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他有什么不希望别人留意的东西,他就会放在那里,包括一些私人“爱好”。因为他不在的时候从没有人会进去,所以他收藏得并不太隐秘,况且,过多防御反而会刺激人的好奇心——上锁的箱子和敞开的箱子,人们通常都更想看前者。

会不会那么巧,刚好让她发现呢?在想到这个问题的同时,他已然想到了一个解释。

“好,那你去试试吧。” 虞绍珩微微一笑,视线缓缓落在了上锁的抽屉上,脑海中突然闪过光一束暗光,或许他应该让她发现,“嗯…装底片的袋子应该是在南边靠墙的柜子里,第几层我不太确定,你找一找。”

“嗯,我知道了。”

苏眉第一次独自一人在暗房里洗照片,周遭一丝声响不闻,灯还没关,她便觉得有点紧张,怪不得虞绍珩要在暗房里放一台唱机。想到这儿,她也有样学样拣了张唱片来听。

这几年虞绍珩拍过的照片数以千计,好在他做事极有条理,放底片的硫酸袋分门别类又标注了时间。苏眉去他指点的柜子里查看,却见里面的照片似乎都是前几年的,也不知道是他记错了还是自己听错了,她正随手翻着,忽见最底下的一层隔板上放着一只卡式录音机,边上还有两盘磁带。

这两样东西在别人家里都是寻常家私,但出现在这儿却让苏眉有些意外。虞绍珩是个在衣食住行上都很挑剔的人,他一向都只听唱片,她从没见过他听录音带。

苏眉探手把那两盒磁带摸了出来,想看看是什么曲子,不想上面的标签都空无一字。大概是他喜欢的什么歌一直没出唱片,只好自己翻录下来,在暗房的时候听。也不知道是什么冷门曲子,苏眉暗自想着,微微一笑,放了回去。

承翊的底片是在边上的柜子里找到的,苏眉选了几张默念着流程按部就班地动手。承翊的样貌比刚出生时像样了许多,已然可以分辨出父亲的峻峭轮廓和母亲的柔润眉眼。苏眉凝神看着儿子的照片,笑意不知不觉攀上唇角。她拿掉唱片,暗房里一静,她忽然想起了方才看到的录音机和磁带——他格外喜欢的会是什么样的歌呢?或许她能帮他留心一下,找一找唱片?

苏眉把录音机接上电,轻轻哼着刚才唱片里没放完的曲子,按了播放键。她依着虞绍珩的喜好猜度,想着不是钢琴就是女中音,可是磁带转了两圈,喇叭里却并没有送出音乐,只有沙沙的电流声响和人的脚步声,难道是他自己录的什么?

苏眉有点犹豫自己是不是不应该继续听下去,她在小说里看到过有人会用录音来记日记,如果是虞绍珩的“内心独白”之类,她就不应该再听了。

然而就在她伸出手指刚要按停那录音的时候,一个熟悉到让她惊诧的声音突然从喇叭里传了出来:“唐恬下午要来找我。”

清柔的声音带着笑意,那是她自己在说话!

苏眉一怔,虞绍珩什么时候背着她偷偷录了这么一段?

她还没有反应过来这是哪一天,喇叭里又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

“她是和叶喆在交往吗?”

不是虞绍珩,是许兰荪。

45(三)

仿佛有一只手悄然抹去了她的呼吸,心底的波涛汹涌被压抑在无法移动分毫的躯壳中。匀速旋转的磁带没有片刻迟滞,对话停了,微微变了调子的琴声一弦一弦荡开…许兰荪儒雅含笑的声音再度响起,却被她如梦初醒一般,仓皇按停。

苏眉什么都顾不得想,机械地换上另一盒磁带,绷紧的神经再不敢猜测自己将会听到什么。

这一次,她的手指刚来开播放键,立刻便有声音传了出来:

“…他又来我们学校,讨厌死了!”

