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绍珩温存一笑,低低道:“你没发现,别人跟你在一起的时候,都觉得自己特别对、特别好吗?”

苏眉听着不由锁紧了眉头,哭笑不得:“…你这好像不是在夸我吧?”

绍珩笑道:“这样别人才会喜欢和你在一起呀。”

苏眉瞟了他一眼,垂眸而笑:“你也是因为这个缘故吗?”

虞绍珩摇头道:“我可不是!我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总觉得自己特别坏…”

“你喜欢当坏人啊?”

“嗯。”虞绍珩一派天真地嘟了嘟嘴:“这就好比人看戏,观众都喜欢好人,可演员经常都会觉得要演个大反派才过瘾。”

苏眉在他鼻尖上点了点:“你不用演,你就是。”

虞绍珩拉过她的手亲了亲:“奶奶还说什么了?”

苏眉不防他忽然又问了回来:“没有了。”

“不可能。”虞绍珩狐疑地看着她。

苏眉为难道:“…她问今天早饭是谁做的?”

虞绍珩眉峰一挑:“你不会说是我做的吧?”

苏眉懊恼地点了点头,虞绍珩笑道:“眉眉,你不跟我说假话是对的,跟别人一定不用这么老实。” 说罢,又在她腮上捏了捏:“还有呢?奶奶没说别的?”

苏眉赶忙摇头:“没有了。” 她怕虞绍珩一个不痛快,要去寻许家的晦气,绝不肯说出许家的事来。

“不可能。”虞绍珩断然道:“肯定还有要紧的事你没告诉我。”

苏眉心里发慌,嘴上却一口咬定:“真的没有了。”

虞绍珩盯了她一眼,惑然道:“不会啊,我祖母难道没跟你交待一件我们家的头等大事吗?”

苏眉见他态度凝重,也跟着疑惑起来:“什么?”

“她老人家就没说,让你勤快一点,赶紧给她添个重孙子吗?”

苏眉一怔,却是松了口气,羞笑道:“根本就没有。”

虞绍珩诡笑道:“我不信!你一定是把我祖母的话藏起来了,快,让我看看藏在哪儿了?”

——————

次日一早,虞绍珩一到办公室就接了调令,叫他去部里给蔡廷初做秘书。这件事着实比祖母搞突然袭击还要叫他意外,且事先全然没有人跟他商量过——撇开他跟部长大人的“私交”不论,就是普通人调职也该征求一下当事人的意见啊?他的家世背景本来就扎眼,这回虽然只是平调没有升迁,可是突然贴到部长大人身边怎么看都叫人觉得别有“深意”,“上峰”要是真为他着想,似乎也不该有这样的“昏招”。

然而调令已下,再去讨价还价反而显得矫情,虞绍珩腹诽了片刻,也只好乖乖收拾东西去跟部长大人报道。本以为蔡廷初会当面跟他解释,谁知部长大人打趣了两句他婚礼上逃席的事,就把他扔给了一张马脸的葛凤章。

葛凤章笑眯眯地带他去办公室安排工作,加上葛凤章这个秘书长,蔡廷初的秘书班子一共六个人,虞绍珩年纪最轻、职衔最低、资历最浅,所以转到他办公桌的公务就真的只是一个秘书的分内事,比如,替各位长官起草公文。

然而再平常的事,想夸也总能找得出角度。葛凤章端着一杯浓茶从他面前经过,时不时地便要赞一句:“绍珩,字写得真精神。”

他面上谦辞,心里苦笑:他如今这差事,也实在是无聊到只剩下练字了。然而父亲问起,他唯有腆着脸说一切都好——谁让他自己非要来呢?

