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不等小媒婆反驳,新郎已开口制止,“不是说好了让我们同事做伴娘吗?怎么又变了?”

叶雪君娇嗔,“伴娘当然是女方的人最好,你说是吧,小沐?”

小媒婆摸摸鼻子傻笑,她倒还真是从没想过有一天…会做他们的伴娘,顿了顿,她才抬起右手道:“不好意思雪君姐,我结婚了,伴娘必须找未婚的姑娘吧?”

叶雪君见状,沮丧地说道:“啊…我怎么忘了,你来婚纱店也是拍婚纱照的吧?咦,你老公呢?”

叶雪君话音说完,夏何夕就恰好出现在门口,时间准得几乎让小媒婆怀疑,某狐狸是不是刚才故意在门口看好戏。

“老公,”小媒婆朝夏何夕招手,连难得喊一次的“老公”都脱口而出了,待夏何夕走到几人面前,小媒婆才介绍说,“这就是我先生,夏何夕。这是我大学师姐叶雪君,这位是师姐的老公…呃,先生怎么称呼呢?”

准新郎脸色由青转白,渐渐稳住情绪,低低吐出两个字,“宁然。”

夏何夕勾唇,伸手道:“您好,宁先生。”

宁然握住夏何夕的手,也艰难地说了声“你好”。叶雪君和小媒婆交换联系方式后,才乐呵呵地出去拍外景了。

这边夏何夕和小媒婆被安排在沙发上等工作人员过来,夏狐狸看了看,又看了看老婆的脸色,确定并无大碍后才道:“我很庆幸你没有像以前说的那样,见到他狂揍一顿,不然…”夏何夕讪笑,“不然我估计我们得换家婚庆公司了。”

苏小沐一口饮尽纸杯中的茶水,叹气说道:“我不是看师姐的面子才不当面揭穿他的,只是…物是人非,看见他的那一瞬间忽然就觉得很无力,什么愤怒啊伤感啊,都被抽空了。”

夏何夕握住小媒婆的手,“其实,你就算难过我也能理解,我保证这种关键时候不吃醋。”

听了这话,苏小沐扑哧笑出声,摇头平静地说道:“你看,他兜兜转转最后还不是没和心目中的女神在一起,选了个平常的,甚至不如我的女孩子。这个世界上,总会有一个人教会你什么是爱,你们未必白首偕老,甚至未必在一起过,但注定刻骨铭心,宁然就是教会我什么是爱的那个人,所以在恨他的这几年,恨着恨着,我就忘了为什么而恨,为什么而痛 ,最后只剩下默然相对了。”

这个世上,比“知道他过的不好,我就安心了”更狠的是,“不管他过得好不好,我都无所谓了”。因为无所谓代表着真正放下。小媒婆想,在刚才看见宁然的一瞬间,她是真的放下了。

夏何夕默了默,良久,才眼神坚定地凝视着自己的妻子,轻轻说道:“其实你看见他不难过的原因,是因为你有我了。”

苏小沐忍俊不禁,虽然这话很自恋,但…还算有点道理。夏何夕又道:“那他们的婚礼,你去不去?”

小媒婆扬眉,“去,怎么不去?”

走到这一步,亲眼见证竹马的婚礼,也不容易把?夏何夕说的对,还好有他,不然,谁知道她会不会在结婚的当天去砸场子呢?

———————————充满熟人的婚礼开始了————————————

宁然和叶雪君结婚当天,出了点小意外。

夏何夕忽然接到电话,公司有急事,所以不能陪小媒婆去观礼,小媒婆只身前往,于是遇到了第二个意外;何见羽也是婚礼宾客之一。

当年大学士苏小沐和宁然腻在一起的时候,也正是大哥苏谦程和何见羽感情最好的时候,宁然跟在小媒婆后面,没少喊“嫂子”,后来彼此天各一方,估计他们还有来往,宁然结婚请她来也并不奇怪。