是唐恬。

虽然是一句抱怨,但那娇亮的声线瞬间把她推回到了那个明亮的秋日。

那年秋天,唐恬刚刚认得叶喆,她和许兰荪刚刚搬到远离尘嚣的东郊,唐雅山还没有出事,她是洗手做羹汤的新妇…唐恬最大的烦恼的是招摇过市的叶喆,最叫她为难的则是不肯乖乖躺进锅里的一尾鱼。

磁带里的笑声时而羞涩时而雀跃,她们的世界刚刚打开,她选了自己最喜欢的专业,而她得到了如愿以偿的爱情。What will I be?Will we have rainbows day after day? 即便会忧虑,心底也有笃定而明亮的底色。

然而彼时的笑语欢颜越明亮,此时听来就越令人心生疑怖。

为什么那一日的事会被录下来?又是什么人录了这两盒磁带?是虞绍珩吗?为什么呢?只有这两盒吗?

苏眉颤巍巍按停了录音,一股茫然的冲动让她把暗房里的柜子全都查看了一遍,却没有再发现其他的磁带。

不用全部听过,她也记得那一日的情形,她实在想不出那些闲话家常有什么特别之处。

不,这不是问题的关键,关键是他为什么会有这样两盒磁带?

他听这些录音做什么?

她知道他是个有很多秘密的人,可是她没想过有一些秘密会和她有关。她想即刻就去问他,可是…她提醒自己要冷静,不去作无谓的猜测。她相信他会给她一个合理的解释,以虞绍珩的审慎,如果这是一件不可告人的事,他根本就不会让别人有机会发觉吧?

苏眉小心整理好承翊的照片,打开门从暗房里出来,骤然日光耀眼,刹那间照出了她心底的惶惑,她忽然想起家里放的那架琴——究竟如他所说是旁人的建议,还是因为他一早就知道她会弹呢?

虞绍珩临下班时给栖霞挂了个电话,侍女回话说少夫人已经带着小少爷回去了。她没有像往常一样留在栖霞吃饭,应该就是听了他收在暗房里的磁带吧。

她现在会想什么呢?

苏眉对人对事一向都是本能地先往好处去想。就像从前她被他纠缠得进退维谷,只要没到了图穷匕见的那一刻,她就会相信他只是因为许兰荪的缘故,热心得过了头;连她跟许兰荪结婚被苏一樵赶出家门,她也还是相信父亲总有一天会理解她的爱情。

那么,现在她会想些什么呢?心里挂着十五个吊桶盼着他回家告诉她一个符合期望的答案吧?满心七上八下也不敢跟人说,小可怜!他这就来救她。

承翊在栖霞被逗弄了许久,走到半路就在车里睡着了。苏眉遣开了保姆,自己一个人守在儿子的小床边,一步也米有离开。唯有看着小家伙安闲的神态,她才能强迫自己摒弃那些丛生的杂念。

她应该相信他,他是她朝夕相处的爱人,照料她,爱护她,总是尽力让她过得无忧无虑。她没道理不信任他。苏眉久久看着熟睡的承翊。她不能不信任他。

“我觉得他没我好看呀。” 温柔戏谑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苏眉才惊觉自己出神太过,竟没有听见虞绍珩进来,她慌忙抬头,正撞上他俯身凑近的下颌,虞绍珩讶然笑道:“吓着你了?我还以为你知道我过来呢。”说着,在她额头上揉了揉,“疼不疼?”

“没事。”苏眉避开他的手,定了定心意,起身道:“我有点事要跟你说。”

“我听着呢。”虞绍珩笑吟吟地揽住她,往唇上轻轻一啄,“照片洗坏了?”

“没有,母亲说还挺好的。”

“你怎么了?”虞绍珩仿佛这时才发觉她脸色不好,“累了?不舒服?”

“不是,我…我们到房里说。”

虞绍珩跟着苏眉进了卧室,认真端详着她问道:“你不在栖霞吃饭,是家里有什么事吗?” 见苏眉默不作声绕过他去插门,不由笑道:“眉眉,你想干嘛?”

苏眉转过身来面对着他,却并不走近:“今天我找底片的时候,看到…暗房里有个录音机,还有磁带。”

虞绍珩面色微凝,刚才的嬉笑之色褪得一干二净:“你听了?”

