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时月望着岳小满仿佛陷入了沉思当中,他的眼神让岳小满不安地绞着衣角。她是个将所有的心事都写在脸上的人,这些天的沉默让人觉得格外压抑,仿佛她的身体里有天大的任务压得她喘不过气。

这样的一个女子怎么能够担当重任?

天狗那么一个谨慎的人,为什么偏偏选择了岳小满?

秦时月摸着下巴说:“我只是奇怪一件事情,余子凡他抓住你和余子漾,应该不止是要引冰清过去。要冰清去那里只要叶玉洁一个就够了,而且她没有必要将他自己的亲弟弟打成那个样子。除非他想从你们身上得到一个消息或者一件东西,你们不肯给,他才下了毒手。否则,他没道理这么做,他不是很疼爱自己的弟弟吗?这样一来倒让人奇怪了。”

“秦时月……”我小心的提醒他:“我和小满是好朋友,她有什么事一定会告诉我的。”

“冰清,岳小满是革命党内部的人,有组织有纪律,即使是最亲的人,也不会将内部最隐秘的事情透漏出去。这个世界上只要有嘴,就不会有秘密。小满,我说的对不对?”

“秦时月,你不要怀疑小满,她跟我是没有秘密的……”

“冰清……”她抬起头,那脸上有从未有过的愧疚表情:“对不起,秦老师说得对,我是有事瞒着你。”

“小满……”

“其实余子凡抓我们两个,只是想靠折磨子漾从我口中套出军火的下落。”

“军火不是已经被天狗提前找到,已经在内部发下去使用了吗?况且我们叶家的祖坟地都已经挖开了,我爸爸藏军火的地方已经被掏空了。而且你也告诉过我,军火已经是你们的了,为什么现在他还在打听军火的事?”

“对不起,冰清,是我骗你了。”岳小满的眼中泛起泪水:“我是按照天狗的命令将这个消息故意透漏给你,这样秦老师和路星旧就不会再找这批军火了。其实那批军火天狗早就已经发现了,只是那时候天狗的上级被国民党抓走,他没有可以信任的人,所以就把那批军火重新藏了起来。那天晚上我们得到天狗的消息,说路星旧和秦老师准备那天晚上动手挖军火,于是我和子漾和其他人就去那里埋伏着。我们故意让你们以为军火是在那时候被我们挖走的,其实那只是一个幌子,为的是防止军火已经转移的事情被你们发现。”

“你的意思是,军火所在的位置,只有天狗知道?”秦时月问。

“是的,他只是找不到可以完全信赖的人。对于我们革命党内部的人来说,天狗就是一个谜。他为我们做了很多的事情,可是从来都没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这是天狗第一次主动要求和下线见面,我却在收到他的秘密联络方式以后就再没有联系上他。”岳小满叹了口气:“我们内部出现了叛徒,有人将军火还没挖出的消息透漏出去,现在不止一路人马在寻找军火,我怕天狗的身份暴露,那么他将十分的危险。”

“所以,余子凡也是想从你们口中得到军火的消息?”

“是的。”岳小满说:“他在我的面前毒打他自己的亲弟弟,他说,如果我不将天狗的联络方式说出来,他就……他就要杀了他……”

岳小满说到这里已经泣不成声。我安慰地拍着她的脊背,除了静静的陪伴,我不知道要为她做些什么。与她内心的煎熬相比,我所有安慰的话都是杯水车薪。

“你相信我,也相信秦时月,这次为了余子漾,为了我姐姐,我们一定要找到天狗。你把他的联络方式给秦时月,他毕竟还是有些人脉的,总比你这样傻等好。”我转头对秦时月说:“你一定会帮我和小满的,对吧?”

秦时月潇洒地拨了拨头发:“怎么办呢,我好像没办法拒绝。”

第十一章你的心仿佛离我好远

原本是好好的天气,入夜却下起了雨。我和秦时月在胡桃巷子口的小吃摊上坐了很久,当第四碗汤圆端上来的时候,小摊老板终于忍不住凑上前来问:“两位还要在这儿呆多久,夜已经深了,天寒人少的,我也该回家了,我老娘还在家里等着呢!”

