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有一种不自觉的让人想要撕裂的圣洁。

那双眼睛在他们这些‘驯兽者’看来,却是最大挑战。

零尘的手段,不会比她这掌管塔罗岛的女王少,何况那是他畸形的迷恋着的姐姐,大概会将那人慢慢踩碎了,打破了,再一点点地黏回去,再打碎……如此往复,乐此不疲。

不知这对姐弟间发生过什么,她也不在乎。

可君看着风若悠,忽然间就生出怜悯来,不是怜悯她,百是怜悯自己。

人永远会对拥有自己没有的正面品质的人,不论面上怎样的嫌弃对方愚昧不堪,心底却会生出一些无端的羡慕和敬仰。

她这辈子大概都不会有这样不自觉却扎人的眼神,身体再污浊,心却永远是贞洁的。

而她,身体也许没有真正被打开进入,可却早已从内到外都污秽不堪。

她答应了海德里希的要求,也用了点手段逼迫对方答应不但不会对风若悠下毒手,还会帮助她进入圣殿,走上一条和自己一样的路。

她要看看被灰暗、是非不清的人生吞没后,风若悠是不是还能用那种眼神去看他们。

在这条没有信仰的灰色之路上行走的人,都是残忍自私的不可理喻的变态。

她也一样。

也许是倦怠了这样的生活,也许是被风若悠刺激到,她借那一场不在计划中的车祸让自己彻底销声匿迹,又带走几分重要文件,让塔罗内部乱了好一阵,零尘也忙得不可开交,海德里希乘机在新泽西布置了一场军火库的爆炸,让风若悠炸死逃遁。

还真是殊途同归,她和她,选择了同样彻底的、狠辣却有效的路,有什么比死亡更能斩断人世间的希望和牵绊?

只是现在归来后,冷酷女王变得优柔寡断,颓唐情长,而当年被亲弟折辱的女奴,现在却成为出色的金牌掮客。

上帝总是习惯在我们转身后给我们‘惊喜’,是惊还是喜,见仁见智。

“这对零尘而言是好事。”冰蓝叹道。

“你不嫉妒么,当时,冰绿可是很讨厌她的。”若草挑眉。

“怎么会不嫉妒。”冰蓝微笑,坦荡温和:“但我希望零尘能好好地生存下去,会有什么比看着自己在乎的人日渐凋零更难以忍受?”

是么?

若草咀嚼着这句话,低笑着把脸埋进他颈项间:“真是的,冰蓝,你让我开始嫉妒零尘了,我怎么喜欢上的不是你呢?”

冰蓝的脸上闪过一丝僵涩,随即不动声色地拍拍她:“你会遇到珍惜你的人,其实天霜对你未必不是真心的。”

“是么,但愿上帝保佑他能看清他是真心喜欢君,还是喜欢君所代表的一切。”若草耸耸肩,对那条‘海妖’还是保持距离。

北欧神话里的眉毛海妖任塞出了名的喜怒不定,自私自利,酷爱情人的头颅和血液。

“呵……驯兽女王还怕驯服不了一只小海妖么?”冰蓝戏谑。

“那么费神,反正你也不是同性恋,纯粹喜欢的只是零尘的人,佛说人生七苦,最苦是求不得,我们这两个人求不得的人在一起也不错。”若草眯着眼,满意地感觉身下的人一僵。

冰蓝无奈低笑:“好,等教父的事处理完了后,还有机会的话,无奈就在一起吧。”

我们就在一起罢……

这声音温柔低暗,隐着静水深流,只可惜,彼时,她心不在焉。

“教父……”若草微微弯起唇角:“我们塔罗的教父大人,精力实在太过旺盛,这么迫不及待地为我们选择新的接班人了,莫非我们真的未老先衰?”

他们这一批的塔罗成员接受塔罗不过数年,只是能成为塔罗领导者,又有几人愿意,还当前辈手里的傀儡。

有人如肃爷大方潇洒地功成身退,留下完美的转身,却也有人如上任的祭,现任的塔罗教父一样不甘心小毛头终于长大,权利渐渐不受控制。

迫不及待地再去培养新的傀儡,好以取代他们这些不听话的‘教子、教女’,真把自己当成黑手党那种类型的教父,劝人忘记塔罗的教父只是引导者。

“你想做什么?”冰蓝低头看着怀里的人儿,有不良预感。

“我能做什么?”若草挑眉,反问。

…………

是的,梅若草不能做什么,但是君可以。

肃爷看着恭恭敬敬的跪在自己面前垫子上的人,绒薄的丹凤目微微下合:“怎么,不好好在墨西哥静养,过你的‘普通人’生活,来我这江湖人这里做什么?”