苏眉见状,心思一沉,点了点头,咬唇开口,声音竟有些发颤:“那是怎么回事?”

绍珩的神色愈发凝重:“你不要问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 苏眉听了他的话,这半日的镇静都溃散了,“你怎么会有那样的录音呢?那是谁录的?为什么…为什么在你这里?”

“眉眉…” 他柔声唤她,想要走过来拉她,苏眉却抢先退开一步,拉远了两个人的距离:“你别过来,你先把话说清楚,你为什么会有以前…以前我的录音?”

虞绍珩默然看了她一阵,低低道:“因为我喜欢你。”

苏眉愣了愣,双眉紧锁,闪躲着他的目光转开了脸:“你不要说这些…那些磁带是从哪儿来的?”

虞绍珩又是一阵沉默,苏眉觉得胸口发闷,呼吸无法抑制地急促起来,“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虞绍珩终于抬起眼,迟疑着开口:“眉眉,我今天说的事你绝不能再告诉第三个人。”

“好。”苏眉急切地点了点头。

“我家里的情形你知道,为了稳妥起见,凡是长期和我家来往的朋友亲眷,情报部都会做审查——这件事我也是到六局以后才知道的。” 虞绍珩缓缓道:“许先生和我家里来往了十多年,常在我家出入,所以我们部里一直都对他有’观察’。”

苏眉凝神听着,不置一言。

“你今天听的那些录音,就是情报部之前循例监控的时候录下来的。许先生过世之后,那些东西就封存起来了,到了一定年限之后会销毁;后来——” 他说到这儿,停了一停,似乎有些尴尬,“我想知道你的事,就调了一些来听。你听到的那两盒是我翻录的,因为里面有你在弹琴,还有你和唐恬聊天,说到叶喆还有我,我觉得好玩…后来你不理我的那阵子,我有时候也会拿出来听,我…”

苏眉垂着头,身体虚靠在房门上,闷闷道:“那…他们怎么到我家里去录音呢?”

“技术上也不是很难,把监听的设备接在你家电路上就行了,他们选的地方普通人几乎不会发现。”

“我们被听了很久吗?”

“我也不知道,可能有几个星期。”

苏眉听着他的话,想到自己的生活在毫无察觉的情况下被陌生人如此检视,便觉得身上像有一群爬虫蜿蜒而过,莫可名状的羞辱在胸腔里纠缠出一头忿郁的小兽,在她胸口撞个不停。

虞绍珩见她一声不响地抿着嘴唇,眼中泪光渐起,忙道:“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是想知道你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真的…” 他说着,上前几步把苏眉拉在怀里,“眉眉,你别哭。”

45(四)

“眉眉,你别哭。”

他话音未落,苏眉的眼泪便悄然滑了下来。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她只觉得委屈,却没有可以发泄的对象。这状况似乎也不能说是虞绍珩的错,没有他这番举动,她只是不会知道有这样一件事罢了。

虞绍珩低下头挨在她颊边,湿热的泪痕亦沾在了他面上:“这件事是我不对,但是,我确实没办法跟你说。眉眉,我现在说的这些已经犯纪律了,你别生气好不好?”

苏眉在他怀里挣扎了一下,抬起头来:“你…你是不是根本就不懂得尊重别人的隐私?”

虞绍珩赶忙揽住她:“是我错了,我那时候…我那时候也是没有别的办法,我只想着怎么才能让你开心,让你喜欢和我在一起。”

“借口。”苏眉止住了抽泣,幽幽道。

“不是借口,是真话。” 虞绍珩一手捧住她的脸,“我也可以跟你说都是公事,我只是不想骗你。”

苏眉冷着脸色想了一想,低声质问道:“我们家里也被人监听过吗?”

“那倒没有,不过,我们结婚之前,情报部也审查过你。”

“这里呢?栖霞呢?也都要被人监听吗?”

