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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是交通广播电台,现在播报一则重大新闻,一辆车牌号为XX79981的轿车在临市遭到劫持,劫匪正开着车朝A市国道前进,如果有发现车辆的人,请立即拨打110报案,谢谢合作”

我有些不知所措,看了看大奔。

大奔也同样不知所措,看了看我。这则新闻又重播了一遍,那个车牌号码XX79981更加清晰起来。

“哈哈哈哈。”我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大奔也笑了起来。

这次我们笑了很长时间。这时候广播结束,音乐再次响起。

“酒干倘卖无......”真是歌声悠扬,而且相当应景啊。

“我要下车。”

“不行。”

“我要下车!”我大吼了起来。

“你想哪部分下去?右手,脚,还是脑袋?”大奔微笑着转过头。

我握紧了自己的榔头。

可惜,那是把塑胶玩具。

“我是开玩笑的,你放过我吧,我什么都不会说出去。”我苦苦哀求起来。

“我可不会开玩笑,如果不播出新闻,如果你没有把车牌记下来,我还真不打算对你做什么,可惜都晚了。”

大奔慢慢地从腰间拔出了一把扳手,正是刚才修车用的。

我不能坐以待毙!我可不想死在这种地方呢。我伸出左手掐住了大奔的左手,把它按在车窗上,然后用另外一只手抢夺方向盘,在寂静无人的街道上,汽车轮胎和地面摩擦发出了尖锐的声音,车头左右摇晃着。

这家伙看上去瘦弱,但力气并不像我想象的那样小,我渐渐落到了下风,扳手在我眼前挥舞着。

无奈之下我打转方向盘,让大奔的身体朝一侧倾斜过去,然后猛踩刹车,车子最终停在了街道上。

大奔的脑袋猛地撞在了方向盘上,似乎很重,接着他的扳手掉了下来,我们开始抢夺这件唯一的武器,很幸运,他抓到了我掉下来的塑胶榔头,而我拿到了扳手。

“你个混蛋,我要把你的脑浆都敲出来!”我吼道。大奔突然一下子仿佛锁了起来,他将脑袋收紧到衣服里,然后打开车门夺路而逃,我反应过来后立即扑了过去,可惜只抓到他的后背,将他的外套扒了下来。

我没想到这小子居然这么擅长逃跑,等我下车的时候他整个人已经消失在黑夜里了。我一下子虚脱下来,整个人精疲力尽,拿着扳手扔进车子里,然后坐了进去。

看来我有惊无险地结束了一次虚拟的抢劫经历,这种体验真是好极了,我相信如果写下来,一定会畅销的。

广播里又在播放寻找这辆车的消息,其一看车钥匙还在,决定将车开到警察局,说不定我还可以得到一个好市民的嘉奖。

我刚要发动汽车,忽然远处响起了警笛声,很快几辆警车便开过来将我围了起来,车上跑下来一群全副武装的警察。

“你们能来真是太好了!”我从未如此希望看到警察,于是张开手打算给他们个拥抱,可惜这些粗鲁的家伙一上来就把我按倒在地。

“等等,你们搞错了,我可是英雄,是我把劫匪打跑的!”我的脸贴在冰凉的地面上很难受。

“找到了,就是这辆车!”一个警员看了看车牌说道。

“这里还有衣服和扳手!”另外一个警员好像发现了外星人似的尖叫起来,我打赌他只有在看到裸奔时才会发出这种声音。

“我的上帝,你们快来看这里!”我看到几个警员打开了车子的后备箱。突然我心里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我看见他们从后备箱抬出了一个男人,一个头部鲜血淋漓的男人,这时候一个中年妇女忽然扑了过来,抱着男人的身体大哭着,她的声音我听着觉得有些熟悉。

“带回去!”

就这样,我被稀里糊涂地带到了警局,又稀里糊涂地坐在了审讯室里。

“你们搞错了,我是个作家!”

“请你说说为什么扳手上只有你的指纹,你在被抢劫的车子里,而且还给那位太太打威胁电话?”

