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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别杀她!”忽然斯派克大喊道。

“怎么这么快?”小丑忽然吃惊地看着斯派克,斯派克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小丑不再理会斯派克。

“很快就会到你了,不要着急,斯派克警员。”小丑笑了笑,指了指斯派克。

“再见了。去找卡特警官吧。”凯莉耳边传来了小丑最后的话。

一声枪响,凯莉却发现自己没有死去,她睁开眼睛,看到小丑的手臂慢慢地流出一股股细长的血迹,枪也滚落到地上。

在门口,卡特和诸多警员一起冲了进来,卡特一身破烂,还有烧伤的痕迹,头发凌乱一脸乌黑,他眼神坚毅地握着枪指着小丑。

“这不可能。”小丑颤抖着声音说。

“你的那种手法已经不管用了,这么多年来所有追捕你的警员都知道你会用拇指按住颈部动脉来使人暂时昏厥,所以已经使用了最新型的刺激装置,在我们的手表里,每按动一次若五分钟内一旦昏厥,会在十秒钟后发生电击,让我们很快苏醒过来。”卡特伸出手,晃动了下自己的手表。

小丑转头望了望斯派克,望了望他手腕上的表。

“看来是我输了。”小丑举起手。

凯莉马山从地上爬起来,扑到卡特怀里,卡特抱着妻子命令手下去抓捕小丑。

小丑束手就擒,但是他依然满面笑容。

“我还会回来的,一定会,等着我。”小丑侧着脸走过卡特和凯莉,对着凯莉一字一顿地说道。

凯莉惊恐地望着小丑的脸,忍不住转了过去,小丑被押上了警车。

“没事了,没事了亲爱的。”卡特吻着凯莉的头发,温柔地抱着她,在卡特宽阔的肩膀里,凯莉觉得自己浑身瘫软下来。

斯派克也被松开了,走到凯莉面前。

“真对不起,是我太多疑了,才弄成这样。”斯派克不好意思地说。

“不不,不是你的错。”凯莉友好地笑了笑,卡特也拍了拍斯派克的肩膀。

“下次来我家吃饭,我妻子的椰菜沙拉很好吃。”卡特友好地邀请道,斯派克拼命点着头。

门外,坐在车子里被铐住的小丑歪着脑袋看着门内的三人。

“魔术还没有谢幕,魔术师还会回来再次登台。”小丑低声说道。

“见鬼,别他妈废话了,这次一定会让你坐电椅!”旁边的警员粗暴地揍了小丑一拳头。

车子开动了,绝尘而去。

凯莉被卡特拥着站在门外,看着载着小丑的警车远去,她心里没有安全的释放感,反而觉得不安。凯莉直觉小丑没那么容易离开,还会回来的。

第十三夜完

惊悚夜第十四夜 医生与刽子手

“所谓的支架手术,就是用一种极细长的人造管子,从动脉切口处伸进去,一直伸到被堵塞的血管里,让本来血液无法正常通过的血管重新畅通起来,得到供血的心脏就可以重新恢复功能,不过大多数时候手腕处的动脉口不好深入,一般都是一大腿根处的股动脉,因为这样离心脏更近一些,不过手术后要修养的日子也要更长一些。”金贤哲第一次和宋医生对话,就是他对我讲解手术的原理。

“那请问,这种手术是否风险很大,或者对身体负担过重呢?家父年事已高,而且身体一直不好。”金老师是一位孝顺的儿子,非常在意手术带来的危害。

“不用担心,这只是一个微创手术而已,虽然听上去属于心脏手术,但并不是那么吓人啦,现在已经是九十年代了,支架手术也已经问世好几年了,已经非常先进和熟练了,安装了支架的人就不需要过于担心,所以我还是推荐患者做这种手术的。”宋医生笑了笑,露出一口黄牙,看来医生的烟瘾也不小,或许长时间的紧张工作也需要尼古丁的支撑。

最终金贤哲同意了手术,在手术过后的晚上他央求宋医生让自己留在医院,宋医生有些为难,不过正好他那天值班,于是宋医生让金贤哲呆在他的值班室里,深夜他巡房回来,正好带了些吃喝,赶上天冷,两个人忍不住聊了起来。

“你知道么,我可是亲眼看过执行死刑呢。”宋正南忽然放下手中的汤碗,打了一个饱嗝,忽然神秘地笑笑。

“哦?请详细地说说,我倒是从未听说过呢。”金贤哲也饶有兴致地问道。

宋正南摘下自己的金丝眼睛,擦了擦重新戴上,他忽然伸出手指,对着对面的金老师的心脏部位画了一个圆圈。

“这是什么意思?”