确实夜已经深了,雨一直也不肯停,大概也没人来这个坛子上吃汤圆,天狗夜不会贸然前来。

秦时月付了钱,我们走在空旷的街上,连辆黄包车都找不到。

“你说天狗为什么不来?会不会被暗杀了,因为别人不知道他的身份,所以夜没有消息透漏出来?”

“笨蛋,如果没人知道他就是天狗,他怎么会遭到暗杀?”秦时月突然拉住我的手,”叶冰清,这个时候我不想谈论别人,难道除了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你都没有想到我吗?”

“你?”我装傻的大笑,”你有什么好想的?我回家太晚我爸会担心的,你也要回去好好的照顾蜘蛛。”

“别转移话题。”秦时月将我重新拉进油伞下,”为什么对我那么冷淡?因为路星旧吗?还是因为蜘蛛?”

“不关蜘蛛的事。”我急忙否认。他离得我太近,有种莫名的压抑感。我害怕看他的眼睛,怕他洞窥我内心的慌张。

“那是因为路星旧了?”秦时月继续逼问。

“随你怎么想。”

“叶冰清,我真不懂你。现在我们靠的那么近,可是,你的心仿佛离我好远。”

"。。。。。"

“有的时候我在想,你是不是一个梦,因为太怕失去你,所以觉得很不真实。我越想要逃离这个梦,这个梦就抓得我越紧。当我坦然地接受这个梦境给我的快乐时,我却发现,守住这个梦比爱上它要难得多。如果你要让我的世界因为这个梦而破碎,很简单,那就离开我。”

秦时月的脸隐藏在黑夜中,我努力的要睁大眼睛,可一切都是徒劳。我的泪水在脸上肆意的蜿蜒,心凉的厉害。这也黑的这样悲伤,让秦时月和我像两个在迷宫里迷路的人,这样一直走下去,会有未来吗?

我终究是在繁华的地段拦了辆黄包车回家。

管家在门口守门,见了我搓着冻得发红的手说:”二小姐,你终于回来了!老爷找不到你,急得要命呢!”

“爸爸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二小姐别急,老爷没事,是路加老爷来了,在老爷书房呢。”管家压低声音说,”路少爷也跟来了。小姐可能不知道吧,报纸上说,我们叶家的破产都是路家老爷搞的鬼。”

“路星旧也来了?”

“路少爷在发烧,我让婆子熬了姜糖水,喝了以后就在客房里休息去了。外面下这么大的雨,小姐别再感染风寒,我这就让婆子再去熬碗姜糖水。”

我嘴上说着不用了,可是拗不过管家的坚持就由他去。现在也家已经不必往前,可是管家却始终把我当宝贝,这让我没有由来的感动。我悄悄悳走到爸爸的书房窗口想要偷听他们在讲什么。路大胖是来者不善,是来示威的,还是来羞辱父亲的。或者他看了黄花晨报的报道来解释他的所作所为?

我倚在冰冷的墙上,只觉得后背也跟着冰冷起来。

“二小姐,您的姜糖水。”婆子的声音突兀的在身后响起来,我把食指放在唇边做出一个嘘声的手势然后匆匆下了楼,生怕惊扰了父亲。

“二小姐,路少爷在客房里,他来的时候就在发烧,已经让丫头抓了药回来煎,这就送去了。”

“不忙了,我自己送去就可以了。”

我去厨房里端了药碗,客房里的灯亮着,路星旧躺在床上安心的睡着。那是一张苍白而又毫无防备的脸。他听到动静机警的张开眼睛,看到我忍不住露出信息的表情。

“你回来了。”路醒酒揉了揉太阳穴抱怨着说,“你们家的婆子和管家嘴巴太碎了,烦的要命,你怎么受得了?”

“他们是关心你。”我将要吹凉了放到他唇边,她抗拒的皱皱眉毛,还是乖乖的咽下去。我说:“虽然他们都看了报纸,知道是你父亲要搞垮我们的家,但是他们还是把你当成叶家的姑爷,丝毫没有亏待你。哪像你门家的那些下人各个见了你都像见了黑白无常似的,好想你随时都会要他们的命。”

“我像那种嗜血的人吗?”

“你长得好看,也很优雅,只是,撒旦杀人的时候也很优雅,他们怕你是应该的。”我没好气的说:”你跟路大胖过来做什么?来羞辱我爸爸的吗?”

“我是来看你的。至于老爷子应该是来算账的吧?”

“算账?”

