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当是死前的遗愿好了。”秦时月说:“你的幕后主使者是谁?一个被恨占据心智的人,是最可怕的。只有你才肯毫不保留的想要整垮叶家,而且你和叶家有过生意来往,知道如果动手。对于你幕后的指使者来说,你无非是最好用的棋子。”

“我不会回答你。因为我不会那么善良的满足你。”

“我不想死。”秦时月看看腕表说:“恐怕要让余先生失望了。既然你不肯说,我会自己查出来。现在,我要告辞了。”

“现在周围都是我的人,有无数支枪对着你的脑袋,这可由不得你。下辈子要安分点,不要再得罪人了。”余子凡刚说完,脸色突然变了,他的后脑被枪头抵着,在他身后的中年美妇妩媚的笑:“你猜,是我的子弹快,还是他们的子弹快。”

“你……你背叛我……”余子凡的脸急剧地抽搐着。

“我从来没有皈依过你,哪来的背叛?你的乖巧美人在后院的柴房关着呢。”她是蜘蛛,刚才灯光太暗,她进来以后就站在余子凡的身后,所以才一直没被发觉。

蜘蛛拿枪胁迫余子凡掩护我们出了大厅。余子凡怕蜘蛛真的开枪,他现在的命比以前金贵,可不能出了纰漏。他的手下将岳小满等人带出来,蜘蛛的车停到后院。岳小满和余子漾都受了很重的伤,姐姐由于惊吓已经昏了过去。

余子凡不情愿的让手下将他们一一送上车。只是刚把岳小满塞进车,只听到一声枪响,蜘蛛闷哼一声捂住前胸。

花园里乱成一团,秦时月打开车门对蜘蛛说:“蜘蛛,不要管他了,快上车!”

这仿佛是枪林弹雨。

车冲破铁门,子弹的声音格外的刺耳。只听到背后余子凡抓狂地喊:“叶玉洁还在我手里,你们会后悔的!”

我真的可以喜欢你吗

蜘蛛受了很重的伤,子弹在前胸,幸好没伤及心脏,否则,连菩萨都救不了她。我提议送她和岳小满去医院,被秦时月很干脆的否定了。如果去医院,就等于去送死。如果同样都是死,还不如在家里死得舒服些。

岳小满还好,只是些皮外伤,我将她扶到秦时月的房间休息。转回来看蜘蛛的时候,一进门,我惊得呆愣在门口。

蜘蛛身穿的旗袍被秦时月不客气的撕开,露出雪白的胸脯。他将药箱打开,忙碌着,头也不回的说:“冰清,别愣着,快去准备盆温水!”

蜘蛛躺在床上,不知道是因为疼痛,还是因为秦时月肆无忌惮地盯着她的胸口。她的脸上弥漫着深深浅浅的红晕,嘴唇已经咬破了,渗出血来。听秦时月说,蜘蛛不止受过一次伤。那么每一次,应该都是他帮她取子弹。

他一定看遍了她的身体。

虽然她只是个助手,他是为了救她,但是,这真的不用负责任的吗?

“你还愣着做什么?快去!”秦时月的声音拔高几个音节,他凶的时候很可怕,像是要将人撕碎。

“哦。”我回过神来慌慌张张地去接水回来。

蜘蛛的呻吟声破碎而痛苦,秦时月眉间的焦急浓得化不开。蜘蛛的血染红了秦时月的手和床单。

“再支持一会儿就好了,一定会没事的……”秦时月温柔地说:“蜘蛛,你一定要挺过去。你知道的,我们在一起了那么久,我的身边不能没有你……”

我的身边不能没有你。

不能没有你。

我的胸口痛得要命。这种话,为什么可以对喜欢的人以外的人说呢?还是像蜘蛛说的,在她的世界里,没有喜欢,只有适合。在秦时月的世界里,这句话是不是同样行得通?

我不相信蜘蛛对秦时月没有喜欢。

她看他的眼神中,我无数次读到了与责任不同的东西,只是我不肯去相信。她每次都用生命来保护他,做他的保护神,在他左右。而我能给秦时月带来的,只有危险,只有不安,只有痛苦。我终究是比不上蜘蛛,或许我永远都做不到她对秦时月所奉献的一切。

他凭什么喜欢我?