这一日他经手了一叠嘉奖通报,里头最显眼的一份正是要派到六局嘉奖腾作春的。虞绍珩拿在手里,不免有几分艳羡,寻了个说辞,自己亲自送了回去。

几日不见,局长黄之任的头发越发少了,脸勉励他的话都说得萎靡。从局长办公室出来,他便去寻腾作春:“师兄,恭喜啊。”

腾作春一见是他,一边喊勤务兵泡茶,一边笑道:“是我该恭喜你才对,人生最得意莫过新婚燕尔,金榜题名——你高升到部长身边,也差不多了。”

绍珩笑道:“你不要取笑我了,我这些天就只有字练得长进了些,哪比得上您这件大案子,要授勋得。”

“出苦力罢了。”腾作春摇头一叹,指了指自己鬓边:“昨天我太太还说,都见我有白头发了——”压低了声音笑道:“迟早步局长大人的后尘。” 打量着虞绍珩的神色,疑道:“怎么?给蔡部长当秘书你还不满意?”

虞绍珩赶忙笑道:“没有没有,我是觉得力有不逮,应该跟您多学习两年,才好供长官驱驰不是?”

腾作春笑着点了点他:“谦虚过分就是骄傲了啊。” 说罢,体谅地拍了拍他:“你不想调到部里去,怎么不跟部长说呢?”

虞绍珩摇头道:“上峰有调令,哪儿会问我们的意思?”

腾作春觑着他,皱眉笑道:“我们私下里聊天,你也不老实啊。”

虞绍珩笑道:“我是实话实说,真的没有,我是拿到调令才知道的。”

“是吗?”腾作春思忖了片刻,又打量了虞绍珩一遍,却是欲言又止。

虞绍珩疑道:“怎么了?”

腾作春想了一想,咂了咂嘴,像是做了什么决断似的,肃然道:“绍珩,有件事我觉得该告诉你,不过,话我都是听来的,咱们哪儿说哪儿了。”

虞绍珩惑然笑道:“什么事这么严重?”

腾作春啧了一声,仿佛很难开口,虞绍珩忙道:“师兄你放心,我们哪儿说哪儿了。”

“是这样——”腾作春极慎重地措辞道:“之前你结婚度蜜月去了,你人不在,我们局里倒传了些闲话。”

虞绍珩蹙眉道:“六局这样的地方也有这种闲人?”

“要单是闲话也就算了,可这件事还牵涉到我们局里的公务。”腾作春喝了口茶,踌躇着道:“我坦白说了你不要介意,你太太之前…呃,就是你那位姓许的老师,是不是跟我们局里的案子有牵扯?”

39、(三)

虞绍珩听着,心底一凛,面上却是诧然:“啊?什么时候的事?” 许兰荪的案子该是绝密,这样的风声从何而来?他说着,关切地探了探身:“许先生没跟我提过啊。”

腾作春见他一脸懵懂,却似有些尴尬:“算了,还是不说了,捕风捉影的事你也不用在意。”

“不不不!”虞绍珩正色道:“师兄务必告诉我。”

“唉,我也是偶然听人说到,具体怎么回事我也不太清楚。”腾作春纠结道:“…似乎是说这位许先生卷到了什么案子里,你是不是替他开脱过?”

“这?”虞绍珩追问道:“是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一点儿都没听说?许先生去世前一个月,我还到他家里去过,他也没跟我提,他知道我在六局啊…”他话里就着腾作春的意思撇清,心里却明白腾作春口中的“闲话”,绝不是他说出来的那个意思,恐怕正是之前蔡廷初问他的那一茬。难道就是有什么话传到部长大人耳朵里,蔡廷初才问他的?他心里捋着前因后果问道:“师兄,你觉得上头调我走事因为这个?”

腾作春连忙摆手道:“哪儿的话?要是上头信不过你,还能调你到蔡部长身边去?大概是让你避避风头的意思。”他说罢,见虞绍珩蹙眉不语,温言笑道:“怎么了?要真是这样,那也是部长大人爱护你。”

虞绍珩有些负气地抿了抿唇:“…那可以来问我嘛,大不了审查我咯?!”