“威胁电话?开什么玩笑?”我奇怪地问。

负责审讯的警员拿起一个手机,按动了一下按钮。

“你的丈夫在我这里。”

见鬼,真是我的声音,我的确说了。

“现在还有什么好说的?”那名警员无比鄙视地看着我,仿佛我是个拙劣的罪犯。

我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我突然明白过来,也许我的下一部小说的题材该是监狱的囚犯生活了。

第十五夜完

第十六夜.人间喜剧

接到显得非常的狭窄,从两旁楼道上方俯视下去,一个个黑色的人脑袋如同一只只刚刚产下的青蛙卵,在像溪流般的接到上慢慢蠕动着。

小川用手推了推半框镜架,好让自己能看得更清楚些,靠在自己肩膀上的是一头漂亮带着栗色的鬈发,那头鬈发下,是自己永远也看不厌倦的脸。

脸的主人是今年芳龄二十四岁的美娟小姐,她与小川先生是在半年前的朋友聚会上认识的。当时的美娟小姐刚刚失恋,虽然是自己主动提出分手,算不上被甩掉,但是内心依旧十分苦闷,毕竟是自己的初恋男友,就好像亲手割开自己的皮肤一样的感觉,让美娟终日阴沉着脸庞,本来阳光美丽的美娟一下子消沉下来,于是好友袁雪热情地邀请她来参加一场自己组织的年轻男女的聚会。袁雪是一位热情似火的女性,仿佛全身都有着无法释放干净的能量,无论走到哪里都可以点燃周围的东西,她总是将手指甲涂得鲜红,还有嘴唇,袁雪非常喜爱红色,红色的高跟鞋,红色的外套和红色的短裙。美娟经常嘲笑她是会移动的血浆袋——同为医学院的女生,或许都是这样开玩笑吧,这种肆意的玩笑,当然也曾经让非常保守的小川不适应。

聚会上来了许多人,包括很多袁雪自己也不认识的,其中有部分是袁雪当时的男友的朋友,当然,这名可怜的男性被戏称为灯油,袁雪靠着他燃烧自己,等他燃尽的时候,袁雪自然去寻找新的灯油了。

而小川就在这批人之中。说句良心话,小川算得上是一位美男子了,身材高大,脸庞棱角分明而干净,像希腊式的雕塑一般整洁而挑不出毛病,但却依旧没有女人缘。很多女性被其外貌吸引与他交往后,却最终依依不舍地离开,究其原因,是因为小川自小家教甚为严格,双博士兼科学研究院工程师的母亲完全视其为延续自身优秀基因的容器,丝毫没有把他当作正常的男孩来教育,从小母亲就阻止其他小女孩甚至小男孩和小川玩耍,她总是推着自己的眼镜,掐着小川的肩膀,面色冷酷严厉地训斥说:

“你是我最寄予希望的完美作品,难道你想让自己的一生过得像那些庸俗毫无成就的人一样么?”

在类似这样的语句中,小川开始了漫长而枯燥的求学生涯,从小学到大学,他从来没有谈过恋爱,甚至连这种想法都只是一闪而过,仿佛那念头对他来说就是犯罪,就好比虔诚的教徒唾弃的秽物一般。当然,当他最终结束了那段如同苦行僧般的日子后,开始接触社会的小川多少发生了改变,答应参加同学聚会便是最好的证明。

于是同样是被人拉到聚会上的小川与美娟在相识的第一眼便相爱了。小川第一次觉得恋爱是如此的美好,他犹如一个第一次尝到蛋糕美味的顽皮小孩,贪婪地享受着与美娟在一起的快乐,而美娟也是第一次结识像小川这样优秀英俊又带着古典气质的美男子,无论是他的犹如论文报告般的谈吐和博学,还是他现在拥有的高新工作,都是吸引美娟的优点。当然,人无完人,与之前的男友相比,小川显得古板缺乏情趣,即便偶尔制造出来的浪漫,也如小孩子过家家一般幼稚,让人哭笑不得。比如他曾经在美娟的多次暗示下买了束花,可他买的居然是菊花。他就这样拿着菊花站在美娟家门口等着,这让美娟非常尴尬,问起原因,答案更有意思。