“我家里当然不会了。”

“原来只有你家里的人是好人,别人都要被怀疑。”

“眉眉…”虞绍珩气馁地看着她。

苏眉亦觉得自己刚才这句话纯是撒气,可是不管虞绍珩的解释多么合乎情理,她都没办法心平气和地接受这样一件事。除了最初羞辱和委屈,她还隐约有一丝失落,原来他们经历的许多事,未必是志趣相合心有灵犀,而是他有意为之。

虞绍珩见她泪光莹然,哀色不绝,捧着她的脸就要吻下去,却被她仓皇地避开了:“承翊要醒了,我去看看他。”

苏眉匆匆而去,虞绍珩跟在她身后缓缓踱了出来。他用手背轻轻触了触颊边渐干的泪痕,心跳也和皮肤一样微微发紧。

苏眉的反应同他预料得差不多。他给不了唐恬一个有说服力的答案,唐恬也绝不会为他守口如瓶。他是情报部的人,许兰荪这件事的前因后果他不能告诉苏眉,他只能让她自己去猜一个最接近真相也对他最为“友好”的答案。

百宝架上的小座钟已经敲过了零点,苏眉却仍在伏案绘图。

虞绍珩敲门进来,轻声道:“晚上光线不好,颜色上不准的,睡吧。”

苏眉抬起头,静静看了他一眼,“我打草稿。”

“好。”虞绍珩也没有再劝,点点头,转身带上了门。

她知道自己现在画得一点也不好,心里难过的时候,勾出的线条也不圆满,可是她必须让自己全神贯注在一件事上,才能抛开那些让人伤感又无可奈何的念头。

不知不觉,凌晨一点也过了,苏眉忽然有一点好奇:这个时候,虞绍珩在做什么?她刚一停笔,便听有人敲门,苏眉以为是家里的侍女,便道:“什么事?”

推门而入的却是虞绍珩,“画很久了,休息一会儿吧。” 他一边说,一边把手里的黑漆托盘放在了边桌上,对苏眉笑道:“你平时不睡这么晚的,晚上也没怎么吃东西,我怕你饿了,拿杏仁和蛋白炖了点燕窝,你尝尝?” 他摆明了是来讨好,诸多借口欲盖弥彰不过是欲盖弥彰。

苏眉虽然心知肚明不愿轻易就范,但见他大半夜的下厨,也不想太拂他的面子,垂着头道:“好,我饿了再吃。”

虞绍珩窥着她的脸色慢吞吞挪到桌边,“这个我以前没有做过,你尝尝好不好吃,不好吃我再去做点别的,免得一会儿你饿了还要吃不喜欢的东西,更不开心。”

苏眉受不住他这样肉麻,起身捧起那青瓷小碗舀了一勺送进口中,“这个就很好,你不用做别的了,你去睡吧。”

虞绍珩闻言一笑,殷勤道:“那你吃着,我帮你削铅笔。”

苏眉放下手里的甜品,蹙眉道:“你不要这样,你回去睡觉吧,你明天不是还要上班吗?”

虞绍珩只顾低着头挑拣着桌上用钝了的铅笔,闷闷道:“我想着你还在这儿生我的气,我就睡不着…你不用管我,我削好了就走。”

苏眉看不下去他在自己眼前这么做张做致自罚自虐,叹道:“好了,你别削了,我不画了。”

虞绍珩听着,抬眼看她时竟依稀有些惶恐:“…眉眉,我不是故意要惹你生气的。”

风声鹤唳了这大半天,苏眉到了这时候也实在提不起精神同他纠缠,只得道:“好了,我不生你的气了。”

谁知虞绍珩却不肯买帐:“你嘴上这么说,心里还是在气我的。”

苏眉无话可说,重又端起手边的甜品,一勺一勺机械地舀进嘴里。

虞绍珩削好了一支铅笔,拿起来相了相,满意地插进了笔盒,转眼看看苏眉,突兀地赞道:“眉眉,你吃东西的时候也这么好看,我听人说吃东西也好看,才是真正的美人。”

他这句夸赞实在低劣,苏眉听着,忍不住嘲讽地低笑出声,虞绍珩见状,立刻欣欣然道:“你笑起来就更好看了。”

苏眉没好气地板了脸,“那你在这儿削吧,我睡觉去了。”

虞绍珩舔了舔嘴唇,迟疑着问道:“那…我削完了,能去陪你吗?”