婚礼是常见的中式宴席,虽然普通,但好在够隆重气派,也不算亏待了叶雪君。忽略掉宁然父母见到小媒婆时脸上不自然的抽搐,一切都很正常。

仪式解释后,新郎新娘挨桌敬酒,小媒婆被叶雪君安排坐在她大学同学这一桌,放眼望去,每一个认识的,加之夏狐狸也没来,小媒婆吃了两口就准备打招呼闪人。

她在酒店里转了一圈,都没找到新娘子,反倒在走廊和宁然撞个正着。两人对视一眼,都尴尬地移开眼,人前小媒婆还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单独面对昔日情人时,总还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的。

气氛一时骤冷,两人屹然不动,就这么静立在走廊的两头,似乎谁先动都会破坏这氛围似的。过了良久,久到苏小沐以为彼此脚下生了根,才听到走廊尽头的一扇门打开,从里边传来阵阵笑声,片刻便见几个女孩子簇拥着叶雪君出来。原来宁然是在这里等新娘换衣服。

念及此,小媒婆默默低下头,这边叶雪君也发现了苏小沐的存在,拉着她询问一番,小媒婆一再表示家中有事要先行一步,叶雪君也不再多留,和宁然一前一后又往大厅走了。

宁然擦过小媒婆身边时,她听他的声音轻飘飘的,如梦如幻般的不真实,他说了两个字:“恭喜。”

恭喜。

小媒婆慢慢握紧拳头,几年前失恋被揪起的小情绪终于缓慢升起,再落下,最终在空气中消失得无影无踪。在这个宁然大喜的日子里,居然是新人对她说“恭喜”。恭喜什么呢?那天在婚纱店他看到了,离了他,苏小沐还是快乐的苏小沐,她不仅活了下来,好找了笔他好千万倍的老公,当然值得被恭喜。

苏小沐眼眶有些湿润,但嘴角却微微上扬。或许在宁然心里,她今天的出现是挑衅,是故意给他找不痛快,但只有小媒婆自己值得,纵使那样不堪地结束了那段感情,她依旧不能抹杀掉年少那些有宁然陪伴的日子,不能忘记年幼时面对可能截肢的恐慌时,宁然的安慰。

当时医院要对小媒婆做开骨手术,如果骨头坏死,就要切掉整条左腿。手术前,从不迟到早退的好学生宁然竟然翘课来看她。明明是比谁都要手足无措的少年,却还要强壮镇定地安慰她,“小沐你知道吗,人一生的好运和坏运都是有限额的,你看你这次出车祸…把一辈子的坏运气都用光了,所以你要相信,你余下的生命力只有好运气了,所以…骨头一定还没坏死,你要加油…”

小媒婆都快哭了,“我怎么加油啊,我进去打了麻药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宁然握紧她的手,也不知到底是对方在发抖还是自己在发抖,“不管,反正你得加油,那啥…题目不都说你…你喜欢我吗?要是你手术成功,我就允许你喜欢…”

这是小媒婆大难不死后,收到的第一份“好运”,称其贵言,苏小沐接下来的生命中真的好运当头,顺风顺水。

只可惜,我们经历了共患难,却没能共享乐。在最好的年华里,小媒婆失去了宁然。可纵然如此,爱了恨了,痛过了哭够了,她还是不可能真的把宁然当毒瘤从脑子里切除,美好的记忆依旧在那里。所以今天,她不过是以老朋友的身份来祝福他们罢了。

有时候失去未必是因为你不够优秀不够努力,用最俗套的话说,“就是有缘无分”,用最矫情的话说,就是“你值得拥有更好的。”夏何夕,应该就是那个“更好的”。念及此,苏小沐双眼含泪又忍不住露齿甜笑,她在心里轻轻对那个已经远去的身影说:“同喜。”