如果蜘蛛死了,他会发现,他对我的喜欢全是错觉。

秦时月,我突然发现,为蜘蛛焦急的你,是那么的英俊。你是天神,是蜘蛛的一切。

我悄悄地退出房门,秦时月帮蜘蛛盖好棉被,握着他的手仔细的询问着,感觉怎样,好好休息,不要乱想,我不会离开。我叹口气,将我的伤心关在门外。

我没有跟秦时月打招呼就回了叶家。

我怕面对他的脸,若他微笑,我是不是也要笑呢?若他悲伤,我将回报给他什么样的表情?我怕我会哭。我是那么舍不得他。我舍不得将他让给蜘蛛。但是有什么办法呢,那个女子连自己的生命都可以奉献给他。在她面前,我没有资格再去爱你。

青石板路长到没有尽头,爬山虎只剩下残留在墙上的尸体。这样的冬雨下起来好冷,连狐皮披肩都抵御不了内心的寒冷。

我的脸上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泪水。

原来爱上一个人那么容易,离开一个人却那么难。

我永远都学不会隐忍,不会将情绪隐藏得滴水不露。我怕回到家,那个本来就沉浸在悲凉中的家,会因为我的悲伤而更加的不安。我蹲在巷子里,任凭雨点渗进我的头发里。

一双黑色的皮鞋映进我的眼帘,身子被罩被画着菊花的油伞下,我的心跳得很快,抬起头的那一刹那,所有的幻想都破灭了。

路星旧双眸中有和我一样的悲凉:“我以为我可以忽略你的感受,可以你流眼泪的样子无法从我的心里离开。”

“路星旧,你在说什么啊?”我小声的抽泣:“你在看我的笑话吗?你记得余子凡吗?他抓了我姐姐,怎么办,现在我们已经没有能力和他对抗了。他收购了我们家的铺子。爸爸只想回老家过平淡的生活,可是他不放过他。我要怎么办?怎么办?”

路星旧突然俯下身把我抱在怀里,他的拥抱那么有力,像被天上的白云拥抱着。

“我不会原谅那个女人,我不会原谅叶光荣,我也不会原谅路大胖。”路星旧在我的耳边呢喃:“我真的可以喜欢你吗?”

我心慌意乱地推开他。这张脸的确是路星旧的。自信的,邪魅的,冷漠的表情都是属于这张脸。只是现在,脸上是忧郁和柔情。

这是卸下伪装的路星旧吗?

我吓得推开他转身就跑出巷子。我是怎么了,为什么那个表情会让我心酸。为什么要来扰乱我?我现在还是路星旧的未婚妻,或许我注定要按照锦添小姐的遗愿,照顾他的儿子。只是,这一开始就不是我能决定的。

我的心依然在秦时月那里。

你可以再抱我一下吗

我终究是没有将姐姐被余子凡绑架的事情说出口。家里忙着收拾东西,下人们该打发的都打发走掉,叶家庄也是不缺下人的。我坐在楼下看一家人忙碌,只觉得身体都被掏空了。

余子凡是冲着爸爸来的。他是个疯子,他会杀了他。在他没有见到爸爸之前,他不会伤害姐姐。姐姐只是个诱饵。

我该怎么办?

秦时月说,先不要告诉家人,他来想办法。可是,我没办法等太久。

“太太!太太!”紫桃从花园里一路呼喊着跑进来。妈妈在大厅里指挥长工们往外面的马车上装东西,那些长工粗手粗脚,已经惹得她够心烦了。

“什么事这么大呼小叫的?!”

“太太不好了,三姨太不见了!”紫桃说:“我刚去帮二姨太搬柜子的时候,她还在花园坐着,可是一转眼就不见了。”

“不是让你什么都不要做,好好的看着她吗?”妈妈心急火燎地说:“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带几个人去找!”

“妈,你先别急,凌姨根本没有地方去。她肯定是回她爹那里了,我这就去看看。”我拍拍妈的背小心地安慰她:“等下人们把东西装好,你就先跟云姨回叶家庄,这边的事让我和婆子们处理。”

“冰清,你不跟妈回去吗?”

“我想留下来陪爸爸。”我低下头心里难过得要命:“我要等姐姐回来。”

妈叹口气:“我们叶家已经是今非惜比。即使是回了叶家庄,也吃不了香,少不了被那些势利的亲戚刁难。妈知道你不想离开这里,但是这边太不安全了,我已经安排了人去打听玉洁的下落。这几日啊,眼皮老是跳,怕我的玉洁是不是在外面不顺心。你那牛脾气的父亲还在处理一些琐碎的事情,丝毫也不在意自己的安全。那些生意上的朋友大多是墙头草,见你父亲败落了,也想出来踩两脚。你在这边暂时照顾你父亲也好,让我也放心些,但是你一定要注意安全,你已经不是人人敬畏的叶家二小姐了。遇见事情低调些,能过去就过去,可别跟人家死磕,没好处。”

“妈,我知道了,你放心,我不是小孩子了,会照顾好自己的。”

“如果遇到了困难就去求助路家,你是他们没过门的媳妇。路大胖子也奇怪,按照常理说,他应该早就耀武扬威的来家里退婚了,可是迟迟没有动静,大概是路少爷对你真心实意,没有退婚的打算。你千万别只顾着面子苦了自己。”