“因为我喜欢菊花啊。”小川在被质问的时候一脸的茫然和委屈,他不满地说道。

“可是,花是送给我的,你应该知道我喜欢什么啊。”美娟被气坏了,但又无法生气。

“我觉得,送东西自然要送自己最喜爱的才有诚意,否则古人为什么老在送礼物的时候说割爱割爱呢?如果是自己不喜欢的,那就如同垃圾一般毫无意义了,更表示不了自己重视的程度。”小川推了推镜架——这是跟着他母亲养成的习惯,表示他对自己的决定非常有信心,不允许反对。

美娟笑了笑,或许当时被他这种呆呆的傻瓜气所吸引,毕竟她不是小女孩了,爱做梦的日子已经过去了。前一次恋爱让她过早地成熟起来,初恋男友虽然也很优秀,但非常花心,这也是分手的最大原因,美娟觉得像小川这样专一的男人已经很少见了。

不过两人的爱情历程非常缓慢,就好像例行公事的作业实验一般。其实小川是这样对待的,在他房间的书桌玻璃隔板下,压着一张自己认真书写的稿纸,上面标注着,什么时间与美娟相遇的,什么时候两人可以上街约会、看电影,什么时候可以第一次牵手,什么时候应该第一次亲近抚摸,接吻,包括什么时候结婚,生子,教育,最后一行写着何时死亡,不过那儿是空白的,毕竟无论如何计划,也是没办法知道人的死亡日期的吧。所以就是这样,小川将自己与美娟的爱情包括日后的婚姻,都当作科研计划一样对待,虽然美娟并不知道这张可笑的计划书,但她始终觉得两人的关系如机械般固定而有规律,仿佛被一双无形的手控制着。

这几天小川非常高兴,因为根据自己的计划流程安排,结婚的日子已经迫在眉睫了,在这之前,小川刻意压抑着自己体内沉寂二十多年的男性欲望,每次美娟非常激动的时候他反而冷静下来,将美娟晾到一边,这让美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一般来说男性对性应该是远比女性热衷的。

“我们的爱情是神圣的,我们的身体也是,不到结婚的那天晚上,我不会占有你。”小川总是重复着这句话,每次说的时候都非常严肃。美娟哭笑不得,又总是欲言又止,望着小川的脸,她总是有种莫名其妙的恐惧感,就好像小时候偷吃了母亲叮嘱的只能在过年吃的零食一样。

虽然结婚的日子已经临近,小川却没有过分地激动,但他发现美娟的样子有些疲惫,所以打算今天带着美娟出来散散心,顺便挑选一些结婚必需的物品。

由于小川极少主动邀请她,这次的举动令美娟非常的开心。两个人沿着步行街的街道,被拥挤的人群簇拥着朝前走去,走了一段路后,美娟说有些难受,胸闷和恶心,小川觉得可能是因为人太多导致空气沉闷,于是他带着美娟离开了街道,走到十字路口边的店铺前为游人准备的石头座椅边休息一下。

“你身上有种奇怪的味道。”小川的脑袋朝着美娟的身上凑了过去,他皱了皱眉头,鼻头紧缩了一下。

“哦?没有啊。”美娟抬起胳膊闻了闻,有点紧张。

“好像是碘酒或者药水味。我小时候生病母亲经常带着我去卫生所,我讨厌那里,所以对这味道很敏感。”小川伸长着脖子,继续嗅着,然后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对了,上个礼拜你还非逼我去参加什么所谓的全身检查,那个检查太没意思了,不仅要检查血液尿样,甚至连……”小川的脸上堆满了厌恶的神情。

“也是为了你好啊。”美娟笑了笑,脸上却多了几分惆怅。

“对了,你是不是也去检查过了,为什么身上有这种味道?”

“哪里,你忘记我是做什么工作的了么?”美娟轻轻拍了一下小川的脑袋。

“你不是营销部的么?我记得你们公司好像是做运动器材的啊。”小川依旧不解。

“傻瓜,你从来不关心呢,我们做的是康复运动器材,所以我最近经常去医院找骨伤科的大夫,希望医院购买一批器械。你知道只要谈成功一笔,我就可以拿很多提成了,不过可惜谈得很艰难,所以我自然要多跑几次。”美娟笑了起来。

“我就讨厌你老把钱这样世俗的东西挂在嘴上,我们又不会缺钱。”小川满脸厌恶的表情,“而且我真的很讨厌你身上的药水味。”