“你知道么,当我完成学业,还没决定攻读博士学位的时候,也就是大概十年前左右吧,曾经在某家医院实习过,说是实习,其实只是站在一旁做一些查房阿,量血压测体温之类的工作,然后跟着主任导师学些经验,毕竟自己的那些东西都是课本上的而已,不过如果光是这样,是不会让我如此记忆深刻,难以磨灭的。”宋医生打开酒瓶,倒出一杯清酒,一饮而尽,接着发出一身舒服的感叹,吐出一口暖气。

“到底发生什么?”贤哲忍不住询问道。

“是这样的,那时候器官移植的技术已经进步飞快,很多病人都等着移植救命,心脏肝脏尤其是肾脏,我的天,虽然我是心血管科的,但是每次都要经过肾病科的病房,我敢打赌,你绝对想不出我看到的景象是怎样的令人难以忍受。

那条长长弯曲如人体大肠般的黑色走廊,终年弥漫着一种无法驱赶的骚臭味,无论喷洒多少清洁剂和水都无济于事,很多人都是屏着呼吸绕着道走,那种味道是混杂着尿味和身体腐臭的味道,在一间间病房里住着的都是患上了尿毒症和肾衰竭的病人,他们大都脸色黑黄,像涂抹着裹着黄泥巴的大豆酱一样,眼睛泛着橘黄色,有的浮肿,有的削瘦,他们都是在这里焦急着等待着肾脏的病人,可是在移植之前他们只能呆在医院里,有钱的可以做血透,没钱的只能做腹膜透析。肾脏病人是因为身体内的尿毒无法正排泄,堆积在体内,所以他们必须没过一段时间经行排毒,血透就是将全身血液分段抽出,放入机器排毒再注射会去,手术经行前不准吃东西,而手术本身往往持续达五六个个小时,所以无论什么时候走过,都能听到手术房病人的哀嚎声,而腹膜透析的病人则是从身体外面接着一根管子,吊着一个塑料袋子,他们在膀胱开一个口子,将管子插进去,换言之利用盐透原理,让无法排泄的毒素顺畅的出来,他们弓着腰,手里提溜着装满黄色液体的袋子,每天都向着医生询问是否有新鲜的肾脏,很难说,他们在医院究竟是等待死亡还是等待新生,因为即便是移植肾脏,还有强烈的排斥期和大量服药,所以有时候你会欣喜的发现,医院里死去的人可能比活着离开的还要多呢。”宋医生忽然睁大眼睛,轻蔑地发出几声干笑。

金贤哲觉得喉咙一阵干燥,他的脸色有些苍白,可能不胜酒力吧,一不小心又喝快了些,于是大力咳嗽了几声,金贤哲只是想知道关于他所说的刑场内容,而其不耐烦的样子似乎被宋医生察觉了。

“好吧,让我们步入正题,我这人就是这样,说话总容易跑题。其实是这样的,当时医院一旦有新鲜的脏器购入,就立即派人带着器械去取,而你想一下,还有什么比刚刚枪决的犯人更好的脏器么?首先大多数人都不愿意自己死后身体被人开膛剖腹吧,而且愿意捐赠的,说不定身体还有些毛病呢,我就遇见过这样一件事情,一位接手肝移植的病人,结果排斥期还没过,就染上了肝炎,马上一命呜呼了,而那些死刑犯人大都是身体健壮如牛,换言之,他们,是新鲜的。”

宋医生最后一句里的新鲜两字让金贤哲不寒而栗,大多数时候人们都是将其和食物联想在一起,在这间狭小的值班室里,虽然开着电暖气,可是金贤哲的脚趾头依然冻的发麻。

“于是我和另外一个助手兴冲冲地拿着装有冰块地医药箱以及切割器材赶去刑场,令我意外的是,在刑场上已经等待着好几个医生了,他们穿着和我类似,带的器械大同小异,唯一不同的,是他们脸上的表情,该怎么形容呢,对了,就像是那些在超市门口等待着打折牌放出来然后一声令下冲进去抢购商品的大婶,哈哈哈,对的对的,就是那种焦急兴奋的表情呢。”宋医生忽然大笑起来,笑的无法自制,甚至喷出了唾沫,金老师小心的避开,然后匪夷所思地望着他。