“你没听过秋后算账这个词吗?叶伯父马上就要回老家去,可能这辈子都和老爷子没什么交集。只是关于锦添夫人悳事,你父亲还差老爷子一个交代。我可以很坦诚的告诉你。叶家的确是老爷子搞垮的。是叶伯父以前的作为连累了你,所以我只恩能对你说抱歉。对于叶伯父,我只能说是因果报应。如果他不招惹锦添夫人,也不会有今天的下场。”

路星旧退开药碗,金黄色的灯光给他的轮廓镶上了一道金边。只要一提到锦添夫人,他就有一种莫名的冷淡和陌生。而这次,我却不懂了,关于锦添夫人,明明是路大胖差我父亲一个交代,为什么反到归他秋后算账了?

我摇摇头说:“我不明白,锦添夫人是你的娘,为什么你从来都用这么疏远悳称呼。还有,我要纠正你一个错误,是路大胖子对不起我爸爸,他这不叫秋后算账,这叫落井下石!”

路星旧微微一笑说:“想不想听一个故事?”

似乎有感应他要讲什么,我试探嘚问:“是关于锦添夫人悳吗?”

“是的。”路星旧突然握住我的手,我受到惊吓手一抖,药碗落到地上。他毫不在意的将我更加放肆的拉到怀里:“外面太冷了,你可以到床上来,我慢慢讲给你听。”

“我在外面就行了。”我尴尬的要挣扎出他的手臂。

路星旧利落的将被子盖到我身上,温柔地说:”听话。我就讲故事给你听。”

被子里是温热的潮湿,他喝了姜糖水发了不少汗,此时额头已经没那么烫,整个人的神智也清醒过来。

我们是两个奇怪的人。

我们的父亲在不远的书房里“秋后算账”,那毕竟是将新仇旧恨全摊到台面上互相攻击互相羞辱。而他们的子女却躺在同一张床上,互相取暖听故事。这听起来匪夷所思。但是,我在讨厌路大胖子,也没办法把它和眼前这个有点忧郁的男子混为一谈。

锦添夫人水性杨花

在我很小的时候,我只记得我整日被奶娘带着。我的奶娘是个温柔的女人,她经常给我讲故事,哄我睡觉,像我的亲生母亲一样。而我的亲生母亲却从来没有对我笑过,仅有的几次,我试图着要扑到她怀里,得到的却只有她的眼泪。我后来听奶娘说,我出生的时候,我的母亲凶狠的打自己的肚子,嘴里喊着说,我不要生,我不要生他出来。于是下人们只有把她的手绑在床上。她疼了一天一夜才把我生下来,从那以后,我就被丢给了奶娘。

锦添夫人一直很怕我,从我记事开始就记得她惊恐的眼神。她的陪嫁丫头告诉我,她是吓坏了,生一个孩子疼了太久,有没有经验,于是看到我就会想起那段并不愉快的往事。锦添夫人长得的确很美,老爷子把她比作茉莉花,并且在她的房间里摆满了茉莉花。可是我知道锦添夫人并不喜欢茉莉花,并且她无聊的时候就会摔花盆,有一次还砸伤了花匠。她每天晚上都哭,下人们都说夫人疯了,否则怎么会好端端的就哭,乱扔东西呢?

于是老爷子也拿她没办法,就在后院修了个独立的院子让她搬了进去。从那以后除了她的陪嫁丫鬟,那个院子谁也不能进,连老爷子也被关在了外面。她不见老爷子,也不见她的亲生儿子,一个人孤独的生活。她依然每天晚上都哭,幽幽的声音传到前院,吓得人不敢靠近。

其实锦添夫人并没有疯。

她只是不想呆在路家,她想念一个叫叶光荣的男人。

叶光荣和老爷子是穷兄弟,在两个人没权没势的时候就认识了,他们好到一个馒头对半分。后来他们同时喜欢上了码头雇主老爷的女儿,别人都称她锦添小姐,意为锦上添花。锦添小姐的确长得很美,他们一见便惊为天人,并且决定如果谁追求到她,便会笑着祝福对方。