这位曾经的地下大龙头从不改他的刁钻。

“作业没有做完,总是躲不起老师的细心教导。”若草一脸诚恳。

肃爷抬眼瞟了她一眼,哼了一声,撂下茶碗,也不看她一眼,起身离开,只是眼角的满意毫不客气地流落出来。

若草看着乾隆御用青花瓷盏,开始估算把这碗偷换个仿造的,要多少价钱,省得老爷子没事就摔这价值连城的宝贝。

第七十二章 归来 中

长形的老橡木桌子边,坐了不少穿着各异的人,都是这一批军火的好、买家,冷战时期美国一流的军火出来核弹之类的武器基本都很好的消化了,但是苏联时期这些武器分部在各个苏联国家,就不是一下子就能消化的了,何况铁幕刚落,也没有行销通路。

直到后来时代商务形势变革,这批遗留武器就成了香饽饽,也许这些东西在法德意日之类的国家看来落后上不得台面,课对于第三世界国家,特别是战乱地区是极其吃香的东西,何况其中牵扯到全球武器走私格局的变更,让那些发达国家警惕起来。

所以来下家的人里有很多人不定就是有各国政府背景的,说是个校联合国也不为过。

想当年苏联可就和老上海货一样,是耐用好货的代名词,何况还便宜。

若草看着一个缠着头巾的阿拉伯大胡子抱着把AK47,熟练地拆卸又装上,一脸兴废和满意。

这批AK是前苏联伊热夫斯克兵工厂当年出产的,它的轻武器出了名好,这样的成色虽然老点,卖出去,估计这样一大批的订货,也不过十美元一支,转手一卖价格就会翻倍。

等发现自己脑子琢磨评估着什么,若草愣了愣,君果然是受过专业训练的,她对鉴定这种东西已经是驾轻就熟。

现在商业,行销通路是非常重要的元素之一,买家、卖家,都需要有通络,才能达成交易,各得其所,而掮客就是专业提供通路的人。

长桌前,那位奇特神秘的交付,是这场回忆的主持人,对着在座的众人侃侃而谈,最先进的3D投影在他脸上投下幽蓝莫测的光芒。

坐的离他最近的是一个神情淡漠的东方年轻人,不动声色的样子,不算太起眼,但那双眼睛里却不时闪过精光。

细看过去,有种亦男亦女的特殊气质,冷冷淡淡的却透出忧郁气质,坐在那里很有点禁欲的诱人……

她旁边那个大个子……嗯,美国黑手党委员会选出来的新教父,老甘必诺的孙子,那种眼神,简直是想要把白夜剥皮拆骨吞下去的毫不掩饰。

当年倔强里另外一个类似冷淡气质的人,

若草微微勾了下水媚的眼,懒懒的歪在自己面前的大胡子背后。

现在的身份是某小国的军事观察员,因为是个不大不小的买家,所以不打算在这群人里显得太扎眼整个人都包在一袭阿拉伯黑色长袍里,只露出一对眼睛,还戴了绿色的猫眼似的隐形眼镜。

这批武器的代理权被白夜得到后,后续操作和因此开启的全球武器走私渠道的重新洗牌,已经进入实质流程,数字巨大的金额不断地从在座客人的嘴间吐出,讨论也进入了白热化。

不少衣冠楚楚的人争得面红耳赤,如果不是因为这里的卖家实在是太强势,任谁都不敢放肆,又是个军火库,估计要打起来了。

若草懒洋洋的昏昏欲睡,她本来就只是过来混混,开开眼,以便为后期的正式接手做准备。

压根没打算躺这趟浑水。

“好了,暂时到这里,请各位休息一下。”神父优雅地抬了抬手,原本紧绷的气氛一下子松散下去。

白夜看起来有些沉郁,不一会又跟这个瞎眼老仆人走了。

那位神秘的神父,看着她背影的样子,很让人玩味,若草眯起眼。

神父忽然回过头,一眼就锁定了人群里她的位置。

真是敏感的男人,被对方那种奇异的眼神笼罩着的感觉……想必白夜也是不太受得了的。

若草起身,施施然的起身朝军火库里走过去,其他客人也都兴致盎然地参观这个地方。

着了的仓库几乎有好几个足球场那么大,建立在很深的地下,抗震与防核爆的级别都是一级的,是前苏联主要的地下武器仓库之一。

灰尘的味道很大。

她看着这个沉睡了十数年的庞然大物,红色政权的标志历历在目,这里仿佛一个庞大的墓室,里面各种型号的战斗机、运输机、弹药沉默祭奠着它们永远不会再回来的曾经的主人。

“人类会毁灭在自己的智慧里。”男子极富磁性的声音回荡在方家安里,仿佛吟诵着圣经的声音,让这里显得愈发的苍凉。

“神父也有这样的悲悯之心,又怎么会站在这里。”她回头轻轻挑眉,看向明寐不定光影间那道飘渺的黑色人影,他站在那里,身边的一切便都成了中世纪宗教油画里的背景。

这个男人,天生该是主的天仆,却站在这黑暗里。

“有光必然会有影,我们总要站在黑暗里,才会知道光明的可贵和温暖,小姐一定比我更明白这点。”神父慢慢走近。

这个男人看起来知道她的来历,是谁透露出去的呢?