“你一定不知道,当时的我也不知道,告诉你,每拿到一个脏器做好移植手术,你知道医院和医生可以捞到多少么?那可是大数目啊,所以那些血淋淋的肉块在我们眼中可是一张张的世宗大王啊(1万元韩币上印刷的人物头像)。”

“接着呢?”金贤哲继续问。

“接着?然后刑车压过来几个犯人,都是年龄不大的年轻人,话说是学生更加合适些,有一个还很漂亮,长长的头发,鹅蛋脸,我敢打赌任何男人看着都会心动的,我看见她哭哭啼啼地被士兵推搡着跪倒地上,我们这些医生则被挡在一边,一个当兵的对我们说最好别看,当然,一定要看他也不阻拦,我记得他是这样说的,

虽然你们是医生,但看过之后也会让你们做噩梦的。

我以为他是在吓唬我,不过我从其他医生脸上的确看到掠过一丝难以不易察觉的肌肉的痉挛表情,我自诩见过的死相残酷的尸体也不少了,这点抵抗力还是有的,可实际上我错了。

没过多久,枪决开始了,刽子手将枪口对准后脑离开十几厘米的距离,然后一声令下开了枪,枪响后犯人像一摞摞干草堆一样砸向地面,动也不动,这时候我们被允许过去切割器官。

医生么看到犯人到地,争先恐后地拿着工具箱和袋子奔跑过去,因为即便同时新鲜的尸体,也有健康程度的不同,其实早在刚才他们已经盯好了目标了,这场景更让我觉得自己实在屠宰场而不是刑场。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故意的,我选择朝着那个姑娘走去,她背缚这双手,趴在地面上,后脑上开了一个洞,血浆还在扑哧扑哧地往外冒,把头发黏在了一起看上去很恶心。

于是我同手去将他翻过来,因为我要拿她的心脏。

可是当我伸手过去的时候忽然犹豫了下,接着还没等我准备好,和我一起去的那个笨蛋——也是一个刚分配过来的医生将尸体翻了过来。

我当场就吐了。

很久以后我才明白,见识过那些死状惨不忍睹的尸体并不算什么,关键是对比,是的,强烈的对比!悲剧之所以是悲剧,不正是将原本幸福的主人公摧毁掉么,假设一下,一个十恶不赦的坏人,一个长相混账的流氓,如果他死了,恐怕不会有那么多人哀伤吧。

而我之所以呕吐,是因为还在一分钟前,我看到的那种张美丽白净的脸孔,现在除了剩下那双因为恐惧和子弹射入时候的压力鼓胀出来的眼球外,大半张脸已经被轰地彻底向外翻了起来,就像炸开的爆竹一样,外皮和骨骼都绽开了,像一朵诡异的正在开放的花。”

这种比喻真让人反胃,金贤哲觉得有些恶心。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那个家伙已经跑一边吐去了,而其他医生已经开始将刚刚死去的犯人的衣服脱去,开始消毒并且就地挖取内脏。

我有些难受,可是时间拖不得,因为每隔一秒内脏的活性程度都会降低,我只能将那女孩的衣服解开然后盖在她的脸上。

脱去衣服,那女孩的皮肤很白皙,不是那种健康的奶白色,而是带着病态的贫血似的白色,薄而半透明像洗干净的海蜇皮般的皮肤下布着几根若隐若现的青色细如发丝的血管,她的腰肢很细长,乳房不大,但是很漂亮,是那种碟形的,我再次感叹这么美丽的东西,却已经成为了死物,再过上一些时候,她甚至会布满蛆虫,化为骸骨。

这时候,我听到一阵轻薄的笑声,那笑声很猥琐,你知道那是一种是没感觉么,就好像你正在教堂坐弥撒,所有人都低头祈祷,而你却听到的那种放荡的笑声一样。

如果生值得庆祝,那死更值得尊重。

我带着厌恶的表情转过头,却看到是那几个医生,其中一个高个子带着下流的眼神望着那女孩的尸体,不,准确的说望着她的乳房,我愤怒地将衣服摘下来,那被打烂的脸再次展现出来。