感伤完毕,小媒婆舒了口气,一边抹眼泪一边想下楼离开,可一转身才发现面前多了张餐巾纸。

循着那只手看过去,手的主人明艳照人,还是那么温柔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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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阳下的草坪上,小媒婆和何见羽并肩坐着。何见羽看了看苏小沐依旧红彤彤的眼睛,笑道:“过了这么多年,你还是没变。嘴上说得头头是道,其实心比谁都软。”

小媒婆转头看那漂亮的脸蛋,蹙眉道:“别装的像很了解我似的,就算我对宁然心口不一,对你却不是。我是真心实意地希望你永远消失,永远都不要再和苏家,和大哥纠缠不清。”一口饮尽纸杯里的水,苏小沐将纸杯重重搁在何见羽的手上道,“谢谢您的水,我喝完了,走了。”

转身走出没两步,苏小沐就听身后传来何见羽的声音,“为什么今天夏何夕不来?”话音刚落,苏小沐心里就咯噔一声,脚步停住了。她听见身后何见羽在轻笑,“他是不是告诉你公司有事?小沐,你好好想想,如果真有那么大的事需要他亲临公司,我能来参加婚礼吗?”

小媒婆缓缓转身,目光深邃,“你到底想说什么?”

何见羽低下头,长长的睫毛在眼睛下投下阴影。她顿了顿,似乎在思索该怎么说,片刻后,才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上午收到的消息是,正威集团总裁穆正威的女儿——穆果,今天坐飞机到C城。”

闻言,苏小沐惊得半天说不出话来。她还清晰地记得,那天午后的车里,夏何夕一手握着她的手,一边温柔地对她说:“果果…是收养我的那家人的女儿,我一直当她是妹妹…”

霎时,无力感扑面而来。其实,早该察觉的,夏何夕在正威集团工作,年纪轻轻就爬到了现在的位置,没家世没背景,他凭的是什么?可每次一想到“正威”二字,小媒婆就下意识地想回避,她不想回忆起那些不美好的事情,可偏偏…兜了这么大一个圈子,她还是逃不出魔障。

何见羽紧抿唇瓣,板正苏小沐的肩,试图让她冷静下来,“小沐,你自己想想,夏何夕凭借总裁养子的身份怎么能在‘正威’呼风唤雨?C城不过是他的一块踏脚石,等他赚够了人气就会回A城总部接手整个正威集团,你认为老总裁心里打的是什么主意?”

苏小沐咬紧牙关,冷冷倒吸一口气到肺里,“你不要再说了,我凭什么相信你这个外人?何小姐请你记清楚了,夏何夕是我丈夫!”

这句话似乎惹恼了何见羽,她一改温柔做派,狠狠扯住小媒婆的衣领道:“你还不清醒吗?夏何夕在‘正威’正式的身份不是养子,是乘龙快婿!还有你自己和穆家的关系…你觉得他接近你真的是个偶然?”

最后一句话,将小媒婆直接丢进了冰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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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何夕回家时,已是夕阳西下。客厅没有开灯,淡淡一层金色的阳光洒满整个客厅,衬得房间中有几分落寞。夏狐狸在家里转了一圈,才在卧室里找到蜷成一团睡觉的小媒婆,她的脸上湿漉漉的,紧闭着眼,下唇也被咬得没了血色。

夏何夕拨开黏在她脸上的发丝,还来不及出声,小媒婆已睁开亮晶晶的眸子,缠着声哽咽,“夏狐狸,我来月经了。”

“…”

这对小媒婆而言,无疑是个打击,虽不致命,但也锥心!早在夏何夕出院之时,苏小沐就一直琢磨着抽空去医院做个全面检查,看是不是真有了。虽然不是十分确定,但消息还是很快传到二舅妈那里,老太太打电话来一阵唠叨,小媒婆难得一次乖乖听话,把高跟鞋统统收了起来,最爱的咖啡、果茶也全戒了,就连上个网也掐着时间,唯恐有辐射。

夏何夕明白,小媒婆嘴上不说,其实心里比他还紧张这个即将到来的小生命,网上订购的好几本育儿书就是最好的证明。小两口心照不宣地不提。可就在两人小心翼翼等待着这个宝宝到来之时,汹涌的大姨妈却告诉两人——他不存在,换了谁也不好受。