“等你削完了再说吧。”苏眉看也不看他,转身就走。

虞绍珩在她背后追问道:“那是把削完这支,还是削完全部啊?”

45(五)

苏眉虽然心里别扭,但过往之事无从追究,且事情牵扯到虞绍珩的公务,便不能再让其他人知晓,只得守口如瓶。好在她平日便寡言少语,旁人也不觉得他二人有何异状;虞绍珩格外打点起温存体贴的好脾气, 俨然是十足真金的恩爱夫妻。

如是过了中秋,虞绍珩见苏眉渐渐放下了心事,碰上叶喆又替唐恬来催问,便把抽屉里锁了许久的文件袋原封不到地交给他:“这事怪了,我也查不出什么,唐小姐得另请高明了。”

叶喆拍着那叠东西苦笑:“你这样我交不了差啊。”

“你原话照转就是了,要你交什么差?”

“我这么跟她说,她肯定更信不过你了。”

“那你就说这事我继续留心着,有了消息就告诉她。” 虞绍珩闲闲一笑,“另起一行”建议道:“哎,你赶紧跟她结婚生个孩子,然后在外头养几个曼曼、露露什么的,她就没工夫跟我过不去了。”

“你正经点儿行吗?”叶喆皱眉道:“我这是替你发愁呢!小油菜要认定了你是罪魁祸首,一准儿得告诉苏眉。”

“天要下雨,唐小姐要害人,我有什么办法?只有一句’清者自清’咯!”

“你就不能想个什么说法圆过去?实在不行,就说是六局的事…”

虞绍珩笑道:“从来都是情报部栽别人的赃,哪儿有被人栽赃的道理?”

叶喆闻言一怔,疑道:“…真不是情报部的事?”

虞绍珩转着手里的红酒杯,淡淡含笑:“不知道你说什么。”

叶喆猛地往沙发背上一靠:“啊——烦死你了。”

虞绍珩呷着酒,不紧不慢地拍了拍他:“你就不能帮我想想法子,把唐小姐应付过去?”

叶喆仰在沙发上,摊手道:“我还能有什么法子?”

“不许她找我麻烦,不许她去跟苏眉说三道四…”虞绍珩懒懒道:“你也该立点儿’家规’了,你总不能整日里连个女朋友都管不住。”

“哈!”叶喆惊笑了一声:“家规?我们家的’家规’不是就是我妈说了算吗? ”

调侃扯到了长辈身上,虞绍珩唯有笑而不言,保持礼貌地沉默。叶喆见他不做声,幽幽叹了口气,刚说了句“我尽量吧”,转念一想,又急道:“可我要是这么说,她还不觉得我是在替你打掩护,更想着这里面有事?”

虞绍珩赞赏地笑道:“所以啊,我就说让你原话照转嘛,别想那么多了。”

唐恬隔三岔五的念叨,叶喆当然不敢耽搁,一跟虞绍珩分手便立即去找唐恬。唐恬的母亲病愈之后,这两年一有空闲便在家中数着念珠礼佛,除了第一次同叶喆见面的时候问过他几句话,后来再见都不过是微微颔首,极少同他搭话。今日唐恬开门带他进来,唐夫人正在佛龛前闭目诵经,两人不敢打扰,便从她身后轻手轻脚地上楼。

不出叶喆所料,他刚把虞绍珩的话故作镇定地转述了一遍,就见唐恬的圆眼睛慢慢张大了一圈,乌溜溜的眼珠上下左右转了几转,绷着脸道:

“他就不觉得这件事有问题吗?”

“有啊,可是绍珩说他也查不出什么啊。”叶喆嘟哝道:“你也是查了这么久查不下去,才叫他帮忙的嘛。”

唐恬静心想了一阵,霍然抬起头,直视着叶喆道:“那你怎么想?”

叶喆叹道:“我就想,咱们能不能别在琢磨这事儿了?”

“为什么?”

“唐恬恬,你这半年上班也忙下班也忙,都没空跟我玩儿了。”叶喆说着,抛了个委委屈屈的眼风儿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