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并没有多少时间。”亚瑟淡道,“如果你仍然是不合作状态,等待你的是报废。”

25号:…

亚瑟抬起头,十分欣赏她这一瞬间自然的反应。他轻道:“你难道不想离开培育皿么?”

25号瞠目结舌:我靠?我是可以离开这里的?那我这么久这么久这么久以来,是在作甚啊!!我都快长毛了啊啊!!!

亚瑟这一次不需要对话也能读懂她那表情的含义,顿时觉得地球人的反应实在是十分有趣。他道:“现在,可以告诉我你叫什么了么?”

“宛籽。”25号终于开了口。

结果,培育液灌进了她的嘴巴里,只依稀发出一阵咕噜咕噜的声音。

亚瑟淡道:“从今天起,你叫25。”他其实并不好奇她的名字,只是让她开口介绍自己,代表着这一阶段的研究正式开始。

25号:…

25号终于得以离开培育皿,落地的一瞬间她激动得快要哭出来——好想用力抱一抱这只蓝眼睛非主流变态啊!虽然他一直冷着脸脾气还差,但是拖他的福,她竟然又活——过——来——了!

心动则身动,25号雷厉风行,趁着检查身体的空档用力超前一扑,稳稳地落入了亚瑟的怀里:“谢谢你啊大变态!!!”

一瞬间,亚瑟的脸色铁青。

他倒在地上,入眼的是地球生物大大的笑脸,眉头不由皱得更紧——如果她具有相当的武力,恐怕他现在早就是一具尸体了。是什么让他放下了防备心?

“喂?你…”25号呆呆问。

亚瑟脸色更冷:“起来。”

“…哦。”25号瘪瘪嘴,光溜溜地从他身上爬了起来,“那个,有衣服吗?”她问。

亚瑟沉默。

25号叹息:“没有的话,给我一块布也可以啊,不过其实也没关系啊…”羞耻心是啥,她已经不知道了,因为她已经光溜溜被他围观了不知道多久了,早就已经习惯了。

亚瑟探究的目光顺着她湿漉漉的脸往下滑,路过每一处肌肤。

25号:“…”

亚瑟站起身来,一言不发离开实验室。

片刻后,他带来了一块漆黑的布料。

…真无趣啊这个人。

25号随手接过,围在身上,却不想那块布竟然有意识一样,忽然变出了绚烂的颜色,再仔细看时,它已经成了一件连衣裙。

“啊啊啊好厉害!”25号欢脱得打滚,“是不是还能变其他样子啊?我想要那种小礼服模样的,唔,要不要我画给你啊?”

亚瑟狠狠皱起了眉。

他有些后悔把她放出来。地球人都这么吵的么?明明之前那些并不是这样。

不过之前那些的身体素质与智力都没能得到恢复,一旦恢复了都会变成这样?

“你…”亚瑟斟酌字句,看着已经自发研究起“款式”来的25号,冷道,“有些刺眼。”

“…哦。”25号蔫蔫道,“那我就不要荧光绿了。”

25号的活动范围非常有限,除了实验室之外,她能去的地方只有几间陈旧的废弃舱。薇妮告诉她,在她的身体并不能够适应外面的真实气压,如果一不小心进入了没有稳定舱压的空间里,她就会变成一颗炸开的肉球。

25号怕疼,从来不敢多走动,只好在实验室里翻翻找找。

醒来越久,记忆越模糊,她依稀记得这里曾经不止她一个人的…后来呢?

她不记得了。

亚瑟每隔一段时间会到实验室里来,这段时间是她最开心的时间。确定他真的是一个科学家而已,并没有多少恶意,她就有了好多问题,这里是哪里?是谁把她带到这里来的?地球还好吗?她什么时候能够回地球看一看啊…

可是亚瑟这货,话太少了。

问100句,只肯回答1句,这一句还答非所问!

又一次沟通失败,25号支着下巴叹息:“喂,那你回答我最后一个问题好不好?我保证你回答完毕我就一礼拜不跟你说话不烦你!”

亚瑟终于抬起了头。

25号短时打鸡血:“25号的意思,是不是我之前还有24个幸存者啊?他们现在在哪里?”

亚瑟的眸光闪了闪,终于开了口。他说:“23个已经死亡。”

“…哦。”25号失落地低头,“那还有一个呢?”

亚瑟沉默。

“嘀——嘀——嘀——”忽然,警报声响起。

薇妮慌乱的声音在通讯器中随之响起:“亚瑟大人!24号、24号她脱离管制区——!她很可能打开了舱门!”

亚瑟脸色一变,匆匆走出实验室。

25号的目光追随着他的背影,鬼使神差地忘记了薇妮的恐吓。

…24号?