偏偏这次大姨妈似乎也知道小媒婆不欢迎自己似的,往死里虐她,小媒婆在婚礼上被何见羽那么一激,回家换了衣服就彻底卧床不起了。望着眼前可怜兮兮的苏小沐,夏何夕也有些手足无措了。

兑好蜂蜜牛奶,又装好热水袋塞进被窝之后,夏何夕才一脸无奈地拍拍小媒婆的脑袋,“不许哭了,起来洗把脸。”

小媒婆摇头,轻轻地咬着夏何夕的手臂。记得第一次来月经时。她也是这样疼得死去活来,碍于情面不好意思告诉宁然,为了不让家里人担心,回家还要装坚强,现在好不容易抓住一个可以软弱的机会,一个可以肆无忌惮在他面前展现软弱的人,为什么不用?直到这一刻,苏小沐才真正明白老公的用处,不是刷卡,也不是暖床,而是小伤小痛时,能有个可以对他撒娇耍赖的人。

在夏何夕手上咬出一拍整整齐齐的牙印后,小媒婆觉得肚子好像也没那么痛了,闷声说道:“外面冷,我不想起来。”

夏狐狸叹了口气,满眼的笑意,“那我去给你拧个热毛巾,今晚叫外卖上来,我再给你熬点汤喝好不好?”

苏小沐对老公的这个决定很满意,挪了点位置出来,拍拍床道:“不急,你先上来让我抱抱。”

夏何夕哭笑不得,面对难得耍一次赖的苏小沐束手就擒,脱掉外套和鞋子,上床搂住她。小媒婆在夏狐狸的怀里蹭了蹭,熟悉的男性气息扑面而来,还夹杂着古龙香水的味道。她将头埋进他胸前,肚子上捂着热水袋,瞬间就觉得暖意从身体传到心底,不难受了,圆满了。

夏何夕替两人盖好被子,吻着她的额头问:“好点了吗?”

“嗯…”苏小沐瓮声瓮气地回答,伸出半个小脑袋,眨着乌黑的眼睛,笑道,“夏何夕,我有跟你讲过我家里的事吗?”

夏何夕有半秒的怔忪,摇摇头。苏小沐见状,再次埋下头,双手慢慢圈住他的腰,又问:“你想听吗?”

“如果夏太太愿意讲,洗耳恭听。”

第二十一章 毒瘤

这还是小媒婆第一次提到家里的事,夏何夕换了个姿势让小妮子躺得更舒服些,这才听她缓缓开口道:“我一生下来就跟妈妈姓,姓苏。很小的时候,我一直以为二舅、二舅妈才是我的爸爸妈妈,我从小就在他们家长大,直到五六岁吧,才见到所谓的母亲。”

小媒婆深吸一口气,闭眼说道:“她的确是个漂亮的女人,只可惜徒有外表,脑子不好使,虽然我这么久不说,可你大概也猜到了。我是私生女,她是别人的情人,嗯,用现在的话说就是小三儿、二奶。

“那时候我什么都不懂,只知道她每次回来外公外婆都很不开心,总是关起门来吵架,可是真的等她走了,外婆有时又会对着全家福掉眼泪,她跟我说,那张照片里缺了个人。后来我长大了,外公外婆相继离世,我才慢慢了解大概是怎么回事。”

“我的名字里是那个男人的姓氏,她姓穆,是有钱人家的二少爷,风流成性,用我外公的话说,我妈就是中了那个男人的毒,死活都要跟着他,当他的地下情人,纵使不被穆家人接受也偷偷生下了我。可是她从没尽过当母亲的责任,生下我没半年就回到了那个男人身边,除了C城的苏家人,甚至没人知道她生下了个女儿。后来…”