可惜锦添小姐那时候并不喜欢叶光荣,反而对老爷子有意。那时候老爷子已经是警察局的小队长,于是雇主老爷也没怎么反对,两个人办了简单的婚礼。

那段日子叶光荣因为牵扯到人命官司进了监狱,等他出来的时候,发现锦添小姐已经和老爷子成了婚。他表面上笑着祝福了他们,可是却没有甘心这样输掉了她。他认为老爷子是趁虚而入,便暗暗的记恨在心里。

终于成婚后的锦添夫人发现老爷子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好。

老爷子那时候并不富有,他整天忙于工作,不懂的浪漫,也没办法让她和那些有钱的太太一样过上太奢侈的生活。

叶光荣本来就是有家底的,他做生意又赚了钱,没事就去府上小坐,大献殷勤。他的风流倜傥让锦添夫人悔不当初,于是两个人便背着老爷子作出了苟且之事。

终于是家里的丫头嘴碎,把这件事情告诉了老爷子。那时候锦添夫人已经怀了老爷子的孩子。他非常爱她,所以找人看住她,不准她接触外面的人。

这就是锦添夫人恨我的原因,因为,我不是她所爱的人的孩子。她这个水性杨花的女人,她从来没有抱过我,也没有对我笑过,她带给我的回忆,全部都是痛苦的!

路星旧抱住头,他似乎很痛苦回忆起这些往事,他的痛苦让我感觉到比这个故事更心寒的东西。

“这些全都是路大胖子告诉你的?”

“是的。”路星旧吸口气,”锦添夫人和你的父亲对不起老爷子,他不配做我的母亲。”

他为什么要这样对自己的儿子说?他这样侮辱锦添夫人和爸爸,对他有什么好处?无非是让路星旧更讨厌自己的母亲。难道这样欺骗自己的儿子,他用手段占有锦添夫人的事就会没有发生过吗?

不对。这样的谎言会让路星旧站在路大胖这边,仇恨锦添夫人,仇恨我的父亲。只有这样,他才不会失去他的儿子。

眼前的路星旧已经完全卸下了防备和伪装,他的痛苦我全看在眼里,让我的内心也充满了煎熬。

我该怎么告诉他,你恨错了人,只是这一切未免太残忍。

丫头突然推门进来,撞见我们拥抱着躺在床上,尴尬的转过身说:“二小姐,老爷…。老爷叫你去书房…”

“知道了。”我回头看路星旧说,“我有事情告诉你,但是,在这之前,我要先去书房。”

“我陪你去。”路星旧挣扎着起来,“我已经休息够了,谢谢你肯听我讲故事。”

“是谢谢你肯讲故事给我听。”

我终于明白了,你讨厌锦添夫人的原因,你讨厌路大胖和我父亲的原因。

我很感谢你对我说,你只是不想这个世界上再多一个锦添夫人而已。在你的心里,应该有一个阳光普照的小花园,在那个花园里只有你和锦添夫人。虽然你嘴上不肯承认,可是你的心里已经原谅她对你的冷漠,因为他是个不幸福的女人。

对于一个女人来说,过的不幸福,已经是上帝对她最好的惩罚。

她是等爱等的太累了,所以睡着了

路大胖坐在沙发上,地上已经满是烟蒂,屋子里都是薄薄的雾气。我和路星旧推门进去,老爸揉了揉发红的眼圈说:“冰清,你和星旧坐在一边,我们现在谈谈你们的婚事。”

我和路星旧对看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困惑。

“我和你路伯父商量过了,你们的婚事事锦添夫人在世时定下的,即使我们叶家败落了,但是承蒙你路伯父不弃,还认可你为陆家未过门的媳妇。,我们决定在年底把婚事给你们办了,在你们未完婚的这段日子里,你就住在陆家和醒酒好好的培养感情。我明日就回老家去了,爸爸相信星旧会好好照顾你的。”爸爸把手放在我的肩膀上加重力道,眼神里都是隐忍:“冰清,你是个懂事的孩子,一定会答应的对吧?”

我斜眼看旁边的路大胖,他悠然的抽着烟,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爸,为什么?你一定清楚这个路大胖子事怎样的人。你真的打算就把你的女儿留在这样的人家里吗?”

“冰清,不得对路伯父无礼!”

“爸!”我指着坐在一边的路大胖子愤恨地说:“你为什么已经要将我嫁给路星旧?你为锦添夫人已经做得够多了,难道你还要牺牲我的幸福吗?你知道吗?即使你做的再多,锦添夫人也不会明白的!她永远都不会明白的!”