“你这可就是气话了。”腾作春赶忙劝道:“我也是听到了点闲言碎语,提醒你留神罢了,未必真就是这么回事。”

虞绍珩平了平心绪,感激地点头道:“我明白,多谢您。”

他起身和腾作春告辞,两人仍是兄友弟恭地相视一笑,彼此的心境却已全然两样。

虞绍珩知道,他方才的反应虽然叫人捉不到把柄,但未免太无辜了。腾作春能到他面前来说这件事,必然是有几分把握。能把这种事情说出来的人,绝不会“偶然”就让不相干的人听到。要么是腾作春极信任的人透了消息给他,要么就是他自己发觉的。

来说是非者,便是是非人。

他特意告诉他,或许是知道的还不够多,想要试探他一下,或许是想顺便卖个人情给他,只是他虽然不介意跟腾作春拉个小圈子,但是——虞绍珩转着方向盘鼓了鼓腮帮:就算他自己在头上梳了一把小辫子,却是一根也不肯给人抓的。

但这件事到底是怎么泄露出去的呢?蔡廷初那里不大可能有人无缘无故要抹黑他,腾作春刚被嘉奖,那案子的详情他不清楚,只知道是抄了一个国外谍报人员吸收的学生社团,去给人家偷拍军用设施和基地,人数还不少…难道里头有人和许兰荪有瓜葛?还是腾作春接触到了之前经手许兰荪案子的人?

虞绍珩在办公室里琢磨了一个下午,仍是拿不定主意这件事该从何着手。如果他只是想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并不难办,问题在于他的一举一动还要考虑各位长官和父亲对他的观感。去求部长大人帮忙固然傻,但自作聪明在他们看来也是蠢。他如果假定眼前种种都逃不过蔡廷初的法眼,那他要怎么做,才是个聪明的好孩子呢?

他下班回家,撇开了心事,一路上都想着怎么拿家里那个小东西解解闷儿,谁知离着花厅还有十米远,便听见唐恬恬气咻咻的声音从里头扬了出来:“…反正我是不会原谅他。”

虞绍珩一听,耸着肩讥诮地一笑。他就知道,自己从栖霞搬出来,百里一害就是这件事:只要叶喆跟唐恬吵架,他家里就别想有清净日子过。这么简单“展望”了一下,虞绍珩暗自下了个决心:唐大小姐最好不要挑战他的底线,否则,他只好做一回恶人,把他俩搅合散了算完!

心里烦归烦,侍女一打竹帘,唐恬看见的却是一张欣欣然叫人如沐春风的笑脸:“唐小姐来了?”

唐恬见他回来,本能地住了嘴,一边掩饰脸上的怒气,一边急急跟苏眉使眼色,苏眉会心一笑,起身对虞绍珩道:“我跟唐恬逛街来着,喏——这衣裳刚买的,你觉得怎么样?”

虞绍珩闻言,笑吟吟地端详了她一遍,点头道:“好看。”见她手上戴了自己之前送的那块表,又道:“这裙子跟腕表带子有点犯色,明天我们再去买一块。”

苏眉听了,便去摘自己的腕表:“哪有那么麻烦?我不戴就是了。”

虞绍珩笑道:“这东西跟首饰一样, 不嫌多。” 他没兴致听唐恬的烦心事,乐得她们瞒着他。三个人一桌吃晚饭,他也只字不提叶喆,不到八点就殷殷勤勤地吩咐司机送唐恬回家。这点儿山高水低他一眼就看出来了,他要是不开口送客,唐大小姐就好意思在他家里“借宿”,备不住还要把他挤到客房去——他惯得她!

唐恬一走,虞绍珩便在苏眉肩上抚了抚:“你这衣裳是跟唐恬一起买的?”

苏眉笑道:“不是,是结婚前订礼服的时候顺便做的,一直没有拿出来穿。”

“为了唐恬恬说谎话骗我?”虞绍珩勾了勾唇角,“我隔着八丈远就听见她嚷嚷了…叶喆又惹她了?”

苏眉笑意婉转地挽了他的手臂:“她不想让你知道,你别问了。”

虞绍珩挑眉道:“那我真是感激不尽。”

唐恬虽然顾着面子,叶喆却一点儿不介意,隔着电话跟虞绍珩念叨了小半个钟头:“哥哥这回太冤了,真的,窦娥都没我冤!吴曼曼你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的…”

虞绍珩皱眉:“丽都那个dancing gir?”