若草并不惊慌,只是好奇,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她的装扮大概也瞒不过有心人。

“我没有恶意。”男人微微摊开手::“只是想知道,是什么力量能让天使,主动再次投入地狱。”

若草想了想:“没完成的事,搁在那里,也不会消失不见,功课总要去做完的。”

神父沉默片刻,轻笑:“是么,那单元天使能得偿所愿。”

她转身离开还没走出几步,身后女子柔和的身音响起:“神父,您说,伟大的圣子耶稣被钉上十字架的瞬间,圣保罗殉道的时候,会不会有些遗憾不能圆满,不属于伟大神圣的事业,只单纯属于人的遗憾。”

若草靠在伊——29银白色的机身上,看着神父只是顿了顿,没有回答,悄无声息地离开。

她想,她大概记得他是谁了。

梵蒂冈的黑主教大人,专门负责处理梵蒂冈不方便公开的财产与交易。

这位英俊的神父身上有太多的秘密,他身上的某种气质让她想到了那些圣经里的殉教者。

他有他的信仰,她有她要完成的事,殊途同归也不一定。

片刻后,若草拿起手里的老式通话器,礼貌地道:“您好,我希望索洛夫将军能在会后,拨冗见我一面,……他没有时间……那么请您转告他,几年前有一位小姐放了点儿东西在将军这里……。”

……

这一场冗长的会议终于在晚餐来临前,暂时告一段落,大家都在等候品尝西伯利亚的美味鱼子酱和沙俄时代的宫廷晚宴时,那个带走白夜的瞎眼仆人来到了若草身边:“您好,梅小姐,索洛夫将军在等候着您。”

这里所有的武器实际拥有者,正是这位索洛夫将军,曾经的前苏联老将军,经历过卫国战争,曾获得过象征最高荣誉的苏联英雄勋章,如今的——东欧黑帮的最大权力者。

曾经的人民英雄和现在的枭雄,其实有时候总是身不由己,被命运推动着颠沛流离。

若草回忆着曾经看过的那位垂暮老人的大部分资料。

推门而入,她正要满是恭敬地开口:“将军……怎么是你?”她看着翘腿坐在老式绣花沙发上的男人,不由一怔,并不掩饰自己的讶异。

“呵呵,又见面了,女王陛下。”男人站起来,牵起她的手,行了个标准到夸张的俄罗斯式的宫廷吻手礼。

“金恩,我终于确定,你属于某种虫类。”若草微微一笑,环视房内,并没有那位老将军的身影,便不再客气地一屁股坐下,打量着一身老式苏联军装的男人。

“是么?”

“卡夫卡的变形虫,在哪里都能给人‘惊喜’。”

“好吧,就算我真是条虫子,也请您尊重一下虫子的尊严,不要用这种眼光来看我。”金恩也坐下来,忍不住拉开扣的严严实实的风纪扣。

若草径自端起自己面前的咖啡边喝边调侃:“现在你是不是该介绍一下你自己呢?”

该怎么形容美国西部的流浪牛仔忽然变成严谨老式的前苏联军人的感觉?

“我么,请容许我正式介绍一下,我是索洛夫将军的代理人,将军身体不太舒服,这里的事由我暂代处理。”金恩一本正经地向若草伸出手。

不舒服?她记得今早看见老人,还是声如洪钟,精神极好,莫非是见了白夜以后……

她伸出手意思意思地伸手握过去:“很荣幸……你干什么!”伸出的手一下子被对方拖住一拽,她就被拽进他的怀里,她赶紧捧住咖啡,看着那上好的叶卡捷琳娜女皇时代的精美骨瓷完好无缺才放下心。

这些男人从来不把古董当宝贝,又何必糟蹋这些宝贝,真是牛嚼牡丹,充风雅。

看着怀里的人儿只顾着那瓷器有没有问题,金恩自信心有点被打击到,轻佻地挑眉:“咱们久别重逢,你就这么对待你的救命恩人,嗯?”