美娟有些尴尬,然后她向未婚夫表示,下星期无论生意成功与否都不会再去医院了。可是小川似乎依旧有些不满,脸紧绷起来,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美娟好像有些跟不上小川飞快的步伐。

“给我买瓶汽水好么?”美娟用一只手支撑着身体,另一只手轻轻按着自己的胸部,低着头微微喘着气说道。

“你还是自己去吧,我身为一个学者,又是一个男性,怎么可能去做那些低贱的跑腿工作,那种男人我最看不起了。”小川忽然尖锐着嗓子直起背脊说道。美娟有些生气了,虽然早知道他平日里也是如此,但现在都快要结婚了,为自己买瓶汽水有这么难么?

或许他在众人面前感到害羞?美娟一转念,忽然记起上次在公园人少的时候,小川还为自己买过冰糖葫芦。

算了,自己去吧。美娟虽然心里原谅了小川,但依然有着女性的任性和气恼,她踉跄着朝马路对面的冷饮店走过去,小川张了张嘴巴,又转过头看了看。

都在看着我吧?

都在看着我呢!

小川觉着所有的人虽然没有直接看着自己,却都用余光扫视着,于是他停了下来,索性看着美娟消瘦的背影慢慢走过马路,虽然有些担心,却没有办法。

比起被未婚妻责怪,被路人嘲笑更难受吧?小川暗想。

这时候,从右面飞速驶过来一辆轿车,它开得如此之快,又是黑色的,猛地看过去,就如同一只高速移动的棺材。

小川的心头掠过一丝黑影,那轿车仿佛开进了自己的胸腔,从心脏上轧了过去,让自己胸闷得厉害。

可怜的美娟压根没有注意到那辆黑色的轿车,不,还不如说她已经注意到了,已经开始退步避让轿车。

可是那辆轿车竟如同瞄准了一般,直直地冲着美娟撞了过去,不过不知道是不是驾驶员良心发现,汽车在即将撞到美娟的时候打了个急转弯,从她旁边擦身而过。

在短短几米远处,小川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时间仿佛停止或者变慢了,如同录像带用了半倍速,又好像周围的空气都变得异常浓稠起来。

小川呆呆地望着,当看到车头避让过去的时候他舒了一口气,正想挪动脚步跑过去,却发现由于惯性,汽车的尾部依然撞到了美娟的身体,于是那娇小的女性胴体像风筝般飞了起来,重重地落到了马路对面的水泥台上,而且是脑袋先撞上。

而轿车也几乎同时撞到了旁边的电线杆上,驾驶员的脑袋重重地撞上了前车玻璃,那男人的脑袋有三分之一插进了玻璃里,几乎被完全割断了,只有头皮连着,稍微动一下就会完全掉下来,血液喷溅在了被撞断了的电线杆上。小川的腿不受控制地哆嗦起来,周围的路人在惊吓过后也渐渐围了过来,人们开始忙碌起来,有议论的,有打电话找救护车的,倒是小川不知所措,仿佛成了不相干的人。

美娟的身体软塌塌的像布娃娃一样被救护人员轻轻地抬上救护车,小川也上去了。在车上他抓着美娟的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不知道心中是怎样一种感觉,仿佛是身体的某个部位被猛地重击了一下,老半天缓不过来,美娟的手冰凉一片。在小川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不要死,不要死啊!

急救室的医生和护士匆忙而有步骤地为美娟做着急救,小川被拦在了门外,望着关上的急救室大门,他非常无助地坐在长板凳上,这个时候他忽然想起,为什么那辆车会直直地撞过来,却又在即将撞上美娟的时候打了个急转弯。

就在他怎么也想不明白的时候,警察赶到了,那是一名看上去神情严肃不苟言笑的警官,虽然身材不高略有些发胖,但眼神犀利而内敛,他身后还跟着一位年轻的警察,应该是下属吧。

“我们怀疑这不是一起交通意外,有目击者证实那辆车是朝着受害者撞过去的,所以我想问一下您是否认识那名死去的司机。”警官语气迟缓却非常清楚地对小川说道。

“我,我不认识那家伙,我也没有得罪过任何人,美娟更没有,怎么可能呢?那家伙一定……一定喝醉酒了。”小川似乎不愿意相信谋杀这样可怕的字眼会跳入到自己的生活当中,他极力想洗刷却口吃不清楚起来,他双手在空中无助地晃动着。