“对对对,就是她,我早就跟你说过,对吧?我跟她清清白白什么都没有,就是应酬场面,是吧?”

虞绍珩低低干咳了一声,“你只跟我说过你在丽都只认得她,至于是不是清清白白什么都没有——我也没调查过。”

“嘿,你…”叶喆急道:“我叶喆是什么人?我说没有就没有,有我一定认。”

叶喆在那头声音吼得足够大,虞绍珩干脆把听筒搁在了桌上:“然后呢?”

“那小姑娘有个男朋友在燕平念书,我跟你说过的…”

“对,我记得,你说你就喜欢她有男朋友。”虞绍珩一边誊抄公文,一边闲闲应道,话音未落就听叶喆在电话里啐了一口:“就是她这个男朋友,自己出国念书,临走把人家小姑娘肚子搞大了…”

“那关你什么事?你跟她既然什么都没有,她总不能说孩子是你的。”虞绍珩慢条斯理地道。

“那当然不至于。她这样子丽都肯定是待不了,手里的钱又给了那男的,没办法只好来找我咯。”

“嗯,然后呢?”

“好死不死被唐恬恬碰上了。”

“你怎么会这么不小心呢?”

“我跟她又没什么,我就是给她点儿钱。”叶喆委屈道:“倒霉就倒霉在那小姑娘选了个靠窗边的座位…唉,我跟你说,以后你跟别的女人吃饭喝茶千万别坐靠窗的位子。”

“哎哎哎——”虞绍珩赶忙打断他:“你说你的事,别扯我。”

“…完了唐恬恬就非说我跟那小姑娘有什么,我怎么解释她都不信,真的是一点儿道理都不讲。”

虞绍珩笑道:“你这个情况吧,是有点说不清楚。”

“我说我就是好心,帮她个忙,反正我也不缺钱啊,帮朋友嘛!唐恬偏不信,她就一口咬定要是跟我没关系,我干嘛要给她钱?”

叶喆絮叨个没完,虞绍珩突然拿起听筒仔细听了一下:“你现在在哪儿呢?”

“我在如意楼啊。”

虞绍珩笑叹了一声:“叶少爷,我服您了。你女朋友跟你吵架疑心你养了个舞小姐,你就躲到堂子里以示清白?”

39、(四)

绍珩思虑再三,终是决定冒一点风险。他同葛凤章讨了个人情,把自己的保密权限临时提了一级,借着“观摩学习”的名义,想要看一看最近被嘉奖的案子。然而他把腾作春去年的案子细细看了一遍,涉案的人虽然多,但里头的学生却都是外语学院的,日常也好,履历也罢,没有一个能跟许兰荪扯得上关系;案子各个环节的经手人他也核对过,跟许兰荪和凛子的事并没有重合。

那腾作春是怎么知道的呢?

他来来回回又翻了两遍,仍是没有头绪,档案室的人却要下班了,他也只好揉揉眉头下楼吃饭,葛凤章见他也拿了饭盒下来,奇道:

“你又不用加班,怎么也不回家吃饭呢?”

虞绍珩解释道:“我太太在夜校里学画画,今天有课,晚点我去接她。”

“她每天都要上课吗?”

“没有,一个星期也就去两次。”

“哦。”葛凤章察看着晚饭的菜式,随口道:“请个老师到家里教嘛,还要你自己去接?”

绍珩赧然笑道:“她觉得太浪费了,再说,我现在也不忙,完了还能去看场电影。” 他的重点在“不忙”上,葛凤章却“会意”地一笑,点头道:“年轻人就是有情趣。”

虞绍珩接了苏眉下课,两个人商量好了去一间新开的苏菜馆子吃宵夜。等着侍应上菜的功夫,他看着苏眉的画夹,突然来了兴致:“让我看看你现在都画什么?”