‘你这家伙运气不错啊,身上还热着吧。’他似乎没有察觉我的愤怒,还在开着玩笑,说着舔了舔嘴唇,喉咙里发出咕咕的声音。

我刚想质问他,忽然一个戴着钢盔的年轻军人,也是刚才的行刑者之一猛地朝那医生的右脸颊打了一拳,那下流的家伙整个人都飞了起来。

现场安静了一下,马上被嘈杂取代,被打飞的医生立即像疯狗一样站了起来,对着那士兵狂吼起来。

‘你算什么东西!殴打军医?你不过是一名二等兵而已,你知道我是少尉么?我要见你的上司!’我这才注意到那家伙的白色大褂和我的有些许不同,在胸前有着军队的标志,大褂里面也是军装,原来是一名军医。

那名士兵没有说话,只是拿着刚刚击毙犯人的枪看着那名军医,这时候旁边一位看上去是高级军官的人走过来朝着军医低语几句,事情似乎解决了,那军医嘟囔着走开了。

这时候我的助手也适应过来,走到我身边开始取女孩的肾脏,我也得出空闲开始好奇地打量那名激动的士兵。

他和我一般高,但是脸部线条却比要清晰坚毅的多,鼻梁不是太高,但是非常清楚长而带着钩形,尤其嘴巴,像是用刀雕刻出来的一样,下巴是非常结实正方形,朝上稍稍隆起些,上面有一些胡渣,像一团撒了芝麻粒的馒头,他似乎注意到了我在看他,也转过头面无表情地看了我一眼,我立即低下头继续做手术。

手术结束后,我将内脏全部放进装满冰块的盒子让主手带上汽车,而那个士兵忽然走了过来。

‘我刚才被处罚了。’他笑着说。

这让我很意外,不过却也在情理之中,在那个军队强权的时代,这种情况已经很侥幸了。

我安慰他几句,但是他显然并不是十分沮丧,甚至有些高兴。

‘我知道您是位好人,但其实我早就不愿意做这种事了,以前自己心里有阴影,所以选择去了军队,结果在一些事件里他也参与了镇丶压,甚至亲手杀死过一些同年龄的学生,如果再让我坐这种事,我想我会发疯的,即便是用我全身的血也洗不掉我手上的污秽。’

他说话有些文绉绉,这让我判断他也是在读书的时候被强制入伍的吧,所以多少对军队非常反感,却又对自己又是军队本身而感到矛盾。

我问他,是否说的是光州事件,那个年轻的军人没有出声,算是默认了吧,随后我们成为了好朋友,在那时候有个军人朋友其实不是一件好事,那是很容易被其他人所憎恨的,因为人们眼里军队就是暴力独丶裁法西斯的代名词,他和我一样,都姓朴,不过他叫朴南勇,以后听说他离开了军队,去了一家保险公司,不过那种性格做不了多久后又离开了,然后他告诉我自己用多年的积蓄和朋友的捐助成立了一家旅游中介公司,还算过的去吧,而我在经历了混乱的军队独丶裁后考取了博士,继续我的医生之旅,而且最有意思的是,那个女孩的肾脏一运到医院就立即被人带走了,仿佛早就在等候着一样,而实际上肾脏移植手术时非常复杂而充满风险的,事先必须做好充分的匹配试验,只有非常适合的肾脏才不会在移植手术后发生排斥反映,哦,真是不好意思,我看来说的太多了,我这人就是这样,很容易聊着聊着就忘乎所以了。”宋医生说完,喝光了最后一杯酒,看样子也有了些醉态。

“宋医生,喝这么多酒没关系么?”金贤哲有些不满,作为医生怎么可以在上班的时候如此放纵自己呢。

“没有关系,我告诉你,即便是再喝几瓶,我拿着手术刀的手也不可能颤抖,这完全是一种条件反射,你不必担心。”这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一脸赤红的大力拍着金贤哲的肩膀。

他的故事让冬夜里的金贤哲感觉更加寒冷,宋医生说自己有些困倦,于是后者只好退出来在走廊里行走,他借给了金贤哲一件白大褂,如果有护士或者别人问起就说是宋医生的朋友别的科新来的医生,这一招果然管用,金贤哲顺利来到加护病房,独自坐在父亲的身边。