“我们在极力调查死者的身份,希望您不要过于伤心,如果想起什么线索,请马上通知我。”警官为小川写下一个号码,然后便告辞了。

本来就已经心烦意乱的小川愈发觉得沮丧无助起来,一个小时前还算沉浸在幸福之中,此刻却感觉到天堂与地狱居然离得如此之近,瞬间的落差几乎要将他击溃了。

此刻他双手环抱着双肩孤独地坐在急救室外,意识逐渐模糊起来,或许这只是个噩梦而已。

对啊,只是个噩梦,小川模糊地想着。

忽然他看到美娟又坐回到自己身边,虽然并不说话,却依然带着那令他迷醉的微笑,原来真的是噩梦而已,小川高兴坏了。于是他们立即去登记结婚,甜蜜的婚后生活让小川非常满足,接着他还有了一个儿子,漂亮而聪明的儿子,小川视其为自己最珍贵的东西,细心培养着,然后看着儿子按照自己的计划成长,结婚,开枝散叶,而自己则抱着孙子睡在躺椅上摇晃起来,直到也已经变成老婆婆的美娟拍着他的肩膀叫他吃饭。多么美好啊,完完全全按照自己的剧本构造的人生,一点瑕疵和错误偏差都不曾有!

“请醒醒,醒醒啊。”一只手摇动着小川的肩头。他睁开眼睛,四周的景物变得模糊和黯淡起来,原本是户外的下午居然变成黄昏了。

自己睡了多久?好像至少一个小时了。

“那女孩还在抢救,你居然还睡得着?”原来是护士小姐,她的口罩遮挡住了大半个脸,不过看得出对小川的态度很生气。

“对……对不起,我太累了。对了,我未婚妻怎么样了?”小川这才想起来,原来自己又回到现实中了。

“亏你还记得。她还在抢救,怎么,父母没有来么?”护士奇怪地转头问道。

“她父母都在外地,还没来得及赶过来,在救护车上我通知过了。”小川老实地回答说。这时候他才想起自己居然忘记把这件事告诉母亲了。可能是发自心底的畏惧吧,自从可以独立之后,他总是尽量少地去母亲那里,甚至巴不得像中秋春节之类的节日也最好不存在,每次回去,他总要面对母亲的斥责和询问,那不像是母子,倒像是领导和下级。

从小川记事开始,就没有父亲这个概念,他的人生几乎是在母亲的一步步安排和计划下走过的。自从六岁那年他询问父亲这个词语,被母亲严厉地毒打责罚之后,他就再也不敢在母亲面前提起父亲这个字眼了。在小川心目中,母亲与父亲几乎重合成了一个人,当然,作为双博士和科学研究院工程师的母亲,自然是绝对正确的存在,是不允许任何人否定甚至质疑的存在啊。

如果妈妈知道的话,不知道会是什么反应?

思量再三,他还是决定打电话给母亲。

“什么?怎么这么不小心?我早说美娟太粗心了,过马路也会被撞到!你自己没有事吧?”母亲的话让小川觉得有些温暖。

毕竟还是关心着自己啊。小川的眼眶湿润起来。

“您还是不要再责怪她了,听警察说,那司机似乎是故意要撞死美娟。”话一出口,小川马上意识到什么,他赶紧用手遮挡住嘴巴。

“什么?这到底是什么女孩?好人家的女子怎么会如此的遭人嫉恨?我早就告诉过你,那女孩长得太漂亮了,跟你根本不合适。你应该在你的硕士同学,最起码是名牌大学的研究所里找一个适合你的啊,光有脸蛋的女性有什么用呢?最后后代还是要靠脑子才行!你要知道当年我和你父亲也是完全从这方面去考虑的啊,要不然你怎么可能有如此高的智商,被称为天才呢?你不知道什么叫做基因遗传么?你知道我当年为了生下你,做了多大的牺牲和努力?你倒好,只是凭着感觉去喜欢这样一个女孩子!”母亲的话小川不知道听过多少次了,今天听起来就更加刺耳了。