啪!

脸颊麻的厉害,父亲的手颤抖着,像是不相信就这样打了我。他的眼中有经营的液体滚动着,却努力的忍着不让他掉下来。

路星旧将我拉到一边,眉眼里立刻有了愤怒:“够了!这门婚事就这么算了吧!叶光荣你以为将冰清嫁给我,就可以消除我对你和锦添夫人的厌恶吗?你错了,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们做的那些事。”

“星旧,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你为什么厌恶你的母亲?”爸爸有些吃惊的看着路星旧:“锦添夫人是我见过的最伟大的女人…。。”

“够了!”路星旧愤怒的吼出来,“不要让我从你的口中听到那个女人的名字!我只会觉得恶心!”

路大胖子脸上的肌肉尴尬的抽动两下,他急忙打断两个人的谈话说:“星旧,不能这么对你未来的岳父讲话!”

“路伯父…”我冷冷的笑着:“你的教育可真是成功。你为了留住你的儿子,不惜破坏你的妻子和我父亲的名声。可是你永远都不会知道路星旧受到了多大的伤害,自己的母亲不爱自己的原因是因为爱上了父亲以外的男人。可惜的是,锦添夫人一开始就爱上了你以外的男人,而你则用卑鄙的方式逼她嫁给你。”

路大胖子干笑两声:“你这孩子说什么呢?阿荣,冰清是不是发烧说胡话?赶紧让她去休息吧!”

爸爸叹了口气,颓然的坐在椅子上。桌上的茶已经凉了,连空气都是冷的,冷得让人害怕夜的漫长。

路星旧看着自己的父亲的反应,聪明如他,仿佛突然明白了什么。他的手扣住我的肩膀,指甲陷进皮肉里。我握紧她的手说:“路星旧,我告诉你真相。你的母亲,她是一个好女人,她和我的父亲相爱,只是路大胖子为了得到她串通别人陷害我父亲入狱。锦添夫人为了救我父亲去求他,他答应只要锦添夫人嫁给他,他就救我的父亲。只是锦添夫人嫁给他以后,他却更想要我的父亲死,是我的爷爷花钱将我父亲买出来的。你明白吗?这一切只是路大胖子自导自演的幽默剧,而你,就是那个最好的看官!”

路星旧死死的盯着路大胖子的脸。

路大胖子有些手足无措,却也不知道如何掩饰,憋红了脸。他摇着手说:“你是信这个丫头的话,还是信我这个当爹的话?”

“冰清不会骗我。”路星旧咬牙切齿的说,“既然你这么讨厌见到叶伯父,为什么还要我娶冰清?你难道想要她嫁给一个她不喜欢的人,像我母亲一样痛苦的过一辈子吗?”

路大胖子终于平静下来,他猛吸一口烟,脸上的肥肉微微的颤抖着,好像在抑制着即将喷涌的情绪。

“我和阿荣商量过了。我们暗中斗了大半辈子,虽然最后叶家垮了,可是我知道,这场战争中,还是我输了。我输了锦添的心,输了最好的兄弟,也输掉了自己儿子的快乐。但是锦添临死时的愿望是,他希望阿荣的女儿能和你在一起。我明白她的心,既然他不能和阿荣在一起,就让他们的孩子在一起。我看得出来,你是真心喜欢冰清。可是冰清却一直和那个姓秦的纠缠不清。于是我让婆子为了汤药给她,心想着,等生米煮成了熟饭,她就会对你死心塌地…。。”

路星旧转过身,巨大的悲伤从他的心底泛滥出来:“也许你是真心的达索让冰清和我在一起,可是,你也根本没打算放过叶家。”

“你胡说什么?”路大胖子的眼睛眯起来,“你的到了你喜欢的女孩,我也达到了我的目的,也完成了你母亲的遗愿,这有什么不好?”