老人显的过于苍老,只不过是有个微创手术,但是由于术后无法进食和药物的呕吐反映变把他折磨的不成样子了,暂时的睡眠让他脸上获得了些许满足,这也让金贤哲稍微轻松些。

“贤哲阿。”在迷糊之间我似乎听到父亲的喊声,睁开眼,果然是他努力睁着眼睛,轻轻地呼喊着儿子的名字。

“我在呢,爸爸。”金贤哲连忙走过去,抓住他伸出来如枯枝般的手。

“我好像,又回到了几十年前的战场了。”父亲微闭着双眼,朝着天花板望去,我感觉到他的手心有些发凉。

金贤哲知道父亲又要提起以前的旧事了,儿时的金老师还会对这个稍微有些兴趣,但是每次到关键时刻父亲便避而不谈,除非他喝了酒情绪激动才会主动说起,所以金贤哲反而有点厌倦听他的诉说了,但现在他不得不打起精神,表示出一个虔诚听众的模样。

“到处,都是地雷,有时候走在路上会听见一声沉闷的响声,然后就看到一些残肢手或者腿什么的挂在了树枝上,紧接着就是痛苦地哀嚎声划过湿冷的森林,有时候见的多了也就习惯了,最可怕的是那些越共,开始的时候我们以为只有穿着军装的才有攻击力,结果我一个来自德州的战友就稀里糊涂丧命了,他好像只有十九岁吧,还是学校里的篮球明星,腿很长,很结实,每次都走在最前面,那次我们来到一个小村庄了,大家接到班长的休息命令,这时候一个小孩子,大概八丶九岁吧,身上穿着布满破洞的灰白色无袖汗衫,裤子是海蓝色的,赤着脚,背着一个擦鞋箱子,他笑嘻嘻地用英语问我们需要擦鞋么,因为会英语这让我们放松了警惕,加上只是小孩,所以便让他擦鞋,我那位长腿的战友半躺在椅子上,把脚架在鞋箱上,那孩子则低头认真的擦着军靴,我则去另外一边撒尿,等我尿道一半,身后响起了爆炸声,我回头一看那孩子已经跑掉了,而我那个朋友,他被炸飞了,那条长腿也不知道去了哪里,我连忙跑过去,不知所措地扶起他来,全身都是血,我根本无法为他止住那么大的伤口,他紧紧抓住我的衣领,不停地到处看,低声说着我的腿,我的腿呢,我要打球,我要打球,最后就那样挣扎了大概几十秒吧,然后就咽气了,那次是我第一次看见自己熟悉的人在眼前死去而我却无丶能为力,而之后我们也小心了很多,变的有些神经质起来。”父亲喃喃自语着。

“那不过是场愚蠢的战争,不明白身为韩国人的你为什么也要参加呢?”金贤哲在心底暗暗问道,但却不敢说出来。

“您的意思是说,也会杀错平民么?”金贤哲小心地问,这以前,父亲从来没谈过这个话题。

老人忽然沉默了,不再说话,过了几分钟金贤哲以为他睡着了,正准备将手从他手中挣脱出来,父亲却忽然开口了。

“我杀了他们。”

“他们?他们是谁?”金贤哲好奇地问道,结果父亲不在说话了,真的睡着了,他只好叹了口气也到椅子睡着了。

第二天,宋医生找到金贤哲。那名士兵没有说话,只是拿着刚刚击毙犯人的枪看着那名军医,这时候旁边一位看上去是高级军官的人走过来朝着军医低语几句,事情似乎解决了,那军医嘟囔着走开了。

这时候我的助手也适应过来,走到我身边开始取女孩的肾脏,我也得出空闲开始好奇地打量那名激动的士兵。

他和我一般高,但是脸部线条却比要清晰坚毅的多,鼻梁不是太高,但是非常清楚长而带着钩形,尤其嘴巴,像是用刀雕刻出来的一样,下巴是非常结实正方形,朝上稍稍隆起些,上面有一些胡渣,像一团撒了芝麻粒的馒头,他似乎注意到了我在看他,也转过头面无表情地看了我一眼,我立即低下头继续做手术。