小媒婆咬住下唇,有点难受地蹙眉,夏何夕吻了吻她的唇,她才扯出丝笑意继续说:“后来你应该听二哥讲过了,我十三岁那年,很难回家一次的妈妈忽然飞回了C城,她抱着我就像发疯了似的又哭又笑,她等了十多年,终于等到了她所谓的那个机会。那个男人离婚了,我妈觉得没了原配,自己这个小三儿能够转正了,再说,她还有我这个孩子当筹码,于是她带我回了穆家…”

说道这里,小媒婆在夏何夕怀里又蹭了蹭,确定周围都是让自己安心的气息后才继续叙述,但身体还是有些抑制不住地发抖。在穆家的那段回忆,绝对可以称为她一生的噩梦。

“其实今天,在穆家时他们具体吵了些什么我都不太记得了,我只记得那个男人很凶地打了她一巴掌,她没哭也没闹,抱着我冲了出去,上车后,一边哭一边开车。我只记得汽车开得很快…再然后…”

再然后,小媒婆的母亲就直接撞上了一辆卡车,一死一伤,小媒婆甚至差点因此而终身残疾。这样的话,苏小沐再也说不下去,只颤抖着唇抱紧仅存的温暖,很意外,这么多年第一次讲起这件事,她却比想象中平静,除了生理上残留的畏惧让她抖得厉害,她甚至连一滴眼泪都没有。

夏何夕的唇一寸寸落下来,唯恐她难受地将她禁锢在怀里。小媒婆推开他,摇头笑道:“别把热水袋挤破了!”

夏何夕轻咬她的耳垂,哄道:“如果难受就不要说了。”

苏小沐舒口气,半坐起来说道:“我没事,我只是想不通她为什么要这样,夏何夕你知道吗?那场车祸不是意外,我亲眼看着她踩着油门撞上卡车的,如果不是我命大,或者命不好,你今天看到的小媒婆或许只是墓碑或瘸子…”

“我在她心里算什么呢?她生下了我。除了过年时间回来给我们一些钱、买几件漂亮衣服,再和外公外婆吵一架又扬长而去,唯一一次亲我抱我也是因为我可以成为她婚姻的砝码,只可惜…我这个砝码不够重,她没有达到目的,所以我没有利用价值了,她就要把我毁掉…”

夏何夕起身抱紧她,用全世界最温柔的声音说道:“丫头,这不是你的错。”

简简单单一句话,终于将苏小沐心里多年的委屈统统勾了出来,她汲取着他怀里的温暖,用尽全力地哭出来,扯着肚子有点疼。

还好的是,夏狐狸现在就在她身边,触手可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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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媒婆用事实证明了“讲故事劳神伤身”这一伟大理论,哭够之后爬起来干掉了两对烤鸡翅、一个汉堡、半张披萨、三个蛋挞、一碗皮蛋瘦肉粥外加两碗夏先生煲的爱心弄堂,看的夏何夕膛目结舌,唯恐她撑着,所以赶快把剩下的薯条和鸡腿藏起来了。

对于老公如此抠门的行径,小媒婆嗤之以鼻,一手抱着可乐一手甩着鸡翅哼哼道:“夏何夕童鞋,你不要这么小气好不好?我告诉你,我的胃可是可收缩的,每次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买一大堆垃圾食品,狠狠地吃!吃撑了就去睡,这样就不会难受了。”

夏何夕讥笑,“你自我疗伤的方式倒和某种动物很相似。”

小媒婆不以为然地撇嘴,扫了眼桌上的战利品,“今天真的不算什么,我二十一岁生日那天,一个人吃下了一块三人份的生日蛋糕,后来还被送去了医院洗胃,被二哥狠狠打了一耳光…”

苏小沐说着说着,声音渐渐低下去,那恐怕是有生以来最难熬的一个生日了吧?原本说好替自己庆祝的两个人都不在了身边。宁然远走他乡,如愿以偿抱得美人归。何见羽也从嫂子摇身一变成了后妈,还有什么能比在那样的状况下过生日更悲惨的呢?

