,以优美的姿态入了密道。

夙烨冰蓝色的眼眸,飞掠一道快光,他伸手揽过方箐,紧随着夙漓,飞掠下密道。而恰在他们刚刚进了密道,"轰"地一声,他们顶上的洞口被回归原位的龙座封闭了。

龙宫密道,路径狭窄而不平,行来一脚高一脚低,加上四周阴暗,光线不足,走起路来,十分不便。

密道内,还时不时地有冷风从四面八方透进来,吹拂到人的脸上,有些刺骨的冰寒。一不小心,方箐脚底踩了空,差点朝前倾斜,幸好身侧的夙烨揽住了她的腰身。

"箐儿,你还好吗?"夙烨握紧方箐的手,柔声问道。

方箐淡淡地摇摇头。"烨,我没事,继续走吧。"她心中暗道,不知道何时才能结束这种漫无边际的黑暗路径。

前方忽而亮堂了起来,路径越走越宽,光线越来越明亮,眼前的情景,像是一个巨大的溶洞。在溶洞内,层层迭迭,银绿交错的石幔,宛如朵朵美丽的云霞,仿佛置身于冰、雪、霜迷人的世界里,又犹如参天古树的灵芝仙草,正傲然屹立于这冰天雪地之中,绘就一副亮丽炫目的画卷,让人心驰神往,仿似被一阵清风拂面而过,帘卷一地的秋风。

在尖锐若笋的倒挂石尖下方,是被七彩光芒笼罩的莲花台,光环朦胧若晓月之色,披散七彩霞光。这座莲花台与灵佛堂那座莲花台不同的是,这座莲花台的体积明显地比那个搭了一倍多,而且它底盘四周盘旋的不是十八个能够移动的小金佛,而是形态各异的仙女飞天的姿态,总共三十六个。

她们都是用汉白玉雕刻而成的,浑然一体,全身上下,毫无半点瑕疵。飞身姿态逼真如画,栩栩如生,或起舞的,或追逐的,或闪躲的,一一俱全。

在莲花台上,是一块散发着七彩迷离光泽的龙首凤尾玉带钩,形状似龙非龙,似凤非凤,怪异得很。

方箐双眉微凝,她盯着那座莲花台,身体内的某种力量忽而沸腾起来,若血液燃烧的感觉一样,想要释放出来,释放出来。

心中的念想一旦形成,她的双臂募然无意识地伸展开来,她身上的雪色衣衫似跟莲花台上的怪异玉袂发生了磁场,慢慢地,她的衣衫飘飞起来,人也慢慢地漂浮起来,飘荡在半空中。

那七彩的莹润光泽,在衣衫飞起的瞬间,在她身体轻柔漂浮的?那,募然形成巨大的一个光环,将方箐团团地笼罩其中了。

夙明镜跟上官依云站在莲花台的右侧,他们眼睛方箐身上发生了离奇异相,不由地相视一笑。

而一贯温润儒雅的夙漓,此刻也不由地看得惊呆了。

夙烨心中感觉复杂,他一双冰清若水晶的蓝色瞳仁,一道飞光隐隐而出。

第4卷 第152章

莲花台似感应到某种神秘而离奇的力量,那围绕莲花台四周的三十六尊飞天仙女玉像,忽而像梨花绽放一样,姿态变化无穷,神情逼真,嘴角含笑。她们从底盘飞升而起,站立龙首凤尾带钩的周围,她们时而交迭在一起,时而又散开来,那葱葱玉指,若破土而出的娇嫩笋尖,扬起不同的美态,像是莲花台座安坐的千手观音,指尖碰触之间,便能幻变出千万种风姿。

方箐身上的雪色衣衫似被完全地消融了,只剩下那七彩交汇的光芒,从她身上不断地交错而过,集中一点,又若莲花一样的盛开,慢慢地,那雪色衣衫下摆绽开,化成无数的花瓣,花瓣顶端,印染七彩的颜色,色泽莹润而绚烂。而那衣衫的领口处,恍若一朵洁白的大莲花,高高地竖起,靠在方箐的后颈处。

她还来不及惊讶,更让她不可思议的异相发生了。那原本在莲花台上散发着七彩迷离光泽的龙首凤尾玉带钩,在三十六尊飞天仙女的重重幻影的交迭下,变得透明了,升空了。她看着高空中慢慢地缩成一颗圆润水珠一样的七彩宝石,忽而直朝她的面门而来。

在她身体不得动弹的瞬间,那七彩宝石一样的圆润水珠"扑"地一声,像是水滴入了湖面,射进了方箐的额头正中央,激起圈圈涟漪,水波潋滟。稍刻,光芒消散之际,方箐的额头上显露了蓝色水珠一样晶莹剔透的宝石,幽幽的七彩光芒,时不时地闪烁着。

夙烨站在那里,看得似痴呆了。

他一双冰蓝色的眼瞳,飞花激流不断地澎湃而起,水流涌动,漩涡不断地飞转,沉淀。

夙漓一贯温润含笑的黑亮眼眸,此刻也是惊色波光激荡不已。

而上官依云则眼中已是水光漂浮,她激动地拽着夙明镜的手臂叫道:"明镜,你看到了吗?看到了吗?七彩羽衣,是真正的七彩羽衣。"

方箐感觉到刚才身体内燃烧而起的力量突然在掌心间消散得无影无踪,她若沐浴在春风中,若踏步在冬日的暖阳中,舒适和惬意。

她看着自己身上衣衫的变幻,看着四周众人诧异的表情,她也明白,定然是她身上发生的离奇现象让他们吃惊了。

只是,为何她的身上会发生这些奇怪的现象呢?她不解。不由地,一抹淡淡的丁香花依云的愁丝。揽上她微蹙的双眉。

上官依云看着她眉眼间浮动的困扰,她不由地含笑着凝视方箐到:"箐儿,是否觉得身上的这件雪色衣衫很离奇?"

方箐沐浴回答,却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嗯--

"其实你身上所穿的这件衣衫,名为七彩羽衣。这七彩羽衣平日里看起来平常的很,跟普通的绸缎衣衫没有什么区别,但是它不是任何人都可以穿得了的,只有相属有缘的人,只有七彩羽衣认定的主人才能够穿得上。"上官依云缓缓解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