“我一直都是听您的,但是找妻子这方面我就不能拿一次主意么?美娟虽然不是像您一样的高智商,但她也还是很聪明的,她一定会按照我的人生计划为我生下一个聪明的孩子的。”小川第一次为了美娟和母亲顶嘴,可能是突如其来的灾难已经让他相当烦恼苦闷了吧。

母亲似乎有所动容,她有些遗憾地在电话里叹了口气。

“不是妻子的问题,而是基因,基因啊!还好我一早为你做了准备,要不是上次逼着你去医院……”

“好了,别说了,您还是赶紧来医院吧,在市第一医院。就这样吧,我挂了。”小川皱起眉头打断了母亲的话,与母亲通话后,他更加心烦意乱起来。

这时候急救室的门再次打开,不过这次出来的是一名高大的年轻男医生,她是美娟的主治医生,虽然年轻,但是在医院已经非常有名了。小川立即站了起来,想询问未婚妻的情况。

“很糟糕,她虽然身体外部只有一些软组织擦伤,可是在摔倒的时候头颅受到重击,颅骨骨折,伤及脑部,现在情况非常危险,就算能救回来,恐怕也会深度昏迷,而且最麻烦的是她怀孕了。”医生摇着脑袋叹息道。

什么?

小川仿佛被人用锤子朝着太阳穴狠狠砸了一下,眼睛猛地充起血来,差点就晕倒了。

“你刚才说什么?怀孕不可能的!”小川抓着医生的肩膀咆哮起来。

“这怎么有错?不过才三个月不到,当然感觉不出来,但敏感些的可能会有少许反应吧,比如心情焦虑,忧愁反胃等等。”

怪不得了!小川联想到美娟最近的异常表现,恍然大悟。

可是自己从来没有碰过美娟一根指头。

可恶,表面清纯的她居然是这种女人!难怪有时候表现得那么风骚了。小川感觉到一阵呕吐感,他弯下腰,剧烈地咳嗽,眼泪都出来了,不明就里的医生还以为他是难过所致。

“请不必伤心,不过需要作出选择,如果现在就拿掉这个孩子的话也可以,但会对伤者影响很大,再等等的话,孩子会在母体内慢慢生长,以前外国也是有这种先例的,理论上是可以生出来。”医生解释道。

生出来?见鬼!我要这个野种做什么?该死的美娟,她打乱了我所有的计划,我自己书写的人生,完美的步骤都乱套了!

小川先生痛苦得肚子里的肠子都搅动起来,他的手也冰凉得厉害。医生在他耳边又说了些什么,但他完全听不进去。

终于母亲来了,虽然几个月不见,但依然是一副尖酸刻薄的样子,略有些花白的头发整齐干净地梳在脑后,戴着和小川一个式样的半框眼睛,她不疾不徐地朝小川走过来。

小川此刻却比平时更感觉到需要母亲的安慰,他哭丧着脸将这件事告诉给了母亲,他原以为母亲会愤怒起来,不料她却非常平静。

“你说的是真的?你绝对没有碰过美娟一下?”母亲满脸严肃地问。

“当然!我是很有计划的人,就像科学研究或者数学题一样严格按照步骤来规划我的人生的。”小川扳着脸孔一字一顿地说。

“这么说,这个孩子不是你的了?”母亲长长地叹了口气,一脸欣慰的样子。

“为什么您好像还很高兴的样子?我和美娟都在一起快半年了,而这个孩子还不到三个月,很明显在与我交往的时候她背叛了我!背叛了我啊!无论是身体的背叛还是心理的背叛,终究是相同的结果,为什么您好像还一脸高兴的模样?”小川几乎咆哮起来,像只愤怒的公鸡。

母亲微微地笑了一下。

“如果这孩子是你的,那你不是要负担起养育的责任么?医生也说过了,即使美娟脑部受了重创,孩子等到了时候还是可以生出来的,就好像一枚鸡蛋,孵化到了时间一样可以变成小鸡。可你想过么,一旦孩子生下来,先不去考虑他是否因为母亲受到重创而导致发育不良,就说你以后带着这样一个孩子,还如何生活呢,还会有优秀的女人看上你么?”母亲苦口婆心的话让小川一下子惊愕了过来,的确他已经被美娟出轨的事实冲昏了头脑。