手术结束后,我将内脏全部放进装满冰块的盒子让主手带上汽车,而那个士兵忽然走了过来。

‘我刚才被处罚了。’他笑着说。

这让我很意外,不过却也在情理之中,在那个军队强权的时代,这种情况已经很侥幸了。

我安慰他几句,但是他显然并不是十分沮丧,甚至有些高兴。

‘我知道您是位好人,但其实我早就不愿意做这种事了,以前自己心里有阴影,所以选择去了军队,结果在一些事件里他也参与了镇丶压,甚至亲手杀死过一些同年龄的学生,如果再让我坐这种事,我想我会发疯的,即便是用我全身的血也洗不掉我手上的污秽。’

他说话有些文绉绉,这让我判断他也是在读书的时候被强制入伍的吧,所以多少对军队非常反感,却又对自己又是军队本身而感到矛盾。

我问他,是否说的是光州事件,那个年轻的军人没有出声,算是默认了吧,随后我们成为了好朋友,在那时候有个军人朋友其实不是一件好事,那是很容易被其他人所憎恨的,因为人们眼里军队就是暴力独丶裁法西斯的代名词,他和我一样,都姓朴,不过他叫朴南勇,以后听说他离开了军队,去了一家保险公司,不过那种性格做不了多久后又离开了,然后他告诉我自己用多年的积蓄和朋友的捐助成立了一家旅游中介公司,还算过的去吧,而我在经历了混乱的军队独丶裁后考取了博士,继续我的医生之旅,而且最有意思的是,那个女孩的肾脏一运到医院就立即被人带走了,仿佛早就在等候着一样,而实际上肾脏移植手术时非常复杂而充满风险的,事先必须做好充分的匹配试验,只有非常适合的肾脏才不会在移植手术后发生排斥反映,哦,真是不好意思,我看来说的太多了,我这人就是这样,很容易聊着聊着就忘乎所以了。”宋医生说完,喝光了最后一杯酒,看样子也有了些醉态。

“宋医生,喝这么多酒没关系么?”金贤哲有些不满,作为医生怎么可以在上班的时候如此放纵自己呢。

“没有关系,我告诉你,即便是再喝几瓶,我拿着手术刀的手也不可能颤抖,这完全是一种条件反射,你不必担心。”这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一脸赤红的大力拍着金贤哲的肩膀。

他的故事让冬夜里的金贤哲感觉更加寒冷,宋医生说自己有些困倦,于是后者只好退出来在走廊里行走,他借给了金贤哲一件白大褂,如果有护士或者别人问起就说是宋医生的朋友别的科新来的医生,这一招果然管用,金贤哲顺利来到加护病房,独自坐在父亲的身边。

老人显的过于苍老,只不过是有个微创手术,但是由于术后无法进食和药物的呕吐反映变把他折磨的不成样子了,暂时的睡眠让他脸上获得了些许满足,这也让金贤哲稍微轻松些。

“贤哲阿。”在迷糊之间我似乎听到父亲的喊声,睁开眼,果然是他努力睁着眼睛,轻轻地呼喊着儿子的名字。

“我在呢,爸爸。”金贤哲连忙走过去,抓住他伸出来如枯枝般的手。

“我好像,又回到了几十年前的战场了。”父亲微闭着双眼,朝着天花板望去,我感觉到他的手心有些发凉。

金贤哲知道父亲又要提起以前的旧事了,儿时的金老师还会对这个稍微有些兴趣,但是每次到关键时刻父亲便避而不谈,除非他喝了酒情绪激动才会主动说起,所以金贤哲反而有点厌倦听他的诉说了,但现在他不得不打起精神,表示出一个虔诚听众的模样。