正胡思乱想,苏小沐就感觉手背一热,抬头看夏何夕已握住自己的手,小媒婆恢复笑颜说道:“说起来下周就是我的生日了,夏先生准备送我什么?”

夏何夕挑眉,“我都把自己送给你了,你还想怎么样?”

小媒婆微恼地瞪他一眼,“我不管,反正我现在已经提前提醒你了,要是你敢随便买个什么东西打发我,或者以为挑个贵重的礼物我就满意,我一定和你没完!”

夏何夕闻言,嘴角忍不住上扬,现在小妮子倒是很会和他撒娇耍赖,知道自己拿她没辙是不是?凝视小媒婆红彤彤的脸颊,夏何夕还来不及有动作,对方就已扑过来,轻轻地在他的唇间点了点。

她杏眼明亮,温柔地说道:“老公,谢谢你。”谢谢你帮我打开这么多年未解的心结,让我能坦诚面对这颗毒瘤,并把它毫无保留地展现给你看。小媒婆笑得说不出的妩媚动人。

夏何夕心底软成一片,心湖微澜,好像有柳絮枝条在轻扫心底,让他又痒又难受,他手上的力道加大,咬牙道:“不许在这种时候勾引我。”

小媒婆捂嘴扑哧笑起来,可再抬头时却又换了副认真的表情,“你是不是早知道我生父是穆正淳,也就是…”小媒婆踌躇着说,“你养父的亲弟弟,你名义上的二伯?”

听了这话夏何夕星眸闪动,一眨不眨地盯住娇妻,还好已经习惯了她这样毫无章法的话题转移,才没被吓到。他顿了顿,便不再犹豫地点头。

苏小沐沉默半响,又道:“那你有没有什么想跟我说的?”

“有,我准备离开正威集团。”

话音刚落,小媒婆的手一抖,鸡腿掉在桌上了。“你离开正威…是不是和我有关系?”如果,夏何夕是真的早就知晓了她的身份,那么为了以后不和穆正淳有交集,他辞职倒也不是不可能的,只是…

苏小沐皱眉,“你没必要为了我…哎哟!”她话还没说完,头上就挨了不轻不重的一下,抬眼便见夏狐狸笑弯了眼,戏虐道:“夏太太被这么自作多情,就算没有你,我也会离开正威的。”

一边收拾桌上的残羹冷炙,夏何夕一边幽幽说道:“早在三年前,和Jamie结婚时我就一直在计划着离开。”说吧,夏何夕眼底闪过一丝不悦,凝视小媒婆说道,“丫头,我和穆家的关系不止养子那么简单,你知道撞死我亲生父母的是谁吗?”

闻言苏小沐惊呼,答案已跃然脑海中,“难道是——”

夏狐狸颔首闭眼,神情依然淡然,“是果果。”

“当年得知噩耗后,我就立刻赶回A城,正巧遇到穆正威被我奶奶赶出家门,穆正威为了保护女儿,红口白牙咬定当时开车的人是自家司机。我奶奶不肯私了,后来…”夏何夕眼睛眺望远方,停顿片刻才继续说道,“后来没多久也就去了。家中变故,我那会儿只有十七岁,根本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高三的学费还没交,我爸单位的领导就来说要收回房子…后来,我就答应了穆正威私了的提议,不仅如此…还成为穆家的养子,穆正威供我读书、出国,我毕业后也顺利进了他的公司,甚至他的女儿也钟情于我——”

说道最后,夏何夕忍不住笑出了声,扶住额头,眼中满是无奈,“果果直到三年前才直到我就是那家人的孩子…”

小媒婆叹了口气,原本以为自己的身世已经够狗血够言情了,没想到夏何夕…环住夏狐狸的腰,小媒婆抬头眨着眼问他:“你恨他们吗?恨果果,恨穆正威吗?”

夏何夕摸了摸小媒婆的刘海,从始至终都表现得异常镇静,“那你恨你母亲吗?”