“该死的女人,我差点做了冤大头了。”小川冷静下来,愤怒地咒骂道。

“现在你不可以跟医生说要放弃那个小孩,因为这样你会承担起一个抛弃自己亲生孩子的罪名,而你无论如何也不可以将未婚妻与他人发生肉体关系的事实公之于众,因为那样你的名誉也扫地了,我们的家族在外人面前也抬不起头来。”母亲继续分析道。残酷的未来让可怜的小川慌乱不安起来。

“那我该怎么办?”小川几乎绝望地喊道。

“暂时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想办法不要让孩子生出来,只能这样了。”母亲推了推镜架,一副无奈的表情。

不要让孩子生出来?

的确是个好办法,至少还要六个多月孩子才能出生,就算自己不去做什么手脚,以美娟现在的身体状况,那孩子说不定随时都会胎死腹中,对,最好让那个淫荡的女人和那野种一起去死吧,去死吧!

小川在心底呼喊道,就差双手抱拳放于胸口跪在医院地板上,向仁慈的神灵祷告赶紧救救自己,让美娟和她的孩子赶紧从自己的生活中消失,这样他才能安宁下来。

“现在不要表现出任何厌恶美娟的表情,反而要做出一副痴情的样子,这样你在公众中的地位也会提高。不用担心,这女人和那孩子不会给你造成任何威胁。”母亲咯咯咯地冷笑起来。小川也忍不住笑了起来,是啊,到时候美娟一死,自己会成为公众眼中最痴情的男人,说不定可以吸引到更多人的注意和更多优秀女孩的垂青呢。

坏事有时候也可以转变成好事,如果刚才自己没有母亲的劝阻而大发肝火,那就麻烦了。

“赶快进病房,很快会有人来,包括美娟的父母,你可不要露陷了,美娟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你的,这个事实千万不要让别人知道。”母亲说完便踩着高跟鞋离开了,走廊过道里再次剩下小川一个人。

这时候主治医生走了过来,带着疲倦的神情叹了口气,并告诉小川可以去见美娟了,不过她仍然没有醒过来。小川谢过医生,然后赶紧走进病房。病床上的美娟并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是脸色有些苍白,但依然美丽,带着些许病态的美感。

小川站在离病床几步远的地方,他的目光从美娟的身体上扫过,最后停留在她平坦的小腹上。

那里孕育着一个生命,而此刻什么也看不出来,不过再过些日子,就会出现端倪了。真是令人费解,作为母体的生命已经游离在死亡线上,而腹中的孩子却一点也没受伤,甚至有可能在几个月后降临在这个世界上。受到那么猛烈的撞击却一点事也没有,其实美娟自己可能也不知道怀孕了,也可能是母性潜在的本能让她在被撞飞的时候,以一个安全的姿势落地,保护了那孩子,也正因为如此,她的脑袋撞击到了水泥地面上。

不,绝对不允许那孩子来到这个世上,那是个恶魔,是撒旦之子!会破坏我的生活的!小川忽然咬着牙,朝着美娟走过去,他伸出双手掐在了美娟细嫩的脖子上。

不要怪我,我的人生早就一步步规划好了,请不要破坏它,这都是你不好,是你背叛我在先的!小川闭上眼睛,咬着牙想,只要自己手腕上稍微用点力气,过上短短的几分钟,自己就不用忍受对美娟腹中孩子的恐惧了。

“美娟啊!”忽然身后响起了一声凌厉的呼喊,小川吓了一跳,还好自己是背对着病房大门,应该没有人看得到自己的动作,于是他连忙将双手抚摸在美娟脸上,然后装出一副非常悲伤的表情。

“美娟,美娟你醒醒啊,不是要和我结婚的么?”小川此刻似乎真的有些难过了,不过并非是为了美娟,而是因为自己计划了几十年的结婚典礼流产了。

来人是美娟的父母,两位老人老泪纵横,尤其是美娟的母亲几乎哭死过去,美娟的父亲抹着眼泪将小川这位未来的女婿拉到门外。他用哽咽的声音和小川攀谈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