“到处,都是地雷,有时候走在路上会听见一声沉闷的响声,然后就看到一些残肢手或者腿什么的挂在了树枝上,紧接着就是痛苦地哀嚎声划过湿冷的森林,有时候见的多了也就习惯了,最可怕的是那些越共,开始的时候我们以为只有穿着军装的才有攻击力,结果我一个来自德州的战友就稀里糊涂丧命了,他好像只有十九岁吧,还是学校里的篮球明星,腿很长,很结实,每次都走在最前面,那次我们来到一个小村庄了,大家接到班长的休息命令,这时候一个小孩子,大概八丶九岁吧,身上穿着布满破洞的灰白色无袖汗衫,裤子是海蓝色的,赤着脚,背着一个擦鞋箱子,他笑嘻嘻地用英语问我们需要擦鞋么,因为会英语这让我们放松了警惕,加上只是小孩,所以便让他擦鞋,我那位长腿的战友半躺在椅子上,把脚架在鞋箱上,那孩子则低头认真的擦着军靴,我则去另外一边撒尿,等我尿道一半,身后响起了爆炸声,我回头一看那孩子已经跑掉了,而我那个朋友,他被炸飞了,那条长腿也不知道去了哪里,我连忙跑过去,不知所措地扶起他来,全身都是血,我根本无法为他止住那么大的伤口,他紧紧抓住我的衣领,不停地到处看,低声说着我的腿,我的腿呢,我要打球,我要打球,最后就那样挣扎了大概几十秒吧,然后就咽气了,那次是我第一次看见自己熟悉的人在眼前死去而我却无丶能为力,而之后我们也小心了很多,变的有些神经质起来。”父亲喃喃自语着。

“那不过是场愚蠢的战争,不明白身为韩国人的你为什么也要参加呢?”金贤哲在心底暗暗问道,但却不敢说出来。

“您的意思是说,也会杀错平民么?”金贤哲小心地问,这以前,父亲从来没谈过这个话题。

老人忽然沉默了,不再说话,过了几分钟金贤哲以为他睡着了,正准备将手从他手中挣脱出来,父亲却忽然开口了。

“我杀了他们。”

“他们?他们是谁?”金贤哲好奇地问道,结果父亲不在说话了,真的睡着了,他只好叹了口气也到椅子睡着了。

第二天,宋医生找到金贤哲。

“你父亲似乎恢复的还好,虽然支架手术才诞生不久,不过我还是做了不少的。他算是做的比较成功的了,再观察几天就可以出院了。”宋医生很高兴地说。

金贤哲表示了对他的感谢,并希望可以请他吃个饭,宋医生说应该自己请才对,甚至掏出了钱包,金贤哲看到宋医生钱包里好像有一张女孩的照片,他好奇的问了起来,宋医生将钱包打开,在金贤哲面前晃了晃。

“漂亮么?我妹妹,我很爱她,我发誓要一辈子保护她,她是我生命里最重要的两个女人之一。”宋医生说着,满脸幸福。金贤哲觉着那女孩真的非常漂亮也很尤其指,一看就是知识女性,而且脸上还带着一股子认真正直的表情。

“真的很羡慕啊,对了,第二个女性是谁呢?”金贤哲开玩笑问道,宋医生神秘地摇摇头,并告诉他以后就会知道了。

“对了,我可以继续告诉你我那个做过刽子手的朋友的故事。”他神秘地笑笑。

“好的。”

我们去吃了烤肉,是上等的白霜牛肉,切的很薄,他点了一瓶安东烧酒,我则拿了一瓶啤酒,喝了一半,他开始话多起来。

“上次说道哪里了?哦对了,我那个朋友,朴南勇先生,他最近才和我联系过,谈起一件有趣的事情。”

“哦?”金贤哲小心地将牛肉翻了过来。

“他告诉我,遇见了自己多年来寻找的一个人。”宋医生神秘地说。

“朴南勇其实是出生在越南的,换句话正式十年越战中时候,他的父亲是韩国人,母亲是越南人,父亲本来是作为医生去哪里是为了进行国际人道主义,因为战争和贫穷,有些地方爆发了瘟疫,他自己也生了病,差点死掉,结果是在一个越南姑娘的照顾下才好转过来,以后便和那女孩结了婚,生下了朴南勇,一家三口正打算撤离战区,而朴南勇的父亲也打算打出走关系带着老婆孩子回韩国,那时候,朴南勇才四岁多点吧,刚刚会记事而已。

悲剧,就那样发生了呢。”宋医生喝下大杯酒,又吧唧几下嘴唇,显的意犹未尽的味道。

“他的父亲,被当作越共打死了,直到死后才被知道并不是越南人,加上当时美国国内反战情绪的高涨,如果被人知道美军居然打死了去越南进行人道主义救护的外国医生,这样会很麻烦,所以他们把这件事压了下来,作为补偿,军方把朴南勇母子送回韩国,并且让其加入军队,但这件事却被朴南勇铭刻于心,你很难想像几岁的孩子对自己父亲被冤杀是如何的憎恨,憎恨让他成为刽子手,但是屠杀学生不是他的本意,所以他又离开了军队。”