我无法跟母亲说,我和秦时月在一起,我们相爱。

我无法跟母亲说,路大胖子对我下药,企图让路星旧糟蹋我。

我更无法跟母亲说,现在父亲和姐姐都很危险,我留下来是为了救他们。

我微笑着跟母亲道别,不知道我的脸上是不是有苦涩的表情。反正一出家门,我就流泪了。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说好要坚强的。

三姨太并没有回娘家,她爹一听三姨太不见了,立刻就吹胡子瞪眼说:“你们把凌月弄到哪里去了?告诉你,要是我们凌月有个三长两短,我跟叶光荣可没完!当年我将女儿嫁到叶家是去享福的,现在我的外孙女也死了,女儿整天要寻死,现在干脆不见了,如果你们不把人还给我,我就只要去找警察局解决了!”

是这样的嘴脸,富贵的时候狠不得去舔鞋底,落难的时候就要吐口水。

“既然凌姨没在这里,那我去别处找了。”

“你们把我女儿弄丢了,你不能走!我的女儿如果有个三长两短,我就让你抵命!”老头子看起来瘦得像把柴禾,手却格外的有力。他死命的拽住我的衣袖,我一挣扎,只听见“哧啦”一声,外衣被硬生生得撕开一个口子,腰间的皮肉露出来。

“你!”我又羞又气地挣扎:“你给我放手!”

老头子已经半截身子入了土的人,看到十八岁姑娘的身子竟然也起了色心,向胡同的四下张望了一下见没有人过往,便猥亵地笑着更用力地往他的里屋拉扯。边拉扯边说:“既然你们弄丢了我的女儿,你就来抵好了。我活了大半辈子了,老婆死的早,还没尝过这么嫩的丫头!”

“你想做什么?我要喊人了!快放手!”我发疯似的踢打,只是女孩的力气终究是微薄,衣衫被老头子有扯破一处。

“你喊吧,把人都喊来,让大家都看看叶家的二小姐现在沦落到被我老头子尝鲜!”

这就是平时对我关爱有加的长辈!

我要杀了这个禽兽!

只听见一声枪响,拉扯我衣衫的枯枝一般的手突然松下来,猥亵的笑容僵硬在他的脸上。满是皱纹的脸上挤满了痛苦。他捂着胸口倒下去,再也起不来。

我惊恐的回过头,路星旧的枪口还冒着青烟,他的脸上弥漫着愤怒的纹路。

“上车。”他简单的命令着。

我呆呆的看着他。

路星旧打开车门,淡淡地说:“难道你要穿着这样的衣服回叶家吗?”

衣衫已经被撕破了几处,我犹豫了一下,还是钻进了他的车。他看起来很生气,一直冷着脸不讲话。

“谢谢。”我笑起来,希望车里的气氛轻松一些:“要不是你,不知道要被那老头子纠缠多久。但是,你也不该杀了他,他毕竟是凌姨的爹……其实……我也想杀了他的……”

路星旧的眉痛苦地挤在一起,他的眼神里都是迷乱,有散不开的大雾。突然,他突然抱紧我,嘴唇胡乱的压下来。额头,鼻翼,嘴唇。我全身僵硬地任他肆意妄为,没有任何力气反抗。

他闭着眼睛吻到了眼泪,像是大梦初醒般睁开眼睛。

“我……我不是故意要冒犯你……”路星旧懊恼地用袖子抹我的眼睛,只是液体却被喷涌的泉水般:“我只是恨你既然选择了秦时月,为什么你有危险的时候,他不在你的身边?”

我只是哭,我只想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彻底的脆弱着。他的怀抱太过温暖,也太过抱得有力,让我忍不住想要依靠。我不讨厌路星旧的吻,一点都不讨厌,因为我感觉到了他的爱情。

“对不起。”我说:“你可以再抱我一下吗?”

路星旧默默地将我揽到怀里。

有茉莉花的味道。

她是锦添夫人,也就是我母亲

这是个女人的房间,屋子里的桌子上摆了一盆茉莉花,可惜不是花季,只剩下残枝败叶。梳妆台前放着一排精致的牡丹图案的首饰盒子。我拿起一支玉簪子细细地把玩,见簪头上赫然刻着一个小小的锦字。

我从柜子里取出一件白底蓝花的长旗袍换上,然后去帮路星旧打开门。

“好了。”我不好意思地拉扯着衣裳说:“真是太打扰了,这是你某个小妾的房间吗,等改天有机会一定跟她亲自道个谢。”

路星旧的眼睛直直地盯着墙上,顺着他的目光,我这才看到墙上挂着的女子照片。这是很老旧的照片,女子脸上挂着恬静的微笑,眼睛看着远方,连眼睛都是微笑着。她的气质有如清风明月,让人忍不住的去喜欢。

“她真美。”

“是的,她很美。”路星旧冷淡的说:“越美的女人越是心如蛇蝎。你跟她比差得远了。”

“你的嘴巴真坏,她看起来是个好女人。”

路星旧眉眼轻挑:“你知道她是谁吗?”