“我已经查到了余子凡是你的部下,我也知道你让他抓住叶玉洁来威胁叶伯父就范。可惜余子凡不听话,一心想要报私仇,想要自己解决叶伯父。而冰清并没有将叶玉洁被抓的事情告诉叶伯父,而秦时月在叶家附近布置的保镖们也让余子凡的人没办法近身。于是他才装作抓住叶玉洁来等候你的发落。”路星旧弯起嘴角:“很抱歉,父亲,我已经派人救出了叶玉洁,把她送到了安全的地方。你已经没有胁迫叶伯父的筹码了。”

“你…。”路大胖子失望地说,“我做这么多都是为了你啊…。”

“不,你是为了你自己。”路星旧冷漠的看着自己的父亲,“现在,你再也不能打着为了我的名义而作你想做的事了。我明日会派人护送叶伯父回老家,而冰清,我会将她送到她喜欢的人那里,她不会是你们完成遗愿的牺牲品。”

“你难道不喜欢她吗?”爸爸忍不住微笑了“孩子,你不愧是锦添夫人的儿子。但是,如果你不喜欢冰清的话…”

“叶伯父,我当然喜欢冰清。我相信这个世界上再也找不到比我更爱她的人。”路星旧从没像现在这样温柔过,脸上的轮廓在我的眼中模糊成一团暗影:“因为爱她,所以,我愿意给她幸福。如果她不幸福,那么多么强烈的爱都没有意义。这就是我爱她的方式。我想,如果我的母亲在天之灵看到我这么做,她一定会感到欣慰的。”

这是我听过的最动听的情话。这不是海誓山盟,但是,给一个人幸福的方式有千百种,其中也包括放弃。

路大胖子的爱是不择手段的掠夺,爸爸的爱是忍辱负重的隐瞒。这两种都不是锦添夫人想要的爱情。在锦添夫人如花的生命里,原本爱她的两个人却给了她一生都难以磨灭的伤害。锦添夫人不是病死的,她是等爱等的太累了,所以睡着了。

我愿意给你幸福

书房里的四个人都各怀心事的沉默着。我的手被路星旧紧紧的握着,像他手心里的宝贝,万分的珍惜。路大胖子依然一根接一根的抽烟,屋子里的烟气更重了,像是下了一场雾,足以让我迷路。路星旧的眼神在雾中若隐若现,我怎么都看不清楚。

“不好了!不好了!老爷!二小姐!着火了!后院着火了!”管家的叫声在窗外响起。我们这才醒悟过来,屋里的烟气并不是吸烟造成了。后院的浓烟从窗缝里漏进来,我捂住嘴大声的咳嗽起来。

路星旧首先冲出屋子,我扶着爸爸往外跑。刚跑进大堂,就发现大堂的房顶也着了起来。火光凶猛的从后院席卷而来。我闻到重的煤油味道。

火势太大了,家里只有几个下人,加上路大胖子带来的三四个人,根本不够控制火势。火舌张开大口,不过几分钟就将整座宅子吞没。

爸爸忽然发疯似的要往屋子里冲,嘴里叫着:“天啊,我要进去拿我的东西…”

我拉住他喊:“爸,现在就不要管古董了,我们快离开这里…。”

“不,我的锦添,我的锦添在里面!”爸爸的老泪纵横,“我的锦添还在里面!”

“爸,不能进去!”我想要扯住爸爸,可是他的力气太大,我被他一个趔厥摔到地上。爸爸的脸被火光照得通红,那深深浅浅的沟壑里都是满足的归属感。他奔进火海中,我哭喊着追进去。煤油味和浓烟呛得人喘不过气。我强忍着被烟熏出来的泪水追着爸跑进二楼的卧室。火太近了,几乎要将人烤的融化了。

爸爸从床底下取出一个古董盒子,他坐在床上,丝毫不介意床单已经燃烧起来。

一根火柱子从头上掉下来,拦住我得去路。

我的呼喊似乎变成了静音,爸爸他听不到,他从盒子里拿出锦添夫人的照片。他的脸上都是满足的微笑。

“爸…快出来…。”

“冰清,危险!”路星旧不顾我的挣扎,迅速地抱起我的身子在呼啸的火海中往楼下跑。那是我最后一次看到爸爸的模样。他捧着锦添夫人的照片,笑得像个小孩子。在那之后就是一片汪洋的火海。

冲天的火光后是密集的枪声。

我只记得自己躺在路星旧的车里,几辆车在空旷的暗夜中追杀我们。我的脑海里完全是那场毫无预警的大火,和爸爸如释重负的笑容。似乎在短短的一个小时里,我失去了父亲,路星旧带着我狼狈的逃亡。

那个夜如此的漫长,除了呼吸,我不能做任何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