“恨的吧…”苏小沐垂眸,咬住下唇说,“她连亲生女儿都想杀死,我怎么能不恨?可是恨着恨着,渐渐也就淡了。我现在有我的生活,我的工作和家人,谁又能一直活在过去的仇恨里呢?”

夏何夕颔首,“所以我为正威集团工作了这么多年,养育之恩也好,家破人亡之仇也罢,我们两清了。我不再欠穆家什么,他们也不再欠我什么,我只想安安静静过我的小日子。”

“所以你从德国回来后,没有再回A城,而是来了C城定居?”

听了这话,夏何夕似笑非笑地盯着小媒婆,如果告诉她,当初自己决定来C城,除了这里有自己两年半的高中回忆之外,还因为他想看看当初那个神采飞扬的小丫头,她会不会骄傲得尾巴翘上天去?

苏小沐看夏何夕一直不答话,用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娇嗔道:“想什么呢?”

夏何夕握住她的柔夷,满脸不正经地调侃,“我在想,现在我没了工作,所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以后夫人你得养我。”

小媒婆:“…”你个吃软饭的浑蛋!

————————这个家伙真的辞职了!(>-<.)——————

几天后,夏何夕果然向总部提交了辞呈,虽然未得到任何批复,但却以“车祸后身体一直未康复”为由,休起了长假。

一石激起千层浪,公司众说纷纭,说未来驸马爷与穆果婚事告吹的,说何见羽阴险毒辣,夏总这次车祸就是她干的…什么揣测都有。与此同时,何见羽的身份也日渐明朗化——

众所周知,正威几天虽然由穆正威一手创办,但公司最大的股东却是其亲弟弟穆正淳,现在公司越做越大,两兄弟的矛盾也就日益激化。C城市场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总而言之是一块发肥肉。这块肥肉两兄弟都想叼在自己嘴里,所以穆正威派了“乘龙快婿”过来坚守,而穆正淳则谴了自己的小情人过来拆台。

这个小情人,就是何见羽。公司大多数人对何见羽这样的身份都嗤之以鼻,但念及夏何夕离开,日后由何见羽接管整个公司,人人自危,不敢再逞口舌之快,皆静观其变。

夏何夕休长假的前一天,和何见羽交接工作。

总经理办公室里,兰花幽香,墙角的大摆钟发出有节奏的声响,夏何夕坐在摇椅上,似笑非笑地鄙睨着对面的何见羽。

他用鼻子哼了一声,脸上却还挂着虚伪的和善,“我走之后,或许过不了多久何副总就能由副转正了,我先恭喜一声。”

一身职业打扮的何见羽闻言却没半点笑容,反倒是眯眼,一字一句说道:“你是故意的。”

夏何夕挑眉,还是一脸无辜,“何总什么意思,我不懂。”

何见羽银牙暗咬,“就算夏总您提出休长假的当天下午,我收到了市场部部长以及其三位部下的辞呈。今天,你的秘书安迪也提交了辞呈,我很想请夏总透露一下,你还准备带走哪些人?”

夏何夕活动一下脖子,全然没把何见羽的话放在心上似的,良久才淡淡地“嗯”了一声:“市场部部长及其三位属下在项目启动期间无故休假,而安迪呢,则到处在公司宣扬何副总您的私生活,这些人都得罪过你。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你上台他们害怕被穿小鞋,辞职也不足为奇。”

何见羽闻言,似乎听到什么好笑的笑话一般笑出声,“夏何夕,你以为我是小沐吗?会那么天真被你耍的团团转?”何见羽一边说一边抽出手里的文件,掷到夏何夕面前,冷冷说道,“早在几年前,你还在德国时已经注册成立了鼎盛公司远程操作。后来回到C城,更是利用权利之便和鼎盛合作不少项目,你公私不分,盗取集团资源。撇下这些不说,我只问你,当初鼎盛成立时的几百万注册资金,你是哪里来的?我记得,以夏总当时的薪水似乎无法一下拿出这么多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