这蠢女人一点危机感都没有,他不得不怀疑塔罗选人机制。

“好吧,救命恩人,你到底想要干什么呢?”若草在他怀里找个舒服的位子,自在地又倒了杯咖啡慢慢啜吸。

神父那样的人,喜欢打哑谜,面前这个穿着军服一吊儿郎当的家伙……还是算了。

金恩看着怡然自得的女人,忍不住磨牙,放弃和这个没脸皮的女人的斗争。

“我是乌克兰人,原来的名字叫(一个俄文名)。”金恩说俄文的声音有些低沉,片刻互补充一句:“(一个更长的俄文名,可略)。”

“等一下……《钢铁是怎样炼成的》里面的保尔·柯察金吧。”若草的声音很一本正经,但金恩很明显地感觉到贴着自己的纤细身体正因为忍耐着什么而颤抖。

大手不客气地狠狠一勒,若草一阵止不住地狂咳嗽后,金恩才满意地道:“嘲弄别人,是不礼貌的行为,女王陛下。”

“咳咳……柯察金先生……咳咳……您继续。”我等着听您这版本的《钢铁是怎样炼成的》,若草低着头,到底没有把最后一句话说出来,她暂时还不想被羞窘的男人勒死。

似乎也察觉到自己的行为有点愚蠢。

金恩索性长话短说:“如你所知,我和那位伟大的柯察金的童年很相似,只是我的爷爷和父亲都是反动分子,我睁开眼的时候就在少年劳改院。

前苏联解体后,我们这些反动分子的兔崽子无处可去,遍地流浪,然后就遇到了索洛夫将军,他收养了我,给了我一切,因为,我爷爷是他卫国战争里曾经最好的战友……”

若草沉默着,给自己儿子取保尔·柯察金这个名字的人,很难想象会有多反动,那个时代的秘密,现在也不再是秘密。

从一开始的契卡到苏联国家安全委员会(即克格勃),从1923年大清洗运动开始到苏娘解体前,无数苏联的出色将领和领导人都成为内部权力斗争的牺牲品,被送上断头台。

他们的后人如果能不死,就是在那样颠沛流离里生不如死……若草垂下眼。

“老将军和我父亲、爷爷有一样的信仰,至死不渝,但是我不同,我没有信仰。”金恩唇边勾起一丝嘲弄的笑:“我不知道我为何而生,为何而在,我唯一的相信和药保护的人是将军,所以,这也是我为什么会在美国的原因。”

他声音略略沉下去:“将军唯一的亲孙子一年前死于非命,尸骨无存,他需要有人为此扶持代价。”

她没有见到这样子的金恩,灰色的眼瞳里漂浮着冰冷与暴虐。

“孙子,那位兰开斯特小公爵?”若草沉默了一会,记得资料的显示。

原来,金恩竟然是那位小公爵暗地里的影子护卫。

“查到什么了么?”若草微微抬眼,不动声色地看着男人阴沉的脸。

“塔罗的女王陛下。”金恩指尖挑起她的下巴,危险地气息掠过她的脸:“塔罗,是不是该给将军一个交代,为什么偷袭小少爷的人会是塔罗派出去的呢?”

她微微一动,上了膛的前苏联qmm马卡洛夫手枪已经悄无声息的抵上她的眉心。

……

她冤枉……问题是,对方似乎只要偶人为此付出代价,并不在乎你是不是知情。

被扔进黑漆漆的地下室的时候,若草忽然明白过来。

第七十三章 归来 下

“喜欢这里么?”还是那种懒洋洋的声音,在这昏暗的房间响起,以各式各样见所未见的刑具为背景,那悠然的调子成了细细的寒针沿着人背后的皮肤扎进去。

若草很诚实的摇头:“不喜欢。”

“这里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有资格享受的,KBG的精心研究成品,当初也只有那些欧美的高级间谍们享受过这里的东西,比如这个……”金恩带着黑色皮质手套的手摩梭过她坐着的造型奇特的钢铁制的椅子,除了惯见的将她手脚牢牢束缚得不能动弹的钢铁束具。

椅子上面布满奇怪的细细凹槽,仍然残留着暗铁锈色的诡异痕迹,许多地方还布满小小的圆孔,旁边吊着一个空的老式输液吊瓶,微微晃动着,橡皮管子泛出其一的暗灰。

“坐在上面,只要按这一排按钮……”金恩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笑笑,轻轻弹下手里的遥控器,贴着若草的脸颊边蓦然地感到一阵冰冷,椅子边上的圆孔里伴着吱嘎、吱嘎、刺耳的声音探出一根根细长的生锈的钢针紧紧贴着她的皮肤滑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