她好奇地跟上了他的步伐。

作者有话要说:下文展开新篇章,大纲还未完善好,为保质保量容我想一两天彻底归纳清楚再动笔。但是因为本周晋江更新字数有要求,不能停顿太久,所以先拉25号番外来充个数。非常不好意思,昨天还说想免费发微博呢QAQ,妹纸们留个言我发红包返还给你们啊~

PS,顺便跟大家请个不确定的假,明天公司安排了毅行,42公里的山路,如果我能残血回来更新那么就晚上10点更新…如果回来的时候已挂,就周六加量哈。

25番外-与你相遇在尽头(中)

实验室外空荡荡的, 没有一个人。

25号在原地踟蹰。她试图用自己的听力去判断亚瑟和薇妮去了哪里,可是四周静悄悄的,什么声音都没有。

左边, 还是右边?

她在原地饶了个圈儿, 最终一咬牙,闭上眼睛往右跑!

很久以后, 25号已经熟悉了坦尼桑的每一个通道,每一个舱室内的布置, 再回想起最初踏出实验室那一刻的选择, 不得不感慨命运的安排。如果当时她选择的是左边, 那么久会遇上坦尼桑的出口,当时坦尼桑的人员并不充足,她很可能会自己跑到室外, 然后在万亿分之一秒的时间内被撕扯成一团血泥…如果是那样,之后的百年昂长时间,将不复存在。

25号试探性地往右摸索,这个外星基地似乎并不是十分现代化, 通道陈旧而又破烂,两旁间或两者昏暗的等,通道的地面上偶尔还有褐红色的苔藓滋生, 不知道已经存在了多少年。

她在漫长的通道内走了很久,直到一扇封闭的舱门挡住了去路。她学着科幻片里的模样,戳了戳舱门右边的操作平台,随意按了几个按钮。

顷刻间, 警报声响起:“警告,警告,非法入侵,非法入侵——”

25号:…

尼玛!

在听清警报声的一瞬间,25号本能地选择拔腿就往回跑!

地面并不算平整,她感觉到脚下不断刺痛,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脑袋忽然撞上了一片柔软。

“哎呦!”25号揉脑袋。

“这不是你可以活动的地方。”在她的上方,亚瑟的声音传来。

25号心虚地缩了缩,抬头看一眼“你祖宗我超级不高兴的”嘴脸的亚瑟,顿时很没骨气地怂了,可怜巴巴道:“我一个人待在那里害怕,超级黑的…”

亚瑟冷眼:“你似乎对黑暗并没有恐惧心。”如果他没有记错,不久之前她还在黑暗中做完了一套奇怪的操。

25号真诚回答:“有些心理疾病是突发性、偶发性的。”

这倒的确有可能。严谨如亚瑟,当然不会因为个人的情绪而影响对实验数据的科学论断,他眼里的冷淡稍减,抬起25号的下巴,低头仔细查看她的瞳孔——这只地球人有着非常深邃的棕褐色瞳眸,湿漉漉的,让他想起了试验用的小型长毛异兽。

25号差点被掐断了脖子,踮起脚尖吃力看着亚瑟,心中有八百种关于他祖先和起源的问候无法用言语表达出来:“痛…”她吃力挤出只言片语。

亚瑟总算意识到两个人的身高并不合适,稍稍放缓了力道。

25号眼泪横飞,捂住脖子上的痕迹哼唧:“我们很脆弱的,我们很容易死的,我们一不小心就会嗝屁的…”

亚瑟沉默。

地球人有多容易死,他当然知道,在她之前,他已经失败了24次。

“有什么需要注意的?”亚瑟忽道。

“啊?”

“饲养地球人,”亚瑟皱起眉头,深蓝的眼睛专注得很,“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其实早该想到的,既然这一只地球人拥有着超乎所有人想象的智力,那么先前的饲养低智商动物的方法其实是错误的,它有足够的思维能力去表达清楚自己的所需,何必要走弯路?

25号愣了愣,好久才反应过来,这只科学怪人是在询问地球人的生存方法。于是她清了清嗓子,干笑道:“早上一杯蜂蜜水,适当的化妆品,高纤维的早餐,适量的娱乐活动,午餐要丰盛,晚餐能够有水果就最好了。”

亚瑟的耳朵旁有什么东西一闪一闪,大约是在记录。

他的眼底流露过许多疑惑,大概是无法理解太多陌生名词。

在敌人无知状态下,是最容易获取更加优渥的生存条件的。25号利索地蹬鼻子上脸:“我们很容易死哒,所以不能关在很小的房子里,要有阳光,唔…就是恒星光芒,能补钙,最好每天有人能说说话,不然空虚也是会私人哒…那个,你们有电视机吗?能不能让我看看风土民情呀?”

亚瑟皱眉。

他觉得眼前这一小只地球人实在、实在有些聒噪了。

不过看她生气勃勃的模样,一时半会儿…应该不会有什么健康问题?

“喂…喂?——喂!”25号举起手在亚瑟面前晃动。

亚瑟冷眼。

25号干咳:“那个…我一直想问,25号是幸存者的序列号吗?”