“不是你某个心如蛇蝎的美人小妾吗?”

“她是锦添夫人,也就是我母亲。”

我捂住嘴后悔自己口不择言,原来她就是锦添夫人,怪不得那个簪头上的印记是个锦字。我颇不赞同地抛给她一个白眼:“哪有这么说自己母亲的?锦添夫人是个好人,你这个做儿子的真是不孝。”

“原来你已经知道了锦添夫人的故事。”路星旧走出屋子,他皱着眉头点雪茄:“我不想跟你讨论她是不是好人的,反正她已经死了,都不重要了。我劝你在路大胖子回来之前离开路家,否则我不能保证你不会第二次被下药同我洞房。”

“他这么做有什么好处?”

“没有好处。”路星旧说:“他不打算让我娶你,所以你还是离他远点。”

“那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因为。”路星旧的脸微微地温暖起来:“因为我并不打算听他的话。不过即使我对你有意思,我也不会趁人之危。不过,你说叶玉洁被余子凡抓住了,这是怎么回事?”

“一言难尽,总之,余子凡现在要对付的是我爸爸。我爸爸已经不是原来的叶光荣了,他还是不肯放过他。”

路星旧的眉锁的更深了:“他不是被关进监狱了么?”

我无奈地吐出一口闷气,是谁把他救出来,他的幕后老板是谁?看路星旧的表情,他对余子凡的事也毫不知情。

“路星旧,你能不能帮我个忙?”

“恩?”

“帮我查出余子凡的幕后老板是谁?”

“我凭什么帮助你?”

“……”

“你要记得,你欠我的人情,我总要讨回来的。”

“放心吧,我会还的。”

如果我这辈子还不清,那就下辈子。如果下辈子你找不到我,那就算你倒霉吧。这个世界上哪有这么多公平的事呢。

第十章不要说只是老板和助手的关系

路星旧绅士地帮我打开车门,冷风灌进来,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秦时月的脸在二楼的窗帘后若隐若现。我将手放在路星旧的掌心里,任由他扶我下车。

“谢谢你,别忘记你答应我的事。”

“放心吧,我会给你满意的答复。”路星旧帮我拉紧披肩:“你现在可以保持沉默,不要用那种无辜的眼神看我,你并没有犯罪,也不会因为与其他男人有染而被浸猪笼。”

我不由得笑了:“我并没有那么想,只是我还没办法接受你对我这么好。”

“怕我再次欺骗你?”

“大概我现在也没什么好骗的了。”

“不要妄自菲薄,你并不会因为叶家的衰败而失去光华。这就是钻石和水晶的区别。”

“如果是赞美的话我只好接受。”

“你当之无愧。”

如果这是甜言蜜语的话,能用冷静而淡然的眼睛表达出这种信息的,也只有路星旧了。他能将我喜欢你说得像今天太阳真好这样的简单。或许他的心里,他能做到的,只是将这些美好的词语从嘴唇里讲出来。冰冷而又认真的赞美。

他钻进车里,想要说什么,却怔了半晌让右年开车。

真是个害羞的人。

我的心情忽然因为他微小的动作而变得开朗起来。来秦时月的公寓,变成了并不是那么困难的事。

秦时月沏了杯绿茶帮我暖手,雾气袅袅上升,我忽然没了语言。他只是在喝红酒,有淡淡的葡萄香。他的沉默让我紧张,他看到了路星旧送我回来,我们像朋友一样融洽的聊天。他可以对我发火,用凶狠受伤的眼神看我,然后,我就可以很潇洒的跟他讲,我不爱你了。可是他什么都没做,他的沉默让我感觉到比伤害更可怕的东西。

我依然感觉很冷,绿茶的温度并不能温暖我的心。

“蜘蛛她怎么样了?”

“她很好。”秦时月的声音很冷淡,冷到让我忍不住要发抖:“岳小满在等你。”

“哦。”尴尬的气氛让我想要逃走,如果做不成情人,大概也只能这样别扭的讲话。只是,为什么我明明准备要将他还给蜘蛛的,心里却希望他能给我更多。

“你刚做的新衣裳吗?”秦时月没头没脑的问。

“啊?”

“你身上穿的这件旗袍,我从来没见过。”

“哦,这不是我的……”我想了想觉得不对,又改口:“这是在路星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