“好啊。”苏眉柔柔一笑,起身拿了画夹递给他。虞绍珩抽出画来翻了两页,见她画的都是水彩街景和速写练习,正觉得无趣,忽听苏眉道:“都差不多,也没什么意思。”

虞绍珩闻言,原本不打算多看的念头却顿时掉了个方向:“我觉得挺有意思的啊。”

他又翻了几张,恰好侍应进来上菜,苏眉又劝道:“要吃东西了,收起来吧。”

虞绍珩瞥了她一眼,见她神色仿佛有些局促,愈发不肯放手了:“没事,我不饿,你先吃。” 然而,手里的画眼看翻到了最后,却也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遂笑道:“好失望,还以为你偷偷画了我呢。” 正说着,他的脸上蓦地一变,从最后两张水彩画里抽出一页纸来:“苏眉,你这画的是什么?”

苏眉方才不想让他多翻,就是怕他看见这个,此时见他变了脸色,点着名拷问自己,支吾道:“我以前无聊…就随便画着玩儿的。”

原来夹在那两幅画之间的是一页从笔记本上撕下来的薄纸,上头用钢笔草草勾勒着一只形态凶憨的大狗。一只狗倒也没什么,坏就坏在那狗爪子上引出了一条风筝线,遥遥系着一只沙燕风筝。

“什么意思啊?”虞绍珩拈着这页纸在她面前抖了抖。

苏眉尴尬道:“没什么意思,我真是随便画的。”

那画是早先虞绍珩突然去竹云路看她,不巧碰到了她学校里的一个男同事,当时她只觉得他的表现像是只看家猎犬,心里不大舒服就随手画在了本子上。有一回她记事被虞绍珩过来同她说话,她就担心万一哪天被他翻到了,不知道要怎么想。可是撕下来扔掉又仿佛有些舍不得,便夹在了画夹里——除了她自己再没有人会去动,时间一久,她自己也就忘了。

虞绍珩把画收到面前,冷笑道:“随便画的还藏起来怕被我看见?” 他有些忿忿地“哼”了一声,想了想,把那画折了两折塞进了衣袋。

苏眉茫然道:“你干嘛?”

“没收了。”

苏眉见他冷着脸不言不笑,也不动筷子,低声软语道:“你真生气啦?”

虞绍珩没好气地道:“假的。”

苏眉扯了扯他的衣袖,柔声道:“那我跟你道歉?我那时候也没有恶意的。”她和虞绍珩相识久了,知道他面上诸事不在意似的,其实却自负得很。大约她这么画他,伤了他的自尊心?

“变着法子骂人,还说没有恶意。”虞绍珩执拗地抿着唇,沉声道:“人家心都掏出来给你,你画人家是狗。”

苏眉无计可施地看着他,苦着脸道:“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

“从来没人这么骂过我,你骂我。”虞绍珩转过脸,眼里的委屈楔得极深。

他这样看着她,苏眉越发觉得自己犯了大错:“真的对不起,绍珩…”

“那——”虞绍珩喉头动了动,“你说这么办?”

苏眉又气苦又隐隐觉得好笑,这样的事情还能怎么办,总不成还要她斟茶认错?

“你说呢?”

虞绍珩盯着她思忖了片刻,嘟着嘴道:“那你赔我一幅画吧。”

苏眉原以为他不定会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要求,没想到却是这么简单的一件事,不觉松了口气:“好啊,你随便挑。”

虞绍珩闻言,诧然打量着她,“开什么玩笑!想拿你学校的作业糊弄我?”

苏眉忙道:“不是不是,或者你喜欢什么,我好好画一幅给你。”

虞绍珩听了,脸色倏然一变,垂眸笑道:“这还差不多。” 他柔情缱绻的目光从她面上流连而过,“那我们就这么说定了,一会儿回去就画。”

苏眉却觉得一缕诡笑从他狭长的眼尾透了过来,小心翼翼地道:“你想让我画什么?”

虞绍珩恬然笑道:“眉眉,这个世界上,我最喜欢的就是你了——”

苏眉一愕,只听他接着说道:“其次才是我自己;可是让你画你自己,我怕你不好意思,所以就退而求次吧,反正你之前也不是没画过。”

“哦。”苏眉只好点头,“那明天再画吧,晚上光线不好。”

“不行!”虞绍珩断然道:“这次就得晚上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