“…是。”亚瑟想了想道。

25号两眼放光:“我能见一见其他人吗?都有谁啊?都是中国人吗?”一想到还有别的同胞活着,她就忍不住心跳加速、呼吸急促,脑袋一阵一阵地发晕。

“你该回实验室了。”亚瑟冷道——严格说来,坦尼桑内部气压并没有完全稳定,不同区域充氧量也不同,她活动时间太久并不合适。

“…哦。”25号灰溜溜往回走。忽然想到什么,她又回头,“那个…你能不能叫我宛籽啊?”

亚瑟沉默。

25号顿时蔫蔫的,继续朝前走。

“站住。”亚瑟忽然道。

“恩?”25号疑惑回头。

亚瑟的目光聚焦在她光裸的脚上,那儿有些泛红,一滴滴的血丝从25号的身体里渗透出来。

“走吧。”亚瑟跟上了她的脚步。

25号坐在实验室的休眠舱上,翘起脚腕,任由眼前的外星人一点一点地处理包扎伤口,嘴角裂开一丝弧度——其实明明是个很温柔的人啊,就是脾气真是太烂了,像教导主任一样。

他屈膝半跪在地上,淡蓝色的头发一半垂落在了地上,散落一片。

25号心疼地想,哎呦脏了啊脏了啊…每次他一蹲下来头发就变扫把了,有时候在营养液旁操作,一不小心就沾到了药剂,这个家伙好像没有一点“如何维持长发美型男”的自觉啊…

“以后,不要这样跑。”亚瑟道。

“…好。”25号乖乖答,心思还在飘——要不要送个发带什么的贿赂贿赂这个造物主呢?

“你最好不要有任何我允许之外的动作。”亚瑟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看着25号。

“…知道啦。”25号扬起大大的笑容。

其实最初,他真的超可怕的。

不过经过了相处,她现在已经没有半毛钱的恐惧心了——其实,这个科学怪人是个低情商的冷脸好人吧?

他不善言辞,还凶巴巴,不过她的身体每次有风吹草动,他都会第一时间赶来检查。

这种感觉很奇妙,有这样一个人,从她有意识开始就注视着她,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她的身上。他有多少专注,她就收获多少目光。

天长日久,天长日久,天长日久。

在最初的实验室里的时间,是25号过得最恣意的一段时光。

以至于,当真相以撕裂的形状降临时,25号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无法记起最初的这些年。

25号的在坦尼桑的日子单纯而又充满挑战,她无时无刻不想出去看一眼这一颗陌生的星球,但是因为胆子小,从没有真正踏出亚瑟划定的“活动范围”一步。

人,都是作死的。

作为一个扫遍普江文学网小说的人类文明先驱者,25号坚信,不作死就不会死,特别是到了陌生的地方。

狗血往往跟随在很多特定因素后面,比如不该听的墙角表听,不该闯的门禁不要床,好奇杀死猫,她是一个苟活的地球人,不想去做那只猫。

日子居然也过得平平静静,安适无比。

除了他们的营养剂真的是难吃到让人难以下咽的地步…她有时会偷偷倒掉,等到饿得实在不行的时候,亚瑟会冷着脸为她直接注射。她昏昏沉沉,抱住坦尼桑最粗壮的大腿兄亚瑟的腰,把头枕在他的膝盖上,哼哼唧唧喊饿。

于是乎,她的营养剂被替换成了相对可以下咽版本,据薇妮说是用药剂覆盖了营养剂本身刺鼻的味道。不管怎样,捏着鼻子还是可以下咽了。

“亚瑟,饿。”

25号日常台词1。

“亚瑟,你在哪?”

25号日常台词2。

“亚瑟,没事,看看你在不在。”

25号最遭人嫌台词3。

亚瑟的耐心被雕琢得越发精进,他开始怀疑,眼前的品种是否是地球上的食物链顶端霸主?因为它的表现完全是一派被人养惯了的宠物的模样,高兴时眯着眼惬意无比,害怕时缩成一团,无聊时伸出手抓一把他的头发玩…

夜深人静时,监控器下的25号却多少有些沉默。

它喜欢坐在最角落里,睁着眼睛,看着室内的仪器数据一点一点变化。

白天的它有多捣蛋聒噪,夜晚的她就有多安静。

就这样,过了很长时间。

恰逢伊克斯佩特星的补给舰送来新的检查设备,他把它安放在25号的实验室里。夜晚来临,新设备传输回更加细致的25号身体报告:它的情绪非常低落,精神状态长期紧张,恐怕影响身体健康。

它哪里有恐惧、有低落的样子?

亚瑟不明白。

他破例,在休憩时间内进入实验室,在一片漆黑中走到了她的面前,低声问它:“为什么你的情绪很低落?”

25号抬起头来,往常亮晶晶的眼睛此刻灰蒙蒙一片。

她沉默好久,才低道:“我自己悄悄低落一会儿都不行么,关你什么事。”

前所未有的,疏离的语气。

仿佛眼前的地球人之前种种信赖都是伪装的,这样的认知一旦形成,亚瑟的情绪莫名有些阴郁。