这个男人悲惨的命运让金老师有些感触,可是他不明白宋医生究竟想告诉些什么。

宋医生继续说到。

“去年冬天,他恰好安排一批退伍老兵去越南游玩,不知道是不是幸运,他居然看到了当年处决他父亲的那个人,也是一位韩国人。”

金贤哲的心猛的纠缠起来,一股令我十分不快的感觉像肉被烤焦的烟味一样弥散开来。

“当时他父亲不是被立即杀死的,而是当着朴南勇的面被枪决,虽然他大声疾呼可是却没有人理会,朴南勇肯定地说那个韩国军人一定听懂了,却没有任何表示,然后在长官的命令下把男勇的父亲拖出去枪决,也是从后脑打入,后来男勇的母亲活了下来,并且砍下了男勇父亲的头颅保存了头骨,并且将他放在家里的玻璃柜子里祭拜,并提醒男勇复仇。”宋医生继续说道,

“在这种悲哀之中,男勇的母亲也早就过世了,虽然他很想继承父亲的遗愿做一名医生,但是他发现自己根本无法拿起手术刀去救人,相反拿着屠刀去杀人更让他舒服些,于是他从大学毕业后要求进入军队,成为刽子手,这让很多人费解,不过鉴于其父亲的遭遇,这个要求很快被批准了,至于以后,就是我和他的相会。”

“你不是说他遇见了可以称为他杀父仇人的那个韩国军人么?”

“哦对的,你看我喝了几杯居然语无伦次了,男勇说,虽然已经隔了这么多年,那家伙都是老头了,但男勇还是无法忘记他用枪盯着父亲后脑勺开枪时的眼神,所以一下子就认了出来,苦思良久的男勇想出了一个报复的主意,当然不会去杀了他,因为这么多年来他看过的杀戮太多了,自从杀死那个漂亮的女学生后他发誓不再杀人,但是父亲的仇与母亲的怨恨不能不报,所以他必须以另外一种办法去复仇。”宋医生故作神秘地说道,犹如古代的说书人一般,金老师正听得焦急,忽然宋医生腰间的电话响了起来,不到两秒,金贤哲的电话也同时响起。两人几乎同时接起电话。

金贤哲心头掠过一丝阴影,就如同自己正闭着眼睛躺在阳光下的沙滩上,忽然一只海鸥从你头顶飞过一般。

“是贤哲么,父亲快不行了!”说话的是金贤哲的妻子,她几乎以变调式的尖锐嗓音高喊着。

“我明白了,立即回来。”那边宋医生也一脸严肃,挂断了电话。

“你父亲忽然股动脉大量失血,我们必须回去,另外我奉劝做好心理准备。”宋医生有些艰难地说着,一边叫来服务生结账。

金贤哲却木然地呆立一旁,只是口中不停地念叨着。

“不是说这手术很安全么?怎么会这样?”

宋医生安慰式的拍了拍金贤哲肩膀。

“任何手术都有风险,即便是小小的盲肠也会致人死地,我们还是尽快回去吧。”

到达医院的时候金贤哲稍微清醒了一些,当看到丈夫来到,妻子崩溃似的放松下来,扑到金贤哲肩头上痛苦。

妻子是父亲战友的女儿,和父亲的感情也一直很好,她与金老师几乎一起长大,是比普通夫妻更加亲密的关系,犹如兄妹一般。

宋医生告诉说,本来这种伤口就很容易被撕扯,加上动脉很难愈合,他们无法止住血,金贤哲只能傻傻地站在一旁看着伤口的血如喷泉般涌出。

父亲的身体一直很好,只是在冬季的那次旅游回来后就变的非常差了。

为什么,原本一直身体健硕的他却一下子病倒成这样,金贤哲曾经问过他随同的战友,却没有答案。

“实在很抱歉,我没想到手术会这样。”宋医生一脸无奈地说。

“难道没有办法了么,请务必保住家父的性命,无论任何代价我都可以接受!”金贤哲苦苦哀求到,这一刹那他忽然意识到原来常年与父亲在成年后的疏远造成的表面冷淡其实仍然抵不过亲人之间的血缘纽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